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生,先生?您需要什么?”糖霜和云雀西饼店柜台前的女店员奇怪地看着一直碎碎念和咯噔咯噔磨牙的奇怪客人。
“一盒泡芙。”
秦信终于从碎碎念中挣脱出来,回答道。
回到白兔庄,用泡芙哄着高灵睡到燕岚的房间后,秦信疲惫地躺在了床上。
左凌这几个月一直回得很晚,他也不知道她在干什么。
“蝶阁下。”他意识探入青色区域,和寄宿在脑中的蝶对接上,“您过左凌所有的记忆,她对我是什么看法呢?”
蝶的声音仿佛从黑色水潭中浮现:“左凌说过,她喜欢你。”
“我知道她说过。”
“可是你并不信任她。”
“也不是……”
蝶道:“对你而言,重要的是你的看法,而不是她。”尔后便一言不发。
“大”字形躺在床上的秦信闭上眼睛,让自己陷入一片黑暗中,许多模糊的影像和光点若远若近地在意识里漂浮,身体似乎也随之漂浮着,漂向如海如渊的深处。
不知过了多久,秦信听见开门的吱呀声。
左凌从门外进来,眉宇间萦绕着疲劳和不悦,阴郁的气质越发明显。
但秦信没有看到这一切,他闭着眼睛。
“睡了吗?”左凌轻声道。
“能陪我回一趟老家吗,我的父亲和母亲都想见见你。”
秦信睁开眼睛坐了起来。
这时左凌已经收起疲劳和不悦的神色,换以平静清冷的表情。
“嗯。”
一直是这样波澜不惊的样子,或许这就是你的常态,我却更喜欢你偶尔的迷糊和任性,我在你心里,是什么位置呢。
第19章 列车和铁拳()
次日,左凌上完作为特别讲师在冬名医学系的课程,便和拎着行李箱的秦信一同登上了前往京山县秦信老家的高速列车。
京山县得名于县境内的夷京山脉,至于为什么叫京山县不叫夷京县,想来不必多言。此县在冬名以南距离约500公里的地方,帝国融入了蝶化科技的高速列车最高时速为450公里,从冬名到京山也就是一个多小时的车程。
京山县毗邻帝京,在古代属于王畿九郡的地盘,不过现在已经没有这种说法,人们大多只知道它是帝京附近的一个县罢了。
秦信和左凌搭乘的这班列车的终点站是帝京,乘客众多,因此列车上的娱乐设施和商铺十分兴盛,乘客们往往在各个商铺车厢和娱乐车厢购物消遣度过时光,像秦信和左凌这样老老实实坐在客运车厢的人反而不多。
左凌从上车开始就一副疲惫的神态,上车后很快便靠在秦信肩膀上安然睡着。被蝶改造身体后,她原本秀美的外表越发女性化,虽然还是穿着男装,但看到她的人都只会认为这位美人是个五官略微倔强的漂亮女孩。
这对外表出众的年轻恋人靠在一起的恩爱模样引来车厢内不少乘客的羡慕眼光,大叔和阿姨们回忆起自己的青春岁月,目光和内心都柔软且酸甜起来,而同龄人或更年轻一些的则对现充情侣二人组充满仇恨的火焰,再努力一点眼里就能射出毁灭光线。
而被打上“英挺小伙”“人生赢家”“渣渣”诸多标签的秦信,则因为不敢动弹弄醒左凌,被饱含大杯牛奶君死后怨念的汹涌尿意折磨着。
秦信忽然感到肩膀一轻,又被挠了挠。
左凌带着怎么看怎么奇怪的笑意醒来:“你快去吧,死虫子和我说,你快要成为帝国第一个因为膀胱爆炸死掉的男人了。”
赞美蝶阁下!
秦信一跃而起,向车厢尾部发起狂奔。
此前说过,近几十年来帝国列车运营公司的盈利秘诀是对列车环境的革命性优化改造,如今列车上的厕所,当然不是过去狭窄脏乱的格子间,而是能同时容纳二十人“放松心情”,设备齐全装潢考究的高级洗手间。在商业车厢的一些大型商铺里也有独立洗手间。旧时代因为列车厕所前排起长队导致某些金玉满腹之士惨烈绽放的悲剧已经一去不复返了。
秦信站在陶瓷质地的壁挂式小便器前缓释内存,自觉人间极乐不过如此,这时兜里的手机响了起来,秦信随手一接,对面传来中年男子雄浑低厚的嗓音:
“你已经死了。”
话音刚落,身后烈风骤起!
