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次并肩作战,花恺意识到战场撕杀,单人之剑总是不妥,亢而难久,才有了这番话。
“愿随公子杀敌!救出杨将军!”
百侠残兵奋声大喊,他们现在已经对这个虽长得如公子哥一样,实际却是个盖世的杀神,有了比他自己都强百倍的信心,似乎有他在,就能战无不胜一样。
这种暴棚的信心就来自于数刻之前的一场屠杀。
之前安靖堡的形势,实已摇摇欲坠。
这个堡寨虽然平时为两国共有,但在宋起意北伐时,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清理了堡中辽人,拿下了这堡寨,以为来往驿哨之所,驻扎了数百步卒。
本来大好的形势,因为北伐中路大军的溃败,导致几路大军雪崩一般接连败退。
日前西路杨业部突起大军攻伐寰州,虽然战局惨烈,却仍维持了个不胜不败之局,直至同后东路曹彬部再次被萧后击溃,退守歧沟关,耶律休哥分兵来围,形势再次急转直下。
沿途城池、堡寨尽失,辽军四处追杀溃逃宋兵,还有本在南迁归途中,被乱军冲散流离的四州百姓。
安靖堡便是其中之一。
当花恺赶到时,堡中只余不到二百之数的宋军,堡外聚集了许多流散至此的四州百姓,却被辽军屠杀取乐。
盛怒之下,花恺已经丝毫不将之前的滥杀放在心中,出手间毫不留情。
堡中剩余宋兵本已是强弩之末,眼见辽军在堡外屠杀平民取乐,本已有心出城拼死拉几个垫背,却没想到竟然神兵天降。
真的是神兵,竟然有人能凭借一人一剑,就杀得数百精锐辽军丢盔弃甲。
精神大振之下,近二百宋军直接杀出堡寨,内外夹击,有人分担压力之下,花恺杀人杀得更是轻松。
从没见过这样的狠人,众人对他自然是信心十足。
从这些残兵口中,花恺得知了战况,杨业被耶律斜轸与回兵的耶律休哥里合击,大败亏输,撤至陈家谷。
也幸得杨业早有部署,预先在陈家谷设下防线、埋伏,利用谷口易守难攻的地形才暂缓败势。
久守无援,又敌众我寡,杨业部还携带着四州百姓,顾忌重重,绝撑不了多久。
“事先声明,此次一战,九死一生,万军之中,我护不住你们任何一人,如此,可还要去?”
“要去!”
“我等性命本就为公子所救,愿为公子效死!”
“杨将军为我大宋无敌之将,断不能让契丹狗害了去!”
“好,全都上马!陈彪!你刀都拿不稳,就别去了,留在此地将辽人的战马刀兵都给我收好了。”
说罢当先带着百余残兵呼啸而去。
陈彪:“”
他是很想吼一句“老子残废都是谁害的!”,可惜他不敢
陈家谷,地处朔州城南,地势险峻,两面皆是高山绝峰,飞鸟难越,只有中间一条谷道直通雁门山,内宽外窄,入口处就如瓶口一般,还有一条河道流经此处。
只要把住此地,当真是易守难攻,因此杨业才选了此地作为退路。
只是此时面对耶律斜轸与耶律休哥两路大军近二十万精锐,哪怕他仍有四万精兵,又仗地势之利,也难以抵挡。
他本可退入朔州城死守不出,可却为护送四州百姓先入谷中撤回雁门,只能于弃城不入,在陈家谷谷口死战不退。
谷口两边,是两面垂直甚至向下倾斜的峭壁,中间一条河流贯穿,穿过“瓶口”,视线便突然开朗,四野尽是金色沙砾平原,极为广阔。
若是平时,此处倒是一个探幽寻胜的绝美所在。
但在此时,却是被宋辽两军兵卒塞满,杀声震天,天地似乎都已晦黯,山风呼啸如悲嚎,林鸟惊飞,走兽奔逃,金色的沙滩已经被染成血色,那清澈的河流几已成了血河。
两崖四野,尽皆是死尸倒伏,残肢断首遍地,惨烈之极。
“父帅!”
一个白袍银甲小将,不,现在已经变成了血袍血甲,一枪掼出,如龙出海,洞穿一个契丹兵的咽喉,顺势横扫,长枪扫出一个巨大的扇形圆弧,抽倒一片敌军,打出一个缺口,抹了一把被血模糊的视线,从缺口处且战且进,向着一远处一个六七旬老将所在位置杀去。
那老将年纪虽大,手上一把金刀却使得惊人,须发皆张,人如狂狮怒目,浑身浴血,刀绽金光,周遭敌军触之非死即残,威猛之极。
正是杨业。
只是敌人实在太多,如山如海一般,前扑后继,杀之不尽。
那银甲小将终于杀至老将身旁。
“爹!您没事吧?”
杨业砍翻一个辽兵,虎目怒瞪:“援军怎还未至?”
