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里怎么就你一个人,爸妈、那个客人,还有左凌呢?”秦信左右看了看,确认客厅里就只有妹妹秦礼一个人。
秦礼拿着遥控器转到另一个购物频道:“爸妈和客人去爬染秋山了。左凌姐之前回来的时候表情也很奇怪,匆忙拿了资料,就到市里妈妈给她准备的实验室去了,要晚上六七点才回来吃饭吧。你们发生了什么吗?”
“没什么。”秦信坐到妹妹旁边,电视屏幕上正在展示一款黑白两色为主,细小配饰非常繁复的古典裙装。
五位或高或矮、或胖或瘦的女模特以各种角度展示着它在几种典型身材上的表现。下方滚动着当前可以预约的裁缝姓名,右下角有个类似换装游戏的小窗口,观众可以输入自己的身高和三围数据,然后试着搭配查看效果。
花瓣台标左上角闪过三顶金色王冠,秦信才发现这竟然是个付费频道,而且收费绝对不低。
每年都会邀请世界上风头最盛一流名模参与的顶级泳装秀频道都只有两个王冠,川哥作为冬大教师的三分之一月薪就花在了上面,导致他月末经常和自己借钱买泡面。这种播放广告的购物频道居然有三个王冠,怎么想都难以理解啊。
秦信忍不住向秦礼发出了疑问。
“有很多设计师的自有品牌只在这个频道发售,所以让观众付费也很正常啊。”盯着屏幕的少女一边挤压抱枕一边用理所当然地回答道。
“妈妈给你的零用钱有那么多吗?”秦信看了眼那套古典裙装标价,他以前的薪酬和正式巡林者没什么区别,又经常接些私活,也算颇有积蓄。但那个标价还是让他觉得有点浮夸。
衣服竟然这么贵,常年在衣柜里堆满同款黑色运动外套和t恤的秦信摇了摇头。
作为兄长的我必须要干涉一下妹妹的行为了。
秦信从钱包里拿出一张银行卡,“要是零用钱不够的话,我这张卡里的存款平时用不到,你拿去随便……”
“不用啦。”秦礼道,“我平时也不会买这么贵的衣服。”
“不过呢。”少女嘻嘻一笑,“哥哥去了冬大以后很少回家,也很久没有送东西给我了。这套裙子的小配饰我还比较喜欢,就当作礼物送给我吧。”她接过秦信手里的蓝色卡片,“密码是我的生日吗?”
“……6415732,蝶历七十年帝国森林覆盖率精确数据。”秦信略显尴尬道。
“没关系,我也没指望老哥你能做出什么让我少女心跃动的事情。”秦礼拍拍秦信的后背安慰,又低头故作叹息道:“唉,某人又错过了一个提高妹妹好感度的机会啊。”
为了抵抗妹妹的揶揄,秦信咳嗽两声,使出了在与杜川杜橘伯侄的战斗中领悟到的顾左右而言他之术,“嗯,这几年的确很少见你穿校服之外的衣服,这个频道是了解时尚的朋友告诉你的吗?”
秦礼摇摇头:“是妈妈告诉我的,她说在做出决定前不妨再多尝试一些不同的选择,不同的生活。比如做一个大土豪,支配很多很多的社会稀有资源,所以今天学到了很多‘中级土豪学知识’,还得到了一大笔零用钱。哥你帮我把平板拿过来,我输入数据搭配下试试看。”她指了指电视屏幕右下角的换装游戏。
做出决定?秦信没有多问,往左侧身,拿起秦礼放在沙发桌上的个人平板。
“你这有好几百条讯息没读。”他随意看了眼,微微停顿,“是个叫‘十二家大比全明星啊哈哈哈’的讨论组。”
秦礼不在意地回道:“肯定又是许关和卫夜在里面为了项羽六乱吵,高灵姐在好心劝他们握手言和然后出柜,哥哥你没加入这个讨论组吗?”
秦信看着妹妹的眼睛,有些不可思议。
“还没有吗,那我邀请你吧。”秦礼拿过平板指尖轻点,秦信的手机立即就收到邀请振动起来。加入讨论组后,讨论组迅速刷出了好几排讯息。
冬狼卫夜:“许关!听好了,绝对不准你对项羽六的**出手啊混蛋!”
春雷许关:“卫夜,你这个炸鸡块白痴根本没有资格谈论**!”
秋鹿高灵:“你们没发现彼此的胸肌都很有料吗!(*/w\*)”
夏雨宋雪风上传了分享文件“将她玩弄于指尖,雪风大神解说帝国高校剑道个人赛,洛玄对邢欣。”
……
“哥哥有很多事情想知道吧。”
“可以告诉我吗?小礼。”秦信道,不是用祈使的语气,而是疑问。
告诉我父母隐瞒的事情是被允许的吗?