秦信猛然回身,使出一招神龙摆尾黄泉喷射!抱歉,男主角是不会使用如此猥琐的招数的……秦信猛然回身,已经被蝶化能力强化至钢铁级数的拳头迎上了袭来的狂风。
有没有拉上裤链?客观来说,即便是男主角,在刚才那种仓促情况下,也是不可能拉上裤链的。
没有拉上裤链的他的拳头没有击中任何实体,洗手间不知起因的狂风猛烈地吹过他的头发,在秦信身前三米,右手拿着崭新手机,头戴宽檐帽的中年男子缓缓收回左手,方才的风暴竟然只是那人凭空一拳掀起的余波。
秦信缓缓拉上裤链:“好久不见,父亲大人。”
帽檐下五官和秦信有五六分相似,虬结的肌肉却让他看起来比秦信整整大了一圈的中年男子冷哼了一声。
“再见,父亲大人。”秦信淡定地转身准备从洗手间走掉。
秦野一把扯住自顾自走掉的长子,道:“混账!这是你对待为父该有的态度吗?!”
秦信口气丝毫不弱地回敬道:“不在家里好好呆着准备迎接初次带恋人回家的儿子,扮成列车怪盗在洗手间伏击,这是父亲该有的态度吗?!”
“混账!你完全不明白,我快被那个肤浅、啰嗦、神经质的毒舌女人逼疯了,整天跟我灌输精神恋爱至上论,还抱了几十本bl漫画堆在家里,我再不跑出来就要被活生生地掰弯了啊!”秦野低声吼道。
秦信充满同情地看着父亲,嘴里说的却是:
“肤浅,啰嗦,神经质,毒舌。以上评价在回家后我会如实禀报给母亲大人的。在回家前好好享受所剩无几的愉快人生吧,父亲大人。”
秦野怒气槽瞬间爆开:“混账!我还没计较你出柜的事情,居然威胁为父,你这是自寻死路!”双拳摆开架势顿时要将忤逆孽子轰杀至渣。
秦信对年过四旬依然中二不改的父亲大人无奈地叹了口气。
“左凌是女孩子,老师和你八卦的时候还只知其一不知其二,他后来心虚一直没联系你吧。”
秦野闻言一愣,拨通手机到窗前一通电话,聊到半途还一拳在列车内壁上砸出一个凹坑。尽管他尽力压低声音,秦信还是隐约听到了“高山你这是自寻死路!”等霸气无双的发言。
等秦野通完电话回来,秦信摊手道:“现在你明白了吧。”
秦野凛然道:“你听好,现在剧情是这样的,听到儿子终于要带女友回家,性格直爽喜出望外的父亲我完全抵挡不住热切的期盼,于是带着女儿搭上列车……”
“女儿?小礼也来了吗?”秦信打断道。
“为父岂能白龙鱼服孤身犯险,当然要带个得力帮手在身边,再者为父近日阮囊羞涩,正是儿女膝前尽孝之时……你身上有钱没,我去餐饮车厢买份套餐。”
秦信一脸黑线:“果然是因为母亲给的月例连车票都买不起,你才带上小礼图谋她的零花钱吧……”
秦信掏出钱包,倒出一枚面额25的硬币,递给满脸期待的父亲大人。
“才二十五?!”秦野怒道,“在这个物欲横流的污浊世界,二十五块钱能做什么?!”
“能买份两荤一素还送饮料的套餐。”秦信扬了扬手掌,“要不要,不要算了。”
秦野拳出如电瞬间抢下那枚硬币:“哼,那我就勉为其难地收下了。”
“啊,那我真是感激不尽。”秦信无奈道,“小礼呢?”
“她已经趁你不在,去你女友那儿先行刺探了。”秦野道。
“哈?”
第20章 秦宅和家纹()
秦信和端着标准套餐的父亲回到车厢,左凌正很有兴致地和坐在她左边高中生模样穿着深蓝色v字领针织背心和格子百褶裙的女孩聊着。
那女孩见到秦信和秦野过来,仰起脸挥手道:“哥哥,这边已经把你的糗事八卦到高一了哦。”
秦信苦笑着和父亲一起落座,他坐在妹妹秦礼对面,秦野则坐在左凌对面。
“这是……”他正准备向左凌介绍。
“伯父您好,我是左凌,秦信的女朋友。”左凌弯腰颔首向秦野行了一礼,脸上带着秦信从未见过的温婉微笑。
秦野在外人面前勉强压制住了体内沸腾的中二之气,露出身为男性长辈稳重温和慈祥的笑容:“你好。”
秦信看到父亲如此正常的表现,忍不住在桌下比出大拇指为他怒点一赞。
秦野在桌下展开五指又握了两下,表示要五百。
秦信手一横表示免谈。
秦野的表情顿时高深莫测起来,他温言悦色地对左凌道:
“左凌,你和秦信是室友,应该也认识高灵吧。高灵小时候在我们家住过七八年,发生了不少有趣的事情呢,我很想她,她现在还好吗?”
秦信心下一凛,连忙猛拍父亲大腿,狂使眼神,表示五百完全不是问题。
秦野却不为所动,脸色愈发高深莫测,不慌不忙地在桌下伸出一根手指,又握了三下。
居然坐地起价!无奈八卦操于人手,秦信也只得忍辱点头。
“高灵一切都还好,您不必担心。刚才我在小礼那儿听到了不少关于她和秦信的有趣事情呢。”左凌轻描淡写地瞥了秦信一眼,森寒彻骨。
一旁的秦礼捂嘴笑了起来。
小礼你居然连这些都说了吗!