“爹!您真以为那潘美还会派援军来吗?他这分明是要置你于死地啊!我们突围吧!否则等辽军断去谷道,就将彻底包围陈家谷,断绝我等后路,四万大军必要尽殁于此!”
杨业面现悲意,却对此不置一词,只边杀边道:“七郎何在?”
“七弟与大哥已向南突围,可也只怕是无处救援,突围吧爹!”
“我等身后还有数万百姓未曾撤入雁门关,如何能退?且为父本北汉降将,深受太宗皇帝知遇之恩,不得不报,何惜一死,只可惜了你等兄弟还有这数万同袍。杀!”
老将说罢,再不多言,一声厉吼,便杀入乱军中,连身边亲军都已远离也难全然无惧。
这一杀,就杀得天错地暗,不知几时。
“铛铛铛!”
几声金鸣,前方辽军竟散开了一部分,远处峭壁边上搭起了一个高台,高台上有两位衣甲与其余辽军全然不同的将领,其中之一大声喊道:
“哈哈哈哈,杨无敌,枉你有无敌之名,却落得如此凄凉下场,真是可悲,可叹。本王敬你是一代名将,给你个机会,降我大辽,本王必奏请陛下与太后,给你封赏,必不让你屈居本王之下,如何?何必枉送了自家性命,还要你几个儿子陪葬!”
声音远远传来,竟清晰无比。
“哼!”
杨业只是看了一眼便不再理会。
“你可是想着那潘美还会派遣援军至此?哈哈哈哈,可悲啊可悲,想来你那两个儿子已经被尔等‘援军’万箭射死了!”
银甲小将厉喝:“你说什么!”
杨业却只是面无表情,一抚染血长髯:“沙场争战,何惧生死?死便死了,耶律休哥,休要多言,今日你我唯死战尔?”
“你怕是还不信,那你睁开眼睛看看,你不怕死,你这些儿郎们可惧死乎?”
那辽人向周遭指了一圈,原来不知何时,四万大军已经折损过半,剩余残军已被辽军层层包围,退守在杨业四周。
杨业眼中闪过一丝悲凉,口中却狂笑:“哈哈哈哈!”
面色陡然一厉,须发张扬大喝道:“六郎!你可惧一死?”
银甲小将怒目圆睁:“死便死,有何惧之?”
“父帅!我等愿随父帅死战!”
四个平银甲小将眉目间有些相似的军将,也齐齐站了出来,虽衣甲碎裂,满身血污,甚至盔帽发髻都已散落,狼狈之极,但自有一股凛然难犯之威。
“哈哈哈哈!好!不枉为父平日教导,今日你我父子并肩死战,来日泉下再叙父子之情。”
环首四顾脸带笑意却目中隐含悲凉:“众儿郎,却是本将无能,连累了尔等”
“我等愿随将军死战不退!”
“死战不退!”
“死战不退!”
“死战不退”
万余残军齐喊,声震云天,声势竟似丝毫不弱于数倍于己,将他们层层包围的辽军。
高台上的人脸色难看,也知道自己多说无益,反倒会越发激起对方同仇之心,举手一挥,就有进击鼓声响起。
一时间,两军如同两道血肉之墙重重撞在一起,一个接一个的残尸像是秋收的庄稼般倒下,万余残军,竟能与数倍于己的精锐辽军一时胶着。
两军惧是悍不畏死地搏杀,却在这刀兵交响、喊杀震天的死亡沙场之声中,忽然传出了一个淡如清风的声音,明明声音不大,也平淡之极,偏偏能压下这漫山遍野的杀伐之声,清清楚楚地传入所有人耳中,如同有人在耳边轻语一般。
“观兵而知将,杨家将果然名不虚传,无敌将军无愧无敌之名”
第97章 神剑?天剑?()
将帅被俘,金沙滩上惨烈的撕杀已经渐渐休止,宋军脸上都露出劫后余生的惊喜。
台上两名辽将只觉脖子一痛,显然刀剑已经划破了肌肤,其中被杨业称为耶律休哥的脸现惧色急道:“少侠莫动手,退!本王退兵便是,还请少侠高抬贵手!”
说着向高台上围在四周投鼠忌器的辽军挥了挥手,其中便出来一人,站在高台边上,举起令旗。
底下远远关注着这里的杨业虽听不到高台上的说话声,但看到令旗摇动之后却是突然面色一变:“不好!”
此时花恺也感觉到了不对,一丝淡淡的威胁莫名升起。
嘣!嘣!嘣!
伴随一串密集的弓弦声,密雨般的箭矢从高台下把守的一圈重兵中射来。
令旗摇动后,这圈辽兵中出现了一群手执黑色长弓、身背箭囊的士卒,那射出的箭矢也极为特殊,通体乌黑如墨,箭镞尖端有是一点腥红,妖异之极。
花恺面色微变,刚才潘美伏兵的万箭齐发,他从中救出两个大活人,也没有能奈何他半点,现在这区区数百弓矢竟让他感到了威胁。
长剑倒转,直直向下刺出,一个浑圆气场豁然张开,数百支黑色箭矢骤然遇阻。
“少侠小心!那是射鬼箭!千万碰不得!而且一旦射出,至死方休!”
