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相梦凝目深思久久,终于理清了思路,也坚定了自己的猜想,天罗道士就是传闻中的盗案犯老大,不慎将赃物落在了宗祠的地坑里,待到人身安全之后,想来取回,却不料宗祠后建起了居院。
因此,天罗道士想出了装神弄鬼这个办法祸乱民心,在恰当时刻以“风水被破坏”为由欺骗村民拆毁居院,然后他便可以取回赃物。
许相梦的想象串联起来简直是一个天衣无缝的大阴谋,她不禁感叹自己的智慧。许相梦命令胆小村民不准这白玉雕之事告知他人,更不能将它扔回废墟里。
“这个东西,你先让我带回去,要是能顺利抓到‘鬼’,我会替你跟章知县求个情,恕你不知者不罪,还有……”
许相梦正一脸认真地嘱托着,竟看见天罗道士从宗祠后边出来,那瞻前顾后,偷偷摸摸的样子,绝对有天大的猫腻。许相梦稍稍思索过后,抱着一往无前的决心,誓死想搞定这个闹鬼案。
“你听着,赶紧把这玩意儿藏回家,本大人会再去找你的。”
许相梦说罢便跟上了天罗道士,反正她已坚信没有鬼神之忧,一个凡人,她又何必怕他?许相梦轻轻摸到怀里的那把匕首,紧急情况,她还有武器防身。
“这个案子若是破了,我这个知县大人的功劳簿子上又多了一笔,抓到盗取贡品的犯人,寻回贡品,这得是多大的功劳呀!”许相梦心中暗喜。
许相梦的心思全用在了跟踪天罗道士的脚踪和幻想自己将有的极大成功,不知不觉之间,她已追踪到了村子南边的尽头,再过去就是胡家了。
“这里不是?”
许相梦趴在一间屋子的墙上,望着天罗道士走进了胡家院子,又听他发出了几声猫叫。
“不会胡叔他们一家三口也是盗案犯吧,帮凶?”
许相梦这头疑惑着,那院里,轮椅男子所在的房间窗户微微打开,轮椅男子依旧冷色杀气,他二人先是轻语着什么,后又似是争论,终究,天罗道士从窗户爬进了屋。
“他们说了什么呀,难道真的是团伙?”
许相梦越想越觉得轮椅男子可疑,或者他真的是天罗道士的同伙。许相梦心里纠结了一会儿,还是选择了凑上去一探究竟。
许相梦悄无声息地靠近,整个人贴在了窗户上,从破落窗户的破烂缝隙里,许相梦看见了天罗道士和轮椅男子二人。
眼前的场景许相梦并看不明白,他二人怎么看怎么不像商讨诡计的同伙,更像是利益相对方针锋相对。
“如果你不信守承诺,我可是会把你让我做的事全都抖出去,虽然我不清楚你的目的,但肯定不是什么好事,还有,你的身份也很值得推敲吧……”
许相梦听得清清楚楚,听天罗道士这些话的意思,莫非轮椅男子才是真的“鬼”?正当许相梦惊诧疑惑之际,她完全都没注意到发生了什么事,就见天罗道士蓦地倒在了地上,手扶脖子一副痛苦不堪的狰狞模样。
“威胁我,你是还没来得及想后果吧,这不是毒针,也没扎到致命的深度,但是如果有下次,你会连痛的机会的都没有。我本来不想杀人,只想找回属于我的东西,你最好别逼得我忍无可忍。”
轮椅男子双目的冷光杀气直指天罗道士,却看得外头的许相梦心恐深甚。看来,轮椅男子才更可能是那只“鬼”,而天罗道士或许是因各种原因被束缚的傀儡。其实轮椅男子是盗案犯老大,而他所说的“属于我们的东西”便是九头凤白玉雕。
“一定要赶紧回去告诉夜师爷这事,我一个人肯定斗不过这个男的。”
许相梦心慌意乱之际,不料轮椅男子目光游转之间已然注意到破窗户外站着的她,当许相梦如此打定主意时,只听“咔嚓”破裂声响起,闭目睁眼一刹那,眼前的窗户破碎倒落。
许相梦和轮椅男子正面相对,她完全无法动弹,轮椅男子本是冷光慎人的双眼迸出杀气直冲许相梦,像是死亡在急速逼近,许相梦无路可逃。
刹那间,许相梦只觉得全身麻木,好几日不见踪影的困意仿佛都在一瞬间侵入身体,一切被一片茫然空白遮掩,许相梦渐渐没了知觉,一丝不存。
“给你最后一个机会,让她的消失变得合理,让那群愚蠢的村民相信你的谎话,这个对你来说一点都不难吧?”轮椅男子对天罗道士说道。
万物无息的后半夜,许相梦缓缓苏醒,模糊中看见是暗淡的烛光笼罩的房间,目光远近转换之间,她看见窗户边上坐着的轮椅男子。许相梦忽发现她无法动弹,嘴上也被约束了不能出声。
“醒了?”
