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和尚皱眉:“俺们是武人……”
南宋的武人,既要保卫国家,去和全世界最凶残的侵略者战斗,又要夹起尾巴做官,就怕被人按个跋扈或是拥兵自重或是刁买军心的罪名!
陈德兴摇摇头:“没有我们武人的奋战,大宋国祚焉能苟延至今?吾等武人不负大宋,大宋却负了百万战殁的忠魂。诸军的忠魂吾顾不了,但是吾陈德兴的麾下儿男,便是战殁了,也要有个享受香火的去处!”
刘和尚眉头紧锁,心下暗忧。陈德兴前日提出要给战殁的砲军将士建坟地,还要照顾伤残将士生活的时候,他就觉得有些不妥——这种事情,该是两淮饷司负责的,一军之主可以关心,但是不能太过,否则会招来不必要的议论。
陈德兴回头看着任宜江道:“道士,你能不能把这个大明观接手过来?你有献上火药配方的功劳,我再去和廖太丞关说,一个大明观观主之位总是能赐下的。”
任宜江闻言大喜,连忙点头答应:“真的能行吗?这个大明观可比我家老道的临安神霄宫都大,也不知能得个几品的道官?”
宋朝自真宗皇帝起就极为推崇道教,所以道士也可以做官。在道君皇帝赵佶当政的时候,还专门设立了26阶道官和8等道职。其中道官中最高的称“金门羽客”,可以佩戴金牌,出入宫禁。而高级道士不仅可以得到朝廷放的优厚俸禄,还能在所掌控的道观另外得到一笔丰厚的收入,论起实惠的程度一点不正经的文武官员差。
陈德兴靠在栏杆上,思索着说:“这个大明观里也不能只有一个道士,我行,你那个刘师兄不如也留下当个主持。吾另外去向枢密相公讨个两三百张道牒,让伤残了的砲军士卒都当道士吧。”
“真有这等好事?”刘和尚吃了一惊,一对三角眼顿时就瞪圆了。
这和尚道士在宋朝可不是想当就能当得的,僧道是化外之人,不受差役之苦,在税赋上面也有不少优惠。所以这道牒、度牒在当下的南宋可是个稀罕东西,是可以拿来卖钱的,反倒是真的出家念经的和尚、道士是一牒难求。
“有甚难的?”陈德兴笑了笑道,“我这次的功劳太大,要是照规矩升官,别说是遥郡,就是正任也够了。想来官家也没有恁般的大方,能给个横行就不错了,剩下的叫他拿些道牒来补吧!”
这话听着怎么那么像在和大宋官家讨价还价呢?这种事情进士出身的文官倒是可以偶尔为之,武官可不能这样翘尾巴的……
“大哥儿,现在扬州城里已经有人议论你跋扈了。”刘和尚再一次低声提醒。
陈德兴拍了拍刘和尚的肩膀,笑道:“和尚,我自有办法让枢密相公和官家不觉得我跋扈!”
刘和尚摇摇头:“可不容易……”
陈德兴一笑:“容易得很,只是要你和尚去个地方。”
“去甚地方?”
陈德兴摆摆手,道:“现在不能说。和尚,你把右军的事情都移交给道士和百万吧。”他看看任道士,“道士,你就是当了观主,恐怕也没多少时候修炼,还得跟着某家打仗,可愿意吗?”
任道士皱了皱眉,看了刘和尚一眼。陈德兴道:“和尚还有重任,俺们一军万余人的前途,都在他的身上。”
刘和尚立即道:“大哥儿,我这就把右军的差遣交割了,说实话……打造石、天雷我是一窍不通,造船就更不懂行了,要是能让我选,我情愿去上阵厮杀!”
“不急,不急,等黄百万从泉州回来再交割。”陈德兴摆摆手笑道。黄智深是昨天离开扬州回老家泉州的,任务是替陈德兴寻觅能打造海船的船匠和善于炼铁铸铜的匠人——这个时代的泉州可是世界工厂!是全世界最大的冶金和造船工业集中地,工匠的技术远远过宋国的官办手工业,打造的海船不仅供宋朝商人使用,还远销日本、天竺、三佛齐、大食等地。
陈德兴如果只想打造航行于长江的江船,扬州造船场的工匠倒也够了,若是要打造海船,则非泉州的良匠不可。至于要改进冶铁技术铸造大炮什么的,就更需要这个时代最好的匠人一起研究了。靠扬州都作院里混差事的工匠可是不能成功的。
另外,现在陈德兴要弄的东西都是“防扩散”的,不仅要防蒙古人的窥视,同样要防着大宋朝廷——好东西给了他们,要不了多久蒙古人也就能有了。所以必须要把这些防扩散的技术牢牢控制住,这也是陈德兴建立大明观的目的之一。
第100章 分田分地真忙 求收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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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庆之,你总算回来了。”
陈德兴回到卧虎坊家宅的时候,吕师虎已经恭候多时了。
“吕世兄来了,失迎失迎。”陈德兴往椅背上一靠,从王蓉儿手中接过个茶盏,抿了一口,悠哉悠哉地说道,“和几个弟兄去蜀冈一游,不想让世兄久候了。”
吕师虎只是呵呵一笑,摆摆手道:“不久候,不久候,只是时候不早了,快随吾去马前街赴宴吧。”
“马前街?”陈德兴一愣,“那是……夏太尉的宅子?”
