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者更广泛一点说,为什么是岚阳?
这究竟只是一个巧合,还是其中蕴藏着什么深层的联系?
当时烈非错无法确认这一点,因此这便成了他岚阳之行的最初动机。
之后他一路护送高露来了岚阳,途中他从高露口中得知她昏睡前穿的应该是粗布麻衣,但醒来后却是锦衣玉平。
这是烈非错发现的第二个疑点。
而到了岚阳高府后,他洞察到陶行中言语间的破绽,推断高露的失踪是陶行中与人合谋而成。
然而,高露最终是送到了玄衣蒙面四人手里。
是玄衣蒙面四人中有人与陶行中合谋,将高露拐出了高府?
然而以玄衣蒙面四人的身手,若真锁定高露为目标,又为何让陶行中参与进来,增添不必要的变数。
但若非是玄衣蒙面等人与陶行中合谋,那高露为何最终会出现在玄衣蒙面四人手中。
答案很简单,陶行中这条线,玄衣蒙面这条线,这两条本不相干的线,中间很有可能由另一条线串联起来。
串联他们的是一条线,更有可能是一个点……一个幼童拐掳的窝点。
因为那时候,烈非错已看到岚阳县衙旧档中,那些幼童失踪的悬案。
岚阳是一个窝点,以岚阳为基础,辐射附近百里方圆,为桓放不断提供新鲜幼童的窝点。
烈非错做出了这种判断,他因此想到之后环环相扣的一步步策略。
高夫人苗翠只是个泯灭良知的毒妇,她的重要性甚至还不如陶行中,她对烈非错最大的作用,就是用来逼陶行中自断退路。
陶行中同样不太重要,烈非错先设计他供出高夫人,自断高府后路,再设计他供出杨冲,以保住自己先前卖主求荣换来的成果。
结果陶行中顺利咬出了杨冲,将他这条线与玄衣蒙面这条线,稍稍起了个头。
这件事中还有一个小插曲庄勇,更借他牵扯出其族兄庄丁,事态如此发展,一半是局势使然,另一半却也有烈非错刻意促成。
他那时虽还不知杨冲之事,却已有几分开始怀疑杨府。
庄勇和庄丁是一块试金石,更是一剂壮骨汤,借由他们烈非错激起了岚阳人的血性,在百姓面前建立起他这个烨京上差的威望。
这番威望最后作用到陶行中身上,给予他庞大压力,逼他走出卖主求荣的第一步。
此时此刻,烈非错一番心血终于有了回报,镇西王府的人出现了,而且还堂而皇之的与杨震同行。
镇西王府便是岚阳杨府背后真正的势力,岚阳是桓放的一个窝点。
“镇西王府……本官知晓了。”烈非错点了点头,就仿佛眼前的蓝棠是特异来告诉他这些的似得。
随即,他将瘫倒的杨冲拎起,继续押着他前行。
蓝棠面色一寒,眼前这少年明明已听自己自报家门,却任然敢押解杨冲前行。
“总司探意欲如何?”蓝棠抬手将烈非错拦住。
“如何……你没眼不会看么,办公务啊。”少年扬了扬手中的铁链,铿锵作响。
蓝棠面色更寒,眼前这少年浑然不将镇西王府放在眼里。
他判断少年必定是豪门子弟,但他回忆历来所了解的豪门子弟,发现竟无一人与之相符。
能于皇帝新立的异象司中任职总司探,其背景应该不俗。
但即便如此,蓝棠对眼前少年的背景也没太大兴趣。
无论少年的背景不俗到什么地步,都不可能与镇西王府相提并论。
“少年人,你叫什么名字?”蓝棠压着怒火问道。
“异象司总司探阿飞。”烈非错报出他在岚阳的专用名,随即视线带过一旁的杨震。“怎么?这条腿没同你说过么?”
腿!?
没错,烈非错是唤杨震为腿。
什么腿……自然不会是人腿!
“你!?”杨震怒目嚣腾,然此刻蓝棠在侧,他心有顾忌,反倒不敢恣意妄为。
“阿飞……哈,少年人既然隐姓埋名,那又何必强出头呢,今日之事到此为止如何?”蓝棠皮笑肉不笑地说道。
他自然也明白“阿飞”这个名字代表什么,眼前这小子毕竟还是怕了镇西王府,不敢透露姓名,但他却又坚持要押解杨冲回县衙受审。
在蓝棠看来,这应该只是少年人的意气,毕竟他如此声势浩大的行事,若就此偃旗息鼓,任谁都会感觉下不来台……只不过,镇西王府从来不负责让人下台。
镇西王府在意的是让人倒台!
“强出头……本官身负总司探之职,领圣命探查天地间一切异象怪诞,如今岚阳数十起幼童失踪怪案悬而未破,本官欲拘嫌犯回县衙问话……”
顿了顿,凌厉视线锁定蓝棠。
“……敢问此事从头至尾,有何不对?”
第296章 西鎏东理()
“……本官欲拘嫌犯回县衙问话,敢问此事从头至尾,有何不对?”