轮椅男子移动着靠近许相梦,许相梦无论吱声说什么他都听不懂也不屑于去听懂,反正他已经决定杀掉许相梦。
“你该死,你既知道了我的秘密,又是北央的走走狗,我没有理由对你手下留情,但我会让你死得痛快,等天一亮,你就会成为被鬼索命的狗官。”
轮椅男子一边说着一边取出细长银针,他想让许相梦一针毙命,伪造成被被鬼索命而非其他原因致命的假象。
许相梦才不会闭目就死,即便是最后的挣扎她也要倾尽全力,她还不想死,她想活着,她还有很多流恋,她绝不能轻易死去。
许相梦被束缚着腿脚,她只能挪移,身体摩擦粗糙地面时,衣裳越发磨破,当轮椅男子从地上一把将许相梦拽起时,她怀里的匕首掉落出来。
轮椅男子手上的细针触停许相梦脖子上,一点血渗出,他一把扔了许相梦,捡起地上的匕首,目光里交杂着百般复杂的心绪。
“说,这把匕首你是从何处得来的?”轮椅男子一把扯开许相梦嘴上的勒布条。
第一百六十三章 痛忆往昔()
许相梦万般惨痛地被砸在地上,心里恐慌又大喘气,痛得根本没心思听轮椅男子问的话。
“这把匕首究竟从何而来?”轮椅男子拔出匕首指向许相梦。
“这个是,夜师爷送给我的。”许相梦满目恐慌回道。
“他果然是吗?”轮椅男子若有所思。
“这匕首怎么了,你不能伤害夜师爷,也不能杀我,否则,否则……”许相梦早已害怕得连狠话都说不出来。
“本来你是非死不可,不过现在看来,你这小命还要多留一会儿,我要会会那个夜师爷,看他如何解释。他家大人不见了,他应该会很着急找你吧,在他来之前,你就继续安静地睡吧。”
轮椅男子又一针迷晕了许相梦,他见许相梦身边掉落的那道符,拾起一嗅便随手一扔。
“雕虫小技。”
轮椅男子又收起匕首放在自己身上,他眼中似有千思万绪,愁眉仇目。
清晨至,轮椅男子一彻夜坐在窗前,此刻看着东方日升,他双目中的冷光仿佛被火燎燃。
房门被敲响,胡叔得了轮椅男子许可开门进来,一眼便看见了被捆了的许相梦,着急问道:“这大人怎么会在这里?”
“把她藏起来,不要让人发现。”轮椅男子只看着窗外。
“你不会想杀了她吧?”
“我想杀早就杀了,况且你没有资格问我要怎么做,你只需要听从我的命令。”
胡叔明显对轮椅男子心存恐惧,仅仅被他一个眼神瞥过,他就默默将许相梦拖了出去。虽然胡叔和许相梦并不算熟识,但他总觉得许相梦这个人很不错,若是她受到伤害,他一定会心存愧疚。
胡叔拖着许相梦出了房间,胡婶在一旁也看见了,便赶忙跑过来问情况,二人合力将许相梦搬到了荒废许久的地窖底下,又用干柴隐藏出入口。
“老头子,他会不会伤害知县大人呀,我们只想谋财,可没想害命,而且这大人人挺好的,我怎么就觉得心里不安呢?”
“我也这么担心,难道我们一开始的选择就错了,他说不杀大人,但他这个人我们也看不懂,以后的事谁知道呢?”
“这可怎么是好?唉,当初就该好好卖艺,不应该贪这便宜,现在至少都落了个绑票之罪,还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他要是杀个人再赖给我们可怎么办呢?”
“我们先别担心,现在宗祠正拆着,希望早点找到他要的东西,我们也早点摆脱他,至于知县大人,我们尽量吧。”
天亮之后,宗祠的拆迁大动静又开始了,夜央醒来,只留下一条被子的床,许相梦不知所踪。
夜央不知莫名心急如何而起,但许相梦一大早不在睡觉绝对是世上最不正常的事情,夜央由床上下来,像一团火似的冲出房间,在院子里,夜央只看见村长大婶在厨房。
“夜师爷起来啦,大人还没醒吗?”
村长大婶这一句话彻底乱了夜央的心,许相梦没有出门?
“大人她,没有出门?”
夜央那一刻的心碎只有他自己知道,他的担忧绝非空穴来风,许相梦绝对不可能一个人大白天醒来出去闲逛。夜央此时心里有千般愧恨,恨自己睡着,恨自己没抓紧许相梦。
“大人!”
夜央往院门出去,正遇上匆匆脚步走来的村长和天罗道士。
“夜师爷,大人呢?”村长显得很慌急,好像知道了什么不得了的大事。
“大人不在房里,您知道她去哪儿了吗?”
