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童趴在地上,只看到了一双踏云履,身体便突然腾空,被两只手臂抱了起来。
抱起小童的是一个神俊之极的年轻人,却原来是走过来看究竟的花恺。
小童摔得鼻青脸肿,眼泪鼻涕糊了一脸,粘着许多灰尘和血污,狼籍得很。
眼前糊满了涕泪和尘土,小童也看不清眼前人,只是本能地瘪着小嘴不断抽泣:“呜救、救救先生救救阳、阳大叔,呜”
花恺没有想到,竟会看到这样一幕。
现如今,他虽然样貌似乎越来越年轻,但事实上却活了数十年,也算饱经了世事,见多了风浪。
一身本事在凡人眼里,也是神仙般的人物。
可却始终有两桩心结,是他怎么都迈不过去的痛。
一是初入剑侠世界时便遇上山贼的无能为力。
二是在青天世界祁家村时,他错过了一时。
“我叫张月兰”
“野人,你快走吧,不要枉送了性命,帮我带上小霏和小鹃。还有”
“谢谢你的糖,就是弄掉了,好可惜哩。”
那个小姑娘撑着娇弱的身子迎向山贼时,脸上纯净的笑容,他没有一时忘却。
至今,张月兰都仍躺在榻上,如活死人一般,他却无法可施。
祁家村中满地残尸,被箭矢钉在墙上的小小身影,每每想起,都是揪心的疼痛。
而现在,看着这个满脸狼籍的小童,不知怎地,就勾起了他的痛处,想起了祁家村里,被钉在家门前的小豆丁的惨状。
花恺不发一言,沉默地将小童搂进怀里,足下微踏,人已出现在那大汉身后不远。
左手抱着小童,右手虚探,五指虚握如龙爪,遥遥一摄,悬在空中的大汉便被他凌空摄来。
手下不停,指爪化掌,虚空印出。
磅礴雄浑之极的血气与真气轰然而出,化作一道丈许方圆的金光掌印。
于风雷声中,轰然印下。
金光巨掌之下,有几声尖厉诡异的惨叫声豁然响起,几道淡淡青烟飘出,缓缓消逝。
花恺看也不看,手腕微旋,那大汉缓缓从空飘落地上。
“呜阳大叔!”
小童从花恺指缝中已经看到,顿时挣扎着蹦下了地,哭叫着扑向大汉。
花恺也在一旁蹲下,伸手探查。
半晌,看了一眼满脸期冀看着自己的小童,花恺有些不忍地摇了摇头:“他已死了。”
事实上,大汉已经一半身子都露出了森森白骨,不成人形,不用看都是死得不能再死。
“呜哇——”
小童抱着大汉已经一只露出手骨的手臂,瘫坐在地上,嚎啕大哭。
“喂,小子,你可有要我帮忙的事?我可以答应,再为你出手一次,若你不需要,便继续哭吧。”
花恺眼光闪烁,面上却显得略微淡漠地道。
“呜”
小童哭声猛然一顿,小心地放下大汉手臂,蠕动着小身躯,急急爬了过来,一把抱住花恺大腿。
“呜大哥哥,你救救先生吧!”
花恺面无表情,也不问他“先生”是谁,又要如何救。
一手捞起小童,抱在怀中,又抓起大汉遗体,起身道:“路上再说。”
他此时虽看着淡漠,其实心中早已被勾起昔日旧恨,怒火滔天
第323章 愚民围府()
花恺怀里抱着小童。
这小童虽然极聪慧,却到底只是个四五岁的幼童。
受了这连番大惊大悲,就是成人都受不了,何况他一小小幼童?
一路行来,看到花恺手里提着的“阳大叔”尸体,又开始哭得撕心裂肺,只断断续续地说了没多久,就趴在花恺怀里睡着了。
想是罪遭得狠了,人在睡着,小脸还皱成了一团。
花恺摇了摇头,只好先将他抱回周府。
手上带着具尸体,他也不好就直接带进他人家门,便叫来仆从通知周宁。
很快周宁与凌未已就连袂而来。
周宁见他手中死状惨厉的尸体,和几个仆从一样,差点吓坏。
“花兄!这是?”
花恺没有回答,反问道:“周兄,你可知华公,是何人?”
这是他刚才从小童口中听到的,便是小童哭着要他去救的先生。
只是小童年幼,口齿就笨拙,又哭得撕心裂肺,也没能说清楚,便睡了过去。
他问了几遍,翻来覆去都只得了“华公”两字,连名字都问不出。
“华公?”周宁微微一顿。
花恺以为他不知道,又多说了一句:“听说是朝中来的人,还差点拿了县令问罪,周兄也不知吗?”
