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睹邢素在面前展现出各种对关节和韧带会造成莫大压力的动作,持续地大量消耗体力却丝毫不见疲态,秦信心中有了大致的猜测:
应该是“零疲劳”和“续战持行”一类的被动能力,这也符合均天流门下的身份。
均天流门下多数是平民出身,在艰苦的训练中难以负担花费高昂的滋补品和专业的医疗护理,均天流也没有尤为出色的剑技和气血修行之法,他们能依靠的就只有自己拼了命的努力。因此均天流的教习往往会引导年纪幼小还没有蝶化的门下弟子孕育出类似的蝶化能力,让他们不至因为艰苦的训练反而损伤身体。
蝶化能力与个人的经历和特点息息相关,所以特点相似的人往往会孕育出相似的蝶化能力。在成为蝶化人类前受到的教育和所处的环境对蝶化能力的形成有着举足轻重的影响。十二家中许家的成员几乎都是掌握着与爆炸轰鸣有关的能力,可为一例。
秦信的隐忍等待有一方面是担心邢素还藏着什么厉害手段,现在看来,这个女孩的战法和她的人一样直率。
对于面前“技止于此”的女剑士邢素,秦信至少想到了四五种可以无伤制敌的办法,而且,在如今的年轻人中非常难得的——他没有选择困难症。
“你还有多少体力可以消耗?我就不信你能一直保持这种状态!”
秦信恨恨地喊了一声,继续一成不变地闪躲着邢素的攻击,似乎是要将邢素拖入持久战。
同时他默不作声地将自己的蝶化之力调整到提升物品锋锐度的状态散发了出去,无形的浓雾悄无声息地笼罩了他的四周。
他的蝶化之力需要依附他物才能明显地表现出强烈的特性,单纯外放反而难以察觉,只有像毕青的“鹰眼”那样专精侦察的蝶化能力才能隐约看到它的存在。
邢素显然不具备这个本事,在秦信身周腾挪闪转不断进攻的她就像掉进被石油侵染的水面里的海鸟,每一次动作都会让她沾上更多来自秦信的蝶化之力,她游鱼般的剑也是如此。
当邢素沾上的蝶化之力到了足够的份量,秦信的嘴角浮现出一丝森冷的笑意,目光停在了邢素使用的竹剑上。
邢素遽然发出一声惨呼!
绕着她的身体飞速运转的竹剑在她用以运剑的护具部位上留下八九道深深的血痕,被利刃切割的痛楚让她的身形不由得一滞。这位均天流的女剑士在关键时刻展现出令人叹服的坚韧性格,她咬着牙稳住了身法,同时试图用右手掌缘去拨动竹剑剑身,想通过调整身体与剑的距离继续保持以身运剑的状态。
她身上被竹剑留下的血痕也消失了,想来是她在受伤之后立即消耗积分重置了护具状态。
秦信依然停在原地不动声色,只是目光从竹剑上移到了邢素的掌缘,就在她的手和竹剑相接触的一刹那,竹剑上的沾染的蝶化之力连同她身上的蝶化之力汇合一处停在了掌缘上。
“咔嚓!”
从开战以来一直避免和秦信的剑接触的女剑士邢素,最终用自己的手掌斩断了自己的竹剑。
就算她再怎么努力,也无法用两截长短不一的断剑维持以身运剑的姿态了。
“冬名秘剑·上段·天河倒悬。”秦信在心中默念剑技的名字,染秋剑随之而动!
恍若银河垂落星辰乱洒的上段剑技吞没了秦信和邢素之间的空间,藏在堂皇剑势中的一点寒星刺中了邢素的眉心,星河淡去,均天流众人才看见邢素面罩上的骷髅缓缓浮现,而这时,那两截被邢素手掌斩断的竹剑才颓然落地,发出低沉乏味的声音。
“下一个。”
第26章 棋子和给女儿的礼物()
宋雪风缓缓放下手中的双筒望远镜,他和封折木封折戟兄弟贴地匍匐着,藏在距离秦信高灵与均天流剑士们交战处两三百米的地方,一丛暗绿色的小灌木后面。
宋雪风道:“你们看明白了没有。”这胖子隔着两三百米远偷窥的时候也一副如临大敌的紧张表情,让懒散成性的封折木看着都替他觉得难受。
封折戟这时竟也难得地严肃起来:“秦家这位的蝶化能力有点麻烦啊,对阵的时候我总不能不穿衣服和他打。这是什么能力,飞花摘叶皆可伤人?天地万物皆可为剑?万一打着打着内裤被他……我靠,细思恐极啊。”
“住口!”跟着封折戟的思路往下想,双腿之间不由得感到一阵凉意的宋雪风喝道。
“他的蝶化能力一定也有限制,均天流的女人身上伤口都是被竹剑上原本就有棱线的部分划出来的。我猜,是因为手掌和竹剑本身就是有一定密度的实体,他才可以迅速施展能力。像衣服布料这样本身柔软平滑的质地他要么是不能强化,要么是强化的时间会很长。否则他直接强化空气布下陷阱,那个女人早就跪了,哪还需要用言语迷惑她拖长时间。”
宋雪风仔细一想,便把秦信的蝶化能力分析得八九不离十。这胖子称得上心思缜密,他携带的双筒望远镜也不是普通器具,否则以高阶蝶士的视力隔着两三百米偷窥哪用得上望远镜。结合望远镜内置程式搜集反馈的详细信息,他要得出结论并非难事。
“那女人是零疲劳的被动能力,本身的蝶化之力只能在体内流转无法外放。如果是我们遇到秦信,注意在体表保持一层蝶化之力的防护免得被他的能力慢慢侵蚀,应该也不会吃太大的亏。接着往下看,高家的大小姐还没出手呢。”他又端起了双筒望远镜,小声地自言自语,“奇怪,怎么他的气血看起来还没有凝粹。”
封折木好奇地把视线停在了离秦信不远处的高灵身上。
这个棕红色头发像是某种怕生小动物的女孩子,会是她自己说的厉害青年吗?
