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过一刻了,等待于厅中的刁绝,他凶瞳躁动,他眼犯怒光,他煞气盈身,他暴戾满面……即便有桓放之重任在肩,刁绝的耐心也即将耗尽了。
实在太慢了。
刁绝凶厉的双瞳上扬,望向二楼,此刻的他正极力克制自己,克制自己那股冲上楼去,将那两个婊子拽下来的冲动。
与刁绝同来的五人感受到他的怒火,四周那些尚未散去的宾客,以及暖香阁二阁主柳叶娘同样感受到了。
前者是因为好奇事态发展,且本身实力尚可,无需太过顾及桓放一名仆从而留下,后者却是因为需要稳场,不得不留。
还好,二楼的那扇门开了,两位静心沐浴打扮后的美人娉婷步出,夹带一室香风,款款下阶。
“刁执事,奴家同妹妹劳你久侯了。”尚未完全落阶,立足楼梯半山腰处,倚红居高临下的淡淡一句。
虽言“劳你久侯”,但语味趾高气扬,浑不将刁绝放在眼里。
刁绝强忍着怒火,一双眼凶光内敛,瞪向倚红:“看来两位姑娘终于梳妆完了,既然如此,就随我们去吧,我家公子已等候多时。”
语毕再无二话,目视两女聘婷下楼后,自己在前,其余五人形成包夹,将两女围在中心。
倚红偎翠似乎终于老实了,安安静静地被六人护卫着,款款前行。
柳叶娘注视着两女,虽然拖延了几刻,但这一幕终究还是到来了。
蓦然,心下一酸,一股冲动涌上,就要上前将两女抢回来。
然而,四周香风飘飘,八方帷帐渺渺,氤氲靡靡间,再再提醒她那暖香阁二阁主的身份,提醒她那不容自我任性的立场。
二楼其他房间,以及四周阴暗角落中不少眼眸悄悄探出,注视着倚红偎翠一行。
不久前刁绝闹出的动静,早已悄悄在暖香阁中传开,过半人知晓桓放之仆从正在阁中,在等倚红偎翠二女。
这些人皆知桓放的品性,因此他们对两女的结局产生了浓厚兴趣。
一步一前行,一步一离别,呼吸间,两女已至入口处,即将踏出,即将离去,即将……
凋落。
呼呼呼~~~呼呼呼~~~
身近出口,微风自外吹入。
叮~叮~叮~
一阵清零忽而响起,那是一对悬于倚红两耳的黄金耳坠。
此声一响,倚红足下忽然一顿,那双素手抬起抚摸耳坠,随即笑靥骤变。
“呀,不行,申时将过,待我们去到桓公子府上,天色必暗,那般天色实不宜佩戴金饰……嗯,有了,奴家正好有一副翠玉饰品,夜间缀上莹莹泛光,最是适合,刁执事,劳你再稍待片刻,待奴家换过饰物再来。”
言毕,就要再度折回。
刁绝一众神色大寒,方才一番沐浴又耽误了一刻,此刻若再放她回去,不知还要磨蹭多久。
“不必了,依我看倚红姑娘此刻已美若天仙,无需再换。”刁绝一口回绝,同时身形骤动,阻挡倚红折返之路。
倚红大刺刺地斜睨刁绝:“依你看?哼,现在是桓公子看,有你看的份儿么!?”
一声怒斥,倚红不理会刁绝拦路之举,旋身欲折。
刁绝被她一声抢白,而且借的又是自家公子,也不好发作,面色更寒:“站住,即便要换,差遣一个丫鬟去拿来换上便是,不用劳烦倚红姑娘亲自跑一趟!”
“本姑娘放置的位置,岂是区区丫鬟能知的,只有我亲自去才能寻到!”一声轻斥回应,言未已,甫沐浴之香躯旋足扭身,丝毫不将刁绝放在眼里的强行闯关。
他们这番碰撞呼吸间激越躁动,大厅众人,乃至二楼各处宾客借尽探头望来。
倚红浑然不理刁绝的警告,强行闯关之举,顿时引爆刁绝最后一层底线。
霎时间,刁绝怒容涌现,煞气满瞳。
“臭婊子,你以为自己是谁!”
翻手一扬,一记凌厉巴掌蓦然轰在倚红面上。
啪啪啪——!
巴掌声脆。
碰碰碰——!
