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她出来了,我想马上带她离开。”
埃德:“她是不会出来的。”
他太了解芙茶了,那就是个小懒鬼,现在估计已经跑回屋里睡觉了。
年轻的流浪者并不受他的影响,垂眸屏息分秒,似乎听到了什么,而后抬起眼睛,道:“她会来的。”
埃德被他笃定的模样吓了一跳,直觉他在耍嘴皮,“年轻人,说大话是要付出代价的。”
话音未落,年轻的流浪者忽然扬起了一直暗藏薄凉的嘴角,轻声说:“她来了。”
埃德被他吓得胆战心惊,急忙回头,见身后没有芙茶的身影,他转过身正要奚落这个说大话的流浪者。
“阿爹!”
身后猛然传来一道轻脆的声音,“你们在这里做什么?”
埃德:“”
他不可置信的回头,一身兽皮长裙的少女,正拉着一个体态纤长的女生,快步走过来,走到他身边,还面带不解道:“刚才我去找阿禾,回头就不见你们了,他们说你和比熊出去了,让我不要来,但我有急事找比熊,比熊现在在哪里?”
埃德:“”已经被吓得说不出话了
这傻子在里面待着,跑过来做什么?她似不似傻?!
埃德一把推开女儿,压低声音驱赶她:“比熊和我现在有事,你给我赶紧回去!”
温茶本就是来给比熊拉红线的,没见着人,就追了过来,她们在暗处观察了一阵,见没什么敌人,气势也不像别人形容的拔剑弩张,就带着阿禾跑了过来。
阿禾的母亲打算明天给她定亲了,她看来看去,能配得上比熊的也就只是阿禾,比赛散场后,阿禾这种未出阁的姑娘,是要被马上带回家的,明天一早就要去相亲,她想来想去,还是想让他们见一面。
只可惜,比熊不知道哪儿去了。
她正想问一问,就看到埃德言辞闪烁的模样。
她心里闪过不好的预感。
难道暗处还藏着什么大人物不成?
温茶往后退了一步,拖着阿禾的手就要往回走。
部落外,年轻的流浪者面带微笑的叫住她:“姑娘可还记得,收过我的定情信物?”
温茶:“”噫?哪儿有人说话?
埃德:“比熊现在不在,你赶紧回去。”
温茶不疑有他,继续走。
年轻流浪者:“我不远万里,来找你兑现诺言,你就这样丢下我跑?”
唉?
温茶回眸正要看看哪个人说话这么好听。
埃德在后面催她,“还不赶紧走。”
“哦哦哦。”
温茶又走了两步,没回头。
埃德看向被他用部落大门阻挡在外的流浪者,冷哼一声:“她就算来了,也不知道你是谁,你不要异想天开,赶紧走吧。”
“我不走。”
埃德气的搓搓脑袋,“你这样不依不饶,纠缠不休,不会起任何作用。”
“我光明正大的来,是因为你是她的父亲,我愿意过你这关。”
第144章 远古兽人(十六)()
埃德被他气的吹胡子瞪眼。
这个臭小子,打自己女儿的主意,还这么嚣张,真是欠收拾!
“你过不了我这关。”埃德也不跟他废话,抱着肩,上下审视他一番,哼道:“只要是我不同意的,阿芙是绝对不会跟你走的。”
言外之意,想结亲?没门!
年轻的流浪者并不气恼,思索片刻,道:“你让我和她在一起,我可以留在部落里。”
什么?!
埃德被他这句话惊住。
倒不是觉得他凑不要脸,倒贴之类。
而是诡异的觉得他屈尊降贵。
这个年轻人有多大本事,他心里有数。
方才和他周旋,他使出全力,竟探不到边儿,再加上他把比熊丢出去的架势,轻松的叫发指。
最重要的是,他到来是那股不容忽视的气息,代表了他在族中的地位。
即便是在北境那般凛冽的地方,拥有这样气势的人,绝不会是普通的流浪者,十有八九也横行一方的主。
北境横行一方的霸主
埃德脑海里闪过了什么东西,等他回想起来时,眼睛铮然一亮,盯住年轻流浪者,问道:“难道你是之前从北境逃出来那小子?”
年轻的流浪者回望了他一眼,没说话。
埃德顿时心里就有底了。
他之前思来想去,想不透,这人怎么会和自己的宝贝女儿有交集,一提到北境,他忽然想起月余之前流浪者经过这里时提到的那位人物。
当时人心惶惶,他还组织了夜巡小队,想把人找出来,但并没有什么实际结果,最后他们都以为那逃出来的流浪者早跑了,实在没料到,他极有可能被人救。
尤其,那人还是自己女儿的时候
“她的确是救了我。”
年轻的流浪者,似乎想起了什么,薄冷的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的笑,“我们同处一室的时候,她还很照顾我。”
埃德不知道他受伤之后的状态,一听到同处一室,登时就炸了!
