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很快他就懵了,他发现自己竟然完全扯不动这老和尚丝毫。
邪了门了,他可是个身强力壮的年轻小伙,而这老僧身村枯瘦,他两只手抓上老僧胳膊,就像是抓在两根枯柴上,似乎一用力就会断。
他原先怕伤了老僧,还不敢太用力,后来吃奶的劲都使了出来,仍是纹丝不动。
小伙计虽然没见过什么世面,却也知道不对了,心里有些害怕,不敢再扯,只能苦脸哀求道:“大师,你就快走吧,您要参禅念经,这地方吵吵闹闹,也不合适,要是化缘,这里都是腥膻腌臜之物,更不是个地方啊,您非要在这里做什么呢?”
原以为和尚不会理他,谁知老僧忽然撑开眼皮,睁着一双枯涩浑浊的眼珠:“施主,老僧在化缘。”
小伙计哭声道:“既然是化缘,给你酒食钱粮您干嘛不要?”
谁知老僧却突然怒目圆睁,怒气冲冲喝道:“非汝所知,老僧便要如此化!”
然后又闭上了双眼,也不管已经快哭了的小伙计。
楼上。
花恺静静看着这一幕,脑中闪过几句诗,不自禁地低声吟诵了出来:
“擎钵貌清赢,天寒出寺迟。朱门当大路,风雪立多时。似月心常净,如麻事不知。行人莫轻俏,古佛尽如斯”
将手中酒一饮而尽,嘴角微微一笑:“有意思”
第309章 明镜高悬()
“小公子,这就要走了?这么多好酒好菜还没吃呢。”
李八坡看着站起的花恺,急急忙忙跟着站起道。
花恺掏出一锭银子放到桌上笑道:“我还有事去办,你慢慢吃吧。”
“哦哦哦!送小公子!”
李八坡看着桌上的银锭两眼发直,等花恺一走,立即眉开眼笑地捧起银锭。
“小二,结账!”将银锭塞进怀中,又从腰间解下一贯铜钱,数出一部分,然后继续对付桌上的酒食。
花恺走出酒楼,看了一眼于人群闹市中静坐诵经的老僧,便转身离去。
他有种感觉,和这个老僧还会再见,而且不会太久。
回到周府,周宁去了衙门,凌未已回了黑石山,这只狐狸虽然被他救下,但伤了妖物本源,没这么容易恢复,回去修养了。
花恺自己的情况也算不上好,自然管不上别人,也是正好借着这次救了周宁的情分,厚着脸皮在周府疗伤恢复。
府中无人,不用应付热情过头的周宁,正中他下怀。
跟府中仆从说了几句,就嘱咐了仆从几句,让人不要打扰,便回到房中修炼。
与此同时,县衙后堂。
堂上高坐一位头戴纱罗幞头的官员,指着堂下喝道:
“朱三,你还不从实招来!你是如何杀了那芙蓉街上陈氏之夫?”
堂下正跪着二人。
一人为年约二十许的男子,身着囚服,手脚戴着枷锁,披头散发,遍体血痕,显是受过了许多刑。
“大、大人小小生实是冤枉”
他便是官员口中朱三,因受了许多刑,此时说话已无多少气力。
“还敢狡辩!人证物证俱在,莫非这狱中手段你尚未吃够不成?”
“小生从未曾杀人啊!”那朱三只是嘶声叫喊。
“哼!冥顽不灵!”
官员大喝,指着堂下跪着的另一人,是一个年过半百,却仍一身浓妆艳抹的老妇。
“冯婆,你来说,这朱三是如何谋害那陈氏之夫?”
老妇慌忙叩首:“县令大人,民妇实在不知,此事绝对与民妇无干啊。”
“那日这朱生寻了民妇,请民妇为他说一门亲事”
老妇只想撇清自己的嫌疑,不敢有丝毫隐瞒,也不敢如同往日一般话语间添油加醋,嘴皮子连翻,将自己事由一五一十地说出。
“民妇问他要的哪样人,却不知他从何得见那陈娘子,便与民妇说道,那陈娘子貌美秀雅,实乃良配,便将陈娘子说与他便了。”
“民妇知那陈娘子早有婚配,岂会应他?这朱生平日里也是个口舌轻浮之人,常有轻浮之语,民妇那日也只当他是说笑,便与他笑语”
老妇说到这里,忽地一顿,踟蹰不语。
县令厉喝:“便与他说甚!”
老妇身子一颤,不敢隐瞒:“便与他笑言,你若杀了他男人,我再想法与你说这亲事,朱生当时便道:便如此说定。”
“民妇只当他说笑,谁知谁知月余之后,果真听闻陈娘子之夫遭人杀害!”
“大人,民妇真的与此无关,一切都是与他玩笑,实在不知这朱生真就敢杀人,大人明察啊!”