邢素被打倒后,本来跑开了一段距离的高灵又跑了回来,继续抓着秦信背后的衣服躲了起来。
高灵又探出脑袋:“没想到吧!他虽然是弯的,但是很厉害!”
得到很厉害评价的秦信一点也没有高兴,一张黑脸又垮了几分。他看着均天流的几个剑士把邢素的“尸体”抱了回去,雀斑剑士身后一名显得与其他人格格不入的剑士厉声对他说了句什么后,原本推三阻四不肯出战的雀斑男向着秦信走了过来。
云寒皱了皱被围在雀斑中间的鼻子。呵,既然成为了棋子就只能听凭棋手摆布,不管手段多么卑劣。
他回头看了眼一动不动的邢素,自言自语道:“正义妹阵亡了也好,否则等下又要说三道四……”
他从腰间抽出一长一短两柄灰色竹剑走向秦信:“我来缠住他,阿布,海比利你们几个和那位躲在后面的大小姐好好玩玩吧。”
他左手挥动短剑甩出一道破空风刃,秦信轻松地偏头躲过风刃的袭击,但传感护具内置的程式在这次攻击行为后,已经确立了两人的对战关系。风刃消散的瞬间,在秦信隐形眼镜的视野中其余剑士头顶的光点全部变为禁止攻击的黄色,唯独雀斑剑士云寒的头顶剩下一点蓝光。
秦信面色一变,个人赛初战中两名选手确定进入战斗后,传感护具会立即进入排他模式,战斗双方之外的剑士无法对他们造成干扰,而战斗双方也无法对其他剑士造成干扰。这意味着秦信在和云寒交战时,他就无法阻止其他向高灵发动攻击的剑士!
就在云寒缠住秦信,那名浑身壮实肌肉都快撑破护具名叫海比利的均天流剑士迫不及待地扑向还没有自觉的高灵的时候,观众看台上有两个中年男人不约而同地发出了冷笑。
海比利耳边的风停住了。
他停在了冲锋的半途,面前那个棕红色丸子头女孩原本所在的地方已经空无一物,同时他被一只手臂扣住了喉咙,上半身向后倾倒着,强烈的窒息感像厚布绷带那样缚住了他。
高灵和海比利背贴背站立着,她的右手像想挠背上的痒痒一样向后垂下,抓住了这名魁梧剑士的肩膀,而她的右手肘尖则抵住了海比利的喉咙。
棕红发色的女孩猛地向下九十度弯腰,被她柔韧惊人的手臂扣在背后的海比利就像稻草人那样被甩了出去!
那充满肌肉的庞大身体带起的风声就像有人从六楼往下扔了一张单人床。
在这发人肉炮弹脱手前,海比利身上的传感护具适时地发出了骨骼碎裂的模拟音效,显然,假如没有传感护具,在这次摔投中他已经被高灵的肘尖抵碎了颈部的骨头。
来不及反应,来不及消耗积分重置护具,海比利沉重地落在地上时,已经被判定阵亡。
想要包围高灵的均天流剑士在这一刻都不由得向后退了一步,推动他们的,是恐惧的手掌。
就连秦信在这个时候也因为青梅竹马出人意料的表现惊讶地愣住了。
而观众看台上那两个冷笑的中年男人则都露出了心满意足的笑容。
“不知死活的杂碎,你敢碰她一根小手指试试。”
“杜……杜老师,你刚才笑得好可怕。”坐在杜川旁边的陆秉藏被这位生活指导一瞬间散发出的强烈恶意吓了一跳。
杜川盯着观赛眼镜里的画面没有转过头来看他:“只是看到过去送的礼物发挥了应有的效果觉得欣慰罢了。阿秉,假如你有个可爱得不得了的女儿就要上小学了,你会送她什么礼物呢。”
陆秉藏想了想:“嗯……漂亮的书包和全套彩色蜡笔之类的文具?”