“自然知晓,华公乃是当世大儒,五朝太宰,天下之望。”
周宁向天拱手,一脸敬仰。
听到这一连串头衔,又看到周宁的表情,花恺虽没什么感觉,却已知这位华公身份非同小可。
“这是他的随从,为护华公而死”
“华公出了何事!何方贼人如此胆大包天,敢行此丧心病狂之逆举?他就不怕天下群起共诛吗!”
花恺话没说完,周宁已经暴起,大有怒发冲冠之势。
这还是他第一次看到这老好人发怒,还是这么狂躁,看来这华公真的是很不简单。
花恺淡淡笑道:“不是人,是,‘神’”
周宁却没有听清,更顾不得体会他话语中的讥讽之意,暴怒之中带着焦急,打断了花恺:“华公在何处?我这就去寻县令大人,请他出兵相救,华公是朝廷柱石,万万不能有半点损伤!”
那个“神”字,凌未已却已听在耳中,知道事情绝不简单,见状按住自己这位好友劝道:“周兄,此事花兄必是胸有成竹,以花兄的本事,又有谁能比得过?”
周宁顿时反应过来。
是了!以花兄的本事,是他平生仅见,又岂是那些早荒废了操练的兵丁可比?
“花兄!”
花恺却没有心思在这上面纠缠,抬手拦道:“这事并不简单,我也不能保证一定能护他周全,但我早已答应过那小子,会尽力去救,你大可不必再多说。”
没有得到肯定的应承,周宁有些不太放心,但相处至今,他也算有些了解花恺为人,知道他不会信口开河,也不会轻易承诺。
只好郑重地对着花恺躬身施了一礼。
接下来也没有再多说,只是将小童和大汉尸体托付给周宁。
知道这两人一个是华公的随身童子,一个是为护华公而惨死的义士,周宁的态度比谁都认真,根本不需要他多说,已经急急忙忙安排起来。
不仅叫来自己夫人,让她亲自照顾小童,又看那大汉尸体惨厉,几无全尸,竟亲手为其清理尸体。
听下人说城外有一个二皮匠,缝补尸体的手艺出神入化,就急忙要亲自去请。
只是那二皮匠住的地方不近,如今城中暗流涌动,这周宁似乎有着他自己都不知道的特殊,牵涉其中,花恺也不想节外生枝,把他劝住,只好让仆从去请。
当初花恺救下他性命时,都没见他对自己这么“谄媚”。
这让花恺也不免对这位素未谋面的“华公”升起一丝好奇。
周宁为了给那大汉大葬,将周府仆从使得团团转,颇有些鸡飞狗跳。
诸般杂事也用不着花恺来操心,便独自回房。
城隍庙中香火太盛,白天人流不息,只能等天黑以后才方便行动。
“人在哪里?”
“把人出来!”
“拿了押到赎罪!”
“打死!”
“交出来!”
入夜不久,周府之人突然听到一阵阵嘈杂声。
起初还没有人在意,但很快,动静却越来越大,还有人用力砸响大门。
周宁快步而出:“何故喧闹?”
有个仆从急急跑来:“不好了,不好发,老爷,门外来了好多人,阻在门外喊叫。”
“他们在喊什么?”
“听着好像好像是要找花公子的。”
“花兄?”
周宁脸色微变。
这门外传来的响动,可不像是什么善意。
“老爷,您可不能出去,外面那些人凶得很。”
仆从见周宁挽起衣摆就往门外走,连忙要拉住。
“不妨事。”
周宁摆手道,仆从劝不住,只好赶紧叫人,护着周宁打开了大门。
门外,已经黑压压围了一群人,举着火把,气势汹汹地叫骂。
“诸位!诸位!”
周宁高举双手,试图压下这些人的声音。
“诸位,可是周某有哪里得罪了诸位,竟这般围我家宅?若果真如此,还请明言,周某愿向诸位赔罪!”
似乎来人之中也是知道他的名声的,还真安静了下来。
有一人站了出来:“周老爷,你是大善人,我等也都是佩服的,我们这些人也不是来找周老爷麻烦的。”
“那诸位这是何故?”
“周老爷,你是大善人,好做善事,我们本不该管,但你却不该收留那亵渎神灵的恶徒!你也无需担忧,你只要将那恶徒交出来,我们立即便走!”
“对!交出恶徒!”
“交出恶徒!”
一群人举着火把,群情激愤。
“亵渎神灵?这、这从何说起啊?”
“周老爷,你就不要遮掩了,我们都知道了!”
“没错,这恶徒居然敢亵渎城隍老爷,惹得关老爷座下神将降怒。”
“城隍老爷护佑我等百姓,如今却有人亵渎,若是惹得他老人家震怒,害了我等百姓,他万死难赎其罪!”
