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黑蛇还是不说话，他抬手用力的抱住了温茶，就像是抱住了山洪里的浮木，可以带他度过刺骨黄泉，牵他上岸。
好像只有这样，他才会有丝毫的安全感。
温茶轻轻的拍着他的后背，无声的给他安慰。
良久，小黑蛇终于清静下来。
手臂微微松开，却仍然以不容置疑的力量拥着她。
温茶靠在他怀里，看着头顶皎洁的月亮，心里酸涩又甜蜜。
“陈怀堇，你看天上，是新月，好亮啊。”
此时正值盛夏，月华剔透明华。
来回撑篙的船家言笑晏晏，不停的和船上的宾客说着什么。
侧耳听去，身为妖怪的两人听的一清二楚。
“明日便是乞巧节，届时集市上热闹的紧，不仅有来来往往的俊男美女，还有猜灯谜，曲水流觞等乐子，各位客官可不要错过了啊。”
乞巧节，是古时候的七夕，牛郎织女，人间男女相会的日子。
温茶愣了一下，目光在自己的手上划过，她能感觉到自己灵魂在慢慢变薄，这代表她已经没有多长时间了。
但她还是舍不得，至少，她不想在这个时候离开他。
“今夜，我们就宿在船上吧，明日一早，便出去逛集市。”
小黑蛇自然是依她的，只要她不离开自己，她做什么都行。
温茶安心的躺在他怀里，没有再继续之前那个扫兴的话题。
小黑蛇垂眸看着她的脸，目光幽深，似乎要将她整个人看到灵魂里去。
温茶忍不住捂了下耳朵，“别这样看我，我都睡不着啦。”
小黑蛇喉咙里发出一声喟叹，意味不明道：“你现下的年纪，在人间已及笄了。”
温茶眨了一下眼睛，哑然道：“你还知道及笄是什么意思？”
小黑蛇：“及笄便是，你可以同我成婚了。”
这个解释让温茶想笑，又有点害羞，“你什么时候还知道人间的风俗了。”
小黑蛇沉默片刻，“你喜欢。”
温茶自然喜欢，她在成为猫妖之前，一直以为自己是人。
“你喜欢的，我都喜欢。”
温茶轻咳一声，“那你想同我成婚吗？”
“我想，”小黑蛇没有犹豫，怔怔的看着温茶，“你愿意嫁给我吗？”
“不愿意。”
小黑蛇眼睛一暗，嘴角微微沉了下去。
“什么都没有，”温茶摊手，挑剔道：“没有鲜花，没有戒指，没有浪漫的气氛，这种情况我是不可能同意的。”
小黑蛇：“”烂漫月光下，碧波荡漾间，还有徐徐微风，和最爱的人，这样的场景，他以为很浪漫了。
温茶：“那是你以为，大猪蹄子！像你这种直男怎么可能理解女孩的虚荣心。”
气氛瞬间消失殆尽。
“我知道了，”小黑蛇伸手在温茶额前的碎发上轻轻的拨弄了一下，“是我不好。”
“本来就是你不好，”温茶鼓起腮帮子，“这可是一辈子的事，妖怪的一生那么长，绝对不能敷衍。”
小黑蛇闻言顿时也觉得自己不够郑重，成亲一辈子只有一次，他这么简单的就约定，似乎真的太轻慢了。
温茶：“不过看在你还算有诚意的份儿上，我可以再给你一个机会，你自己好好把握吧。”
小黑蛇暗自松了口气，心里却盘算着怎样布置求婚现场。
随着夜色越来越深，湖上船只一点点回岸，湖心只剩下了温茶和小黑蛇两人。
温茶精气神不好，月上中天后，就忍不住打哈欠，没多久就偎在小黑蛇身边，沉沉的睡了过去。
月光下，少女的眉眼白皙干净，漂亮的有些透明，像随时都可能乘月消失。
小黑蛇不自觉的抱紧她，再抱紧她，直到她发出抗议的呢喃，才稍微松了一点点的力气，目不转睛的看着她的脸，舍不得移开分毫。
到后半夜时，湖上的风变得有些冷，船只随风轻轻摇晃，小黑蛇用灵力固定船身，下巴落在了温茶的发梢，心里终于得到了短暂的安宁。
第二天一早，天微亮，温茶就睁开了眼睛，百无聊赖的伸了个懒腰，看向抱着自己的男人，嘴角带着丝丝笑容，“早上好。”
“嗯。”小黑蛇低头在她额上蹭了蹭，伸手去解她已经凌乱了的发髻，手指灵活的在她发丝间穿梭，很快就利落的为她盘了个灵蛇髻，红色的珠花缀在她发间，让她看起来美丽又明媚。
直男的审美，永远都是偏鲜艳的。
这打扮让温茶苍白的脸上，多了几分血色。
小黑蛇让她靠在自己身上，另一只手撑篙，很快就回到了岸边。
黎明熹微，炊烟袅袅，街道两旁的早食铺已经打开了门。
