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叮!”
剑锋再次被两根手指挡住。
“好功夫!”
大胡子耸动,喝了声彩,长剑却已化光,瞬间分化数十道寒光,罩住花恺周身,几欲将他吞噬。
“来得好!”
“叮!”“叮!”“叮!”“叮!”“叮!”“叮!”
一时间,金铁之声密如暴风骤雨,叮当不绝。
片刻之后,蓦的“呛啷”一声,大胡子大剑归鞘。
“不打了!你小子太邪门!”
大胡子举起大葫芦,咕嘟嘟仰了一口,道道酒液顺着满脸胡子流下,用手背一把抹过,长长地哈了一口酒气,痛快又郁闷地道。
他适才存心试探,已用了几分功力,寻常人便是百十颗头颅也都要掉光了,却尽都被眼前这看似年轻得不得了,长得跟个大姑娘似的小子只用两根手指就全挡了下来。
当然,这也是因为他根本没想真打。
此人一身血气冲天,如大日当空,一般妖魔鬼怪看一眼都要吓死,自然不可能是妖邪之辈。
花恺哈哈一笑:“大胡子,你也不差。”
大胡子又仰了一大口,大手一挥:“用不着给老子面上贴金,说吧,你小子想干什么?别跟老子说路过,这个地方,鬼都乐意来。”
花恺笑意不减,不得不说,仅是一面,他就很喜欢这大胡子,不管是不是他知道的那个人。
“大胡子,你是不是姓燕?”
大胡子斜睨了他一眼:“既然能找到这鬼地方,知道老子姓燕也不奇怪,哼哼,老子行不改名,坐不改姓,燕赤霞!”
花恺更开心了,一脸笑意,指了指远处那株参天巨树:“那老妖,是你封印的?”
“咦?看来你小子不止是一身武功邪门啊。”
大胡子有些意外,刚才的交手,他已认定这人武功极高,已达不可思议境地。
但这个世道,武道一途,局限太大,再厉害,对上一些东西,也难管用,他这人一般,练到这种程度,光凭血气就能令妖邪退避,恐怕已是极限。
碰上厉害些的东西,只怕就不怎么管用了。
这就是武者的悲哀
大胡子眼中闪过一丝叹息,他是想到了当年的那个满天下追着他比剑,亦敌亦友之人。
如今故人却已不在
摇摇头甩去杂念,扫了一眼眼前之,他却想不到此人竟能一眼看出那树妖根底,他明明没从此人身上察觉到一丝术法修为。
心中虽奇怪,不过他既隐居在此,也不愿再理会世间事,别人如何,与他何干?
想着,连之前对花恺产生的一丝好奇都没了,摇摇头,挥挥手道:“不管你想干什么,这里不是久留之地,你快走吧!”
想就这么打发我?你这打手我是忽悠定了。
“不急,不急”花恺笑得很善良
第343章 万剑齐飞()
幽暗酆都。
“摇幡!”
大坑内外,数百杆旗幡无风自动,烈烈作响。
无数血色丝线像有生命一般,从旗幡上延伸而出,疯狂生长,围绕着老者翻飞舞动,周身血茧越织越大。
一阵一阵的鼓动,发出闷雷一般的响声。
血茧之中,老者本就苍白的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灰败。
他活了很久,遭受过不少挫折,连日来更是陷入炼狱般的恐怖,但从来不管是肉体或是心灵的折磨,都不曾让他有过半分动容。
如今两道灰白的浓密眉毛却轻轻地颤动起来,可见此时他承受着多大的痛苦。
大坑外的浓雾中,两道金光如同眼眸,注视着大茧,时而泛起腥红血光,看似神圣浩大,却有着说不尽的邪异。
那不可见之地,一道青烟腾起,化出那青面恶鬼的身影。
非男非女的声音响起:“何事?”
听出那声音的不耐,青面恶鬼急忙趴下,头紧紧贴在地上:“回禀帝君,有活人闯入,已至酆都城外!”
“是那个毁了淄县‘香坛’的小子,还带着一个大胡子。”
两道金眸蓦然在恶鬼向前出现,血光浮动。
“嗯?”
恶鬼脑袋压得更低了。
“判官何在?”
“陆判昨日出城,今日回来时却是受了重伤,正在疗伤。”
“哼。”
那声音虽淡,恶鬼却恨不得将一颗大脑袋怼进地里。
“领五百阴兵,拿他魂魄,胆敢毁本君香坛,正好丢进玄煞血幡,熬炼血魂,永无超生。”
“是!”
待恶鬼离去,声音又出现在大坑血茧之上。
“华仲道,看来你虽不惜己命,却有人爱惜得紧,竟敢入此地。也好,本君慈恩,便送他们与你作伴。”
血茧之中。
老者忽然振袖起身。
高大的身子,脊背虽仍直挺,却在微微颤抖,这是身体承受着莫大痛苦下的反应,不以人意志为转移。
“怎么?可是后悔了?”
