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她却那么认真地对他说:“师父,你不要喜欢向寒烟。”
在徒弟面前提他的私事,他终归有些不好意思,板着脸回她:“为师没有。”
到底有没有,却是连自己也不清楚的。
还是专心教徒弟吧。
她的天分虽然不高,但很认真很努力。
两人跋山涉水采药时,他温声介绍草药的药性与主治功能,她听的很仔细,有时还会举一反三。行医治病时,他判断出以她的能力可以救的时候,便会让她上场。
她倒是个敢的,无视旁人怀疑的眼光,有条不紊地诊治着。
千隐表示还是挺满意这个徒弟的。
因为怕麻烦,或是什么不好的流言,她将自己扮作了男子模样,跟在他身边像个药童。
千隐却察觉到,她好像在找什么人,自己的徒儿有什么不能问的,他本着关心徒弟的想法问了她。
找夫君?
他有些不信,隐隐不悦,却看见她满怀坚定深情的星眸。
什么男人竟然就这样不吭不响地拐跑了他的爱徒?
他选择忽略心里忽然涌起的不自在。
却在为她针灸时,再也找不到从前那般平静无波的情绪。
她学有所成,便开始独自游行。不是不担心,只是拗不过她。
光是找那个负心男,他就提过几次,但每次碰触到徒弟倔强的目光,之后他就不再提了。
心里好像有什么奇奇怪怪的东西涌上来,他有些酸。
蓦地想起多年前他心爱的徒弟那么认真地对他说:“师父,你不要喜欢向寒烟。”
不喜欢她,喜欢你可好?
他终于有些明了了自己心中这份隐秘的不伦恋慕。
作为她的师父,他竟然喜欢上了自己唯一的爱徒?
这叫他如何启齿?
只能瞒着。
她的身体却是越发破败起来,无力再行遍天下,便陪在了他身边,两人一起探讨医术。
千家人默认了他们的关系,不敢置喙,但他知道,她只是把他当做师父的。
她爱的人找不到,他在想,那个男人怕是已经死了。
她那么虚弱地躺在床上,执着地要他答应找个师娘,他怎么舍得拒了她,让她走的不安心?
只能应了她。
三天后,她阖目长逝。
看着她依旧娇艳若花的美丽容颜,他忍不住伸手轻抚,如同情人一般温柔喃语。
淡若琉璃的眼眸光华流转,柔情缱绻。
“阑儿,为师怕是要食言了……”
这一生,只对你食言这么一次。
可好?
第169章 民国舞女(1)()
星阑没有同小陆多说,便让它直接送她去了下一个世界。
初初醒转,仍是头痛欲裂,难以缓解。
站立着的身体忍不住踉跄一下,却栽入了一个温暖宽阔的怀抱。
有些年轻却也难掩别扭的磁性男音从她头顶传来:“你怎么了?”
星阑稍好了点,才从他的怀抱中起身,淡淡抬眸看他。
这是一个约莫二十三四的男人,穿着一件厚重温暖的军大衣,长身玉立,清贵钟灵毓秀的寒眸,高挺的鼻子,略薄的唇片微微发白,正难掩担忧又强自按捺地盯着她。
他穿着皮手套,撑着一把黑色的油纸伞挡住周身的风雪。
星阑微微扫视了他身后的建筑,又垂眸看了眼自己,才知道,她应该是来到民国时期了。
懒懒地看了眼男子,“无事,走吧。”
完全是下意识的行为。
男人也没有丝毫奇怪,想来原主平时也应该是这样的性子。
两人之间沉默不言地并肩走着。
大片的雪花依旧孜孜不倦地落下,星阑稍稍抬眸,越过了伞沿去看漆黑的夜幕。
眼前陡然闪过那张雅致如玉眉眼清冷的容颜,不知是何情绪浮现心头,她在心里低低唤了一声:师父……
身旁的男人却好像觉得这样的气氛有些尴尬,他掩唇轻咳了一声,似在掩饰内心的不安,“星阑,明日能否陪我去喝杯咖啡?”
