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疆亦笑着点头,“不错。”
无阑掩面借饮酒的空当,悄然服下了一枚解毒丸。
这酒中的毒不算高明,可能对方也根本就料不到,她竟然是会医术和毒术的吧。
杜疆和她有一茬没一茬地闲聊着。
本正等着毒性发作,谁料无阑越喝越精神,眼睛越发明亮,听声音也没有任何不对劲。
杜疆心中疑窦顿生。
无阑却好似不经意地开口道:“听说杜公子使得一手出神入化的好鞭法,不知能否让我也见识见识?”
杜疆深深地望了她一眼,“自然,无阑大人想看在下便给你耍上一耍!”
然后抬手在轮椅上一拍,不知从哪里竟然抽出了一根长度约七八米的细长鞭子来。
这细鞭子同体泛着黑色,也看不出来是由何材质做成的,但瞧着定然是价值不菲的。
无阑没再喝酒,单手支着下巴淡淡地打量着他。
杜疆挥了挥鞭子,然后也没见他如何大幅度地挥动胳膊,那鞭子好像活过来了一般,仿佛游蛇一般在空中飞窜,游走,灵活地上下翻腾,而且,竟然还是能够伸缩的!
特殊的材质与制作手法,成就了这么一条十分适合杜疆的绝妙鞭子!
然后闪电一般倏地飞窜到了无阑跟前,直直地,好像毒蛇吐着信子一般,带着一股森冷的杀意扑面而来!
无阑眼睛也没眨一下,忽地伸指,便将这细鞭捏在掌心,触手冰凉,而且……
无阑眸光微微一闪。
还有毒。
她扔了鞭子,低眸间不经意地望了眼自己手掌,颜色已经微微泛乌,然后便眼睁睁地看着这抹乌色陷进她的皮肤之中,她的肌肤转瞬又恢复了正常。
若不是她眼尖及时去看,恐怕都不知道自己摸了下鞭子就已经中毒了吧。
眸色略深了深,她抬起浓密长睫去看杜疆。
杜疆已经收了鞭子,她看到鞭子柄端包裹了深红色的材质,那一段应该隔离了毒素。
“无阑大人好快的动作!竟然能抓住我的鞭子!”杜疆将鞭子放入了轮椅的机关中,真心实意地夸赞道。
“你的鞭法也的确出色,若不是我反应得快,我还真不一定能抓住。”无阑运功,将那一缕陷入肌肤的毒素从指尖逼了出来。
若不是她看见了,恐怕也不会以为自己已经中毒了。
第1653章 伪金主(127)()
这杜疆,阴谋诡计还真是层出不穷。
如此阴险毒辣的手段,无阑真心不想承认,他就是当年的阿疆。
“呵呵,还是无阑大人厉害。”杜疆眸光闪烁,垂眸间眼底划过一抹深深的戾气与杀意。
“说起来,不知这鞭子是何材质,我摸着怎觉得有些古怪。”
“这鞭子乃是乌金和铜石所铸,我特意找了能工巧匠所制。”杜疆微笑道,心里却是慢慢纳闷了起来,按理说,他已经不动声色地对她下了好几种毒药了,怎地一点反应也没有。
只能说,果然不愧是从鹤唳岭出来的人吗?还直接坐上了无殇城三把手的位置,定然是有无数手段的。
杜疆眸色微微一深,隐藏在案桌下的手掌紧紧捏起。
无阑抿唇点头道:“不错。”
“无阑大人,这香乌酒我那还有一坛,如果你喜欢的话,可以送与你。”杜疆看着那酒,忽然道。
无阑垂下眼眸,微微颔首,“好啊,这酒真是不错,正巧过几天我便要离开东乌了,便带着这坛子酒走吧。”
“你要离开东乌?”杜疆神情微微一变,显然有些诧异。
无阑神色淡淡地点了点头,“是啊,在这边的事务我已经处理完毕,自然是要离开的。”
“那还真是可惜了,本来我还想着邀请无阑大人一同去东乌最有名的东乌阁去看看呢!”杜疆口吻中满是遗憾。
无阑看了他一眼,“无妨,东乌阁我已经去过了,你若是还不曾去,找他人作陪也是可以的。”
杜疆附和地点点头。
内心却是咬牙切齿起来了,他的毒药通通没有任何效果!
无阑就是无阑!什么手段放在她面前都是不堪一击!
他这边兀自想着,却忽然发现……他的手怎么动不了了?
那种熟悉到骨子里的麻痹感忽然蔓延了全身,他放在了轮椅上随时能抽出鞭子的手掌,也完全动弹不得。
这是怎么回事?
“杜公子,你怎么了?”无阑漆黑的眼眸中划过一丝清浅的笑意,转瞬即逝,“是不是发现……自己动不了了?”