那声音微微波动,似乎有些喜意。
老者缓缓站起,却是依旧对这声音充耳不闻。
“诗曰:瞻彼淇澳,菉竹猗猗(yi)。有斐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瑟兮僴(xiàn)兮,赫兮喧兮。有斐君子,终不可喧兮。”
“所谓修身在正其心者,身有所忿懥(zhi),则不得其正,有所恐惧,则不得其正,有所好乐,则不得其正,有所忧患,则不得其正。心不在焉,视而不见,听而不闻,食而不知其味”
身处如此境地,身受抽血离魂苦,如万刃加身之痛,老者竟开始高声诵读先贤经典,一字一句,洪亮方正,半丝不苟。
“嗯哼”
老者一声闷哼,脸上忽地闪过一道青气,而后瞬间变得惨白无一丝血色。
双手缓缓抬起,有些不可抑制的颤抖,掸了掸衣袍,正了正衣冠,似乎用尽了最后一丝力气,颤颤巍巍地又跪坐下来。
“此,谓修身,在正其心!”
长须抖动,仍是铿锵有力,毫不含糊地吐出最后一句。
似乎是失去了某种无形的力量支撑,巨大的血茧猛地一紧,开始缓缓地向内收缩。
漫空如血管一般的血线疯狂地舞动。
正如那声音所说,天地至阴时,他那如风中烛火一般的浩然正气已被消磨殆尽,再难抵挡玄煞血幡的侵蚀。
待这血茧加身,血液流干一刻,便是他身死离魂之时。
就在这时,远远传来一阵混乱,伴随着一阵阵鬼叫厉啸,还有一个粗豪的声音。
“小子,看清楚老子的万剑诀,论玩剑,老子就是比你强!瞧你这慢吞吞的娘儿们样,等你到了,那华公早他娘地喂鬼了!”
一道道剑啸声划破虚空,便见昏沉幽暗的天边射来一道道金光。
那赫然是一柄柄金色长剑,如一道金色长河般,划破长空,向这方疾射而来。
其中一柄金剑上,竟站着一个满脸钢针一般胡子的道士。
下方烟云滚滚,一队奇特的骑兵正紧追而来。
那骑兵一身黑盔黑甲,盔中却是灰白的头骨,空洞的双眼中闪着青幽幽的火焰,握着刀枪的手也是一截枯黑的手骨。
座下奔马,同样也是没有血肉的白骨。
这是一队阴兵!
但这看似恐怖的阴兵,此时却被一支支金剑纵横来去,金光每现,便斩落一颗枯骨头颅,片刻间就是一片头骨滚滚而落。
“大胡子,我若出手,便没有你表现的余地了,岂不知高手总是最后上场?趁着我没出手,你能威风就多威风些时吧!”
烟尘滚滚,白骨纷飞之中,却有一道蓝白身影时隐时现。
周身丈余一道道剑气若银丝游鱼,环绕飞舞。
有阴兵杀来,却皆在丈外便纷纷化作骨粉,漫天飞扬。
在这修罗杀地中,如若闲庭信步,却是似缓实疾,丝毫不慢。
“你个臭小子!咦?”
上空金剑上的大胡子气得须发皆张,忽的一声惊咦,他已看到了那大坑中的巨大血茧。
“小子,不要再戏耍了,华公就在前方,看样子不大妙啊!”
“不好!”
大胡子也顾不得下方,指诀一掐,金剑厉啸大作,化作流光,瞬间即逝。
几个呼吸间,便到了大坑之外。
“万剑齐飞!”
大胡子双手剑指连点,无数金剑横空,咻咻咻如金蛇乱舞,切向漫天血线。
一根根血线应声而断。
那血线竟如活物一般,被切断时发出一声声凄嚎,喷射出一道道粘稠腥红的液体,疯狂乱舞。
“开!”
大胡子剑指一绕,几把金剑划向世大血茧。
“噗!”“噗!”
无往而不利的金剑斩在血茧上,竟如中败革,难伤分毫。
“啊?”
大胡子一惊,旋即剑指往后一指:“看你个鬼东西硬还是老子的剑利!”
“轩辕神剑,出鞘!”
“嗡!”
一道刺目金光从大胡子背后飞起,化作金光流泄。
巨大血茧应声而裂,露出老者萎靡的身形。
“孽畜!怎敢坏吾大事!”
那非男非女的宏大声音怒然响彻虚空。
道道黑幡烈烈狂舞,无数血线飞射,分别向大胡子和地上的老者缠去。
“你才是孽畜!你全家都是孽畜!呸!”
大胡子暴躁地啐了一口痰。
“还想在老子面前伤人?”