面对镇西王府蓝棠,烈非错如此淡然畅言。
此刻蓝棠那张脸上悬着的是王权,而烈非错嘴上说着的是道理。
四周众人闻言,心神大震。
并非烈非错说的有多么大义凛然,多么义正辞严,只是因为他那声“有何不对”。
对与错!
蓦然回首,他们惊觉自己已有多久不曾探究过这点了,尤其是在杨府成为岚阳的天后,他们渐渐忘记对与错了,他们的世界只剩下屈从,剩下苟延残喘。
“有何不对?”
少年抛出如此问题,蓝棠眼神一锐,面色渐渐转寒。
下一瞬,他冷冷一笑。
“若在往日,总司探如此行事没什么错,但今日不同。”言语一顿,气势瞬间高昂。
“今日本人非但是镇西王府执事,更是世子亲自委派的鎏国使节团迎宾副使,如今金国使节团已至岚阳,碰巧这位杨府杨冲本副使之前早已举荐给使节团的罗小侯爷,正待寻他去给罗小侯爷作陪游玩,总司探大人此刻拘捕了他,本副使拿什么去向鎏国使节交代?”
蓝棠言语间斜睨烈非错。
当今炎黄血裔六上国,大璟地处六上国极东,而鎏国位于大璟西边,不在六上国之列,国土相较大璟不可同日而语。
这比邻的两国如今虽然交好,但在炎黄悠久历史中,鎏国先祖本是八方厉种,两地古早的交战历史可谓血泪斑斑,因此大璟地域与这位比邻的关系,一直都非常微妙。
这种情况一直持续到太祖立国,鎏国小地被太祖多次征伐,最后终于不得已举起白旗,称臣纳贡。
至此,鎏国沦为大璟的属国,世代臣服。
但毕竟有地域文化上的限制,大璟历代君王对这片无法完全同化的土地一直是怀柔强硬结合,素来重视。
大璟四王镇国,以桓世为尊的镇西王封地与西边的鎏国交接,因此鎏国来使由镇西王之人接待,单就这点来说并无不妥。
但此刻身为迎宾副使的蓝棠扬出鎏国使节团的要求,身为迎宾副使的蓝棠早已向鎏国使节举荐了杨冲,接待外国使节是国之大事,于此相比,烈非错这边不过岚阳一地之鸡毛蒜皮,即便其中含杂着数十起幼童失踪悬案。
国事在前,烈非错手头那点乡镇小事,与国事相较,即刻显得毫不起眼。
烈非错环目一顾,四周众人皆默不作声,就连百姓的窃窃私语都禁止了。
镇西王府蓝棠的出现已超出他们的承受底线,此刻竟然还爆出外国使节之事,对他们这些升斗小民来说,这实在太过遥远了,遥远的他们连小声议论都不敢了。
“早已向鎏国使节举荐了他?不久前本官拘到他时,他可还在这怡红楼妙卿的房中风流快活呢?他若有公职在身,如此岂非玩忽职守?”烈非错质问道。
蓝棠眉头一皱,他想不到自己镇西王府执事之尊,此刻又挟鎏国使节团而作,眼前这小子却依然不依不饶。
“那是因为本侯爷早已吩咐下去,那怡红楼正是本侯爷欲游玩的第一处,杨冲上怡红楼,是为本侯爷打前哨去了。”
一道声音借着炁力凌空传来,随即蓝棠一行人流中分,一名样貌英俊,衣着华贵的二十左右年轻人漫步而来。
此人神情散漫,眉眼间透着玩世不恭与轻浮,他来到前方,视线流转一圈,顿时定在烈非错身后的阿秀身上,两眼放光。
以此人言语,他便是蓝棠口中使节团的罗小侯爷。
“哈,今次岚阳还真是来对了……”顿了顿,转头看着蓝棠:“……蓝副使,你们大璟还真是卧美藏娇啊,区区岚阳之地,竟然有此等仙子佳人!”
口中唤的是蓝棠,眼珠却始终停留在阿秀身上,眼中邪念腾腾,毫不掩饰。
“哼!无耻!”阿秀冷哼一声,随即别过身去藏在烈非错身后,不愿再见他。
“大胆!”蓝棠见阿秀怒斥此子,顿时喝阻。
“欸~~~,蓝副使,无碍,无碍,被倾城美人喝上一句,本侯爷倒还受用。”顿了顿,视线转向烈非错,又看了看杨冲。
“这位总司探,本使者方才的话你该听清了吧?杨冲是蓝副使早已推荐给本使者的游伴,你将他拘了,本使者今日游兴不免大折,到时候本使者一不高兴,伤到我们两国的千年友谊,岂非不妙?”
罗小侯爷笑嘻嘻的说道,言语间顺手拈来,十拿九稳。
就如同烈非错之前所说的,若杨冲真早领了陪游鎏国使节团的任务,他又岂会在怡红楼沉醉温柔乡,难道还真是这鎏国小侯爷刻意吩咐他来怡红楼打前锋不成?