杜疆顿时抬眸冷冷地看向了她。
无阑勾唇,声音慢条斯理,透着股气定神闲的味道,“杜公子,你还是可以开口的,不必对我如此怒目,毕竟……我做的,可不及你十分之一。”
杜疆脸色微微有些难看,“你……怎么知道?”
“我怎么知道?当然是因为杜公子还不够了解我啊!”无阑忽然挥袖,掌风凌厉,狠狠地在他脸上打了一巴掌,声音冷冽如冰,“杜公子也太小看我了,不过区区一些小毒,就以为能难得到我吗?”
杜疆受了她一巴掌,一点恼怒之色也没有,反而是目光阴冷地看着她,忽然低低地笑了一声,“的确,不能小看你,毕竟是无殇公子看上的女人,自然还是有真本事的。”
无阑冷着脸,“啪”地一声,反手又是一个巴掌!
“没想到杜公子长得人模人样,这张嘴,却是龌龊下流。”
“我龌龊下流?!”杜疆猛地笑了出来,笑出了声。
第1654章 伪金主(128)()
“无阑你简直不要太可笑!”杜疆哈哈笑道,漆黑的眼眸满是讥讽与憎恨,“到底是谁忘恩负义!是谁龌龊下流!”
无阑安坐不动,看着模样似颠似狂的杜疆,眼眸一点点地冷了下去。
她曼声开口,一字一句,犹如千钧。
“阿疆,如果我知道我来东乌,会看到如今这般模样的你,我宁愿我从来没有来过东乌,从来没有认出你来。”
杜疆微微一愣,然后嗤笑了一声,“我从来不知你竟然还是这么虚伪的人,实话告诉你,我从来没有哪一天像今日这般清醒!”
“清醒?那你在做什么?”无阑冷冷地问道。
“怎么?我要杀你,你是不是觉得伤心了?难过了?”杜疆白皙的面容露出一抹笑容,不知是因为激动还是什么,脸色渐渐泛出一丝红晕。
无阑冷着眸子看他。
杜疆一动也不动,眼珠睁得大大的,仿佛有黑色的光芒在其中流转,看起来竟然还有些吓人。
看着她这么冷漠冰冷的眼神,杜疆反而生气了,脸上泛着不正常的红晕,歇斯底里地大喊:“你凭什么!凭什么这么看着我!是你!是你见死不救!是你先丢下了我!抛弃了我!是你先放弃了我!”
无阑微微一愣,静静地看着他。
“四年前!我掉进了深坑!你为什么不来救我!”
“为什么!!”
少年声嘶力竭一般的质问忽然击中了无阑,她的心脏骤然一缩!
声音微微沙哑。
“……你……说什么?”
“呵!你这个样子看了真叫我作呕!你不是应该居高临下地看着我,就像看一只臭虫一样吗?!你不是一直都那么看我吗?!我是累赘!我是臭虫!我是垃圾!你不就是这样看我的吗?!”少年的神情已然完全陷入癫狂,他面色扭曲得狠,目光微微赤红,憎恨地望着她,好像她是他不共戴天的仇人一样。
无阑神情微微一动,立马便判断出,杜疆精神上已经出现了问题。
她抿了抿唇,声音放得温和了一些,“我没有抛弃你,也没有丢下你不管,阿疆,我在那个深坑的洞口旁坐了三天三夜,喊你的名字喊了三天三夜。”
“不可能!”杜疆立马斩钉截铁地说道,目光赤红而扭曲地望着她,声音也嘶哑得厉害,“我没有听见!我什么都没听见!我一直喊你,喊你老大,喊你姐姐,没有人应我……没有人……我一个人在那片黑暗中呆了整整两年!无阑,你知道我是怎么活下去的吗?”
无阑静静地看着他,清冷的瞳眸中忽然浮现了一丝怜惜。
她的手微微一动,想如同四年前一样,摸摸他的头,别扭地说几句话,那样的话,阿疆是不是又会笑着说没关系了。
“我的腿好疼,一直疼一直疼……疼得我晕不过去,疼到后面都麻木了,我就不疼了!哈哈!我就不疼了!我就睡得着了!不用再被痛醒了!后来在夜里我也能看得清了!我一低头,无阑,你知道我看见了什么吗?我的腿膝盖以下都被虫子吃掉了!”
第1655章 伪金主(129)()
“可是我还好饿……我该吃什么呢?无阑,你知道吗?我真羡慕虫子,它可以吃我的腿,那我可以吃什么呢?后来我爬啊爬,终于找到吃的了!无阑,你知道我吃的什么吗?你想不到的!你一定想不到的!”杜疆越说整个人便越发激动,激动得语无伦次,激动得双目泛红,神情狰狞而扭曲,整个人痴痴狂狂,好似疯了一般。
无阑从喉间溢出一声轻叹,慢慢起身,走到了他的旁边,伸手按住了他的太阳穴。
杜疆动不了,感觉到她的动作,直接就笑了,又哭又笑,眼睛通红,却干涩得连半滴眼泪都流不出来,“你想干什么!你是不是想杀我?!你是不是要杀我?!你杀了我吧!你杀了我吧!我就不用这么痛苦了!我就可以去陪我娘和我妹妹了!”