“哥哥你是不是误会了什么。”秦礼低头在平板上输入数据,“有关十二家的东西一直没有刻意回避你吧,只是你从来不问,如果你问的话,十二家的真实历史和现状,在做的事情、能支配的东西,面临的挑战等等,所有的资料都可以告诉你。”
“没有关系吗?”
“哥哥你知道了这些,也不会改变自己的想法吧,想要的东西,赞同的理念,思考问题的方式什么的。思想不变的话,怎么样都可以。”
“这是妈妈说的?”
“是啊。”秦礼轻快地点头道,“妈妈为哥哥准备了一份礼物,因为它的缘故,还有不能告诉哥哥的秘密。哥哥会因为我和妈妈有事情瞒着你而担心吗?”少女半张脸埋在抱枕后,偷偷用眼睛去瞟哥哥的表情。
秦信俯身轻轻地抱了妹妹一下,在她耳边道:
“不会,既然是礼物,小礼和妈妈也不要因为有事瞒着我而担心哦。”
隔着柔软抱枕,秦信并不知道,怀里的少女心因为他微妙地跃动了起来。
第五十章 井五和六十四手()
秦信沉默片刻,手从黑色外套兜里拿出来,硬直短发在空气中甩了甩,挣碎了变得有些僵硬沉重的气氛,转身道:“我去给你倒杯水。”
“诶?不是有果汁吗?”高日德疑惑道。
“果汁来了哦。”
这时洛玉托着盛满玛瑙红液体的果汁罐回到了客厅,背后是一脸惊恐扯着她身后衣摆的秦野。
“妈妈,不然还是……对了,小礼上次说很喜欢喝,多给她留点吧。”回想起上次的强酸体验,秦信的舌头不由自地颤了一下,双手悬在空中无所适从地比划着。
“哥!”
鲜活的颜色闯进了客厅里灰白记忆漂浮的空气中,玻璃器皿清脆的碰撞声里,染秋山秦宅为了接待它的客人活力十足地动了起来。
而在一间白天也紧闭窗门点起石灯笼的食肆,柜台前的两位食客还在等待他们的客人。
“怪不得五叔你不让我包场,这地方根本没人来嘛。”服饰搭配随意,唯独腕上的手表看起来价值不菲的青年左看右看,这间狭小的深岩食堂里,除了他埋头享用春雨沙拉的叔叔,就只有系着白围裙站在一圈柜台中间的老板。
井之骰没有理会族侄,他咽下最后一口沙拉,弹滑的粉丝包裹着切成细条的火腿、黑木耳、黄瓜和蛋皮混合成清新的口感在舌尖下了一场春雨,而些许葱油让这场春雨在口中留下萦回的香味。
好吃,果然春雨沙拉就应该放一点葱油才好。
深色西服的中年男人满是褶子和斑点的脸上露出无比满足的表情,过了好一会儿才把眼睛睁开,道:
“食不言,寝不语,礼不可废,和璧,即便是在酒垆食肆之间,也不能失了家教。”
井和璧看着唇角还沾了一点粉丝的叔叔失笑道:“平常最没有礼数的不是五叔你吗,不管什么场合,只要肚子饿了就不告而别,然后去奇怪的小店大吃大喝,上次在副首相家您可把人家吓了一跳。”他和这位叔叔尤为亲厚,所以言语之间没什么规矩,随便得很。
井之骰挥手在胸前划出一道短促的直线,示意他严肃些。
“平时所见都是庸常之辈,我不拘小节一些他们也说不了什么,但今天要见的客人——
是少陵杜思停。”
井之骰煞有介事地放低了声音,接着把目光垂在井和璧鼻梁和额头之间,期待看见他大惊失色的表情,可等来的却是……
“杜思停?谁,很出名吗?”井和璧一片茫然。
井之骰反过来惊讶道:“少陵杜氏现任当家杜泽的兄长,封神六国士中的杜思停你都不知道吗?!”
这,这……难道是常识吗?井和璧呵呵笑着掩饰尴尬:“呵呵,这对兄弟的名字真有意思,一个叫杜泽,一个叫杜思停,完全不搭边啊。”
井之骰忍不住瞪大了眼睛:“我听大哥说你耽于玩乐疏于读书,竟然到了这种地步。
这是表字啊,表字!杜泽杜思进,杜川杜思停,黑祠之年在七日间说服五十三家势力北上伐山的杜川杜思停!将来资料解禁后必定列入群森近代史的人物你都没听说过吗?”
井和璧这才恍然大悟般说道:“原来是他啊,五叔,这年头谁还用表字啊。”心下却暗自腹诽,上次翻开历史书还是高中时,就算他真进了近代史我也未必知道啊。
“你……”
“五叔你约他做什么,叙旧吗?”井和璧赶紧扯开话题,以免叔叔又开始批判自己玩物丧志不学无术。我又不是不想读书,只是最近忙着养新猫,下个月卡塞尔就有一场猫展,哪还有时间去管几十几百年前的事情。
“我约……不是我约他,是他约我。”
“我不管叔叔你们怎么约的,这也等了好久了吧。”井和璧抬手看了眼华丽腕表,又看了眼深岩食堂入口处墨蓝色的布门帘,“一点出现的迹象也没有,叔叔你们到底约没约?”