夜央那一刹只期盼村长给他希望,只是想从他嘴里得到好消息,夜央从不曾如此软弱无力地将希望寄托在他人身上。
村长的神色更加慌张了,他回头一看,天罗道士从后面缓缓走上前,故意摆出一副悲痛万分的表情,向夜央说道:“果然,贫道昨夜灵魂出窍与进入鬼界,竟看见大人的魂魄被吞噬,贫道虽然拼尽全力欲挽救大人,但终究,唉!”
天罗道士低眸哀叹,旁边的村长甚至听得数度哽咽,天罗道士这话说得很明白了,他的意思就是许相梦被鬼带走了。
“大人居然真的……”村长几乎要哭出来。
夜央绝然不会信天罗道士的鬼话,许相梦突然消失不见,他第一个怀疑的人便是轮椅男子。夜央二话不说,疾步掠过天罗道士身旁,连一个眼神都不惜的给他。
“大人被鬼所噬,夜师爷就算找遍月山村也找不到她了,灵魂散尽,肉体不存。”天罗道士摆着一脸绝然说道。
夜央第一次怒得冒火,他一把揪住了天罗道士的衣襟,怒目说道:“大人如果有事,不管是被鬼吞噬还是被装神弄鬼之人抓去,你都一定脱不了干系。”
天罗道士眼中乍露一丝恐惧,夜央一把甩了他便朝自己心里所想的地方走去。
“大人,你绝对不要有事,你还没履行承诺给我那一天,我还欠你一生。”
夜央一刻不待来到了最南头的胡家,胡家两口干着平常人家的琐碎之事,砍柴择菜。他二人看见夜央远远走来,焦急模样不用想都知道是为何?
“夜师爷想必是发现什么了,老头子我们怎么办呀?”胡婶显得十分慌急。
“不慌,我们不能自己吓自己。”胡叔尽量冷静自己。
“他是来找我的,你们两个先行回避,不必出面。”
胡叔胡婶听轮椅男子所吩咐,在夜央未到之前躲避开。轮椅男子一个人坐在厅中,泡了一壶茶,手前摆着两个杯子。
夜央全然没有犹疑和顾虑,走进厅堂便与轮椅男子对峙上。
“夜师爷大驾光临,一杯清茶,恕招待不周。”
轮椅男子倒了一杯茶递到夜央面前,夜央不接过,他便将茶杯轻轻放下。
“把大人还给我。”夜央双目不稍偏移,直盯着男子。
“来我这找大人,夜师爷恐怕来错地方了吧?”轮椅男子端起一杯茶,一脸惬意地品饮。
“把大人还给我。”
夜央的语气越发着急显怒,轮椅男子旁若无人地饮完一杯茶,这才抬眼望着夜央,说道:“行,还请夜师爷先回答我一个问题,夜慕年郡主是你什么人?”
轮椅男子的表情蓦地严肃起来,当问出夜慕年郡主时,他手上的茶杯“噔”一声按到桌上。夜央眉头不禁一蹙,久久没有回答。
“夜师爷不愿意回答,还是无法回答?”
“她是我已过世的母亲。”
夜央道出这句话时心思猛地一抽,十几年来,没有人在他面前提起她娘亲的名字,他也只将她藏在内心最深处,连带着所有的痛苦回忆,深深埋藏。
“你果然是,央天恒的儿子吗?”
在夜央心思恍然之间,轮椅男子已然从他对面移动来到他身旁,那把匕首架尖锐部分狠狠刺入他的胸前。
那一刹,夜央肉体上的疼痛和心上的悲痛就去沿着匕首渗出的鲜血绵延不绝。
“你的国,你的母亲大人都是被央天恒那个暴君所害,可你居然顶着夜姓替央氏一族卖命,你忘彻国耻,苟且偷生,竟还有脸承认你是慕年郡主的亲儿!”
轮椅男子手握匕首再一下刺入更深,夜央却没有逃躲,轮椅男子说的每句话都是一把无形的刀,刺中夜央的心,挖起他久埋的痛苦回忆。
十三年前,北央国的世代附属友国夜凉国叛变,两国战争触发,那年秋,夜凉国败,王族之人尽数被杀灭,夜央的母亲夜慕年是夜凉国郡主,国王的表妹,虽然嫁于北央皇帝央天恒,却选择守护本国故土,在夜凉王宫战死。
夜央逃出北央国的囚禁,赶到厮杀战地只救走可夜凉国公主夜瑄,逃至高涯县,二人被追兵围堵,导致二人最终散离。
从此,夜凉国灭,国界更名为夜凉郡,凡夜凉郡之人,生来既为叛国之奴,耳戴囚环,在世人眼中卑贱至极。
“夜凉国早已不复存在,央天恒也已经寿终归死,难道如今还不是为好的局况吗?”夜央忍痛问道。
“如何算好,国灭成俘虏,世世代代被强加卑贱的罪名,十年百年千年,我们夜凉子民难道只能被这万恶的囚环束缚,为世人所恨恶不齿,这难道也能算好的结局?”
“成王败寇,况且当年夜凉国叛乱为实……”
夜央道出此话时的心碎而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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