星阑可有可无地轻轻颔首,只字不言。
但一直关注着的男人怎么可能没看到,眸中划过轻微的欣喜,他竭力压下飞起的唇角,声音似有些愉悦,“我让人来接你。”
“嗯。”
星阑淡淡应了声,有些慵懒的眉眼侧目向他看来,一个轻轻的动作却被她做的妩媚流转,自己却不自知。
男子眼中微痴,转瞬又恢复了从容,“你家到了。”
拒绝了男人送她上楼,星阑走进了公寓楼。
但她不知道自己家在哪儿呀。
靠着雪白冰冷的墙壁,她用了几分钟飞快地接受了剧情和记忆。
然后回到了温暖如春的家中。
她原本只是一个落魄的孤女,生的一张如花好容颜,便被仙乐舞宫的人买去,加以训练。她不知道从前的名字,舞宫里的妈妈给她取了个花名,星阑。她身姿高挑修长,习练各种舞蹈也不在话下,兼之被买来之前,受尽了人间冷暖,身上便自带着一种慵懒清媚,万事不放心上的气质。
按原主的话来讲,男人都是贱骨头,你越是不假辞色,他们越是趋之若鹜。
原主混着风月场,长袖善舞,八面玲珑。几年下来,成了十里洋场响当当的绝世名伶。她付出了自己所有财产除了这套房子,还跟舞宫的负责人签下了极为不平等的条约,才获得了自由之身。
才不用被迫听妈妈的话,去陪那些她厌恶至极的男人喝酒跳舞。
与哪位恩客跳舞唱曲儿,如今都是她的自由。她只需要给舞宫带来利益便可。
至于刚刚那个男人,他叫周珩,是新近看上星阑且又身份尊贵的督军之子。
第170章 民国舞女(2)()
原主对这种身份尊贵又年轻冲动的男人,向来是避而远之,但舞宫的妈妈说了,连舞宫负责人都得罪不起的人物,你一个舞女还敢拒绝?
说到底,只要不离开那个圈子,她就还得受制于人。
星阑到底要和他周旋。
原本以为,周珩只是她众多恩客中稍尊贵的那一位,没什么特别的。
岂料,原主偏偏被他那一颗赤子之心感动了。
原主自幼就吃尽了苦头,她还曾跪在冰天雪地里乞讨过,一颗心早就被世人的冷眼伤的千疮百孔。
她一直紧守着自己的心房,表面言笑晏晏,实则内心毫无波动。
周珩却与她以往的客人不一样。那些男人只想着占她便宜,获得她的芳心,人前可以谄媚地讨好着她,人后也可以与别人暗讽她就是个妓子,装什么清高!
但周珩,却是真心喜欢她的。
她冻得手指发白的时候,他会双手拢着她的手,冲她微微浅笑;她不经意间对面前搭讪的男人透露一丝不耐时,他看出她的小情绪,就会强行拥着她离开,不让她难做……
但他又是个傻的!
周珩约她,她疏于应对,他就会在她家楼下等了又等,冻得瑟瑟发抖,见她下来时,却只字不提。他也会为了买她最爱吃的芙蓉酥,大老远地开车去西城,怕芙蓉酥冷了就贴身放着,烫伤了肌肤……
前人说过:“精诚所至,金石为开。”
周珩终于守得云开见月明,原身喜欢上了他。
一旦开始喜欢了,就越陷越深,越陷越深。
周珩的确是真心喜欢过原主的。
只可惜,他的官配另有其人。
原主不过是他年少时热烈追逐过的一个梦境,他一时被迷惑了,他便以为那是爱。
得到手了,才觉得没有那么好。
原身是舞女,贞洁早已不在。所以当周珩顶着父母巨大压力和甚嚣尘上的流言纳她进门时,那一夜,也没有那么圆满。
原主并不是个心高气傲的人,她的慵懒清冷只是表象,刻在骨子里的卑微才是她最真实的面目,因为她那样的出身也没有想过更没有资格要嫁给谁做正房。
她只愿意选择她以为对的人。
她觉得这个人是周珩。
可洞房花烛夜只不过是她婚姻悲剧的开端。
原主看出了周珩对她竟然不是处子的惊讶,可她没看出流转于他眼底的不悦与失望。
在从前的情况下,她能保住性命已经让她花费万般力气,清白?就是个笑话!
她深爱周珩,周珩曾许诺她一生一世一双人。
她信了,却被伤的体无完肤。
她从前能在舞宫里混的风生水起,自然也能在周府里过的如鱼得水。
只可惜,这一切都抵挡不住周珩越来越远的心。
周珩听过她散万金只为求自由之身的事情,本以为她是万丈红尘中一朵摇曳生姿与众不同的牡丹花,娶回来之后才知道她只是一朵带刺有毒的罂粟花。
他们离得越近,反而让周珩愈加生厌。
但周珩也从未想过要负她,他只是需要一段时间来冷静。
第171章 民国舞女(3)()
只是,他的青梅竹马却以一种横冲直撞的姿态闯进了他的感情生活。
本来,他只将连绣当做投缘的好朋友。
谁知道,危险来临时,她竟不惜生命替他挡枪!
两人的情感开始有了交汇。
周珩变心了,他懂得了什么是爱。
对原主解释时,他说他对她只是一时的迷恋,或许喜欢过,却不曾爱过。
原身哪里甘心?
然后一番作死之后,死在了周珩的枪下,他亲手开的枪。
临死前的绝望不甘溢满心间。
星阑冷冷地勾起嘴角,又是一个移情别恋的渣男。
又?
