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花恺还入不了他眼,哪怕说得天花乱坠,也是反掌可灭。
双目阴冷地一扫,冷笑道:“哼,好一个牙尖嘴利。好!你既口口声声仁义礼法,那本将给你一个机会,若是能找出一条本将有违礼法之处,本将虽不能立即将你放了,却能给你一个体面,如何?”
第51章 执拗()
花恺还没说话,身后同样被押住的张德顺怒道:“强闯民宅,难道还不是有违礼法!”
“本将皇命在身,追捕朝廷钦犯逆贼,一切皆可便宜行事,百无禁忌,有何不可?”
“钦犯与我家公子何干?”
一甲士厉声喝道:“还敢狡辩!我们早已查明,逆贼就藏于此处,你们窝藏逆贼逃犯,按律当诛!”
张德顺一噎:“这我们何时窝藏逃犯?”
花恺心里咯噔一下,看对方的作派不像有假,而且说白了,自己也还没有资格让这些人大动干戈,摆出这么大阵势来陷害,那只能是这座宅院里,真的有什么自己不知道的事情。
若真是涉及到谋反叛逆的事情,那自己这小身板沾上了就是粉身碎骨的下场,没人会在意他是不是冤枉。
怎么办?
“咚、咚咚”
正当此时,外头街上隐隐传来鼓声,那是街鼓,召示着时间已入夜。
花恺眼神一凝,管不了那么多了,先把眼前这一关过了再说。对方口中的逆贼逃犯能让他们如此兴师动众,肯定不是什么易与之辈,未必会这么轻易就范,说不准会有什么意外。
真能拖到意外发生,那么他未必没有生机。
“将军既是有皇命在身,看来无论我们说什么也躲不过了。不过将军位高权重,既然金口已开,想必不会食言,如若在下真能说出一二来,也不敢请将军纵放,只愿将军能高抬贵手,给在下几人有洗清冤屈的机会,如若将军需要,在下等人愿意配合,将那逆贼擒拿。”
“嘿嘿,不愧是商贾,倒是识时务,”
将军皮笑肉不笑:“好,若说得有理,本将答应你。”
花恺心下冷笑,恐怕有理也会让你说成没理,观此人作派,就不是个善茬,对他的话,花恺是半点不信的。
况且跟一个武人说礼法,恐怕是对牛弹琴。
花恺心念电闪,追循着刚才因为街鼓敲响,大脑中那一条灵光一闪的“记忆”,组织着语言,不求能说服他,只求能拖延时间,甚至让他心存顾忌。
“将军,自古以降,圣人就有私入民宅,非奸即盗的训示。而我大唐更是以礼为本,太宗陛下都曾有言‘失礼之禁,著在刑书’,堪称古之君子,将军一无明告,二无明证,就强闯我家宅,更大肆搜捕乃至破坏,陷我于罪,就是无礼。论法,历朝历代,无不明文规定不可私入民宅,汉律就有‘官吏夜间禁入民宅’之法,而今唐律中更有明文于此,‘诸夜入人家,杀之勿论’,适才更鼓已响,时已入夜,将军此行,难道不是不法?”
“圣人之言将军或许不在意,可太宗陛下之言、大唐之律法,将军总不能置之不顾吧?”
那将军眼中阴冷不散,双眉微皱,头偏向侧旁一甲士,露出探询之色。
那甲士低声道:“将军,似乎是有此律。”
将军眉头皱得更深,若是别的,任其天花乱坠,他也能让有理变无理,可圣人、太宗之言,前者倒罢了,他嗤之以鼻,后者他就不敢不理会了,兼之法有明文若是真,传了出去,没人理会也就罢了,若是有人抓住不放,就是天大麻烦。
“哼,算你走运!”
将军挥挥手,扣住他们的几个军兵顿时松开。
花恺揉了揉被扭得生疼的手臂,暗暗松了口气。
唐律中是有这么一条“夜入人家”的律令没错,可却是被他先以汉时律法混淆视听,让他先入为主认为这条律令针对了官吏,又掐头去尾地说了出来,听起来差不多,其实意思已经差了十万八千里,虽然别人抓不,也就是想欺他不明律法,没想到还真让他赌对了,由此可见,这些人是真正的军队,而不是真正的执法部门。
“小子,别高兴得太早,死罪可免,活罪难逃。”
将军阴冷一笑,轻轻一拳,捣出一团肉眼难见的拳罡,似缓实急,正正印在花恺胸口。
花恺顿时如遭雷殛,陡然猛颤,像是全身骨骼都没了一般,再无力支撑身躯,软软下滑,双膝触地,跪坐在地上,嘴角缓缓溢出一道鲜血。
“公子!”
“公子!”