杜橘微微躬身,对在沙发上小憩的伯父柔声道:“伯父,还不启程吗?让人家久等了的话不合礼数呢。”
杜川打了个哈欠,双目无神地盯着天花板:“还没到会面的时机,现在去见他毫无益处。不用着急,他会等下去的,此时帝京没有比与我会面更重要的事。”
他裹着旧毯子坐起来伸了个懒腰,道:“纯一你不声不响地站在这儿也是无聊,除了给伯父盖毯子没有别的事情做,不如伯父现在就教教你后十六手吧。”
杜橘有些意外:“现在就可以吗?”
杜川没有回答,眉宇间的醉意一扫而空,只剩肃然之色。
杜橘熟悉这种神色,伯父唯独在传授武学时不会饮酒说笑,严肃得出奇。幼时在帝京青济区祖父留下的小院里,他便是带着这样的表情,把家传武学一点点地传授给自己。
伯父说得对,他没有变,惫懒,薄情,严厉,都没有变。
一阵肃穆的沉默过后……
“纯一,六十四手,我好像已经忘了诶。”
结束闭目思索的杜川伸了个懒腰,若无其事地说道。
“怎,怎么可能!”杜橘张口愣住。
只见杜川侧身在棕红沙发里掏出一副眼镜,低头戴上,用一种十分悲凉的嗓音道:
“纯一,实不相瞒,伯父在去年就已经患上了近身格斗界的不治之症……”
“伯父你。”杜橘不由自主地握紧了双手,满是担心地望着伯父。
杜川沉痛地叹了口气:“唉,其实我也早就有了心理准备。
伯父上了年纪,又总是躺着看电视和漫画,偶尔还喝两杯,过氧化脂质堆积过多,健忘和老花也是难免的事啊!”
他说着又喝了一杯:“伯父也很为难啊,明明为了身体健康每天坚持看半小时养生节目来着。
可是里面说有操劳过度英年早逝的,又说有缺乏运动郁郁而终的,到底要不要运动呢?里面说珍爱生命要远离酒精,可是没有酒喝的生命根本不值得珍惜啊,到底该不该喝酒呢,伯父实在是很苦恼啊。”
杜橘忍不住激动地指着杜川的鼻尖:“少胡扯了!伯父你堂堂七阶蝶士,怎么可能在这个年纪老花健忘!”
的确有很多高阶蝶士的外表呈现老态,但他们的身体机能并不输于那些体貌年轻的蝶士,使他们显得苍老的,更多的是心理、精神上的原因。
“咦,谁跟你说我是七阶蝶士的,狗仔队吗?”
“难道伯父你已经……”
杜川打了个哈欠摆摆手,道:“不谈这些,纯一你把六十四手背一遍给我听吧,以前我不是不厌其烦地教过你很多遍吗。”
杜橘被戴着老花镜慈眉善目的杜川看得头皮发麻,只好挺直了腰背,将那些当年伯父教给自己的名称一个个念了出来:
“庭草,早花,夜叹,日暮,晚晴,对雪,返照,散愁……”
“纯一,你是小学生吗?”
沉浸在回忆中的杜橘被这不耐烦的声音打醒,低下头,发现杜川手撑下巴透过老花镜望着自己。
“你觉得伯父需要你背诵六十四个二字短语?”杜川严肃道,“你是可以看未删节版的成年人了,当然要背历代全称啊!”
“啊啊啊啊?历代全称?!”
杜橘猝不及防,就像二年级小学生在课堂上被点名提问“引力尺度和基本粒子典型质量间的差异要如何解释”。
“庭草·小百五节舟中作,早花·旅夜抒怀,夜叹·十六夜玩月,日暮·百忧集行……这些我没教过你吗?只背简称节选,纯一,你完全还在小学生阶段啊!”杜川一副大失所望的样子。
“可,可是历代全称好长诶!”
少陵杜氏的六十四手,全称名为大成六十四手。
蝶元前1040年,杜氏从北地边荒迁入王畿九郡之中的少陵已有一千一百五十年,在数个王朝兴替间立下赫赫功业的同时,少陵杜氏传承了千年的武学体系也在传习发展中变得如雪原一般广博深厚。
雪层下,微小的结晶融化汇聚成透彻晶莹的智慧,细流逐渐汇聚成湖海,当一切的积累达到瓶颈,仿佛天命的引导,一个新生婴儿在这一年降生于这个以武立身的古老世家。
许多年过去,当那个叫做杜光祖的婴儿成为老者,将要迈向死亡时,一门统合了杜家武道体系的绝学已应运而生。
已是绝代宗师和耄耋老人的杜光祖自觉已将家传武学推演至极境,大成无缺,于是将这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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