敢恶!
他比自家公子桓放更敢恶,而且是大奸大恶!
确认烈非错身份的不止刁绝,此刻的暖香阁通楼上下,一道道好奇的视线,自门侧扉后,自犄角旮旯,自一处处阴暗不透光的所在透出,尽数集中到一楼大厅。
烈非错缓步而行,偎翠扶着倚红,尾随其后。
须臾间,镇南王世子来到大厅正中,四周宫灯高挂,彩帐迷迭,雕栏玉砌,芳华疏流……万端流丽异彩彷如有了生命,在烈非错顿足而止的那一刻,纷纷向其朝拜觐见。
不,异彩纵使万端,又怎会朝拜人呢?
朝拜的不是异彩,而是人心。
朝之在心,其人在座。
暖香阁大厅众多宾客,包括楼上那一间间暗格雅室中,无数视线被烈非错的身影吸引,难以自拔。
烈非错扬起手中残页:“不久之前,本世子甫自燕云楼中喜得这张纵横追榜,名添榜上……”
言语及此,四周仿佛摘石投湖,波澜躁动。
“什么!?纵横榜,他……他登上纵横榜了?”
“这……这可能么?”
“但事关一牖境,没人会在大庭广众撒这种谎吧?”
“那他手里那张纸就是纵横榜喽?”
一时间,言浪潮涌,四方惊腾。
幸好这些人尚不知燕云楼中发生的其他几幕,不知烈非错那“尔乃袍泽”“一种女人”,不然此刻之躁动,怕是要翻天覆地了。
烈非错静待四周嘈杂渐止,才续道:“……这份本世子初登纵横榜之见证,本是准备请工匠金框玉角地裱装起来,留待后世百年八方共赏,只不过身边琐碎繁多,又有事待办,才请倚红姑娘暂时贴身保管……”
又是一顿,视线凝绝,彷如飞矢开山,盯向刁绝。
“……如今,本世子的百年宏图大计却是夭折于你之手……桓放是么,怎么?不过短短三日,他已如此迫不及待要维护区区炁者顶峰之名,命尔等这般刻意寻衅了么?”
三日前九曲园一战,尤其最后那一击挫百,令整个烨京不得不刷新对镇南王世子实力的认知。
炁者顶峰!
这一认识于此三日中飞腾发酵,转战八方,于浩荡烨京掀起一股腥风血……不,是战风斗雨!
没错,战风斗雨!
曾经的文残武废成了炁者顶峰,那原本的炁者顶峰呢?他们该往哪儿站呢?
自然没他们站的地方了,一山不容二虎,数炁岂能并峰!
因此,不久的将来,新晋炁者顶峰与原先那魏巍高峰,必有一番碰撞。
这番说辞,烈非错不久之前甫听陈复两人提过。
此刻顺势抛出,顿收奇效。
原本不过是桓放与倚红偎翠之事,至多再绕上暖香阁,但此刻那张破于倚红怀中的纵横追榜,却将事件扩大至烈非错与桓放这两名新旧炁者顶峰,甚至是镇南、镇西两府。
不久前燕云楼中,烈非错借陆升那无冕世子的顾忌钳制他,令他难有动作,此刻这暖香阁可说是他的故技重施。
被烈非错指摘为授命于桓放,故意破坏烈非错的纵横追榜,借机寻衅滋事。
这番说辞若是细细推敲,实在破绽百出,但此刻它扮演的角色是流言蜚语,流言蜚语根本不需要缜密的逻辑,只要足够引人入胜,进而引人流传便可。
单单此点,烈非错这套说辞无疑恰到好处。
刁绝额上已是汗珠涔涔,一半是源于方才烈非错那一击留下的伤,另一半却是源自烈非错的指控。
区区一名侍奉,可承担不起挑起两大炁者顶峰之战的重责。
“烈世子万万不可误会,咳咳……我事先丝毫不知世子之金榜在她身上,咳咳……我绝非有意令金榜损毁……”刁绝连咳带喘地慌忙解释。
烈非错没有兴致静待其言,足间一踏,九紫离火自足底释出,瞬间形成一阵紫霓波澜,呼吸间扩散至刁绝一众脚下,顿时将他们轰的东倒西歪,难以立足,言语不继。
“有意无意你心知肚明,此刻本世子只问你,你毁了本世子极具纪念意义之初榜……”言语一顿,异发旋盘,扭头转颈,视线直直打向刁绝。
“……打算如何抵偿?”
……
兵机侯府,太子少师玉璇玑所居之玲珑苑。
“小姐,旋儿愧对小姐的悉心栽培,旋儿输了,一败涂地,将小姐的脸都丢尽了!”
