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然，她猛地伸手，捏住了杜疆的脖子！
“你做什么？！”章子豫大惊失色，猛地冲上来，直接被无阑一脚踢出了老远。
杜疆勉强地微笑，“恩……恩人你这是做什么？”
无阑深深地望着他，“相比起恨我，杜疆，你更想活着。”
竟然对她，连恩人都叫得出口。
只是为了能够活着，将来再找机会一雪前耻。
“我……叫杜疆？”男人的神情有一瞬间的茫然，只是被无阑掐着脖子，他的面庞渐渐充血。
无阑望着他，看着他越来越充血的脸庞，有些翻起了白眼，猛地将他丢在了地上，深深地叹息了一声。
“杜疆，你赌的是，我始终不能下死手杀了你。”
杜疆像只破布娃娃一样瘫倒在地，埋头倒地的瞬间，听到无阑这句话，他唇边勾起了一个讥讽的笑意。
是的，无阑说的不错。
他一直都非常清楚这一点。
几乎每一次两人的交锋，无阑都可以占据上风，却一而再再而三地心软，而没有对他下死手。
杜疆利用的，便是她这一丝心软。
他最嗤之以鼻的，也是她这一丝心软。
再抬起头来，杜疆的脸色却已经是纯然无辜的不解与疑惑，他大口地喘着气，脸色通红。
章子豫连滚带爬地爬到他身边，小心翼翼地扶起了他，抬起头脸色狰狞地骂她：“你这个毒妇……”
杜疆拦住了他没让他继续说下去，然后抬起头来，眼神里还带着水色，继续装模作样地道：“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但姑娘，这条命是你救的，你想杀便杀吧。”
第1443章 公子无殇（205）（）
无阑眯着眼睛垂眸看他，“你以为我真的不会杀你吗？”
杜疆垂眸，没有开口。
无阑居高临下地看着他，“那日跟你说查不到是唬你的，你跟无殇城之间的恩怨，我今日都知晓了。”
杜疆掩在袖中的手掌死死捏紧。
无阑轻轻叹息一声，“杜疆，你的境遇的确悲惨。”
无殇城被送到鹤唳岭训练的孩子，都是各地各分部搜集来的无家可归的孩子，而且具有一定习武天赋的。
可世界上哪有这么多无家可归还是个练武好苗子的孩子？
当年在袁州无殇城分部的人，根本就不是什么好人。
每年都要向无殇城鹤唳岭输送优秀的练武幼苗，他完成不了指标就会受到惩处。
“世界上哪有那么多命运悲惨把我们无殇城当作唯一救命稻草的孩子，在我看来，主动去找不如自己制造一个……”
这是当时那位当权者的原话。
就因为这么一句话，就因为要完成上级的指令。
他毁了一个原本就泪如危卵的三口之家。
也就是闻疆，阿疆娘，闻娇三人。
阿疆娘的负债累累是因为有人暗中操作，无殇城的人又适时出现，给小小的阿疆以希望……
杜疆悲惨而痛苦的一生，始于无殇城。
怪不得，他会那么憎恨无殇城。
无阑低眸看着沉默不已的杜疆，“你无需在我面前伪装，我研制出来的药，我自然知道它有着什么样的副作用。”
七日海棠还没有达到她心中的尽善尽美。
若杜疆只是一个普通的而没有身患癔症的人，她的七日海棠一定会很有效果，只可惜，杜疆的精神世界本就是错乱的。
他有着多重人格，他的精神，他的记忆世界，本就错乱而又混乱的。
七日海棠根本就发挥不了本应该有的功效。
杜疆唇边终于露出一个讥讽的笑意，恶劣的嗓音慢慢响起，“原来你知道啊姐姐，我还怕你知道自己的药不行，就很努力地在你面前演呢！”
无阑看着他，“你们一出来，想必立刻就设法通知了杜家的人吧，只可惜，你们等不到了。”
无阑话音刚落，便抽出了腰间的长刀，以极快的速度在章子豫颈间划出了一道血线！
“嗤”地一声，鲜血飞溅，杜疆离得近，滚烫的血飘了几滴在他脸上，他愣住了，呆呆地望着身旁的章子豫，好一会儿才发出了微微沙哑的嗓音，“你杀了子豫。”
无阑面无表情，“那又如何？我本就是鹤唳岭专门培养出来的刽子手，心软，才是我最不该有的情绪。”
或许，也不叫心软。
只是，下意识地保持着一种所谓叫做良知的东西。
她无阑，从来都不是一个善良之人。
只是，世间有其准则，她只有遵守着这样的准则，才能不为世人所不容。