“如今只有将他押至关老爷神像前,磕头赔罪,若是关老爷仍是不容,就在神像前将他打死,否则必有灾祸降临,百姓有难啊!”
“”
第324章 掌影漫空()
一支支火把高举,红焰跳跃,汇聚成片,一如群情汹汹涌动。
这些人一个个脸色通红,愤怒狰狞,似乎他们口中的渎神恶徒与他们有杀父杀母的不共戴天之仇一般。
“这、这”
周宁虽是一介书生,却有几分骨气,就算刀斧加身也别想让他为心中原则退让半步。
但这些人的表情让周宁感到一阵阵地发寒,被吓得手足无措。
却极力地想为花恺辩解。
这群人却并不给他机会,狰狞地怒吼着打断了他。
“让开!快把恶徒交出来!”
“交出来!”
“”
这一群狂热的信徒,他们已经不再满足于怒吼,叫喊,高举着火把,睁着通红的双眼,在一步步逼近。
周宁此时是腿软的,不过有着书生的迂气,仍执拗地挡在门前。
“老爷!快进去躲躲吧,这些人疯了!”
仆从们早已被这些狂热的疯子给吓坏了,一个架手,一个抱腰,想将尚且不愿让路的周宁给拖走。
“他是要给恶徒通风报信,不能让他回去!”
“拦住他!别让他跑了!”
人群涌动着就要冲了上来。
“你们干嘛!?我们老爷可是有功名在身的,你们还有没有王法!”
“不要过来!”
“哎呦!”
这些仆从们倒是忠心,竟不肯抛下周宁跑路,被人群冲得东倒西歪,仍旧死死地拦在前面。
但毕竟“敌我”悬殊,很快就被撞倒。
眼看周宁就要被这些暴徒冲击,突然平地刮起一阵狂风,一群狂热的信徒顿时被吹地连连后退。
“你们在找我?”
一个清朗的声音悠悠传来。
周宁像只兔子似的,跑到来人身后,才惊魂未定地呼了一声:“花兄!”
一群人只见一个俊秀之极的少年郎站在门前。
“你、你是何人!”一人喝问,他有些被少年的气度所慑,有些色厉内荏。
“你们不是要把我绑去问罪吗?怎么,连要绑的人是谁都不知道?”
花恺好笑地说道,半点没有急躁动怒。
似乎这么多百姓气势汹汹、义愤填膺地叫着要打要杀的那个恶徒不是他一般。
“你就是那恶徒!?”
“恶徒?”
花恺笑了笑,指了一圈明火执仗的人群:“大晚上的,你们一个个拿枪挟棒,围攻民宅,喊打喊杀的,竟然还敢自诩良民,说他人是恶徒?”
“你我们不和你说!快点让我们绑了,去给城隍老爷谢罪!”
“对!绑了!”
看着又暴躁起来的人群,周宁拉了拉花恺:“花兄,你无需理会,回到府中关上门便是”
他其实并不是怕花恺会被这些人怎么样,反而是怕他被激怒,这些人恐怕没什么好下场。
“周兄不必担忧。”
花恺抬手一拦,对人群道:“你们想要我怎么谢罪?说吧,我如你们所愿。”
“跟我们到关老爷跟前下跪,等候发落!”
“你这么识趣,就不用绑你了,不过我们警告你,别想耍什么花样,否则哼!”
“好,那还等什么?走吧。”
花恺对这些把他当成了十恶不赦的恶徒一般的人似乎毫不在意,反而很配合,脸色平淡地走了出去。
“花兄”
周宁话没说完已被花恺打断:“周兄,让凌兄早些回来,这两日就不要出门了。”
“别耽搁了,快点!别想打歪主意!”
几个大汉不耐烦地想上来推搡,却忽然看到花恺抬起头淡淡地扫了他们一眼,便莫名地全身微颤,似乎看到了什么恐怖的东西一样,动也不敢动。
等他走过,便又清醒过来,低咕了一句“邪门”,倒也并不认为是因为眼前的这个小白脸。
一个小白脸罢了,身无三两肉,手无缚鸡力,怎么可能会让他们惧怕?
没多久,花恺就在层层簇拥中,被“押”到了城隍庙中,关帝神像前。
一群人在殿前跪下虔诚叩拜,见到花恺仍然长身直立,就纷纷大喝:“跪下!”
几个为首的汉子走到身后,要伸手来推。
却惊讶地发现就像推到了一堵墙上,纹丝不动。
花恺也不理会身后的人群,朝前走了几步,打量着殿上的神像。
殿中两旁是一尊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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