张德顺、焦大同时惊叫,想扑过来,却被周围的军兵拦住。
花恺胸中剧痛,闷哼了一声,颤抖着地抬起手拦阻住想挣扎的两人。
他心里感觉其实有些古怪。
修习过三宝符,他对自身体内非常敏感。以那道拳罡的威力,他受的伤应该不止如此,就是不死也应该残废。
但他已经感觉到拳罡及身时,就化作凶厉的劲气在身体中肆虐,可真正要摧伤他的脏腑,却似乎被什么东西护住,让这些要命的劲气一触即散。
他现在虽然看似受伤极重,其实内里完全没事,不过是被劲气震动,气血翻涌,吐了口淤血,筋骨酸软,难以站立罢了。
虽然满心古怪,在面上却没有动半点声色。
抬眼看向收回拳头的将军,气血受震,他一时还有些无力,嘴角有些艰难的勾起,虚弱地讥讽道:“原来神、神策军中,尽是如此言而无信的小人,难怪在天策府被裁辙了近百年的今天,依然只能活在天策阴影之下。堂堂神策,镇压西北的英雄之军,竟成了阉宦手中的屠刀,只能做些走狗飞鹰之事,真是可悲”
事实上花恺知道,自己被打了这一拳反而会安全,这个阴鸷男被自己这个他眼中的蝼蚁当面顶撞,心中没有气是不可能,这一拳没有将自己当场杀了,就是已经出了那口气,暂时来说反倒不会对他怎么样。
但花恺就像一个外表华丽,内里裹着的却是一枚炮仗,一点就爆。偏执、骨头硬,脾气一上来什么都不会再顾忌。
再加上那古怪的感觉,让他心中隐隐有些猜测。
带着九分真怒,一分侥幸,花恺直接开口讥讽起来。
他口中的神策军,在历史上,本是李二时建立的戊守西北的边军,安史之乱时才被玄宗召回驰援腹地,后进驻京师,成为禁军,一直到唐时中晚期,都是大唐的中流柢柱。
第52章 八方齐聚花满庭(1)()
但在这个世界,因为天策府的存在,让武曌心生忌惮,便一面压制天策,一面想要扶值起一个堪与天策抗衡的势力,便从边军中召回了神策军,在军中大力扶持亲信,将之变成自己的亲军。
又怕大权旁落、尾大不掉,便规定神策首领,只能是太监宦官。由此,原本的戌边之军,生生变成了太监手下的犬牙鹰爪。
当然,神策军虽然因为武后不停灌水,弄得良莠不齐,毕竟底子好,其中的好汉还是不少的。只不过,因为自身被召回的宿命,注定是要被拿来和天策相提并论,相比于天策府这杆镇国长枪,神策只能是悲剧。
花恺熟知“历史”,加上自己多日来的刻意留心,将这些情势猜得八九不离十。用天策来讽刺,就是当面揭开神策最大的一块伤疤。
至于他怎么知道眼前这些人是神策军,也一点不奇怪,能在洛阳城中这么肆无忌惮的军队,除了神策,不可能有别人。
将军阴鸷的一张脸上涌现一丝暴怒,旋即又压下,只是阴冷更甚,声音冰寒刺骨:“看来你果然不是个普通商人,说不得便是逆贼同党,既然你自己找死,那便怪不得本将了。”
“呛!”
将军直接抽出身旁甲士腰间的长刀,遥遥一刀劈落,淡红的刀罡发出尖锐的厉啸。
花恺绝对不会认为这东西会是什么五毛特效,是真真要人命的东西,可这时眼看刀罡临身,他竟然没有了恐惧,对于自己的冲动也没有半点后悔,只是有种惋惜。
甚至还有闲情调侃了一下自己:看来我猜错了,自己果然不是主角,不过小爷也是看能淡生死的人了,该能当得起一声‘英雄’了吧?
“公子!”
老张虽然身怀武功,可面临这道刀罡也无能为力,但三人中也只有他来得及反应,挣脱了军兵,飞身向前扑去,竟是不惜以身相挡,但速度却是差得太远,只能眼带绝望看着刀罡向花恺斩去。
“嗡——!”
“当!”
一柄造型极为夸张霸气的黑色长刀破空而至,如切豆腐一般插入花恺身半尺的地上,刀罡还没有触及长刀,便与刀上缠绕的劲气相接,发出一声金铁之声,瞬间便被消弭殆尽。
一声长笑破空:“哈哈哈哈,这位小兄弟好胆色,神策军虽成鹰犬,可悲也可叹,却未必尽是阴险小人,但你眼前之人倒真是小人无疑!”
“什么人?!”
将军一声怒喝,甲士纷纷抽刀防备。
“朔风飞雪踞春秋,黄沙狂舞洗尘身。酒醉且把须弥闹,双刀举鼎碎江天!”
“哈哈哈哈!”
伴随着雄浑的长笑声,一道人影一闪,落在石桥边上的水榭尖顶上。
阴鸷将军紧咬牙根,一字一顿挤出四字:“霸、刀、山、庄!”