“你真狠啊……你杀了闻疆，你杀了我娘，我妹妹，如今，你还杀了子豫……你杀遍了我所有深深在乎着的人，如今，什么也没有了……”杜疆吃吃地笑，将章子豫的头颅抱在怀里，低垂着长睫，教人看不清他眼中的神色。
第1444章 公子无殇（206）（）
纪黎疏微微一噎，很快便转换好神色，笑意温和地道：“我并非此意，只是纪阑，你是我见过在医术上最有天赋的人，你远远要比当初的我更加优秀出色，如果师父当初遇见的是你，恐怕就要弃我于不顾了。”
“你的师傅……是纪棠雨吗？”无阑心中一动，试探问道。
“不错，她也是棠雨谷的创始人。”纪黎疏温和神色依旧不变，雅致眉眼神情平静。
“她在江湖上的名气很大，大到连那个时候无名小卒的我都如雷贯耳。”
“怎么？听你这语气你还挺仰慕她的？”纪黎疏浅笑勾唇反问，琥珀色的眼眸微微闪烁。
无阑略略颔首，神情认真地道：“江湖上的人都夸她妙手回春，一身医术都可活死人肉白骨，她也救了很多人，真的非常厉害！”
纪黎疏神色微微淡了，不咸不淡地道：“也就你这种无名小卒吧，竟然会去仰慕那种人！”
无阑眸光一动，“哪种人？”
纪黎疏伸出长指，将细针从人体模具上猛地拔下，声音中似带了一丝讥讽，“好人。”
无阑故意装作没有听懂他话里的嘲讽之意，继续神色认真地说道：“嗯，纪棠雨的确是好人，她的一身医术登峰造极，如果对象是她，我倒愿意拜师。”
“拜她为师？！”纪黎疏神情似有些冷漠，猛地一挥袖子，条案上的模具都被甩了下来，声音冷得像含了冰渣子，“我这辈子，最后悔的事情就是拜她为师！像你这样识人不清的徒弟，我不要也罢！”
狠话一甩完，他便猛地转身离开了药室。
只留无阑在原地若有所思。
纪黎疏竟然这么厌恶纪棠雨，那对于他所厌恶的人留下来的典籍，纵然没有烧了，也绝对不会放在自己身边。
那么……《海棠秘典》会在哪里呢？
无阑蹙眉沉思。
藏书阁！
她眼眸一亮！
她应该比之前更加认真更加仔细地排查一下藏书阁了！
*
正当无阑有空没空都往藏书阁跑，翻阅书籍的时候。
纪黎疏也收到了一个让他震动万分的消息。
“你说什么？！小姐找到了！”
向来温和平易近人的男人第一次那么不受控制，猛地提起属下的领子，一字一句地又问了一遍。
属下有些被吓到，咽了咽口水之后沉声又答了一遍：“属下沿着主子提供的线索，在东府巷追查了很久，确定了很多家富户。郸城苏家夫妇将近十年前曾外出做生意，路过清河东府巷，苏夫人听到孩童啼哭声，于是在巷口救下了一个约莫四岁的女童，苏家夫妇常年无所出，便将这女童当做了自己的孩子抚养长大，并给她取名苏青萝。苏小姐并不知道自己的真实身世，而苏家夫妇后来也不曾有子嗣，所以苏小姐是从小锦衣玉食长大的，并没有吃过什么苦。属下之所以这么快就注意到郸城苏家，是因为苏家在城内以及邻近几个城，都发布了悬赏，苏小姐身患重病，悬赏千金以求名医。”
第1445章 公子无殇（207）（）
“你有几成的把握确定苏青萝是纪梨小姐？”纪黎疏提着他的领子，神色严肃地发问。
“属下得知苏家悬赏的事情以后，便派人到处走访，苏小姐就是纪梨小姐的可能性有九成！”下属铿锵有力地道。
九成！
纪黎疏大喜，控制不住地勾唇露出笑容，他拍了拍下属的肩膀，难得夸赞道：“做得好！派人盯着苏家，继续搜查线索，我即日便会出发，动身去郸城。”
*
“去郸城？！少爷为什么不带着我去呢？”纪苦大呼小叫了起来，有些可怜巴巴地盯着安之若素的纪黎疏，“自从纪阑来了以后，药房我都不常进了，少爷外出向来是带着我的，怎么这次又还是纪阑呢？”
“让你轻松点你怎么还抱怨上了？”纪黎疏眼角眉梢都洋溢着莫名的喜色，屈指敲了敲少年白皙的脑门，男人的声音温和如风，“以前总跟我说，羡慕纪雅他们，不用跟着我到处跑来跑去，也不用伺候我，羡慕他们可以做自己的事，怎么如今又变卦了？”
纪苦摸了摸微红的额头，没好气地瞪了一眼无阑，轻声嘟囔：“我也不知道，我现在就想跟着少爷嘛！”
“好了，我这次出去是办正事，带上纪阑更好些，你就留在谷内吧。”
“你哪次出去不是说要办正事……那个时候怎么就能带着我呢？”纪苦不甘心，小声嘀咕。
纪黎疏装作没有听到。
