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相梦泪光闪过夜央口中说的那个“假如”,那是她向夜央问得关于自己身份的假设。
“我,记得呀,那只不过是一个玩笑话,夜师爷突然问这个做什么?”许相梦隐隐担忧起来。
“假如那个假如是真的,我……”
夜央才开口,许相梦吓得刚拿起的盒子又从手上滑落摔到地上滚了起来,“嘭”一声,许相梦一颤,夜央亦是话到嘴边又咽回。
许相梦起身去追,一脚拦截,一把抓起,转身便往回走,许相梦眼中还有残余两丝泪花,夜央正转头看向她,许相梦赶紧眨巴眨巴两眼干了眼睛,笑着走到夜央身后坐下。
“捡回来了,我给夜师爷擦上。”
许相梦坐下,夜央的目光不及的身后,许相梦的笑容又隐去,她深深舒了一口气,打开盒子给夜央上药,每一寸伤痕,许相梦都仔仔细细擦抹上药。
夜央没有继续说那个“假如”,因他又想起许相梦曾说的许多话,他也答应过醉后的她,不会喜欢上她。
许相梦悬着心也缓缓落下,对着夜央的伤痕,许相梦虽然心中还是会痛,却不像之前那样无法释怀了,像是眼泪带走了她心里所有的悲伤忧愁,只剩下了与夜央相处的幸福感。
“许相梦,其实,跟夜师爷这样相处也很好呀,不管我是不是女人,也不管他喜不喜欢男人,大人跟师爷,本来就该是最合拍的一对……好搭档!”
许相梦想着想着,不自主一笑,手上的力道没控制好,“啪”一声就拍在了夜央的后背。夜央蓦地一颤,许相梦乍一下意识收手,一脸歉疚说道:“啊,夜师爷对不起!”
“不痛,只是……”夜央忽地转过身来。
“只是什么?”许相梦双眼瞪着夜央问道。
二人注视彼此,夜央久久不做声,许相梦便心慌意乱久久不定。
“我还以为大人出手杀我灭口。”夜央居然笑着调侃道。
许相梦乍一下还没反应过来,硬是愣住半天,才想起自己之前说过的话。
“怎么会,我怎么可能舍得杀夜师爷?”
许相梦下意识推了一把夜央,触碰到毫无遮掩的夜央时,竟还情不自禁微红了脸。
“夜师爷,你没来吃晚饭,我还有一件事跟你说。”许相梦赶紧转移了话题道。
“什么事?”
“就是……”
许相梦一脸得意的笑容正要说,却突然看见夜央未穿衣而**的上身,如此靠近,许相梦甚至能看见他胸膛的微微起伏。
“夜师爷,我看你还是先把衣裳穿上吧!”
许相梦将衣服掀起给夜央盖上,还裹得严严实实的。许相梦只是随意给夜央穿上衣裳,可在夜央眼里,却好似漫长过了一生,一生都在许相梦身旁,仅此而已。
那一刻,夜央再也没有纠结许相梦是一个男子或者女子,她只是一个自己自己逃不开的命运,摔进生命里的从前,撇不弃的如今,还未能预知的将来。
“好了,我接下来就跟你说你错过了什么。”
许相梦满心得意,十分得瑟地跟夜央说了她成功缓解了金劲父子的矛盾,特别是对金劲和金昌吉二人各自的开解,许相梦是添油加醋说得自己跟老天爷一般无所不能,所说之话如雷贯耳。
夜央听得开始还听许相梦说得有些幽默,他知道哪些真,哪些假,越往后听,他表情越发严肃下来,直到许相梦说完了一切。
“说完了,夜师爷你有没有觉得我很厉害?”
许相梦是轻松喜悦地问,夜央却是一脸若有所思。
“夜师爷,你怎么不说话?”
“大人真觉得这件事已经解决了吗?”
“不然呢,金叔都亲口发了毒誓。”
“可金劲还是没有完全相信,一个人的习惯都很难改变,更况且是染上赌瘾之人,岂能因一句不痛不痒的毒誓便完全弃绝?”
夜央所说实也在理,对于赌瘾,许相梦再熟悉不过,曾几何时,她与她爹无数次输得几欲丧命,可转过头还是死性不改。
“夜师爷你这么一说,我好像真的高兴得太早了!”许相梦稍稍失落起来,可还是对此事不甘心,说道:“可是,会不会金叔发的毒誓是真的呢?”
“我不是在怀疑金叔说的话是假,而是赌瘾真的难戒。”
“夜师爷你这么说,难道你也……”许相梦撇过头侧目望着夜央,似有深意。
“大人也说过不去赌庄,可不还是时不时去一趟,还跟那个冯老板都有了不浅的交情。”
夜央的话直叫许相梦哑口无言,怎么夜央会知道自己偷偷去了赌庄,她每次去的时候可都是有意无意躲开夜央的呀!
