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有些天差地别了。
不过骑马跟在护卫在蒙古后妃们身边的李翠仙,却知道蒙古大军的士气绝不像看上去的恁般的低迷!实际上,数万大军处于绝地本身,就符合了置之死地而后生这一条兵家法则!
那些被做成肉干的新附军多是川人,他们是有可能悄悄开小差溜走的。但是军中的蒙古人、色目人和北地汉人,却是真的身处死地。在这四川的山中真不知道有多少恨极了的汉家儿男正把刀子磨了又磨,就等着宰杀掉队落单的蒙古军将了。这些日子,连出去巡逻搜索的蒙古军小队,都时不时被人打个埋伏。谁要是幻想可以悄悄跑回北方,那真是最傻的傻瓜,光是口音这一关,他们就蒙混不过去,除非可以插上翅膀一路飞回!
如果不会飞,那么就只能拼了命打了!困境中的蒙古人几乎人人都是这个心思。而掌兵的末哥、纽璘、脱欢和史天泽等人,也都是用老了兵的。自然知道示假为真,麻痹敌人的道理。
蒙哥初死的时候,军中谣言四起,人心惶惶。这才是最怕遭到宋军主力突袭的时候,所以要大张旗鼓,吓阻敌人。而现在,大家已经知道自己的处境危急,不拼命就会全军覆没!所以,反而要示弱与敌了。
现在,末哥等人最担心的,不是和宋军决战。而是宋军北取利州路,封锁蒙古大军北退关中之路,同时再以小股兵马袭扰成都平原,毁掉田里面本就不多的庄稼。
马蹄溅起泥泞,在雨中疾疾奔行,宝音公主带着几个亲兵,正沿着山谷中的小路飞奔而来。她这个女千户虽然是临时的,但是末哥等人的军议还是会请她去听一耳朵。其实也是为了让这些护卫贵人的女兵安心。
宝音纵马直至李翠仙面前才勒住缰绳,抹了把额头的汗水雨水,大声道:“现南蛮大军了,正沿江西进,看来是想把俺们堵在江南。”
李翠仙冷笑一声:“长江恁般的长,他们怎么防的过来?俺们的勇士没有把羊皮筏子扔了吧?”
宝音笑道:“怎么会扔?南人只道俺们蒙古人不善水战,岂知俺们靠羊皮筏子强渡的大江大河可多了去啦,俺们这回只是吃亏在没有大船。”
李翠仙点点头,知道宝音不是在说大话!看看宝音的长相就知道了,她那一半西夷的血统,不就是蒙古西征的结果?蒙古西征路上,可不知道渡过了多少大江大河,据说连大海都渡过不止一次呢!区区一条长江,又如何挡得住一心北退的蒙古大军?(!
第189章 孩子和女人第四更()
自泸州向西一直到叙州三江口(长江、岷江、金沙江)二百余里的长江沿岸,每隔十余里,都有军寨设立,还高高立起了望楼,用来观察江面,以防蒙古大军偷渡。¤
这些军寨,基本上都是播州军在分守。播州杨家的身份摆在那里,再怎么立功都不可能成为一路安抚。因而杨文对于眼下这一战,远远没有刘整、王坚,还有驻守嘉定府的俞兴恁般的热心。督师四川有些年头的蒲择之也知道其中缘由,因此就把这个打下手的活计,都塞给了播州军所部。
二百多里长的江面上共立了二十个军寨,每寨驻军一部,也就是三四百人上下。而在叙州以西,都是大片的山区,地形复杂,不利于大军机动。因此只部署了少量哨探予以监视。至于泸州以东直到重庆府城之间,江面比较宽阔,泸州和重庆又驻有重兵,这一段长江以南的山区又是播州杨家的势力范围,蒙古大军的一举一动根本瞒不过杨家的眼线!
另外,蒲择之还将陈德兴霹雳水军的二十艘三层桨座舰,都摆在了泸州。一旦现蒙古大军在泸州以东准备渡江,这二十艘在川江上算是庞然大物的三层桨座舰顺流起冲撞可不是闹着玩的。蒙古人能够搜集到的木排、小船,是根本禁不起它们一撞的。
而此战的主力,王坚、刘整、俞兴所部,则分别驻扎在叙州城、泸州城和两座州城之间的南溪县城。一旦确定了蒙古大军将要从什么位置渡河,这三部大军立即就会水6并进赶赴战场。
当然,陈德兴的三层桨座战船更是此战之先锋。需要在江面上大显神威,给予蒙古人最大的杀伤!
……
夜色慢慢的降临了下来。陈德兴坐镇的泸州水寨寨栅之上,点起了牛油火炬。在阵阵风雨中摇曳,散出晕黄微弱的光芒。
营寨内外,都塞满了人马。一部分是上岸驻守的霹雳水军官兵,还有一部分泸州左近投军的少年。泸州周遭也是被蒙古大军蹂躏过的,泸州城虽然没有破,但是城外的乡村市镇,几乎全被烧杀一空,成了白地。不晓得有多少百姓家破人亡!而且蒙宋在四川的攻战已经持续了25年,几乎一代人都生活在持续的战火当中。仇恨早就川人心中生根芽,急于扩大实力的陈德兴自然不会忘记在四川招募士兵。
不过他在四川招兵的重点和其余诸军不同,招募的主要不是青壮,而是少年。十岁到十五岁的男孩,最好是父母家人死于兵祸的孤儿!这样少年在两淮地面上就成千上万,到了四川那就多得数都数不过来!