“好了!”县令道喝止好嚎叫,转向朱三道:“朱三,你还有何话可说?还不从实招来,可是你见色起意,杀了陈氏之夫!”
“小生没、没有杀人没杀人”
朱三只是不断重复。
县令大怒:“好!你既如此冥顽不灵,来啊!把朱三押回牢中,继续大刑伺候,若不招供,便不得间断!”
“是!”
便有衙役将朱三押下,那冯婆暂被释回。
周宁便站在堂中,一直旁观,待朱三被押下时,便出来劝道:“县公,此案未明,如此刑逼拷问,实非君子所为,不如暂缓施刑”
“周先生!”
县令挥手打断,不耐道:“这有何不明?分明是那朱三见色迷心窍,本官以为,那陈氏也有嫌疑,十有八九是她与朱三勾搭成奸,杀害亲夫。”
“这等歹人,正该施以大刑,周先生又何必为此等人说项?”
“可是”
“好了,周先生,恶人正需恶刑磨,不必多说了。明日升堂,再将那陈氏恶妇拘来,大刑一下,此案必当水落石出。”
话落,县令便起身,拂袖而去。
周宁只好作罢,走出后堂。
“唉”在正衙大堂回首看着那高挂的“明镜高悬”四字,不由重重长叹一声。
适才同在后堂的一书吏随后行出,见他模样,便劝道:“周先生,莫要怪县公不听你劝言,县公如此,也是急于查明真相。”
“唉,那也不该恶刑逼供,屈打成招,又岂能断明真相?”
那书吏摇头,忽地左右一看,凑过来低声道:“周先生有所不知,县公此举,其实是另有缘由的。”
周宁一愣:“哦?是何缘由?”
那书吏拉着他衣袖,一直走出县衙,才小声道:“周先生可知华公仲道?”
“华公?”
周宁一愣,而后肃然起敬,拱手向天一礼:
“自然知道,当朝太宰,当世大儒,天下何人不知?何人不敬?”
华仲道,世间大儒,朝廷柱石,身负天下重望。
周宁怎能不知?
若说如今朝廷还有贤臣,那必是此公无疑。
世间有识之人皆知,若无华公镇国,只手挽天倾,朝廷早就腐朽难支,天下分崩,人间尽乱。
“此事又与华公何干?”
一小小命案,又怎能牵扯如此伟岸人物?
书吏神秘一笑:“此案虽是人命关天,但华公何许人物,哪里能事事皆顾?自然也不可能管这小小案子,只是,有传言说,近日华公已不在京中,不知所踪。”
“什么?!”
周宁一惊:“华公乃朝廷柱石,怎会轻易离京?华公一身,牵系社稷安危,一举一动皆是万人瞩目,又怎会不知所踪?”
书吏见他焦急,急忙道:“周先生莫急,华公此行,实是为巡查天下,并非遭遇不测。”
“哦”
周宁这才松了口气,又疑惑:“这究竟”
书吏已解释道:“县公得人提点,华公已行至鲁地,极有可能往淄川而来”
书吏没有往下说,但周宁已经明白。
以他产这位县公的性子,若是那位顶了天的大人物要来,他哪里能容得自己治下有命案存在?
自然是存着早早了结案件,使得治下“政治清明”,百姓也安居乐业,就算不能在华公面前露脸,也能做个平安县令。
“原来如此。”
明白始末缘由,周宁心中更是叹息。
“县公难道不知,如此行事,若那朱三真是凶手倒罢了,但若因此造成冤案,就不怕华公真到了此地,拿县公问罪吗?”
书吏也摇头叹道:“县公又哪里不知?我等早已劝过,只是,你也知道”
周宁一想县令的人品性子,他能做出这等事来,也真是不奇怪了。
两人又说了一阵话,各自告辞离去。
次日,县令果然又急急升堂审案
第310章 纷事杂乱()
夜。
乌云遮月,夜幕昏沉。
县城中的巷道已空空无人,只有冷幽幽的风吹着,蒙蒙的雾气中树影在摇动。
“梆——梆、梆、梆!”
更声响起,一名更夫手挑灯笼,在空荡荡的街上行走。
行经周府门外,忽地一阵冷风吹过,浓雾翻滚,更夫机灵灵打了个冷颤。
“嘶今夜怎的这般阴冷?罢了,反左右已是四更天,这劳什子打不打都没有人知道,寻个避风处喝两口酒才是。”
更夫紧了紧身上的袄子,把手上灯笼往自己凑近了些,加快了脚步。
他却不知,自己所经之处,突兀地出现了两个人影,模模糊糊隐在雾中。
更夫却视而不见,从那两人身上直穿了过去。
“这里就是那善人所在?”
两个奇怪的人影,看向巷旁周府,忽然开口道。
“将军所说的武者,便在此处,好似练就了些剑修手段,不如便顺手将其除去?”