夏太尉就是夏贵,他是两淮将门的领袖,在扬州城内自然是有良宅美第的。
“夏太尉回扬州了?”陈德兴隐约记得夏贵领兵外出了。
“不是夏太尉的宅子,是夏左武的宅子。”吕师虎道,“夏太尉的捷报刚到扬州,在濠州设伏大破北虏,生擒了北虏副帅渤花!两淮之役,大获全胜了!”
“生擒了渤花……”陈德兴微微心惊,不过脸上却不露声色,“可有红袄军的消息?”
“有啊,红袄军跑了,从寿州渡淮而走,真是可惜了。”
还好,还好……
“可惜,”陈德兴大松口气,点点头笑道:“不过生擒渤花亦是大捷,是该摆酒庆祝。”
吕师虎笑着摇头:“今晚的酒宴可不是庆功宴。”
“不是庆功宴?”陈德兴愣了愣,“那是……”
吕师虎哈哈一笑,“今晚酒宴上要说的是分田分地的事情。”
分田分地?这听着怎么恁般的亲切呢?莫不是红朝太祖也穿越了?
“什么分田分地?”
“呵呵,就知道你不懂规矩。庆之,你知道我等做官是为什么么?”
陈德兴一脸正色:“当然是为国为民!”
“呃……”吕师虎却是一愣,陈德兴怎么连假话都不会说呢?怎么能说为国为民?应该是报效官家厚恩啊!
吕师虎嗯咳一声:“庆之的志气,愚兄是非常佩服的,但是吾等都是食五谷的俗人,谁家都有一大家子等着吃饭,这个……官家给的会子现在也低贱得厉害,若是不能另外找点财路,谁还肯出来做官?”
哦,看来这个分田分地和红朝太祖的分法是不一样的。
陈德兴装出好奇的样子道:“想来分田分地就是另外的财路吧?只是不知道要如何分法?”
“这便是今日宴席上要商量的……这个大家要先商量出个章程,到时候就不会伤了和气啦。”
原来如此。陈德兴也听说过一些两淮将门强占“无主之地”的事情——不是两淮将门这样干,京湖、四川的将门一样如此。每一轮蒙宋大战过后,这些将门的土地都会增加不少。而如何强占扩充土地,向来是将门之间矛盾的焦点。
“有没有大概的方向?”陈德兴追问一句道。
“过去一向是看官阶分配的,”吕师虎意味深长地撇了陈德兴一眼,“主要看升了几阶官!升官多的多占,升官少的少占,没有升官的不占,若是被罢了官或是战殁了,就多少要让出一些土地了……”
陈德兴一怔,这官原来还有这样的附加利益,怪不得卢家为了七个官就要和自己拼命呢!这七个官的背后,可是大片土地啊!
吕师虎拿起茶盏喝了一口,又微笑着道:“规矩大约就是这样的,如果庆之你没有什么意见,那就要谈些具体的事情,比如……打算吃下多少地,那些拿出土地的将门,又该如何做价。”
“拿出土地?”陈德兴又愣了下。
吕师虎摇摇头,道:“安丰卢家要拿出些土地了,就如当年你们陈家一样!不过破落将门拿出的土地是可以卖几个钱的,这个……当年你们陈家也拿了钱的。”
“原来如此。”陈德兴若有所思,他所想到的是土地问题。在他的记忆中,这个时代中国的土地问题是两个极端,在辽阔的被占领土,因为蒙古人的屠杀和百姓的流亡,人口数量不多,可能只有一千多万(在蒙古人账面上只有七百万,实际肯定要多些),自然没有什么土地矛盾,只有大片土地荒芜,成了“狐居兔穴”。而在江淮、京湖、四川这样的蒙宋激烈交战区,人口同样不多,土地虽然集中于少数将门和士大夫之手,但是地租不高,佃户的负担主要来自兵役和徭役。而两江(江南东、江南西)、两浙、福建这五个相对平静的路,则是人口密集,土地矛盾突出。差不多每个路都有七八百万甚至近千万的人口,都快赶上清朝后期的人口密度了!