旋儿泣不成声的语调自玲珑苑墙幽幽飘出,哀婉悲痛,不欲生人。
“丢尽脸面……”另一个啼笑皆非的柔媚音调翻过苑墙,散溢飘香。
这个声音似乎悠远深旷,却又仿佛狡黠俏皮,万般色泽凝于一处,刚柔难辨,端绪莫测。
“……傻丫头,小小一败何须挂怀……不过,依你所说,沉闷许久的纵横榜,倒是终于别开一丝新面了。”
第87章 如你所愿()
“这个飞炼,有必要弄的这么煞有其事么!?”
漫漫长街通暖阁,天色将慕,方承轩一身鲜衣于半暮间煌然夺目,身下怒马更是踏步行歌,急嘶抟鸣,起伏的马背颠簸着他略胖的身躯,怀中夹揣的一副宣纸包裹的扁平正方物件,于此画面中格外显眼。
这是一副裱框,金边玉角,螺纹地盘,背面暗藏雕花,非常精致美观。
这幅裱框是燕云楼散会后,方承轩火急火燎赶往烨京著名七巧轩,花费三百两银子购得的,无论式样规格皆依足烈非错的要求。
但身为在场聆听者,方承轩非常清楚烈非错为纵横追榜安排了怎样的未来,这份裱框终究是用不上的。
然而,烈非错却依旧要求他去办。
“所谓的做戏做全套,便是说除了最后那一笔定铢,其余一切都来真的。”
烈非错当时的回应浮现脑海,即便此刻已过去良久,方承轩依旧找不到话来反驳。
或许,这正是他纵横追榜的原因吧。
对于那条通往暖香阁的大街,不止方承轩,便连他胯下骏马也是熟门熟路,尚书右丞公子纵马而至,一跃翻下,顺手将骏马交给门口小厮,无需任何交代,踏步而入。
一入内中,他见到的是一幕非同寻常,却早已预见的画面。
异发飞扬,居中傲立的烈非错;抚面抽泣,情状悲屈的倚红;四周瞠目结舌,眼神欲退,足下却好似被玄力牵引,万般难退的众宾客;一旁面露忧思,却又不敢上前的二阁主柳叶娘;以及最为显眼,嘴角挂着血丝的刁绝六人。
与炁门甫开的烈非错不同,方承轩在烨京炁修贵族圈中混迹良久,他认得刁绝。
不用任何解释,他什么都明白了,一切如愿进行。
仿佛毫无眼力劲儿般,方承轩并步来到烈非错面前,将怀中纸封拆封,露出内中金边玉角的裱框。
“幸亏七巧轩刚巧有件尺寸相合的成品,不然恐怕我就成了七巧轩有史以来,第一个因为赶工逼死工匠的恶贼了。”
方承轩打趣道,虽然趣说,却也是实说。
即便是七巧轩,也未必能在如此短的时间内完成烈非错的要求,制出成品,方承轩带来的那件裱框是七巧轩工匠本就做出待售的。
“七巧轩做的裱框名传八方,烨京有大把豪门贵胄专选他们的裱框装裱贵胄文书,之前三姐姐好几次去它们那儿购买,皆是当天就回。”
烈非错接过裱框,将那副破损的纵横追榜依比上去,面露惋惜。
见到纵横追榜,方承轩非常配合的露出惊容:“这,这是怎么回事,怎么会……”
“这么……自然是拜名满京城的桓放公子所赐。”烈非错语气淡漠,言语间视线转向刁绝六人。
见他视线透来,刁绝六人面露虚色。
烈非错将裱框还给方承轩,长叹一声:“幸亏你没真的逼死七巧轩工匠,不然你是白做,他是白死……”
言语一顿,倏然目露凶光,凶光如箭矢,钉向刁绝:“……想好怎么回答我的问题了么?这件事,你准备如何抵偿?”
方承轩进入之前,刁绝正被这个问题逼的走投无路,方承轩进入后一番打岔,令他稍作喘气,此刻却是又临扼颈锁喉。
烈非错一番说辞堂而皇之,方承轩携来的金边玉角裱框堂而皇之……除了这些堂而皇之,这件事处处透着蹊跷古怪。
既然纵横追榜对烈非错意义非凡,他为何交给一个青楼女子保管?
对此他给出的说辞是另有要事待办,怕途中掉了,因此暂时寄存于倚红处……什么样的要事,会令的实力隐隐炁者顶峰的镇南王世子自觉保护不了随身之物?又为何不交给方承轩来保管?