花恺死里逃生,刀罡将临时他无畏无惧,此刻却是背后额间细汗密布,连喘了几口气才缓过来。
看向水榭顶上那人,身高八尺有余,高大魁梧,面容方正粗犷,头上须发张扬,长相气度极为豪迈,难得的是此人须发染霜,显然年纪不小,却依然能有如此雄浑气度和声音。
花恺松了口气,虽然有些出入,但他总算赌赢了。
同时面色也有些古怪。
关键时刻还真有救星出现,难道小爷真有隐藏有主角命格?
不过,这救星并不是他猜想中的那人。
霸刀山庄?
怎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
霸刀山庄也是基三中的一个职业门派,在此世之中更是威震江湖、天下闻。
霸刀山庄的主人,是从魏晋之时就已名满天下的霸刀柳家,历经魏晋、南北朝,数百年声名不衰,至今仍旧是江湖中的绝顶武林世家。
不止其家传武学威震江湖,更为天下所知甚至疯狂追逐的,是它的铸兵之术,俯仰天下,无双无对。
江湖之人,除了神功绝学,便是神兵利器最为动人心弦,作为世间绝顶的铸兵之所,霸刀山庄有多大声望可想而知。
花恺知道,在那只“秀水灵山隐剑踪,不闻江湖铸青锋”的小黄鸡出现之前,这霸刀山庄的铸兵技术估计真的是天下首屈一指,在这方面,怕是连大唐皇室都无法与相之相提并论。
不过老头有点骚包啊,出场这么拉风,竟然还自带定场诗?
花恺这里刚逃过一劫,就有闲情在心中腹诽。
那边阴鸷将军本想发作,可是目光触及那人时,浑身剧震,目中惊疑不定,口中竟然略带小心地试探道:“阁下可是霸刀柳十员?”
“哈,眼还没瞎,有点见识,正是老夫!”
这魁梧老头嗓门真是不小,中气浑厚,一句话震得水榭上尘土簌簌飞落。
将军暗怒,有些色厉内荏地阴**:“哼,霸刀山庄虽是江湖门派,但向来与朝廷秋毫无犯,柳庄主出手阻拦本将执行公务,是何居心?难道霸刀山庄想要与朝廷作对,谋大逆么?”
魁梧老头刀锋般的两道粗眉一扬:“呸!这小兄弟说得还真不错,你这小人,真不是个东西,看你这阴阳怪气的长相,想必就是宇文山了,我看你这小东西改名叫宇文阴人好了,阴得很啊!难怪人言神策军两个禁军统领,左是人雄右是阴蛇,你这阴人可比狂刀卫人雄差远了。老子也不怕你扣帽子,就是把你那位圣后搬到老子面前,老子也不怕!”
“你!”
“行了行了,还是个欺软怕硬的脓包,人家讥讽两句你就恼羞成怒下重手,老子戳你痛处却屁都不敢放一个,你没资格跟老夫唠嗑,退去退去,让你家大人过来!”
老头那模样口气,直把宇文山气得七窍生烟,却依旧不敢发作。老头旁若无人地看向花恺,倒让花恺心中一揪,没办法,虽然这老头暂时来看像是给他出气,但这老头嘴也太损了。
还好老头接下来没有对自己开炮,让他松了口气。
“那位小兄弟,地上坐了这么久不凉啊?你这小子有点聪明劲,也有脾气,老夫看着顺眼,姓杨的眼拙,做事不地道,老夫可不学他,过来过来,有老夫在,这个阴人不敢伤你。”
第53章 八方齐聚花满庭(2)()
宇文山气得全身发抖,眼中阴冷乍现,很想立刻让人动手将花恺几人斩杀当场,人死万事消,他就不信这个老不死会为一个素不相识的死人和神策军作对。
“哼!”
手下军兵蠢蠢欲动之时,那魁梧老头双眼一瞪,如若铜铃,鼻中一哼,好像闷雷,让人心头重重一沉。
那把插在花恺身前的黑色长刀似乎被无形的力量点燃了一般,轰然一声,刀身之上银芒电蛇闪现,如雷霆一般,劲气四溢,所有人都能感受到一种锋利的寒意,似乎只要自己有所异动,就要被割得四分五裂。
宇文山心中凛然,脸上一阵阴晴不定,最后还是不敢无视那隐而不发的刺骨刀气。但要就此放手又自感丢脸,只能对花恺冷声威胁道:“哼,今日算你运气好,不过错过今日你可要小心了。”
“嗤,无胆匪类,有本事现在就放马过来,否则就闭嘴!要么你今天弄死我,要么你以后上茅房都小心点,今日之辱,来日必报!小爷虽然不会武功打不过你,可小爷有的是钱,你最好祈祷这天下太平,人人都是不为金钱折腰的君子,否则,我就不信买不起你一条命。”
“将军?呵呵。”
花恺在张焦两人的帮助下从地上撑起,嘴角带着冷笑回了句狠话,走了两步,还嫌不够,回过头留下两个意味深长的呵呵,其中强烈的嘲讽之意谁都能听出。
没有靠山时他都敢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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