“我哪有去?”许相梦本是两眼瞪向夜央欲做最后抗辩,可看见夜央望着她那意味深长的眼神,她便不禁泄气妥协,道:“我承认我有去,但我都不是为了赌钱过瘾,而是随便玩玩,反正我已经对赌博这事没什么激情可言了,我还莫名其妙呢!”
许相梦其实隐隐能够感觉出来,她对赌场的不再流恋,与夜央有着莫大的关系。
第九十章 谎言玩笑()
许相梦说得一脸委屈加疑惑,不过只是一小会儿,很快,她就意识到了别的事,夜央到底是怎么知道她偷偷去过赌庄的呢?
“夜师爷,我很好奇呀,你怎么知道我还有去赌庄的呀?你跟踪我!”许相梦说得一脸凶意。
“大人的行踪我不知,但今日在公堂之前,就大人与那冯老板之间的行为看,你们二人绝非知县大人和普通百姓的关系那么简单。”
夜央所言非虚,许相梦也意识到今日在堂上,自己和冯老板的熟络关系表露得太过明显。
“原来是这样呀,那看来是我疏忽了。”许相梦并没有意识到重点何在。
“大人,我不知你以前是如何沾上赌,我只希望大人今后不要再去这些地方,像必胜赌庄,落霞阁之类乌烟瘴气或寻花问柳的场所,身为知县大人,还是远离为好。”
夜央好生好气地劝诫,许相梦也是心里有所动摇,只是许相梦的思维总是动辄跑偏。
“原来是必胜赌庄,不过落霞阁是什么地方,我去过吗?”许相梦心中暗自念叨。
那夜,许相梦躺在床上久久未能入眠,这些日子,她仿佛找到了与夜央相处的最关键点,也因此想通了不少。
这一边倒是没什么问题了,可关于金劲和金昌吉,许相梦又开始忧虑起来。金昌吉是否真的能做到就此戒赌?若是不能,如何才能叫一个赌瘾深重的赌徒彻底改变?
许相梦见识过不少赌得丧心病狂之人,她想起她爹,可他毕竟到死都没有戒掉赌瘾,又想到她自己,曾经也是嗜赌如命,不赌不快,而如今这不知不觉,由心的改变是为何?
许相梦脑海里开始追根溯源,她心思的改变,是打从洛萍镇大输惨输那日起的,而最为关键的,便是夜央为她受尽了伤痛折磨。再来便是码头的劝诫,虽然当时许相梦并不在意,可之后她每次去赌庄玩耍,总是想起夜央,也因此,她对赌博的兴致再不如从前,渐渐地,终淡去。
“我去赌庄的兴致大不如从前真的是因为夜师爷那日对我的劝诫吗?”
许相梦梳理了大段大段的回忆,她终于也看清了夜央对她的莫大影响,她因着夜央,悄然之间发生了无数改变。
“我知道了!”
许相梦想通了一切,乍地从床上坐起,兴奋之余,那些夜央为她而做的事也激荡脑海,对于许相梦,夜央甚至比她父亲为她所做更多,待她更好。
“夜师爷,原来陈婶说得一点都没错,只有当局者迷的我才一直没看清你对我的好。”
许相梦心起万分愧疚,对夜央,她实在亏欠太多,许相梦暗暗下了决心,一定要回报。
“该怎么回报夜师爷呢,银子我没有,夜师爷也不像爱财之人,不然把知县大人的职位让给他当好了,可夜师爷也不像会在意这芝麻绿豆官点大的人,那可如何是好呢?”许相梦如此一激愤一泄劲,终于,她不知羞耻了一把,道:“不然我以身相许好了,反正夜师爷这性格,怕是以后也找不到女子愿意嫁给他!”
许相梦一脸圣人模样,慷慨而言,但这话绝对有天大的漏洞,且不说夜央愿不愿意接受许相梦,就是没人愿意嫁于夜央一事全属许相梦胡言。
许相梦也自知自信过头,对夜央贬低太甚,“嘭”一声,许相梦靠倒床上,苦笑自问:“许相梦呀许相梦,谁给你这么大自信,你的心,还真比天高,你的脸皮,更比地厚。”
许相梦对她自己一顿数落,没错,对于她,夜央犹如天高,她触及不到,她唯一能幻想以自鸣的资本便是厚脸皮。
窗门之外,夏夜微凉,枕上人眠,万籁俱寂。
第二日一清早,日头还未升起,许相梦便急匆匆出了门,一整个县衙,都没人知道她去了何处。
许相梦满脸欣然地回来县衙,一手托着热腾腾的果糕,一手一块一口吃得津津有味,仿佛人生如此足矣。
往大堂走过时,许相梦正看见夜央手中拿着一本信折子往位子上去,许相梦瞥见夹着的红条子,便知那是重大或紧急事件。
许相梦停步堂前,一直看着夜央坐下翻看信折子,许相梦目光里流转过千思万想,踮着脚,悄悄靠近。
“夜师爷!”