实在太多破绽了。
因此刁绝此刻非常肯定,这一切是烈非错的刻意布局,是他让倚红偎翠方才频频轻蔑怠慢自己,令自己动怒,对倚红出手。
但此刻一切都完了,烈非错的如意算盘已经打响,暖香阁中千百双眼见证了自己的出手,见证了纵横榜单的损毁。
此时此刻,他不得不面对烈非错的问罪……然而,他是刁绝,镇西王府骄子桓放的仆从刁绝,他家少爷傲立炁者顶峰时,“烈非错”三字还伴随着“文残武废”的匾额,倒处丢人现眼呢。
刁绝把心一横,凶瞳倏然爆烈。
“烈世子,我不知你与那两个婊子究竟是何关系,但今日之事分明是你刻意陷害促成,我不怕告诉你,这两个小婊子我家公子势在必得,你莫以为九曲园前一鸣惊人,就真的爬到我家公子……”
刁绝一番凶厉言语,令四周气氛肃然紧逼,然而他一语未尽,却见眼前身影腾动。
下一瞬,烈非错已至眼前,单手化爪探出,一把扣住他的下颚。
刁绝只觉一股炽热炁力透体而来,霎时间无法动弹,被异发少年一把提到空中。
“呜呜,呜呜呜呜……”下颚被扣的刁绝无法言语,透体之炁力更是令他聚不起一丝气力,唯有任凭被屈辱地吊空。
与刁绝同来的五人为他马首是瞻,见他受制,五人也顾不得烈非错身份,同时攻来。
碰!碰!碰!碰!碰!碰!碰!碰!
烈非错依旧单手吊着刁绝,空出之手锐感之力、错轨之能并行,呼吸间令五人东倒西歪,不成攻势。
“看来你自己是难以抉择如何交代了,既然如此,不如我帮你选吧……依我看,你方才的提议就不错。”烈非错单手高吊刁绝,淡淡地说道。
刁绝闻言,身躯无法动弹,内心一怔。
——我方才的提议?
不待刁绝细思,烈非错已给出答案,一个令他呼吸一窒的答案。
“打断你们的腿……这看来将是一种非常值得回味的感受。”
少年喃喃自语。
“再不老实,小心老子当下就打断你们的腿!”
这句话是刁绝不久前说的,对倚红偎翠这对他口中的“婊子”说的。
此时此刻,他说的话即将应验了,应验到他自己身上。
“啊啊啊啊啊啊——!”
……
“消息可查证?”
“已经查证,千真万确。”
“既然如此,好,传我命令,众人……行动。”
第88章 世人眼中的欲,美人眼中的善()
暖香阁中,哀鸿遍野,尸骨如山,腥风血雨,残垣断壁……这些自然不可能。
身为桓放仆从,即便六人中实力最强的刁绝,比之炁者顶峰的桓放也是远远不如。
比不得桓放,便同样比不得锋芒近同的烈非错。
自烈非错那声“非常值得”出口不过一柱香,这一柱香后,暖香阁大厅已是一副桌破椅烂,雕栏凌夷。
不过,倒落满地的六副哀嚎身躯,已是最为凄厉的画面,断手裂足,肝脑涂地这些景色,自是没有。
烈非错只是言出必行,实践了那句“非常值得”。
打断你们的腿……这出自刁绝自己之口的提议,烈非错替他做到了。
“啊啊,啊啊啊。”刁绝六人匍匐在地,哀嚎不止,他们的神情依旧凶毒,甚至更为残暴,但他们却已无法再起身。
六人十二条腿,尽数断裂,而且其中刁绝更非只断一处,乃是一条腿骨粉碎为千百块,几乎难以修复的断裂。
大厅众人难以置信的望着这一幕,视线在烈非错与匍匐六人之间切换,且不断变着味道,这其中甚至包括方承轩。
就算你是镇南王世子,就算九曲园后你之声名扫地,再也无所畏惧,但那六人毕竟是桓放的仆从,毕竟是镇西王府的人,你……
有必要做的这么绝吗?
无数人心头冒出这个问题,却无一人敢就此质问烈非错。
九曲园前流传的一幕幕是真的,今时今日的镇南王世子,真的炁门已开,真的身怀奇功绝艺榜绝学,真的能一击挫百,他……
真有挑战炁者顶峰的实力!
无视刁绝匍匐在地,仰头怒视的怨毒目光,烈非错不再理会他们,来到暖香阁二阁主柳叶娘面前。
“柳阁主,此前我与方、陈两位公子宴饮时,邀倚红偎翠两位姑娘作陪,席间交谈感觉与二位姑娘颇为投契,一番思量,欲为二位姑娘赎身,还望柳阁主成全。”
呼呼呼~~~呼呼呼~~~
流风过境,吹奏一袭暮色疏闷。
叮叮叮~~~叮叮叮~~~
风铃摇曳,点缀满堂红粉菲菲。
烈非错这番言语彷如投石镜湖,顿时激起潋滟波澜。
“烈……烈世子他说什么?”
“我没听错吧,他……他要为倚红偎翠赎身?”
“他可是镇南王世子,靖浪府炎飞炼呢?他家中会允许他如此做?”
四周顿时炸锅,议论纷纷。
最初的议论,众人依旧囿于烈非错镇南王世子,炎门飞炼的身份,认为两府之人绝不会同意他买两个青楼女子回去,但紧接着,众人想起九曲园前的最后一幕。
“你们忘了么,他如今可是五通祇降呢?”
“哟,我把这事给忘了。”
“这么说的话,倒也无可厚非。”
八方纷纷释然,五通祇降,淫神入命,如此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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