惨遭亲生妹妹背叛的秦信心如死灰,在接下来的行程里呆若木鸡,直到列车抵达京山站,才起身像木偶似的拎起行李跟在谈笑风生的父亲、妹妹和左凌身后下车。
京山县毕竟紧靠帝京,经济水平比北部边陲的冬名县高得不止一点点,秦信老家又是县治所在的京山市,繁华的街道和别致的建筑间人群熙熙攘攘,都市的喧嚣热闹流动在空气里。
秦信四人看起来就像旅行归来的一家:正值壮年的父亲目光沉稳,渐露棱角的长子拖着行李箱,另一只手牵着秀丽的恋人指点风景,还有些调皮的高中生妹妹背着手倒走,不时插嘴两句。
这团人海中毫不出奇却鲜活真实的水滴流动着从人海中分离出来,乘上枫叶红的出租车,穿过蛛网似的街道,最后停在京山市东部染秋山脚的一片街区。
染秋山001号是幢带庭院的二层别墅,枫叶纹饰的火红门牌上刻着“京山秦宅”四字。走进庭院,正中池塘旁的嶙峋假山不知为何塌了一半,池中各色锦鲤安然游动,青竹取水响声澄澈幽远。
左凌有些好奇地望了望庭院内的布置:“你们家是贵族吗?”
秦信笑着回道:“帝京和附近县市的特产就是所谓的古老贵族了,染秋山这边号称‘三百朱门’,其实都是像我家一样没落了不知道多少年的下级贵族,真正流传下来在今天仍然举足轻重的千世之家,哪会住在这种地方。”
左凌指了指门上火红的枫叶图案,好奇道:“那就是家纹吗?”
秦信抬手扶了扶并不存在的眼镜,用电视上学者故作矜持的口吻道:“五裂枫纹,象征家族不屈燃烧的信念。
众所周知,烈朝征和年间的新晋贵族喜欢使用富有季节情味的事物作为家纹,像是枫叶、明月,鹿,还有,呃,雪花、春雷、冬狼,呃……”
一旁的秦礼嘻嘻笑道:“哥哥就只知道这几个吧,在女孩子面前卖弄遇到卡壳最差劲了。”
秦野咳嗽一声:“年轻人学识浅陋倒也寻常。征和年间出现的贵族家纹,除了枫叶、明月、鹿,雪花,还有……呃……小礼,你来回答一下!”
庭院中,一个如同锦缎展开般出现的柔软声音道:
“春季是樱花、鸣雷和燕;夏季是莲花、梅雨和蝶;秋季是枫叶、明月和鹿;冬季则是梅花、冰雪和狼。十二家的子孙已经忘记当初一同作战的旗帜了吗?”
仪态娴雅的居家女性盈盈立在池塘后,代替丈夫和儿子把关于家纹的知识补充完后,向初次见面的左凌微笑着打招呼道:
“左凌同学你好,我是秦信的妈妈,欢迎你到我们家做客。”
左凌躬身回礼道:“伯母您好,您比秦信所说的还要漂亮呢。”
秦信的母亲洛玉抬手摸着脸颊,高兴说道:
“是吗?哎呀,已经是两个孩子母亲的家庭主妇还能得到这样的夸赞,真是……小凌你快进来坐吧,在列车上辛苦了吧,秦信这孩子从小就不会照顾人,快进来。”她一边招呼一边伸出手臂指向打开的房门。
完全没和左凌提过母亲相貌的秦信则在暗自感叹:就算是半路出家的女人心思也不可小觑。
父亲大人秦野却虎躯一震,墨黑浓眉“刷”地骤降,脸色十分凝重。
“怎么了?”秦信对父亲急剧变化的表情毫不讶异,这个男人为了体现中二豪情曾苦练颜艺,随时随地能用五官让人联想到“剧烈运动”这个词的也就是他了。
“你和那女人说过左凌的性别和名字么?”
“还没啊。”秦信道。
“看到明显是女孩子的左凌那女人完全没有惊讶,还叫出了左凌的名字,难道说……”秦野眼神猛然一肃,看向了女儿秦礼。
“小礼……难道是你……”
为了表示震惊,秦野的黑色瞳仁居然像弹珠那样颤动起来,看起来像在眼眶里乱弹,此颜艺难度系数突破天际到了都不用提醒小朋友不要模仿的级数,因为小朋友完全做不到啊!
秦礼敛起天真笑颜,轻理鬓发冷笑一声:“良禽择木而栖,穷困到要找女儿借钱的父亲和掌管家中一切大权的母亲,向谁效忠还需要选择么,可怜的父亲大人?”随后头也不回地跟上了前方母亲的步伐。
秦野如遭心悸,大手捂住胸口:“小礼,连小礼也被那女人的肮脏手段收买了,能拯救这个腐朽家庭的人只剩下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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