嘴中怒骂,手上指诀连变。
“昊天正气,日月齐光!”
“剑归无极!”
第344章 天地无极()
大胡子一掌打出一团气劲,堂皇正大,光如日月。
无数血线被光芒一照,如遭雷殛,纷纷猛往回缩。
剑指环绕,道道金剑飞旋,如万川归流,环绕着老者周身纷纷插落,倾刻间布下一个金色剑圈,将老者牢牢圈在其中。
漫空血线袭来,没靠近就被锋锐的金光剑气切断,纷纷如雨落。
大胡子从剑上飞落老者身旁:“华公!”
他正想探查老者身上状况,老者却已睁开眼,虚弱地抬手拦阻。
“阁下是?”声音不复苍劲,气若游丝。
大胡子竟难得地收起狂态,抱拳道:“在下燕赤霞!曾任两州总捕,如今只是江湖一个野道士,得知华公有难,特来相救。”
“唉”
老者微微叹气,大胡子一句话,他便听出了许多。
一个两州总捕成了如今的江湖野道,不是愤世嫉俗就是对官场、世道失望之极。
此人当是后者。
又看了一眼已走似缓实疾走到金光剑圈外的花恺,也不再问,只缓缓摇头道:“两位义士不该来。”
花恺笑道:“这位老先生倒不必多想,我只是答应了一个小娃娃,要把他的‘先生’带回去,谁若拦我,便是我的敌人。”
老者这才仔细打量眼前少年。
相貌虽俊美得不像话,但老者心志不滞于物,自不会在意外相。
但儒门包容万有,他为儒门魁首,也精通易道与相面之术。
这少年那奇特面相,与身上的逼人锐气,哪怕他学通古今,心如渊海,也难免动容。
他的心志到底不同寻常,一丝动容只是稍显即逝。
“小义士见过我那童儿?可否告诉老朽,他们二人如何了?”
花恺知道他说的是小童,和拼死相护,被恶鬼噬咬成成碎片的那位“阳大叔”。
“我此来,是为小诺,非为大义,老先生还是别叫我义士,我姓花名恺。”
微微一顿:“那个小娃娃无恙,但那姓阳的,我到得太晚,来不及相救。”
“阳离”
老者眸光微暗,叹了口气:“唉,到底害了他”
“孽畜,安敢犯吾神威?”
非男非女的宏大声音忽然响彻虚空。
数百旗幡黑气大盛,疯狂往外喷吐血线。
蒙蒙烟雾之中,一头头青面獠牙的恶鬼与白骨阴兵如水流一般倾泄而出。
“孽畜孽畜孽畜!你还真当自己是神!你个畜生是扮神扮久了连鬼都不会做了?老子今天不打得你原形毕露你都把自己鬼样给忘了!”
大胡子连珠炮一样,暴躁地指着虚空狂喷口水,喷出的话语也毒得很。
分别在手心呸了一口,指划乾坤太极:“天地无极,乾坤借法!”
“我打!”
对着虚空挥掌打出一团雷光,轰隆隆雷鸣炸响。
“我打我打我打我打打打!”
大胡子身形不停,双掌翻飞。
像他的口水一样打出一团团雷光。
一时电光闪烁,轰响不绝。
炸得一片片鬼肢白骨纷飞不绝,猛得一塌糊涂。
但约莫两刻钟之后,恶鬼阴兵仍旧是源源不绝,好似无穷无尽一般。
大胡子已经张大着嘴,呼呼地喘着粗气。
“这些鬼崽子杀不完的?小子,你再不出手,老子就要累死了!”
“你不是说自己很厉害,用不着我帮忙?这就顶不住了?”
“臭小子!老子是被你骗来的!怎么现在反倒成了老子在前头拼命,你就在一边看戏?”
“我可没骗你,是你自己死皮赖脸要跟来,与我何干?”
“你!”
说来也确实如此,他自己一听到华公有难,便比花恺都着急。
花恺斗赢一局,也没再不依不饶,挥手召出漫天剑气,向无数恶鬼阴兵绞去。
形势一时有所缓解,这些恶鬼阴兵虽看似可怕,却挡不住剑气雷光,触之即溃。
但没多久,大胡子就开始皱眉了。
“情况有些不对啊。”
花恺也一样发现了不对劲。
这恶鬼阴兵的数量太多了,两人联手下,几个呼吸间就是数十上百的恶鬼阴兵粉碎。
可如今打了这放久,灭杀的没有一万也有八千,但涌出的恶鬼阴兵依旧如潮水一般,丝毫不见减少。
“没有用的”
身后剑圈中响起老者虚弱的声音。
“此城在上古之时就已存在,是那些‘神’聚亿兆黎庶香火而成,虽在三千年前因乾皇立山河社稷大阵而遭重创,却并未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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