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黑蛇没有说话,直接斩断了他的舌头。
敖越就像是一块肉,不停的抽搐着,眼珠子也被挑了出来了,再也看不到任何景色,也不能说出任何难听的话了。
他永远摆脱不了接下来的命运。
因为他是引以为傲的龙族,只要他还拥有龙族的身躯,不论他落到什么地步,只要没死,他就会一直活下去。
“这样,她应当会高兴了。”
小黑蛇提着滴血的长剑,冷眼旁观着敖越的狼狈,声音冰冷如霜,“你说没人爱我,没人会毫无目的的陪着我,我也不会爱任何人,你说错了。”
“有的。”
第1699章 龙生九子(七二)()
敖越听着他说的那两个字,脑海里竟然浮现出云姬的身影。
直到现在,他才终于记起来,当年为什么会不顾族中所有人反对,一意孤行的娶了云姬。
他想起初时在凡间历劫,第一次遇到云姬的场景。
她是一叶孤舟的打渔女,他是失忆历劫的龙王,他几乎是对云姬一见钟情。
他爱她的理智,爱她的自由,爱她笑起来时的清朗,以及她偶尔露出的茫然。
当时他什么也不懂,只觉云姬好看极了,充满了神秘感,让他想一层层揭开围绕在她脸上的面纱,像是剥开礼物一样,触碰到最真实的她。
他的确也做到了,甚至做到完美。
云姬在他数次纠缠下,对他动了心。
这是一个无比美好的兆头。
他们在凡间成了亲,然后云姬有了身孕。
他还记得当时听到云姬孕育孩子时的欣喜,那种为人父的喜悦,几乎让他失去理智,恨不得所有人都知道,他有了一个美丽的妻子,还会有一个可爱调皮的孩子。
原来他是喜爱过云姬的。
喜爱她浑身的豁然和冷静,喜爱她笑起来时的明艳,以及她生气时的灵动,她就像是一个惊喜,乍然点亮他的生命,让他知道原来世上的女子,也不是每一个都会对他予取予求,也还是有不为他动摇的女子。
她让他产生了征服欲。
就是这点征服欲,让他不顾千难万险,硬要和她在一起。
然而,他忘记了自己的本性,他从未定下来过。
他很快回到了龙族,发现原来自己已经有了八个儿子。
发现原来自己已经有了数以百计的姬妾,他们都是他的心头好,和云姬相比,他就像是沾满了脏污的伪君子。
凡尘的一切都像是在嘲笑他。
但他还是不能放弃云姬,他觉得她是他的意外,他可以严于律己,一生一世呵护她和孩子。
但他高估了自己。
龙王的宝座让他迷失,很快,他有了新欢,为了留下执意要离开的云姬,他囚禁了他们母子,给云姬安上了与人私通的罪名,把孩子打上了孽种的标签,紧接着,龙族发现了云姬的特殊,得到了吞天血脉的秘密
敖越无声的笑起来,眼泪混着血水流的满脸都是。
他不敢承认云姬是他的妻子,不敢承认小黑蛇是他的儿子,说到底,不过是太卑劣,以至于不敢承认自己那样的人,也不敢相信,自己真的做出了那样的事。
龙族啊,是不需要感情的。
敖越痛苦的快要窒息,却不是因为身上痛,而是那种明明已得到,却被自己亲手弄丢的绝望。
小黑蛇说对了一句话,“有的。”
原来有人曾深切的爱着他,想要带着他离开万丈深渊,离开浓臭脏污的黑暗,只是他弄丢了,从此再也找不回来。
他想起云姬死时看着他的眼睛,里面没有爱,只有从未有过的恨和疏冷。
敖越嗅着空气里的血腥味,沉浸在无边的黑暗里,从此,再也不得解脱,不得自由,不得救赎。
——
敖毕害怕的看着已经成了人彘的敖越,心里怕的要命,颤抖着不停的往外爬,他不要成为父亲那样,他宁愿死也不要落到那种下场。
敖涯则暗中聚集着力量,打算在小黑蛇面前逃走。
父皇愚蠢,他才不会成为父皇那样的人。
小黑蛇没有斩断他们的手脚,直接挖出了两人的龙珠,看着两人在地上不断翻滚的样子,眼底带着深深地薄凉。
没有了龙珠,对龙族来说,已经是极大的惩罚,他会挖掉所有龙族的龙珠,让他们从此陨落,再也爬不起来。
像敖逆那般想从其他龙族那里夺走龙珠的行为,再也不会发生。
届时,没有了龙珠就没有了修为,龙族当年有多嚣张,以后就会付出数倍的代价,那些被他们欺压的种族,也会让他们生不如死。
“你挖了我的龙珠!”敖涯愤怒的盯着小黑蛇,牙根咬出血来,“我不会放过你!”