第1739章 龙腾万里（十二）（）
温茶兴致勃勃的拉着小黑蛇跑上前，叫了一桌子好吃的，什么蒸糕，烧面，卤水样样不缺。
和往常一样，温茶挑着吃一部分，剩下的全都是小黑蛇解决。
吃过早饭后，两人沿着街边散步消食，路上大大小小的铺子都摆出了店家最中意的鲜花，引游人观看，若是有看中的可购买，也可以用自己觉得不错的东西来换。
这些都是为乞巧节准备的盆景。
温茶对花一直就很喜欢。
没多久，她就发现了一盆白色的满天星。
和现实里的干花不同，鲜活的满天星是单一色，完全没有混合干花那么惊艳，却显得生机勃勃，有种小资安静的美。
温茶扯着小黑蛇的衣袖，“要这个。”
小黑蛇垂眸看了一眼满天星，并没觉得它有多好看，甚至还比不得琅琊山上随处可见的野花。
“我就要嘛，”温茶瞪他一眼，“你不觉得它很好看很别致吗？”
小黑蛇“嗯”了一声，看着那一团嫩绿夹杂着星星点点白花的满天星，再看看温茶钟爱的眉眼，也觉得那些花顺眼起来。
他拿着银两将铺子里剩下几盆颜色不一的满天星也都买了下来。
温茶抱着那盆白色的花，踮起脚尖，凑在他下巴上亲了一口，“我好高兴。”
小黑蛇忍不住弯了眼角，和她一起抱着花走到了隐蔽的角落，把花全都放在了吞噬内虚里。
心里暗想，以后他要学着养花，把她喜欢的花养满他们的洞府。
他已经看好了一座非常漂亮的山，离琅琊山很近，从人间回去之后，他就和温茶搬到新家去，到时候，她想要什么，他都给她弄来。
两人做贼似的藏好花，继续沿着街道走，一路上走走停停，不知不觉就到了中午。
温茶找了家看起来极为高大上，还能看到湖景的酒楼，拉着小黑蛇就找了包间进去。
酒楼里的食物就更有讲究了，各式各样的菜式都有自己别意雅致的名字。
温茶拿着菜谱根本看不懂每个菜具体是些什么。
小黑蛇接过菜单，让店家把最受欢迎的菜式全都上来。
小黑蛇还叫了一壶茶，两人一边看湖景，一边等菜。
温茶撑着下巴，看着楼下布置灯会的小厮，手指在小黑蛇的掌心挠了挠，“我给你猜一个谜题，你如果猜对了，我就让你亲一口，怎么样？”
小黑蛇愣了一下，反应过来什么意思后，喉咙微微滚了滚，目光在她红润漂亮的嘴角划过，“你说。”
“风吹幡动，是风动，还是幡动？”
这个谜题小黑蛇有些耳熟，好像在很久之前，他就猜过。
但在他三百年的人生中，他并没有这样的经历。
那是在什么时候？
温茶：“我只给你十息时间，要是你猜不出来，这道谜题就作废哦。”
她笑眯眯的看着他，眼睛里带着些微狡黠，似乎笃定现在的他猜不动。
因为他是个死直男。
小黑蛇的眉头动了动，他静静地看着温茶，“我若猜出来，我不仅要亲你，你还要亲亲我。”
温茶：“”还没猜出来就知道讨价还价了。
小黑蛇：“你怕了？”
温茶立时炸毛，“谁怕？不就是亲你一下吗？简单的很。”
“嗯，”小黑蛇含笑的看着她，眼底带着浓烈的情绪，薄唇轻启，说出了两个字。
风吹幡动，是风动还是幡动？
——不，是心动。
这个谜题他曾经梦到过，也是在一个热闹的街市，他穿着一身奇怪的黑衣，和梳着简单发髻的温茶并肩而行，灯火阑珊，和风微醺，正是一个明媚的夏夜。
小黑蛇具体记不得梦的具体内容，但他觉得，那些都是真实发生过的。
是在未来，亦或是在很远的未来。
温茶睁大眼睛，没想到他竟然真的说出来了，有些出乎她的意料，又有种本该如此的感觉。
“答对了，”她面不改色的对小黑蛇眨了眨眼睛，丝毫也不害羞，“你现在就要兑现约定吗？”
小黑蛇摇了摇头，指尖在她手背上轻轻摩挲，“我要再等等。”
“好吧，”温茶道：“但是不许超过今天晚上哦，不然我跟你说的就不算数。”
“嗯。”看着她郑重的模样，小黑蛇忍不住弯了弯嘴角。
不一会儿，店家把菜一一端上来，都是些摆盘精致，一看就很好吃的菜品。
温茶拿起筷子大快朵颐，吃到喜欢的，连话都来不及说，埋着脑袋就停不下来。
小黑蛇静静地看着她，眼神柔和而宁静。
她最喜欢吃的还是一些肉菜，恰如那份青菜滚肉粥，她已经喝了三碗了。
温茶吃了一会儿，才发现小黑蛇没动筷，立时夹了一筷子自己觉得最好吃的菜品到他碗里，“快吃，不够吃的话再点，反正我们有钱。”