许相梦一掌拍在桌案上,本以为会让夜央大吓一跳,岂料夜央跟个聋瞎子一样毫无反应。夜央缓缓抬头望向许相梦,问道:“大人今日起得真早,正好,蓟山县今晨送到的信折子,大人看看吧。”
夜央说着将信折子递到许相梦跟前,许相梦愣着一脸,瞪大了双眼,看看信折子,又看看夜央。
许相梦心想:这下要完了,夜师爷这是故意试探我还是无意之举,老天爷,您就大发慈悲,这一次让我看懂这些鬼画符可以吗?
许相梦心里如此祈祷着,却也万分明白此事绝无可能,越哀怨越紧张,许相梦抓起两个果糕塞满了一嘴。
夜央就这样举着信折子一动不动,看着许相梦嚼吧嚼吧塞满一整口的果糕,咽下时,一脸痛苦就跟吞剑一般。
“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呀?”许相梦此刻恨不得敲破自己的头。
夜央怎能不注意到许相梦如此异常的行为,便问:“大人怎么了?”
“我……”许相梦乍地起了小心思,赶紧一手搭在自己胸前,故意装得一副痛苦样,说道:“噎噎,噎着了!”
许相梦演的没有一丝破绽,夜央一见她这模样,一是因为许相梦演技超绝,二是他实在在意许相梦,他不假思索便信了。
夜央急心一起,着急起身时,信折子掉落甚至连椅子都“哐哐”几欲砸倒。
“大人,你怎么样?”夜央控制着力道拍打许相梦的背。
夜央的焦急迫切,许相梦的尽力演出,她想:不能这么耗着,不然自己真要被自己憋死了!
许相梦心里有了一计,涨红了一脸,抬手做出想要喝水的动作,夜央即刻明白了许相梦的意思。
“水,我马上去找。”
夜央脚下火急,心中更胜火烧,许相梦见夜央跑离大堂去寻水,才吐了那一口气,深深换气之间,许相梦才想着此刻最重要的还是趁机溜走。
“还是先溜,不然夜师爷回来就惨了!”
许相梦心乱如麻,随手一扔果糕,在堂上东西南北一通瞎跑,最后跑了出去。
许相梦在园子里绕路,远远看见夜央端着茶壶,脚下急疾。许相梦心里不禁一怔,扶着跟前的花花草草,直望着夜央消失眼中。
“夜师爷,我这么骗他是不是不太好呢?”许相梦心中愧疚不止。
许相梦也不知往哪儿去,便悠悠荡荡地走回房间去了。
夜央冲进大堂,只见空荡大堂之上了无一人,许相梦早已不再,只剩下桌案上的果糕和落地的信折子。
“大人!”
夜央心慌不定,他从始至终都不曾想到许相梦是在装“噎着”以逃避危机。手上的茶壶砸碎在地,夜央一刻不待地跑出大堂,凭着潜在之意识趋近许相梦。
除了曾经的至亲,多年以来,夜央只对许相梦一人有如此关切心急。他直朝着许相梦房间冲去,似是内心的引导,去往他心之所向。
许相梦回房之后便闩上了门,咽了太多果糕,虽没噎着,倒也觉得口干,便倒了杯茶水喝着。
“大人!”夜央大破房门冲入许相梦的房间。
夜央这一闯入,对于许相梦而言,好比大雨倾盆时,好不容易寻见一瓦遮掩,却在一刹那崩碎。
许相梦的脑子也更落地的茶杯一样破碎了,甚至,半口水没咽下,反而朝着夜央喷了出来。时间似瞬止一刻,许相梦雕塑一般僵硬着,夜央衣襟上一片湿迹。
无声之间,许相梦回过神,断开的门闩掉落在地,惊醒一场梦一般的刹那顿止。
“夜师爷!”许相梦恐怕自己假装噎着一事已然暴露。
“大人,你没事吧?”夜央情不自禁上前,双手扶住许相梦惊恐而僵硬的手臂。
夜央双目里迸发的惊恐更甚日光猛烈,他担心许相梦的不翼而飞,害怕她有什么三长两短,恐怕她有一点损伤。
许相梦依旧愣住,此刻却不是因为担心自己之前假装噎着一事暴露,而是对为自己如此急切的夜央感到满心的歉疚。
“许相梦,你骗过那么多人,说过无数个谎言,原来,一切迟早都是要还的,老天爷,夜师爷就是你派来惩罚我的吧?”
许相梦心中如此说道,却没有一丝一点的苦涩与悲伤,反而是一心喜悦。如果夜央真的是上天派来对许相梦的惩罚,那同时,也是老天爷在亏待许相梦一次又一次之后最大的恩赐。
许相梦喜悦由心而发地笑了,上扬的嘴角,弯弯双目,消散了一切其他的心中情绪。
“夜师爷,谢谢你。”这话,是许相梦对夜央的感谢。
“老天爷,也谢谢你,可否容许我有最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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