他将龙珠看做生命,取走龙珠就是取走了他的战斗力,小黑蛇这样对他,他绝不会善罢甘休。
“你可以试试,”小黑蛇一脚踩上他的心口,直接在他的胸前踩出一个不小的窟窿。
敖涯疼的龇牙,握紧拳头死死的盯着他,“你会后悔的!你一定会后悔的!”
小黑蛇面无表情的看着他,不紧不慢的抬起脚,脚尖一转,竟将他踢了出去。
敖涯重重的摔倒在山石上,撞得吐出一口鲜血,瞬间昏死过去。
“饶了我!”敖毕吓得捂住脸,不停的求饶,“求求你,我不要龙珠,饶了我”
小黑蛇并未看他,眉心划过一丝殷红,一团紫黑色的火焰从他的眉间涌出来,将琅琊山上的血迹烧成烟灰。
敖毕战战兢兢的望着他,他一身黑衣,置身在熊熊烈焰间,面色苍白,眼神冰冷,恍若从地狱爬出来的恶鬼,让人心生畏惧。
就算敖毕再不想承认,也不得不承认,小黑蛇才是他们几个兄弟中最厉害的,就是大哥也没有他这样的气势,犹如一把浸泡在血水里的剑,浑身都是锋锐。
父亲真是老糊涂了。
若他有这样一个儿子,说什么也不会将他置之度外,好好培养培养,龙族恐怕会进入另一个台阶。现在又怎会落到如斯地步。
敖毕稍显简单的脑袋,只能想到这么多,当然如果他能想到更多,或许他就能够判断出更多。
他疲惫的躺在地上,心里又被挖走龙珠的不甘,又有种尘埃落定的心安。
迟早会有这一天的。
他知道云姬的事情,也得到过少量的骨灰,当年云姬还没有来龙族的时候,他的母亲就说过,未来的九太子是嫡子,却不是下一任龙王,就算他成了废子,亦不会轻易死亡,甚至还会颠覆龙族。
他的母亲是龙族占星师,因为占卜太多,在他五百岁的时候就死了。
死之前,她给龙族占卜了最后一次,大凶之兆。
她只说这吉凶和九太子有关,却没说,九太子会如何覆灭龙族。
现在,敖毕终于知道了。
第1700章 龙生九子(七三)()
敖毕躺在地上,静静的闭上了眼睛,其实这样也很好。
以后他再也不用担心九太子会闹出什么事了,以后龙族也会慢慢为自己做过的事,付出代价。
小黑蛇收起虚空之剑,没有再看地上的几人,抬脚朝山上走去。
几步就消失在了众人面前,
围观在琅琊山附近的妖怪畏惧的看着他消失的地方,然后大步朝敖越几人走去。
就是这几个人,害死了他们的大王,还用冠冕堂皇的理由来屠戮他们,简直是罪无可恕。
敖越躺在地上,如同一摊烂肉,他只能听见纷杂的脚步声,其他什么也做不了。
他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丝自嘲的笑容。
——
温茶抱着孩子回到了自己之前居住的洞府,章宁两姐妹已经死在了龙族入侵的时候,然而洞府仍然很干净,可见平时是有人打扫的。
温茶走到后面的温泉室,给小孩儿洗净了身上的血迹,用柔软的被褥抱着他,自己则打算到山下找找哺乳动物,给他喂奶。
温茶的行动很迅速,半刻中就找到了一只母鹿,直接带回了洞府。
温茶把鹿奶挤出来,一点点喂给小孩,看着他不停吞咽,一副岁月静好的样子,浑身的疲惫,仿佛没了。
她曾经想过,胡啸会让她实现什么样的愿望,却没想到他最终把孩子留给了她。
这个孩子,就是她后来遇到的那个。
温茶看着他喝下了半碗鹿奶,用帕子给他擦了擦嘴,朝抱他到床上睡觉。
小孩儿睡眠多,没多久就睡死了。
温茶坐在一旁守着她,表情有些恍惚,没一会儿,她眉头皱起来,捂住心口,吐出一大口黑红的淤血。
心口传来阵阵剧痛,温茶愣了一下,脑海里忽然想起残魂的声音,“那个愚蠢的虎王,对,就是你干爹,他自爆的时候影响到了我,你的身体也受了不小的损伤,我现在要休眠一段时间,你最好不要叫你那个小男友封印我,否则下次我出来,你的日子不会好过。”
温茶:“”能杀人吗?