负责招收孤儿兵的大义教官才到泸州城里转了一圈,就把数百少年带到了霹雳水军的军营——全都是无父无母,在泸州城里乞讨为生的孤儿!这些男孩子被招募来以后,并不会被立即送上战场当炮灰。而是会经过一整套的洗脑教育,外加严格的军事训练。
“……别家的兵怕鞑子,俺们陈太尉的兵可不怕!就在二十天前,俺们霹雳水军的弟兄就在南沱场那里和鞑子大汗的怯薛军当面锣对面鼓战了一场。而且是大获全胜!杀了足足两三千鞑子!
你们不相信?呵呵,耳听是虚,眼见为实!有胆子的就向前一步。不是去杀鞑子,你们还没那本事。而是去见识一下俺们陈家军是怎么杀鞑子的!有人敢去见识一下吗?有胆子的就站出来!”
不用说,这些话就是陈德兴的小兄弟朱四九在忽悠刚刚入伍的少年郎。对这些因为蒙古鞑子家破人亡沦为乞丐的少年来说。恨鞑子是毫无疑问的,但是怕鞑子也是肯定的。而要将他们训练成一架架杀鞑子的人形机器,先就要破除他们心中对鞑子的恐惧——去看别人杀鞑子,就是破除这种恐惧的最佳方式。
“俺!俺有胆子!”
一个十四五岁,长着大眼浓眉,身材还算结实的少年头一个站了出来,用一口宋朝时候的四川官话吼道。
“好!小兄弟,你叫什么?哪里人士?”
“俺姓蒙,秦时大将蒙恬的蒙,俺叫蒙起,杀匈奴人的蒙恬是俺祖宗!俺要杀蒙古人!”这少年自称是蒙恬的后人,家里原来也是有点身家的,是利州的土豪,父亲还有个武官官身,蒙古人打来的时候还领着乡兵抵抗。可终究抵挡不住处于优势的蒙古大军,不但兵败,连家人也在逃难的时候流散,只有蒙起一个人跑到了泸州。
“好勒,蒙起兄弟,你就跟着俺,一起见识一下俺们陈家军是怎么杀鞑子的!”朱四九目光一扫其余的男孩,“还有敢和俺一起上战场的吗?”
“有,俺也去。”
“有!”
“俺去!”
不一时,少年们便纷纷向前,66续续有二百多人站了出来。虽然不是全部,但是已经足够了。只要这些人见识到了霹雳水军是怎么杀鞑子的,他们就会添盐加醋的去少年营里面宣扬了。
“大哥,一共有二百二十一人。”朱四九将一份名单双手递给了陈德兴。所有主动站出来的少年的姓名、籍贯、年龄,都已经记录在案。而那位名叫蒙起的少年,则名列榜。
“好的,交给孔玉去备案。”陈德兴扫了两眼名录,就把名单递还给了朱四九,“每条船上分十一个,没有作战任务,就是观战,让船上的大义教官留心一下,战后写份报告给我。”
这些少年和陈德兴的假子一样,都是陈家军骨干的苗子。而将这些苗子培养成真正可以依靠的干部,却是一件需要耐心和长久付出的事情。而且不是每一个苗子,都有希望成为杀人机器的,这就需要仔细观察他们在战阵上的表现,然后选出重点培养的对象。
当然,杀人机器并不是这些少年唯一的出路,他们还有机会学习数学、化学、医术、航海、打铁铸造,还有宣传鼓动的本事,还有从事情报工作的本领。未来的陈家军需要的可不仅仅是战士,还有方方面面的人才。只是眼下陈德兴忙于征战,也只能将主要的心思放在军事人才上了。至于其他,就只能等忙完了这一阵,回了临安后再考虑了。
一想到临安,陈德兴的脑海中就浮出了两个女子,李翠仙和赵琳儿。也不知道她们现在怎么样了?