这件事明眼人都不难看出,镇西王府是杨府的后台,而鎏国小侯爷又是镇西王府执事蓝棠接待的外国使节,他今日碰巧接待鎏国使节团到岚阳,或许之前县令卓行之外出便是为了此事。
当鎏国使节团到岚阳后,应该是由镇西王府在这岚阳地界的亲信,也就是杨府负责接待的。
谁曾想杨府正忙于接待外宾,却突然得知唯一的传人杨冲在怡红楼被拘捕了,杨震情急之下赶来这边,而之后蓝棠,甚至使节团的罗小侯爷也相继赶到。
镇西王府是杨府的后台,而鎏国地处大璟西面,与镇西王府接触最为频繁,三者之间利益纠葛深厚,因此身为后台的蓝棠先亮出镇西王府的牌子,意图借此压制烈非错,逼他退让。
之后,见他对镇西王府都不为所动,蓝棠便编造他已将杨冲举荐给鎏国使节团的谎言,以两国交使的国之大事,压逼烈非错的乡野小案。
那鎏国罗小侯爷应该是尾随蓝棠而到的,他听到了蓝棠的话,便即刻站了出来,与蓝棠两相配合。
反正举荐之事只有他们两人参与,只要他们一口咬定,旁人又如何质疑。
于是乎,三人这番鼠、狼、狈为奸,联手将这道难题呈现在烈非错的面前。
今日你若拘捕杨冲,便是坏了两国邦交!
四周众人再一次感受到绝望,他们甚至感觉有些可笑,难道老天爷真的欲放杨冲一马不成,为何拘捕杨冲如此艰难?
先是来了县太爷与杨震联手阻拦,幸好两人合力相逼,却非逼下,而是逼出。
他们逼出了烈非错总司探的身份,令得有大义在手的县令瞬间自掘坟墓,为“从上不从下”所制。
此计不成,他们又即刻搬出了一个执事蓝棠,更暴露杨府背后的竟然是镇西王府。
霎时间,倾天压力向着总司探大人汹涌而来。
幸好,即便如此总司探大人依旧挡住了。
然而紧接着,又出了一个鎏国使节团,杨冲这个区区岚阳弹丸之地的恶痞,就这么与两国邦交牵扯上了。
四周百姓心中悲凉,总司探大人挡住了岚阳县令,挡住了恶霸杨震,就连镇西王府执事都不为所动,但此时此刻,面对手里攥着两国邦交的鎏国使节,他还能如何?
不行了,实在没办法了,今日那杨冲是无论如何都抓不了了。
四周百姓的面上盈满绝望,烈非错身后的捕快们也是如此,他们的神情颓丧,对此事已提不起一丝斗志……不,也不全是,至少还有一人,依旧为此事不平。
阿秀怀抱高露,纤细的身子仿佛弱不禁风,但就是这样的她,却一步跨出。
“任你什么鎏国使节,难道就能如此明目张胆的包庇罪案累累的恶徒么!?”阿秀柳眉高扬,振声斥喝。
蓝棠见之,眼神倏然一锐。
“大胆!也不看看这是何地何人,岂有你一个小丫头置喙的余地!”蓝棠怒视阿秀,一双眼直直瞪着她。
“大胆的是你!”
倏然,一声清丽娇喝响起。
下一瞬,一道飞纵丽影空降场中。
丽影尚在空中,已不由令人眼前一亮。
那是一名天南服饰的女孩,大约十六、七岁的年月,头上一顶天南丰产的银制流花冠,冠上更有一对银角装饰,角尖彩絮飘飞,冠冕下沿更有银带悬空,仿佛天际流星坠地般,凝一瞬璀璨于永恒。
纤细小蛮腰上百褶裙围系,裙上图案娟丽,各色缤纷,裙边上一线腰铃白光闪耀。
这女孩仿佛就是为了向天下人宣告天南银矿丰藏般,她的脖子、襟前同样带着银饰,脖子上是一副层层围绕的项圈,而襟口却是一副银锁。
女孩一双修长美腿轻盈动人,飞身间双腿莹莹,姿态柔媚中不失劲道,纤细腰肢婀娜多姿,配合身动间一身银饰奏响的铃乐,悦耳动人。
迥别于大璟炎黄血裔的一身银白彩衣,令那副娇媚面孔更有姿容,柳眉弯弯,大眼莹莹,翘鼻振拔,樱桃小口比之炎黄女孩的含蓄内敛,丰润动人间仿佛将花魁牡丹采摘后置于此处,别有一番味道。
唇瓣未施胭脂,却另有光泽,唇红如丹,皓齿胜雪,一股性感的滋味仿佛点缀这那齿颊留香,令她更为明艳动人。
女孩飞身终降,落至场中。
霎时间,罗小侯爷双眼泛光,视线直直盯着女孩的修长美腿。
其余虽不似他这般,但对于以如此方式出场的女孩,也是大感好奇……对了!还有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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