怎么突然问这种问题,难道杜老师有女儿?杜老师这样的人也会有人和他结婚吗?陆秉藏有些不相信地打量了一下身边满身酒气的颓废男子,真是人不可貌相。
杜川摇了摇头:“呵,等你真的有了女儿,你就不会再抱着这种天真的念头了。要是学校里有哪些不开眼的小混蛋欺负她,书包和蜡笔能有什么用。本来我想送她一把无后坐力蝶能左轮的,后来想想小学女生随身带着枪械也不合适,所以我教了她一招反手刺喉背摔作为礼物。”
反手刺喉背摔这个听起来就很血腥的名字是什么啊!这是应该教给小学女生的东西吗!
“杜老师,你这么做有点过激吧。虽然女生是应该学一些自我保护的技巧,但是反手刺喉背摔什么的也太离谱了吧……”陆秉藏道。
“过激?”杜川笑了笑,“当时有人把更加离谱的东西当成礼物教给她了呢,和那种技巧比起来,反手刺喉背摔只是过家家罢了。”
杜川观赛眼镜的画面中,高灵弯腰把地上海比利手里的灰色竹剑捡了起来。
第27章 眼光和初战的尾声()
高灵握住竹剑站定,蛰伏于体内的沉凝气血浮出水面,令她法度森严的起手架势压迫感陡增,而就在她握剑之前,包括秦信和云寒在内,谁也没有察觉到高灵的气血修为,就像平地拔起了一座插云奇峰!。
她开始向前奔跑!
眼睛余光里棕红色头发女孩熟悉而陌生的身姿,竟让秦信心中不由自主地出现了一位冷肃中年屹立不动恍如山岳的高大身影。
山岳不动时可傲对汪洋惊涛,倘若山岳飞驰而来又会如何?
虽然还隔着一段距离,但拦在高灵奔袭道路前的几名均天流剑士在巨大的压迫感中已经产生了地动山摇的错觉,想要从那逃走双腿却像灌了铅那样无法动弹!
有人惊骇地回忆起了均天流教习曾经描述过的真正武道强者,那些仅凭本身气血的压迫感就能让普通人精神崩溃的恐怖怪物,眼前的女孩竟也是属于其中的一员。
之前那名厉声斥责云寒让他出战的剑士手足冰凉,情报里不是说她是个连吃饭都需要人照顾的家里蹲吗!这种压迫感是怎么回事!?
均天流剑士们震惊的瞳孔中那个棕红发色的女孩身影越来越清晰!
“她不拿剑的时候很像朝颜,拿起剑以后,就变得很像你。”一个苍老的声音在高山耳边响起,干涩而细微,就像枯叶发出的摩擦声。
冬名林业大学专属的看台上,总教习高山身侧不知何时多出了一个矮小的老头,他身穿传统的土黄色直裾深衣,腰间系着一根绣有乌黑燕纹的青色大带,青带上插着一杆竹管旱烟袋,因为老头的身材瘦小衣服却宽大,坐在那儿显得轻飘飘的。
高山颔首低眉,道:“我的女儿并不像谁,她只是她自己,伊势守老师。”
“你的……凛森高氏的长女,也可以只是她自己么。”伊势守眯起眼睛盯着自己平生最为得意的两个弟子之一,脸上的皱纹因为这个动作显得更为深刻。
“正因为她是我的女儿,所以我希望她只是自己。”
伊势守皱起苍老的面孔,发出一声风吹枯叶似的叹息,道:“高山,我老了,快要看不清你了,以你现在的眼光,已经能够看清我了吧?”
高山恭敬道:“老师的剑术,就算只见到我的影子也能击败我。我就算看清了老师,和在山谷里仰首望着天空的人又有什么区别呢?”
伊势守低笑两声道:“我说的不是剑术,剑术不过小道,在小道上成为天空能笼罩的也只是方寸之地罢了,方寸之地,幽深无际又能如何。高山,你要看清的是更重要的东西……”老者用烟锅敲了敲额头上的皱纹,展开了眉头。
“不要像那个混账东西,明明能看清一切,却闭着眼睛躺在烂泥里打滚,那副废物样子让人见了就觉得厌恶。”
伊势守抬起头,苍老而浑浊的昏黄眼眸略微开阖,在他眼里所见的景象之中似乎有道淡不可察的虚痕闪过。
七八百米外的一处看台上,杜川头顶的棒球帽和手中的金属酒壶突然一分为二,两片破帽和一半金属酒壶当啷掉落,流出的酒液洒了一地,眉间点点血滴滑落滚下鼻梁,狼狈已极,他却浑不在意地饮尽了手中一半酒壶里的残酒,目光始终停在观赛眼镜画面里高灵的身上。
棕红色的头发,和她一模一样。
抬手安抚住大惊失色的陆秉藏,杜川慢慢吞下嘴里早已不知滋味的烈酒,看着画面里那个他视作女儿的小女孩儿在战场上非常认真地、非常出色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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