……
雨丝绵绵而落,将清晨时分的天地间盖成白茫茫的一片。而长江水也涨了起来,两岸因为连日大雨,已经变成了处处水洼的湿地。而悄悄聚集于长江南岸的军马,此刻正铁甲如洗,锋刃霜寒,等待着决战的到来。
在潮湿崎岖的道路上行进了差不多一个月,再次到达长江南岸的蒙古大军,疲惫自不待言,一路上因为伤病的减员,也已经达到了一个令人乍舌的地步。猥集在长江南岸的大军,人人盔鍪之下,大都是一张有气无力的面孔。
虽然这支部队正处于死地,但是谁也不能否认,他们仍然是这个世界上最强大的武力之一。
除了这些蒙古军将之外,史家、董家、刘家等汉军世侯家的重将心腹,都在队列中来回奔走,雨幕中不时传来他们的呼喝之声,指挥调度着各自麾下的人马安营扎寨。一面面破烂不堪的旗号招展飞舞,簇拥着象征蒙古大汗的九游白纛,远远看去,总有一种悲凉末路的感觉。大部分的蒙古战士都没有了战马,似乎也失去了纵横欧亚大6的那种锋锐之气,只是不住的擦着满脸雨水,个个都在喃喃咒骂着这个鬼天气。
李翠仙和宝音公主也失去了战马,她们不需要冲锋陷阵,只是戴着怯薛军的盔鍪护卫在九斿白纛周遭。
李翠仙昂着颈子,不住的四下瞻望,在附近的高岗之上,还有末哥、脱欢、纽璘等人的大纛旗号。仿佛整个蒙古大军,都已经猥集于此。但是李翠仙却知道这些大纛旗号之下,大多没有这等宗王重将,就如自己身后的九游白纛之下同样空空如也,既没有蒙哥的棺椁,也没有皇后斡兀立。秃忒迷!唯一在这里指挥作战的,就是当日建议蒙哥放弃攻打合州而东下的术忽里。
“宝音姐姐,我们是不是……”李翠仙小声地问身边的宝音。话没有说完,意思却很清楚——我们是不是被抛弃了!
蒙古的精锐和大人物们都没有了踪影!
“没事的,等到末哥大王击败了南蛮子的大军,就会来接应我们的。如果他们不来,也没有什么。”宝音公主这时倒是沉静的很。
她虽然有一半斡罗斯的血统,但思想上却是草原的女儿,可不懂什么骑士精神。草原之上的生存斗争最是残酷,能够骑马作战的青壮才是部落的核心力量。一旦遇到难以战胜的强敌,遗弃病弱抛弃妻女以保全精锐,都是天经地义的事情。而身为草原的女子,当然也不会去替丈夫殉节,她们也信奉弱肉强食的法则,谁要是能从自己的父亲、弟兄或丈夫手中把自己抢走,那么谁就是草原上的强者……(!
第190章 上当了 求月票()
长江之上,一支舰队顺流而来。
这支舰队都是清一色的三层桨座战船,排着一列纵队,第次而进。很快就行驶到了蒙古大军的营寨附近水面,下了铁锚,就这样挡在了江心。
陈德兴是昨天晚上得到了移住泸州的蒲择之的严令,连夜率领船队出击的。蒲择之命令他沿江而下艘索蒙古大军驻地。如果蒙古人已经开始渡江,就要不惜代价将他们拖住,直到大军自泸州开到。
不过当陈德兴的水军寻找到蒙古大军驻地时,对方并没有开始强渡,似乎还在打造木材排筏。
陈德兴站上了虎号望楼,举起望远镜开始观察敌营。这时降起了小雨,江面上升起了蒙蒙雨雾,这样的天气,哪怕透过望远镜看出去,也是一片朦胧,根本看不清蒙古军营中的景象。只是能隐隐约约见到一个诺大的营盘,不少破烂的旗帜,还有象征着蒙古大汗的九斿白纛。
这个时候,蒙古军大营方向突然就是一阵扰动,然后就看见大队大队的士兵从大营里面开了出来。都是清一色的步兵,倒是分不出谁是鞑子谁是汉奸了。不过其中一群铁甲鲜亮的“怯薛军”倒是非常醒目,哪怕远远的都能看见。只是雨雾蒙蒙,想要看清楚他们的面孔是啥样就不行了。
“怯薛有一千,其他至少有五千,分不清真鞑子和汉军。”陈德兴放下望远镜,抹了把额头上的汗水雨水,对身边的刘和尚道。“让人去报给岸上的骑兵吧。”
刘和尚吩咐下去后,又问陈德兴道:“大哥。要不要让兄弟们去抢个滩头?”
“抢滩?”陈德兴看看天空,摇头道:“等天晴了再说吧。这鬼天气,俺们霹雳水军的石、天雷还有神臂都不大好使了。”
石机和神臂弓的筋弦吸水后会变得松软无力,天雷的引线也容易受潮熄灭。没有了这两样杀手锏,陈德兴可不愿意让自己的军队去和穷途末路的鞑子硬拼——反正他现在也不缺功劳,光是南沱场一战,就足够他转几个官再加遥郡,再封个什么侯的。如果不是要去娶赵琳儿,只怕一个知州的差遣也能到手了。
所以,他现在还留在四川的目的根本就不是立功。而是扩充军队,积累实力。要是回了贾似道身边,想把霹雳水军扩充到两万是根本不可能的事情。而在四川这里,山高奸臣远,军头们人人都飞扬跋扈。挪用点官钱官物官田私自扩军什么的根本就不是个事儿——实际上也不可能事事请示临安朝廷,在南沱场大战之前,长江水道都断了,四川和临安的交通时断时续。谁知道送出去的奏折啥时候能到官家手里?
……
“是南蛮子的蜈蚣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