无阑的手轻轻一抖,眸光瞬间幽深难辨,声音有些艰涩,“你说什么?”
“你杀了我吧!你杀了我吧!”杜疆已经有些神志不清了,翻来覆去便重复着这句话。
无阑伸指点在他脑袋上的几处穴道,然后开始慢慢按揉他的太阳穴。
杜疆的神色终于微微松懈,不再像刚才那样歇斯底里,狰狞扭曲了。
无阑继续按摩,压下心中的惊涛骇浪,伸手塞了枚提升精气神的药丸给他。
杜疆完全任由她摆布。
不知过了多久,杜疆才又慢慢清醒了过来,消瘦的脸庞愈发苍白孱弱,他好像已经忘了自己方才的疯言疯语一般,看向站在他旁边的无阑,露出了一个浅浅的得体笑容,眼眶留着残红,眼瞳漆黑深邃,“无阑大人,怎么不坐下来喝酒?”
无阑的眸光一瞬间便深了。
她重新在杜疆的对面坐了下来,清冷无波的眼眸带着审视,打量着眼前年纪实际上比她还小的男子。
看了他一会儿,无阑忽然起身,“杜公子,我忽然想起我今日还有事,就不留下来了,我先走了,告辞。”
杜疆还没来得及说一句挽留的话,女子便点足而起,用轻功离开了。
什么事这么着急?
刚刚不还慢悠悠地喝着小酒吗?
杜疆微微纳闷,看着只剩下了半坛的香乌酒,头忽然有点痛。
*
无阑回去之后,马不停蹄直接给无殇城的情报部去了信,要他们调查当年的闻疆以及现在阿疆娘等人的踪迹。
就这么在东乌坐着,无阑也待不住,直接打马又去了袁州萧山,又回到了那间破旧的茅草屋前,问了不下十个村民,得知阿疆娘母女俩的确是搬家了。
既是搬家,为什么杜疆一口咬定他娘和妹妹已经死了?
无阑眸光渐深。
现在最重要的就是找到阿疆娘和闻娇的踪迹。
无阑苦苦思索了一会儿,忽然想到当年情急之下编出来的那个地址。
如果阿疆娘真的搬家了,给那个地方去了信也是有可能的。
无阑想到便做,也不管清河距离有多远了。
骑着马日夜兼程地赶去了清河。
这边东乌。
“你说什么?!无阑已经离开了东乌?!”
第1656章 伪金主(130)()
“是的,无阑所住的地方已经有半个月不曾见到人影了!”下属硬着头皮禀报。
杜疆的脸色瞬间阴沉如水,“去,务必追查到她的踪迹!无阑此人!我必要亲手诛杀!”
“是!”属下退去。
杜疆身后的稳重青年忽然温和出声,“杜疆,别动怒,保持心情平稳,我去给你弹一曲吧。”
杜疆闭上眼睛,微微点头。
“子豫,幸好有你。”
*
无阑以最快的速度赶到了清河,凭着记忆找到了自己当年买下却空置了一年多的府宅。
门上已经落了一层厚厚的灰烬,无阑没有钥匙,便直接翻墙而进。
空无一人,什么也没有。
没有人住过的痕迹。
还是只是她当年来过一趟,匆匆看过一眼的模样。
无阑蹙紧了眉毛,想了想,敲门问了一下附近的邻居。
开门的是个老婆婆,家仆模样。
无阑指着那扇落满灰尘蜘蛛网的大门,温和问道:“阿婆,这一年来可有人来敲这家的门?”
阿婆眯着老眼昏花的眼睛端详了她一眼,然后仔仔细细地思考了一下,“……没有。”
没有?
无阑抿了抿唇,“阿婆你再想想,真的没有吗?是一对母女,女儿才七八岁大,眼睛很大,很可爱。”
阿婆果然又仔仔细细地想了一遍,坚定地摇了摇头,“没有。”
无阑微微失望。
恰在此时,一道熟悉至极的明媚女声自她背后响起:“王阿婆,你在跟谁讲话啊?”
无阑瞬间屏息,如芒在背。
另一道凌厉而森凉的目光就那么在她身后,一眨不眨地盯着她的背影,施施然,不动声色。
“小姐,我也不知道,这位姑娘在打听人呢!”王阿婆看向无阑身后,呵呵笑道。
“跟你打听?我没记错的话,王阿婆你才来这里一个月都不到吧,这位姑娘,你可能要失望了。”清脆的女声友好地响起。
无阑却是一动不动地杵在原地,背对着他们,身躯有些僵硬。
王阿婆恍然大悟地看向无阑,拍了拍自己额头,“哦,对啊,我还当自己住在东府巷呢,姑娘啊,人老了记忆力就是不好,你问的事我也不知道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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