倒地声沉。
霎时间,倚红凄容红肿,那尽心打扮的容颜被这一巴掌抽的变形。
“姐姐!!”偎翠面露惊恐,顿时伏身护倚红身上。
这一刻的倚红……忽然笑了。
因为,终于到了。
……
“仅仅动怒不够,在我的计划中,此人必须怒到一定程度,而这个程度……最好是逼他对你们出手。”燕云楼雅间中,烈非错语气平淡,仿佛在说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对我们出手?”倚红面露恐惧。
“对,只有令得此人对你们动手,你们方可装作受创甚重,而到了那个时候……”
烈非错眼神一凛,嘴角狂狷笑意再度浮现。
“那张今日甫得的炁王,放能奏响。”
……
一击抽倒倚红,刁绝终于将长久等候,以及被倚红不屑眼神羞辱的怨气发泄出来。
这一刻的他居高临下,他眼中倚红偎翠终于恢复那低贱婊子的身份,他心中得意,这份得意令他错过了倚红嘴角的莫名笑意。
“千人骑万人压的婊子,还真以为自己个人物了,告诉你们,你们不过是公子一时兴起的玩物,就好比公子府上圈养的一头畜生,再不老实,小心老子当下就打断你们的腿!”
刁绝扬声怒喝,一雪前耻。
面对他这番极其羞辱的言语,四周暖香阁柳叶娘众人,以及大厅内众皆面露愤然。
反观最受伤害的倚红,这一刻她神情骤变,却非委屈,而是惊恐。
匍匐倒地的香躯,自怀中摸索出一物,一件……
已损之物。
下一瞬,倚红捧着那损毁之物,怒然视线上扬,直直打向刁绝。
“刁绝,你竟敢损毁此物!”
一声娇喝指控,刁绝尚来不及反应,却已……
轰轰轰轰轰——!
一道离火炁力倏然轰入,霎时间紫火迸发,炎力喷涌。
“呃呃呃——!”紫火炎力命中,前一刻尚威风凛凛,扬言要“打断腿”的某人,顿时口出鲜红,炸退三丈。
“哪个不长眼的,胆敢损毁本世子的贺榜!”
第85章 折损的炁王()
轰轰轰轰轰——!
离火炁力倏然轰入,命中刁绝,顿时令他口吐鲜红,炸退三丈。
“哪个不长眼的,胆敢损毁本世子的贺榜!”
一声扬喝,在场众人顿时心中一震,视线下意识转去。
视线转动之间,脑海也于下意识间转动。
世子,诸王公侯之嗣子皆可称世子。
但最近的这片大璟国都的风云下,似乎只有一个世子。
心中下意识冒出某个答案,众人视线齐齐投向入口。
他们见到了那道异发飘逸的身影,见到了那张尚显稚嫩的面容。
就像烈非错不久前于燕云楼中所说的,曾经文残武废的他,被远远排斥于烨京贵族圈子之外,他之面容真正认得的人不多,况且此刻那一头异发,就更令人难生似曾了。
第一眼,众人并未认出他来。
烈非错单枪匹马步入暖香阁,四周彷如风神伴驾,行步间风声赫赫,衣袂猎猎,气态独尊无二。
见到如此气势,大厅内众宾客皆下意识起身,退步一避。
众人如此,被这股气态正面冲击的刁绝一行自然更是不堪,除刁绝已倒地外,其余五人皆退数步,不敢直面。
霎时间,暖香阁无数目光皆聚一人,更是……具臣一人。
行步错落,烈非错来至倚红面前,一把将她扶起。
“烈世子,那……”面颊红肿的倚红神情凄楚,哭诉欲言,言语刚起,却被烈非错抬手制止。
当是时,烈非错指尖暖流凝聚,隐隐紫色炁芒流动,他探指按上倚红肿起的面颊,倚红只觉一股热流透入。
同样是热,这股热流令原本面颊上火辣辣的疼痛兵败如山倒,呼吸间减弱泰半。
这番春水暖心田是倚红自身的感受,而在旁人眼中,却见倚红面上的红肿非常神奇地急速消散。
然而,此时此刻却没人过于在意这些,这一刻他们心中氤氲回荡的,是倚红脱口而出的那句……
烈世子!
果然是烈世子!
果真是将烨京搅的天翻地覆,近来风头最劲的那个“他”么?
在场众人皆未见过镇南王世子的真容,但身为最初的文残武废,此后的退婚主角,现今的烨京第一负心恶徒,烨京早已流传他的样貌外形。
众人将眼前形象于传闻中对照,却怎样都对不起来。
大约一柱香功夫,倚红面上红肿消散八成,而一旁那被离火炁力轰趴的刁绝,也被其随行扶起。
烈非错的指尖离开倚红面颊,他的视线这才移动到倚红手中的那个物件,那一页残破……
纵横追榜!