为什么是又?
星阑垂下眸子,却也想不起来为什么。
只是原身的心愿却和这个男人有密切的关系。
不再对任何人交付真心,让周珩也尝尝一腔真心付诸东流的感觉。
前者她还行,后者的话是要她去勾引周珩,然后再甩了他吗?
星阑皱起秀气的眉毛,这种事她可做不来。
先走一步看一步吧,她可不想对着一个渣男虚与委蛇。
透过模糊的玻璃,她抬眸远眺,风雪浩大,模糊了一切。
第二天一早,大雪已经停了,星阑楼下就停了一辆汽车,周珩坐在车中,正眼巴巴地望着楼道口,望穿秋水。
汽车在这时可是个稀罕玩意,楼道里,公寓附近,人来人往都免不了往那车子看一眼,又看一眼。
星阑早上刚起的时候是接到了周珩打来的电话的,那种老旧式的手摇电话突然响起时还把她吓了一跳,蒙了一瞬才接起听到周珩说他要出发来接她了。
来这么早,喝什么咖啡?直接吃早饭吧!
星阑冷冷地勾起了唇角,有些不悦。
她慢条斯理地整理着自己,光可鉴人的西洋镜里映着她妩媚如花的容颜,如云青丝,胜雪肌肤,琼鼻朱唇,她天生一双媚眼如丝,微微挑起便生万种风情。
这张脸,倒是生的艳丽倾城。
星阑眨了眨长睫,可能受到原主性格的影响,此时她只是懒懒地开始描眉画唇,不想起身,更不愿下楼去见那个薄情寡性的男人。
但答应了人家,自然还是要下去的。
原主家里旗袍最多,她也入乡随俗穿了一件淡红色用金线绣着大片花朵的夹棉旗袍,旗袍勾勒出她窈窕玲珑的身形,开叉至膝盖上方一点,她怕冷,里头还穿了一条玻璃丝袜,再披了个雪白的滚边坎肩,便拎着小包下楼了。
乍一接触外面的冷空气,她冷不丁被冻得打了个哆嗦,转头便看见周珩面色微喜地下了车,迎了上来,“星阑,快上车,外面冷。”
星阑淡淡地瞥了他一眼,微微颔首,便依言上了车。
周珩坐在她旁边,一双星眸一眨也不眨地看着她,耳根悄悄染了丝粉色,“星阑,如今天色尚早,不如我们去尚粥坊用些早点吧。”
星阑的神态恹恹的,闻言也只是轻轻“唔”了一声。
周珩眸色迷离了一瞬,很快又清明过来,跟司机说了一声,便开始跟星阑有一搭没一搭地说起话来,星阑疏于应对,每每周珩说上许多,才换来她些许的回应。
第172章 民国舞女(4)()
若是以往,星阑自然不会如此懈怠地面对一位督军之子,可原身摸到了门道,假若她言笑晏晏地面对周珩,只会引来周珩的不喜,周珩更喜欢她冷淡慵懒的模样。
星阑:好犯贱……
两人一道去了尚粥坊吃了早点,又去了舞厅跳了几支舞,依星阑的想法便在街上逛了起来。
这个时期街上并不是很繁华,相比二十一世纪的现代都市简陋了许多,但也比古代好上许多。
星阑踩着一双高跟鞋,啪嗒啪嗒地落在青石板面上,身姿修长,体态婀娜,眼眸幽幽似沉淀了深潭冰水,又似映照了万千星辰。
她散漫地走在微微熙攘的街道上,却没有什么能引起她真正的兴趣。
周珩亦步亦趋地与她并肩走着,清贵无双的身形倒和星阑看起来珠联璧合一般。
“星阑,这十里街有一家最是出名的脂粉铺子,你若是有兴趣我们可以去看看。”周珩在她旁边介绍道,一双黑黢黢的眸子看着她,盈着晶亮的光芒。
星阑可有可无地点了点头。
这个脂粉铺子开的倒是阔气,光是门口就比别的门店大了两倍有余,牌匾上两个磅礴的行书,芳华庭。
星阑的眸子闪了闪,便和周珩一同走了进去。
其实这里原身平时也没少来过,但星阑毕竟没见识过,反正也无聊。
“星阑小姐,您可是许久没来啊!”店里有认识她的女侍笑容满面地迎了上来,她倒是不认得周珩,看着新面孔,只以为又是星阑新近钓上的公子哥。
星阑冲她微微颔首。
女侍微微鞠躬,含笑着引着两人去了柜台前,“您上次不是在小店问过蜜丝佛陀吗?我们掌柜的可是花费了大力气弄来了一批……”
星阑对这些没多大兴趣,懒懒地听着,转眸却看见了穿着一对相似的淡蓝色旗袍的姐妹花走了进来。
眼中划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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