这玩意儿被救之后不赶紧走,竟然还跟芙茶处一室!找死吗?!
“她收下了我的定亲礼,自然也是喜欢我的,我希望你不要阻止我们。”
埃德自然而然的想到,那枝茶花出现后,自己追问芙茶,她闪烁模糊的言辞,难道那时候她真的是在骗他?
他很快脑补出自己女儿和这个不要脸的流浪者之间发生的事,心肝肺都要气炸了!
他指着年轻流浪者的鼻尖,斥责道:“你不要以为我女儿救过你,你就能和她在一起,你这个轻浮的家伙!”
年轻的流浪者不知道自己哪里轻浮了。
不就是送过几次花么?
“我想见见她。”他再三提出自己的请求:“见到她,她要我走,我就走。”
埃德眼前一亮:“真的?”
“嗯。”
“好!”他大手一挥,转过身就要去叫自己跑远了的女儿,转过身,他还没开口,身穿兽皮裙的少女正静静地站在离他不远的地方,笑眯眯的冲他招手,显然已经听不短时间的墙角。
埃德:“”一口气喘不上来是什么感觉
“你!”他恼羞成怒的指着温茶的鼻子,喊到:“给我过来!”
温茶小跑着跑到他面前,踮起脚尖,向门外的年轻人看了一眼,看到他赤色的眼眸,还有好看的脸,她愣了一下,赶忙回身在埃德身边站好。
埃德恨铁不成钢的瞪了她一眼,指着外面的年轻人,怒道:“让他给走!”
温茶:“”他长得有点好看让走恐怕不大好
埃德:“我叫你让他走!”
温茶:“我我”能不让吗?
“你最好不要打歪主意。”埃德苦恼的点点她的额头,“我知道你救过他,但他是个流浪者,你们是没结果的。”
温茶:流浪者?流浪者好呀!正好可以一起去流浪!
埃德:“你长不长脑子?这人不适合你没看出来吗?长痛不如短痛,赶紧让他走!”
温茶:可我喜欢长得好看的
埃德:“”心累至极
从来不知道,自己女儿还是外貌协会的
“阿爹我能不让他走吗?”少女小心翼翼的抬起眼睛,偷瞄了一下门外正被快被昏黄的夕阳淹没的男人,他轻柔的目光像湖水一样,让她心里发麻,她抠抠手指,低声说:“他之前给我送了迷雾森林里的午夜汀兰,我还挺喜欢的,你不知道,能摘到这种花的人,很少的”
埃德:“比熊可以帮你摘!”
“他长得不好看。”
埃德一口气差点把自己噎死。
“比熊不行,那他更不行!”
说罢,埃德已经懒得去理会门外年轻人的想法,他满心满脑都是,女儿绝对不能被这个心思狡诈的人给骗了!
他扯住温茶的手腕就要往回走,门外的年轻人看到他略显粗暴的动作,眼睛动了一下,叫住他:“我可以离开,你不要为难她。”
埃德愣了一下,年轻的流浪者扬起眼眸,对着回头的少女轻轻一笑,眉间冰雪消融,最是温柔安静,迷的温茶三魂去了二魂,真想跑出去跟美男子来张合影。
埃德对这种出卖色相,吸引女孩子的行为最是不耻。
“要走!就赶紧走!”
那人没说话,温茶先问:“能不要他走吗?”
埃德:“不能!”
“为什么?”