这页不久前助烈非错于燕云楼中大破玉璇玑,令太子少师《纵横炁路》魂断天涯的至伟功臣,此刻已裂成两半,“死而后已”。
镇南王世子静静凝视着手中残破,十数息后,视线转向刁绝一行。
倚红非常配合的依偎到烈非错身边,残破美颜半泣半哀地怒指向刁绝:“烈世子交代奴家保管金榜后,奴家一直贴身收藏不敢有差,然桓放公子麾下这位执事毫不讲理,蛮横霸道,奴家只不过想换一副坠饰,他便出手行凶……”
言未尽,已是悲戚呜咽,泪珠夺眶。
“……奴家本以为将金榜贴身收藏万无一失,谁料他竟向奴家出手,且用力极大,那一击之下,奴家怀中的金榜……呜呜。”
言语间已泣不成声。
一番解释,令大厅中众人的视线集中到那张破裂的纵横追榜上。
倚红掩面抽泣,内心却是松了一口气,烈非错交代她的任务,终于完成了。
……
“对,只有令得此人对你们动手,你们方可装作受创甚重,而到了那个时候……”
烈非错眼神一凛,嘴角狂狷笑意再度浮现。
“那张今日甫得的炁王,放能奏响。”
“炁王!?”
倚红微微一愣,随即便想起斗地主来。
烈非错扬起那份纵横追榜,这便是他所指的炁王。
“一会儿我将这份追榜以暗力摧折至欲破未破,你便将它揣在怀里,待见到桓放派遣之人时,你便以我所说之法,刻意逼其动怒,直至其忍耐不住向你出手。”
“一旦其向你出手,无论他做出任何形式的攻击,哪怕只是一推,你也要做足功夫,倒他个四仰八叉……”
烈非错言未已,一旁的方承轩已兴奋的抢过话头:“……我明白了,只要这么一倒,随即即刻拿出被毁的榜单,让四面八方之人共同见证镇西王府的恶行!”
方承轩语气极其兴奋,因为今日他首度感觉自己追上了烈非错的思路。
“高哉妙哉,镇南王世子初登纵横榜的首张榜文,而且还是追榜,其意义不可谓不大,如此一来那桓放,甚至整个镇西王府都形同先得罪飞炼,有此作为铺垫,飞炼无论欲与他们权商什么,都将占有极大优势!”另一边的陈复慨然长叹,清隽的面上仿佛勾勒着一个大大“服”字。
烈非错淡淡一笑:“权商?到了那时,还需要与他们权商么?”
少年语气强势,万般操掌中。
陈复两人对视一眼,相继而笑。
确实,到了那时,有这折损镇南王世子纵横初榜的罪名在前,仅仅倚红偎翠两女之事,烈非错确实无需再同桓放“权商”了。
烈非错提议的计划环环相扣,胜算极大,听闻如此计划,倚红面上毫无喜色。
“但……如此一来,烈世子这张纵横初榜可就要损毁了,奴家不过一青|楼苦命女,如何能累的烈世子蒙受这等损失。”
倚红言语悲戚,语气中透露出深深不安与惶恐。
烈非错视线转动,凝到倚红身上,被他如此凝视,倚红顿生寒意。
“没有那份追榜,一牖境就不承认我立足纵横之身份了么?”少年淡淡问道,言语中暗涌山岳,自信盈天。
雅间内四人同时内心一震。
不错,烈非错如今已登临纵横榜,无论那张榜单是否存在,他皆是纵横新贵,这一点绝对无法撼动。
但若是常人,对那份形同解元得魁试卷般的榜单,实难做到似烈非错这边轻拿随放。
霎时间,四人心绪万千,难以名状。
烈非错的视线依旧停留于倚红,静静地注视了倚红十数息,少年语气铿锵的道:
“记住一件事,你们是两个活生生的人,而那……不过是一张纸。”
第86章 小小侍奉,胆大包天?()
一牖境纵横追榜,于镇南王世子口中不过一张纸,但于此刻暖香阁刁绝,却是一个天大的麻烦。
事实上,此刻的刁绝还未意识到这一麻烦,因为他还未辨出那张破损纸页的真相,此时此刻,他眼中的麻烦,是眼前这道少年身影。
因为,他已确认了少年的身份。
自家公子镇西王府桓放天纵奇才,年纪轻轻已冠绝炁者,却又心性残毒暴虐,其超绝修为、其残毒心性、其雄豪背景,令整个烨京对他忌惮颇深,莫说升斗小民,即便是王侯公子,也没几个敢招惹,堪称烨京一恶。
然而,“一恶”终究比不上“至恶”,而眼前这名少年,自己若非瞎眼认错了他之身份,那他便是名副其实的至恶。
桓放心性残毒,但他至多敢欺凌平头百姓,或是豪门小户,但眼前这少年,三日前九曲园中,却敢对琉璃郡主那般恶行。
桓放背景雄豪,但他至多只是镇西王世子之子,且还非嫡,但眼前这少年本身便是镇南王世子,更是镇南、靖浪两府一脉单传。
或许只有修为高绝这点上,目前依旧立足炁者顶峰的桓放,能胜扬名不久的烈非错一筹。
这样一名少年,他的上身张扬着层层光环,而其中最为耀目的一层……
敢恶!
他比自家公子桓放更敢恶,而且是大奸大恶!
确认烈非错身份的不止刁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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