“对了,你快点修炼,你损伤了经脉,必须要快点养好,否则会落下病根。”
“我知道了,”温茶淡淡道:“你睡吧。”
残魂哼了一声,没再说话。
温茶感觉到它渐渐隐去的神识,心里并没有想象中那么怨恨它。
她曾经以为,如果有机会,她会毫不犹豫的让残魂消失,但是现在,她不这么想了。
万事有因果,她因为残魂捡回一命,残魂想要收取报酬,这本身就是一种交易。
她靠在床边,看着熟睡的婴儿,心里出奇的平静。
这应该是她这辈子遇到过最艰难的事情了,以后应该会好过许多。
午后艳阳高照,晴空万里,如果不是琅琊山还飘荡着若有若无的血腥味,没人知道这里究竟都发生过什么。
小孩儿忽然醒了,尿湿被褥,温茶把他抱起来,花了一刻钟收拾,又给他喂了鹿奶,看着他一副吃了睡睡了吃的模样,嘴角微微扬了扬。
临近傍晚,温茶听见了一阵轻的不能再轻的脚步声。
她站起身,默然朝外走去,在洞府边的草地上发现了一道黑色的身影。
男人站在十几步之远的位置,目光深深的看着她,并没有靠近,脸色沉默又冷然。
温茶平静的看着他,“你来了。”
“嗯。”
小黑蛇静默了片刻,低低的回应她。
“现在不要来找我。”温茶说:“我心里很乱,我怕自己会说话伤害你,给我一点时间。”
“你说。”小黑蛇道:“你想说什么都可以,别让我走。”
“我没让你走,我只是需要缓和的时间。”温茶故作冷静道:“你知道,他们对我来说,有一部分重量,我需要梳理清楚这些事。”
说到这儿,温茶顿了一下,道:“我想通了就会去找你,你知道我喜欢你,我不会放弃你的,别害怕。”
小黑蛇却没有顺着她的思路走,“你要多久?”
“三年。”
这个时间对妖怪来说并不长,甚至是短短一瞬。
但是对小黑蛇来说却过于长了。
“能不能短一点,”他道:“我想时常看到你。”
“如果我能提前想通。”温茶轻轻笑了笑,眼睛却没有笑。
她知道自己短时间内想不通,也许这说起来很矫情,但是她却不能原谅自己的罪孽。
“你想要做什么事就去做吧,”她收起笑容,轻声说:“暂时不用管我。”
小黑蛇身体一僵,缓缓道:“我没有事。”
“那伽蓝神树死了吗?”
“嗯,”小黑蛇道:“来之前,我已经炼化了他。”
温茶并没有询问他究竟付出了多少代价才能打败伽蓝神树,她怕自己会心软。
“你当时,为什么不告诉我?”
小黑蛇放在身侧的手指握紧,眼睛却没有躲开温茶的探寻,“你要怨就怨我,不要伤害自己,所有的事都是因为我,与你无关。”
“火灵花还有吗?”温茶突然问他,“你把它也给我一些。”
火灵花的花香可以让人梦见未来发生的某些事,幻灵花则是让人看到过去。
当初在东境休眠火山时,小黑蛇就进入了火灵花制造的幻境,看到了未来。
当初温茶并没有询问他究竟看到了什么,现在想来,应该是看到了胡啸的下场,看到了他因为伽蓝神树不能守在琅琊山,所以才不断嘱咐她,不可以回琅琊山,是怕她受伤被连累。
他总是站在对她最有利的位置上思考,觉得这些都是对她好。
她心里不感动吗?当然是感动的,甚至还觉得拥有他是她这辈子最幸运的事。
但是她也有自己的小脾气,一是因为他没有把事情告诉她,没有让她有知情权;二是因为在他的心里,她在乎的事,对他来说不值一提。
或许他们采取了措施,仍然不能改变胡啸的死,但是采取措施和冷眼旁观是两个概念。
她宁愿在拼尽全力之后,接受这样的结果,也不想早知道事情会发生,而不做任何的补救。
这会让她充满了负罪感。
第1701章 龙生九子(七四)()
“不能给你。”小黑蛇道:“看到未来,不是好事。”
他的心里难道就没有压力吗?
有时候知未来会发生的事,并不能带给自己什么,眼睁睁看着悲剧发生,而无能为力,才最悲哀。
温茶怔怔的看着他,他的神情无比平静,“乖一点,我给你时间,但是不要让我走太远,我就住在山脚下,最多三年,你要下来见我。”
温茶的眼睛瞬间就红了。
“还有,”小黑蛇道:“你才历了天劫,身体里的封印已经没了,我给你重新封印。”
“不用,”温茶没有告诉他残魂已经附身过自己一次,“胡啸自爆时,我受到了影响,它并没有醒过来,陷入了休眠期,短时间内,不会苏醒。”
小黑蛇不放心,想查探一翻,温茶躲开他的手,“真的没事,你相信我。”
小黑蛇眼睛动了一下,“为什么不让我看?”
“我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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