远处杨业高声大喊,这个突然出现的奇人展现的本事虽然让他惊异,但是这些黑色的箭矢他是曾经见过的,知道其中的诡异,深怕他不知情之下着了道。
不用他说,花恺也看出了这些黑箭的诡异。
面色陡变,身形如陀螺般急转,冲天而起。
“轰!轰!”
这些黑箭受到气场阻滞,竟然像是被引爆的炸弹一样,接连爆炸。
威力竟是大得惊人,丝毫不比他所知道的炸弹小。
震耳欲聋的声响,炽烈耀眼的火光,翻滚的气浪,高台上剩余的数十辽兵,连同那两个辽将竟然都被炸得尸骨无存。
此时花恺哪还不知道其中有问题,至少那两个辽将绝对不是他初时认为的耶律休哥与耶律斜轸。
只不过这时他还没有那个余地去思考其中的问题,哪怕他已经躲得很及时,依然被黑箭爆开气浪扫中,残余的威力也将他震得气血翻腾。
不仅如此,他总算知道了杨业所说的“至死方休”是什么意思。
还有上百支射来稍慢,没有来得被气场引爆的黑箭竟然掉转方向,向着身在空中的他再次射来。
这特么的还是“追踪导弹”!
花恺差点就破口大骂,这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坑爹世界!
嘣!嘣!嘣!
这一波箭矢尚未结束,又是一阵弓弦如惊雷震响,新的一波箭雨又已射来。
花恺在空中无处借力,虽然以他的轻功已经可以蹑空蹈虚,可毕竟比不上于实处借力腾挪,速度慢了许多。
哪怕他极力躲闪,不断地在空中拧腰折身,身形如云中之龙一般矫健曼妙,面对密密麻麻射来的箭雨,也是左支右拙。
偏偏黑箭数量极多,速度又极快,他本想拉开距离后再以剑气引爆,也难以如愿。
嗖!嗖!
陷入窘境的花恺终究出了疏漏,长时间滞空使他气力数倍消耗,身法变幻稍缓,两支黑箭不知何时已经射至身前,躲闪不及下,花恺只横剑在前。
“轰!”
“噗!”
巨大的冲击,使他当即喷出一口热血,手中长剑尽碎,身形也被震得倒飞而出,失去了控制,向下坠落。
这时,花恺虽然负伤,却不惊反喜,巨大的冲击力虽说伤了他,却也借着这股力道让他暂时远离了那黑色箭雨。
带着血迹的唇角勾起一丝略显狰狞的笑容,压着体内隐隐作痛的脏腑和翻涌的气血,腰间一拧,反身着底下的辽军军阵中冲去。
密密麻麻的黑色箭雨如同附骨之蛆,紧随而至。
“轰隆隆轰隆!”
花恺脚下飞旋,踏着玄奥的步法,在人群中穿梭来去,“黑雨”坠落,撞入密集的军阵之中,接连引爆。
漫天的血雨喷洒,残尸飞溅,恍如置身血肉地狱。
花恺趁机向着当中被围的宋军方向射去。
“让开道路,护他进来!”
杨业看得分明,一声令下,宋军分开一条缝隙将花恺迎了进来,又紧紧合上。
“噗!”
花恺进入宋军阵中,刚一停下,又抑制不住吐了一口血,负伤之下,他强运真气,伤上加伤,伤势加重,身形都有些踉跄地打了个趔趄。
“少侠!”
杨业大步迎来,亲自下马搀住他双手。
花恺将他推开,挥了挥手:“我没事”
“哈哈哈哈”
辽军军阵中传来大笑之声,前方辽兵一阵涌动,分开了一条窄道。
笑声便从窄道尽头传来,那里出现一个特殊军阵,每一个兵卒都是极为高大健壮的契丹大汉,身披黑色重甲,周围竖起一面面高达七尺、宽有三尺的黑铁大盾,竖在地上能将站立的普通士卒全都庶住。
层层重盾之中,缓缓步出一衣甲华贵的契丹大将。
杨业大手一挥同样在军阵中分出窄道,上前几步,眼中阴晴难定盯着那出现的大将。
几呼是咬着牙挤出几个字:“耶律休哥!”
那契丹大将大笑道:“哈哈哈哈,不错,正是本王。”
不用说,原先高台上的两人竟都是假的。
正当花恺奇怪他怎么会处心积虑地在战场上设这么一个局时,那契丹大将却满脸笑意地向他看来。
“这位想必就是在石竭谷中,一人一剑独抗千军,杀我数百契丹勇士的少年英雄了?”
听了这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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