无阑也完全没有理会这个失了宠在这里撒娇的少年。
两人稍作休整，便一同离开了棠雨谷。
在谷内呆了近两个月，再一次出来感受到谷外的气息，无阑心中也并没有多大感觉。
她只是在想《海棠秘典》的事情。
目前的任务已经陷入了僵局。
到目前为止她都没有得到任何有关《海棠秘典》的线索，要不是有一次假装问纪雅秘典的事，她都要怀疑到底这本秘典存不存在了。
这次没有反抗愿意跟着纪黎疏出来，也是因为想要从他这边下手，旁敲侧击地打探秘典的消息。
郸城离棠雨谷有些距离，在路上，无阑又要跟个老妈子似的，尽职尽责地伺候纪黎疏。
好在纪黎疏明显心神不放在她身上，也没有刁难她。
只是那眼角眉梢的喜色，无阑都看得分明。
应该是什么好事。
趁着纪黎疏心情好，有一次无阑又漫不经心地提起了纪棠雨。
“纪棠雨是个怎么样的人？”
“你还真是锲而不舍啊，怎么就对她感兴趣呢？你看起来也不想有特殊癖好的人啊。”纪黎疏上下打量了她一番，声音温和而又疑惑。
态度却是比上一次要好多了。
无阑面无表情，“世人恐怕大多数都对她感兴趣。”
在江湖上，纪棠雨早已经是传说了。
闻言纪黎疏也不否认，慢慢地点了下头，“也对，你们不过都是外人，根本就不知道……她是多么自私妄为的一个女人。”
仿佛有画卷在面前缓缓展开，无阑第一次，接触到了那个名为纪棠雨的平生的蛛丝马迹。
第1446章 公子无殇（208）（）
纪棠雨是个怎样的人呢？
她出身世家，天赋纵横，自幼时起便博闻强识，通读经史，是个腹有诗书气自华的女子。
五岁的时候生过一场大病，脱胎换骨重获新生以后，对医术开始有了浓厚的兴趣，她的父母都是宠孩子没边的人，顺着她的兴趣给她请了一位名医做老师。
纪棠雨在医学上有着惊人的天赋。
当然，讲到这里，纪黎疏笑眯眯地补充了一句，“但还是没有你的天赋强。”
天赋卓绝的女孩很快就在江湖中崭露头角，一一治好了当时许多人为之困扰多年的夙疾，一时间，纪棠雨声名鹊起。
伴随着名气而来的，是各种各样阴险小人的嫉妒与暗害。
纪棠雨忙着钻研各种疑难杂症的时候，是她的父母为她撑起了一片天。
还给她带来了一个武功高强的护卫，叫黎青山。
纪棠雨一度以为他是纪家花重金请来的，实际上是黎青山毛遂自荐，自己主动请缨上门来保护纪棠雨的。
只因，黎青山对纪棠雨一见钟情。
在她专注地医治好他多年好友的陈年夙疾的时候，他就站在一旁的人群中，看着这位闪闪发光的女孩，不可抑制地沦陷了。
黎青山也是江湖中颇有名气的少年英才，出身世家，相貌堂堂，俊朗不凡，兼之一身高强武功，不知道有多少女孩对他芳心暗许。
如果纪棠雨也喜欢上黎青山，或许后来就没有那么多事了。
纪黎疏的语气似有些感慨。
只可惜，像纪棠雨那样从小便出类拔萃优秀出众的女孩，眼光和心气恐怕要比那官家小姐还要高。
她只是把默默陪在她身边保护她的黎青山，当做了一个普通的侍卫。
仅此而已。
心高气傲的纪棠雨醉心于医术，只觉得这天下男儿都是泥做的骨肉，她瞧着便觉浊臭逼人。
是以心如止水，在医术上的钻研越发高深。
直到一个男人慕名求医而来。
他的名字，叫容胥。
*
说到这里，纪黎疏忽然停了，琥珀色的眸光似悠远地注视着窗外的无垠夜色，久久不曾说话。
无阑虽有心让他继续说下去，却也不好紧追不舍，徒然引起纪黎疏的疑惑。
虽然纪黎疏嘴上说着纪棠雨是个自私妄为的人，语气里还刻意满是厌恶，但其实骨子里，他更愿意把纪棠雨当做一个良善的人来看待，不然，怎么在他的口中，纪棠雨是这样一个醉心医术悬壶济世的女子呢？
“容胥……”纪黎疏呢喃着，忽然淡笑着摇摇头，挥了挥手，：示意她离开，“走吧走吧，有些事情不是你能知道的，或者说，不是你现在能知道的。”
不是她现在能知道的？
无阑抬眸讶异地看了他一眼，却见纪黎疏慢慢地又翻开了一本医经。
这本医经，无阑经常见他带着翻阅，时不时地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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