小黑蛇哭笑不得，拿着筷子和她一起吃，吃了一整桌菜，温茶觉得不满足，又点了一桌其他菜品，和小黑蛇分享之后，天色也到了午后。
两人跑到茶楼坐着听了书，说书人正说的神采飞扬，唾沫星子横飞。
“端说那神帝，乃是九重天史无前例的霸主，统领神界多年，打遍天下无敌手，别说凡间了，就是整个妖界，连妖皇都不敢轻易触其霉头，盖因神帝受天道眷来，乃神界第一人，可就是这赫赫有名，正值鼎盛时期的帝王，竟然败给了那条不过两百年的赤焰黑龙！真是教人始料未及”
“要说这赤焰黑龙有什么特殊之处，就要说到他的身世，他的父亲乃东海龙王，他是龙九子，为龙王明媒正娶的龙后所出，是当之无愧的嫡子，按理说他身份矜贵，应当受尽宠爱，可谁知那龙王”
温茶没想到人间说书人，说的竟是小黑蛇和神帝的故事，还说的那么详尽。
看来小黑蛇的事迹也已经传遍了三界，还有人专门查过他的身世，编出来的故事，也不是空穴来风。
真是——
温茶揶揄的看着小黑蛇，“你出名了。”
小黑蛇伸手按住她的脑袋，“这样的出名不要也罢。”
让他知道是谁编的故事，定要让他付出代价。
温茶：“”脾气还是那么爆啊。
第1740章 龙腾万里（十三）（）
说书先生并不知道自己口中的主人公，就在现场，说到关键时刻，唾沫星子四溅，恨不得让所有人都感觉到他的兴奋。
“要说这赤焰黑龙究竟是如何打败神帝的，就要说到他的血脉，他的母亲为吞天巨蟒，他自身也拥有王者血脉，因而才”
温茶笑靥如花的看着小黑蛇，“从别人嘴里听到你的事，很新奇。”
小黑蛇有些无奈，“他说的并不详尽，若是他真知晓，便知道我身旁定有一个你。”
温茶忍不住笑了起来，眉眼低垂，“那他说的也很好，我听的很开心。”
小黑蛇见她笑的眉眼弯弯，心中那股想要找茬的心思也歇了下去，“你喜欢便好。”
温茶调皮的眨了眨眼睛，指着檐外湖色，喃喃道：“外面好似快要天黑了，湖上有灯。”
小黑蛇顺着她指的方向望过去，外面天色昏暗，华灯初上，湖上一片绚烂。
乞巧市已经开始了。
灯笼像是一条长蛇，从街市这头，穿到那头，将街道渲染的十分热闹。
蒙着面纱的女子羞怯的走在街上，手里撷一支漂亮的花，若是在街上遇到钟意而没有成婚的男子，便可将手中的花予他，若男子接受她的心意，会将自己手中的定情信物交换给她。
如此，两人的婚事便成了。
要说古代乞巧节有什么好处，大概就是自由婚嫁了。
只要是在乞巧节上定情的男女，就得到了仙子织女的祝愿，无论如何，都不会被拆散。
就算是王公贵族，也要退到一边。
温茶放下茶杯，拉着小黑蛇的手兴冲冲的跑到楼下，去花铺买了一支漂亮的红山茶，握在手里，笑意染染的看着小黑蛇。
“我若是把花给你，你给我什么？”
小黑蛇的眉头挑了起来，“只要是你想要的，我都给你。”
“没诚意，”温茶睇他一眼，“哪有你这样说话的，实在是太坏了。”
说罢她转身就走，心道不理他了，他一点准备都没有，还是个死直男。
小黑蛇眼疾手快的握住了她的手腕，“先等等，你还没看过我的礼物，怎能离开？”
温茶别过头，气呼呼道：“你给我准备了什么？”
小黑蛇眨了一下眼睛，“我放在掌心，你看看。”
温茶顿了顿，转过身，没好气的盯着他，“你要是准备的不和我心意，今天你就一个人度过吧。”大猪蹄子！
小黑蛇眼睛里划过一丝笑意，“你先看看。”
温茶这才去看他手里的木盒，盒子有些大，外形极为简约，不过材质却透着一股神豪的味道。
温茶打开盒盖，看到里面的东西时，身体微微一僵，“你什么时候买的？”
“不是买的，”小黑蛇摇摇头，“我打的。”
温茶伸手取出盒子里的镯子，那镯子生的极为好看，碧绿的宛若湖水，里面带着些微的白色碎絮，恍若芦苇，让人一看，就情不自禁的喜欢。
这个镯子，竟然是他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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