“他是流浪者。”
部落里的姑娘,和无依无靠,无根无蒂的流浪者,是不会有好结果的。
“你适合安定的生活,适合成为一个好妻子,好母亲,但他不一样,他骨子里充斥着暴戾因子,过不了平淡的日子,会毁了你期待的一切。”
所有被部落放弃的流浪者,都是不折不扣的疯子,他们发起疯来,六亲不认,杀人如麻,是所有人部落都忌惮的存在。
因而,当他们从北境出来时,所有部落才会如临大敌,不计代价,将他们遣回北境。
不管眼前的年轻人是不是和那些流浪者一样,他都不敢冒险,也不愿意把自己的女儿交给这样一个人。
埃德说:“你不能和他在一起。”
温茶却是笑:“流浪者竟然这么讨厌。”
她皱了一下鼻子,看了一眼外面,那在埃德话语间,已经浑身僵硬的男人,回眸低声道:“我有点累了,我们回去吧”
埃德欣慰于女儿的听话,伸手摸了摸她的脑袋,没再看门外的年轻人一眼,带着温茶一起往里走。
门外的年轻人静静地站了许久,直到快看不见少女的背影,才僵硬着嘴角,低声问了一句。
“原来你也介意吗”
六亲不认,杀人如麻。
第145章 远古兽人(十七)()
回去的路上,温茶一路低迷。
埃德几次欲言又止,最终什么话也没说,把她送到了屋门口。
温茶轻声叫住他。
“阿爹,你放心,我不会让他进来的。”
埃德点点头,心头却发苦,女儿越是这样说,他就越是浑身不舒服,感觉自己像个棒打鸳鸯的恶人。
他勉强道:“你不怨我就成。”
温微微一笑,摇摇头。
埃德这样做,有他的苦衷和思量,她理解一个做父亲的担忧,也不想去反驳什么。
“回去睡觉吧。”
埃德摆摆手,“过几天,你什么都会看淡的。”
温茶往屋里走了两步,忽然想起什么,说:“我让阿禾去找比熊了,他们应该回去了,你也休息吧。”
埃德:“”所以,这家伙,真是给人牵红线的?
温茶:你以为呢?
埃德没说什么,回去睡觉了。
温茶关上门,在窗边站了一会儿,看到那在淡淡霜露下,快要凋零的花儿,才觉得,冬天,是真的要来了。
外面阴云避月后,天空一览无余,竟出现了几颗星子。
这大概是这一年,难得有星星的夜晚了。
她在窗边站得腿有点发麻,埃德沉沉的呼吸声,才和往常一样传进耳朵里。
等了一会儿,估摸着埃德已经睡熟了,温茶穿上外套,脚步轻轻的往外走。
夜深人静,部落里的人都睡熟了,以往夜巡的人也坐在某个角落,哈欠连天。
温茶离开了埃德能探测的距离,飞快的穿越部落往前跑。
跑到门口,紧闭的大门,和之前一样,看不到外面的场景,她轻轻抽开门栓,探出头朝外面看了一眼,漆黑如雾的黑夜里,她眼前的一片模糊。
唯有冷冷的风,从脚腕,脖颈穿梭而过,刺骨的冰凉,让人浑身发抖。
她朝那人之前站得位置看去,看了好几次,在没有看到人的时候,心里说不出什么感受。
有点轻松,又有点牙齿打架。
她没有等,也不打算去找。
关上门就决定打道回府。
她转过身的时候,外面忽然传来低低的声音。
“你就这么走了?”
她脚步一顿,回身拉开屋门,年轻的流浪者就站在不远处的一棵木樨树下,身影仿若无形,和夜色融为一体。
她再不犹豫,走出部落,往前走了几步,年轻的流浪者已经朝她走了过来。
他完美的的五官,在夜色下,分外好看,赤红色眼眸,火焰般灼目。
走到她身边时,他身上浓重的霜雪气息,让她想起了那个可以戴手套,堆雪人的冬天。
然后,在她的注视下,他光洁的额头,忽然冒出了两个小小的包,它们是活的,在她眼睛里,慢慢生长,直到穿破皮肉,变成两只黛墨色的角,才停下来。
夜幕下,他的脸变得妖冶起来,像是风中的精魅,精致到让人难以呼吸。
“你刚才要去哪儿?”
年轻的流浪者顶着角,睁着狭长的眼睛问她:“你是要离开我么?”
温茶很艰难的把视线从他脸上移开,“没有”
年轻的流浪者不着痕迹的松了口气,变大的他,和他幼体时对感情的触觉一样笨拙而纯白,“我还以为你不要我了呢!”
“没有,不要你。”
而是不太敢要你。
年轻的流浪者顿了一下,去拉她的手,让她摸自己的角,说:“我长大之后,你认出我了吗?”
温茶:“认出了”一开始没认出这种人渣话当然不能说
“那我,是不是没小时候可爱了?”
“你小时候和现在一样可爱。”
“是吗”年轻的流浪者声音垂了下去,似乎有些害羞,片刻后,他抬起头,笑了一下,淡淡的笑容并不绚丽,甚至因为很少有这个表情,而显得僵硬,但他的眼睛却像燃烧的火焰一样赤忱,灼灼生花。
“我最开始是有点生气的,”他说:“我想杀人,就像你父亲说的那样,和所有流浪者一样,杀死所有让我不喜欢的人。”
“但我不是流浪者,我不想成为他们。”他让她去摸他的心口,隔着薄薄的布料,他的体温极低,但胸腔里却布满剧烈的震动,恍若有大锤,一锤一锤的砸在骨骼上,压抑而隐忍的发出颤抖,疯狂的叫嚣着,喜欢眼前的这个人。
“我不和他们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