吕师虎看着眉头微蹙的陈德兴,以为他不明白大宋的“封建土地所有制”,于是笑着解释道:“如今的大宋已经不比承平时了,占多少地和当什么官是挂在一起的。若是没有一官傍身,不说田税如何,光一个和买都能让寻常小民破了家……”
和买就是拿贬了值的会子当铜钱使!和抢劫没有啥两样。而且和买的尺度完全在官府和胥吏手里,在具体执行的时候当然要看田主的背景大小了。若是平常的自耕农,和买之下,只有破产一路。而有一官傍身的地主,也不等于可以完全逃脱和买的盘剥,还是要看官多大(不是看品级,而是要综合考虑出身、文武、差遣等因素),同时也要考虑这田土在什么地方。
总之,官职越大、势力越大,并且田土在自己的势力范围之内,就可以占有更多土地。而不必担心和买、税赋和官吏的盘剥。不过,官员置地也不是都在自己的家乡或势力范围之内。相对安定,同样也比较有规则的江南五路,也是官员们置地兴业的重头——那里毕竟是天子脚下,纲纪还没有完全丧失,也不用太担心北虏的蹂躏,而且人多地少,这租子自然也高(没有拿着弓箭刀枪的佃户),而且在江南五路这种天子眼皮底下的地盘,想要强占田土是不大容易的,所以投资的安全性也较有保障。因而就成为大宋官员和士大夫(名士也算是准官员)投资兴业的主要地区了——哪怕是丢了官,只要不抄家,也可以通过高价出售土地收回投资。不像两淮这里,要是没有一顶官帽子保着,直接就让人囫囵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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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1章 真正的封建土地所有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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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初临,扬州城内,马前街上的夏大夫第灯火通明,花厅之内放着两张大方桌,桌上金樽美酒,玉盘珍馐,错落杂陈——宋朝似乎是没有圆桌的,宴会所用的是长条桌和大方桌。上一次陈德兴在抚司衙门赴宴时见到的是长条桌,而这一次见到的则是大方桌。
而宴会的座次,也是有严格规定的,分主位和客位,而客位又要根据地位和亲疏决定什么人坐什么位子。陈德兴现在虽然是一军之主,但是本身的官阶仍然是从九品承信郎,照例是不能上桌,只能在门外摆个几案随便吃点儿。不过今儿做东的夏宝不是蠢人,自然不会去得罪已经“拥万夫”的陈德兴——贾似道虽然没有立即将那七千多归正人编入陈德兴的砲军,但还是默认了由砲军负责看管他们。
这“拥万夫”的大军头,在两淮地面上,现在也就是夏贵和陈德兴二人!这安丰陈家的崛起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儿——而且这个崛起是实实在在靠一大堆功劳堆出来的!这陈德兴打仗的本事,在座的将门领袖是没有人不服的。因而夏宝将陈德兴安排在自己这个主人身边,也没有人提出异议。
渤花被俘,红袄军北走,意味着两淮战事大获全胜。除了损失惨重的卢家将门之主卢兆麒脸色阴沉,其余诸将都如释重负,一番喜气洋洋。
待众人到齐,夏宝道:“两淮战事总算是大捷告终,今晚俺们也开个庆功宴!”
众人轰然叫好,连卢兆麒也勉强挤出些笑容——他的雄胜军虽然在蒙古骑兵扑击下崩溃,但是因为砲军设计炸死了上千蒙古人,还炸死了也柳干,让全军大胜,所以贾似道也没有追究。
还批了一百个鞑子头,五百个北虏汉军的头颅给卢兆麒。这回陈德兴没有再吃独食,他已经有了自己的队伍和基本盘,没必要再那么遭人恨了。
虽然不是讲好的功,但好歹能让卢家再出十几个官,勉强保住将门的地位。但是,这些新官是不能和战死的卢家老将们相比,大多是没有打过硬仗,武艺兵法都很平常的大少爷,还有一些甚至是预备走科举仕途的文士……这卢家将门如果在未来一二十年不出一个吕文德、夏贵级别的名将,彻底衰弱恐怕是不可避免的。
身为将门之主,卢兆麒现在需要考虑的是为整个家族谋退路,保住元气,以图将来的复兴,而不是继续和陈德兴这颗冉冉升起的将星怄气——而且他已经知道贾似道对陈德兴所献的可以在川江中逆流作战的三层浆舰抱有极大的期望。这个时候要跳出来惹陈德兴,就等着被贾似道整死吧!能当到一军之主,打造出一度可以和吕家、夏家相比的卢家将门的卢兆麒,是不会干这等蠢事的。
看到卢兆麒一副萎靡的样子,陈德兴也在心里暗自叹气——卢家将门的元气损了,但是却没有最后垮台!只是自己现在也不能狂打落水狗,要不然吕文德和夏贵一定会看不惯的,这个卢兆麒毕竟是安丰系的长辈。自己暂时只能小心提防了……
夏宝说着堆花团锦簇的场面话,下面的人也是嬉笑附和,一次次的举杯为这个贺为那个贺。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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