“算了,事有轻重缓急。
那两只‘眼’是神君大事所系,容不得半点差错,将军命我等清理城中碍事之人,区区武人,有些小手段又如何?
剑修一脉早已没落,他就算走运得了些许运道,习得些手段,又能学得几分?不过凡胎肉体罢了,何足挂齿?我看将军不过是重责在身,有些多虑了。
那老和尚才是紧要,这小小武人,不过反掌可灭,在此之前,不要节外生枝。”
“好吧,算他走运,便让他多活两天,待处置了那和尚,再来送他上路。”
“你可不要大意,那老秃驴可不是个好易与的,将军的意思,只是让我等将他赶走,可不是让你胡来的。”
两个身影说着,在蒙蒙雾中渐渐消失。
白日。
淄川县衙中。
“来啊,带陈氏上堂。”
县令惊堂木一拍,已有衙役押着一年轻妇人上堂。
这妇人虽青丝高挽,却最多不过双十年华。
身着囚服,披着枷锁,仍难遮婀娜身段,脸色狼狈萎靡,明显已受过重刑,却不掩姿容艳色,反倒更让人见之犹怜。
“啪!”
县令手中惊堂木又是重重落下。
“陈氏,那朱三究竟如何害的人命?可是你与他私通,二人勾搭成奸,谋害亲夫?从实招来!”
陈氏闻得堂上喝问,娇躯一颤,眼中闪过丝丝惧意,泪水簌簌滑落:“大人,民妇实是不知,民妇素来与我夫恩爱,恪守妇道,怎会与人做此无脸无心之事?求大人明察!”
“还要狡辩!来人,上刑!”县令怒气勃发,都不再避讳,要当堂施刑。
当下便有衙役按住陈氏,另有衙役拿来夹棍,往陈氏十指上一套,左右缓缓拉分。
陈氏登时便尖声惨嚎,声嘶凄绝,闻者心颤。
直叫得几欲气绝,声不可闻,县令才捻须冷笑,摆手令左右退去。
“陈氏,你招是不招?”
陈氏趴在堂下,原本如青葱一般的双手十指,此时已变得肿胀难看,血痕斑斑,一阵阵地颤抖。
微微挣扎着抬起头,便又垂下,双眼一闭,神情哀绝:“我招”
县令抚须自得一笑,点头道:“嗯,如此,你画押吧。”
陈氏被左右架着画押,县令又转向跪伏一旁的朱三道:“朱三,陈氏已经招供,你还有何话可说?”
朱三此时已经被折磨得奄奄一息,闻言一声惨笑,虚弱道:“她不过一柔弱妇人,哪里受得了这刑罚折磨?罢了,既然如此,又何苦让她背上一个不贞不洁的罪名?
我实招了吧,她丈夫是我所杀,是我见色起意,想杀了她丈夫再将她娶过门来,她实与此事丝毫无,半点干不知情,全是我一人所为。”
县令冷笑:“你所说,可有何凭证?”
朱三闭目惨笑:“有血衣为证,是我当日杀人时所穿。”
“哦!血衣何在?”
“就在家中。”
县令大喜,呼唤来衙役速速去朱三家中搜寻血衣。
不多时,衙役便已赶回,却回报说朱三家中并无血衣。
县令大怒,又令左右酷刑拷打朱三。
朱三一阵惨叫之后,才断断续续说出血衣在家中,只有他能找到,县令当即让人押着他往朱家而去。
到了朱家,朱三母亲见到亲儿的凄惨模样,痛哭而出,想要扑上来,却被拦住。
县令带着差役汹汹而来,早已引得不少人注目,这番哭闹更是让朱家周围围上了不少人,却被县令让人挡在了外面。
他虽然昏聩,却还知道自己此时所为,到底是不能让太多人知道的。
屋中,朱三对着老母哭道:“孩儿不孝,请母亲把那血衣拿出吧。”
瘫坐在地上的朱母微微顿了顿,脸上神情突然变得哀恸欲绝:“我儿!”
朱三惨然勉力一笑:“母亲,如今给我血衣是死,不给也是死,反不如死个痛快,省得受这酷刑折磨,难得解脱。”
朱母凄然摇头,却是转身走入里屋,不多时,已捧着一物走出,脸色惨白,递出那物:“这便是血衣,你们拿去罢。”
县令大喜,使人查验,果然那衣物上血迹斑斑,不由哈哈大笑,将一干人、物带回县衙,反复验证朱三供词,终让他画押认罪,判了他个斩决,押入牢中,择日行刑。
周府。
周宁得了朱生被判斩刑的消息,喟然长叹,独自在庭院之中自斟自酌。
“周兄似有烦忧?”
花恺刚刚结束调息,从房中走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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