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而从院子里出来时,她只带了这簪子,也算睹物思人了。
马车很快停在了郊外的据点外,门口站了个身穿玄衣的青年男子,眉清目朗,星眸含威,正是当年父亲手下的一员大将,这些年一直都驻守在中州边境,可自从知道先王的死有蹊跷之后,便急匆匆从边境赶了回来。
这个人是可信的。
看到他,锦藜提着的心,轻轻落了下去。
掀开帘幕,锦藜便对上了他的眼睛,那是一双饱经风霜,浴血沙场的眼睛,她怔了一下,罗啸走上前,朝她拱手一礼,“属下见过二小姐。”
“罗将军。”锦藜朝他点了点头,笑道:“好久不见了。”
罗啸看着她眉目如画的容颜,眼神一动,伸手将她从马车里扶了出来,“公主若不介意,请到里屋一叙。”
知道他要问事情的经过,锦藜也不怵,“有劳罗将军了。”
两人走进院子,里面已经有好几个人侯着了,都是些武将,看到锦藜后,面色严肃的行了礼,之后就开始谈正事。
附身在玉簪里的温茶呆的无聊,眼见天色暗下来,转身飘到了屋顶上看星星看月亮。
锦藜说到大半夜才从屋里出来,她面色苍白,目光却十分冷静,看不出究竟说服了其余人没有。
第二日一早,罗啸便派人去查事情的真实性,过了两天探子报回的信息,让罗啸怒不可遏。
这才证实了锦藜没有说谎。
现下的中州王竟是用这样不齿的手段坐上了王位,其无耻程度,简直闻所未闻。
罗啸又将锦藜找过去议事,他们都是中州的勾股之臣,过去陪锦藜的父亲征战四方,后面又陪锦茶出生入死,早就将忠诚刻进了骨头里,最后一个疏忽竟然让奸佞小人登上了王位,这如何对得起对他们有知遇之恩的先王?如何对得起死去的大小姐?
“二小姐,你有什么想法?”众人商讨几次之后,罗啸索性开门见山,问了锦藜的打算。
她现在是先王唯一的子嗣,她要是有抱负,他们必然万死不辞。
“我想给父亲和姐姐报仇。”锦藜也没有遮遮掩掩。
“二小姐可否说的更详尽些。”
“我想拿回属于我父亲和长姐的东西,让所有迫害他们的人付出代价!”
这已经十分清楚了。
罗啸点点头,“既然二小姐心中已有定论,我等自然是要追随二小姐的,只是想要抓到那凶手,还需要仔细谋划一番。”
“当然。”锦源可不是那么好推翻的,他手中兵力虽不足,但也培养了属于自己的护卫队,再加上禁卫军统领周威贴身保护着他,想要接近他需要费一番功夫。
接下来的数日,锦藜都在和罗啸议事,但不久后,灵州王便修书锦源,让他把裴长明送回去。
锦源哪有裴长明的消息啊,他在王宫里急得团团转,心里更是恨毒了锦藜。
如果不是锦藜这个贱人带走了裴长明,灵州又怎么会过来要人?
那可是未来的灵州王,他就是胆大包天也不敢私藏。
奈何灵州王根本不听他的解释,一味要见到人,更出言威胁,三日之内见不到人,就出兵中州大道,以中州十万血肉献祭儿子亡魂。
这话一出,众人都知道灵州大公子怕是凶多吉少了。
可众目睽睽之下,究竟是谁杀死了裴长明呢?
一听说要打仗,锦源吓得浑身哆嗦,直接派出信使,让边境士兵做好准备,可非但没有得到回信,还得到了裴长明的断肢一条。
锦源吓得整夜睡不好觉,一股不祥的预感,让他浑身都战栗起来,直接叫了周威和死士整夜整夜的守在自己身边,生怕出个什么意外。
边境有罗啸抵着,那是他那短命哥哥培养出来的大将,用不着害怕,他担心的是自己的小命。
看着锦源缩在床榻上瑟瑟发抖胆小如鼠的模样,周威心里百转千回。
二小姐逃出去之后,他就知道事情坏了,凭借罗啸对先王的爱戴,他只要知道先王的死因,绝对会血洗王宫,不死不休。
只是现在他反水,还来得及吗?
周威有些后悔没听大小姐的话了,要是当时他站了队,何至于在这儿担惊受怕?
三日后,锦源没有交出裴长明,灵州大军压境。
将军罗啸在战场上受了重创,中州节节败退,让这场战争几乎没了悬念。
一连大败几场后,锦源再也忍不住,派了身边培养的五万私兵前去支援。
五万援军一到边境,便和灵州军队杀的如火如荼,这时,锦藜带着三万士兵直逼王城。
于战火纷飞里,同自己的叔叔下了战书。
第891章 腐草为萤(十九)()
谁能想到,这个还未及笄的少女有这等本事。
她釜底抽薪,逼出了锦源的私兵,转过头来,直接咬向了他的七寸,竟是要将他活活咬死。
自古皇家最无情,兄弟相争,叔侄相争,姐妹相争,父子相争,都不是什么稀罕事,锦藜逼宫虽令人意外,却并不突兀。
九州不是没出过女王,与锦源相比,锦藜才是血统最纯正的继承人,锦源处心积虑,能唬得了她一时,却唬不了她一世。
锦藜逼宫,直接让锦源崩溃了,他不知道锦藜是从哪里来的士兵,更不知道这些士兵为什么要为锦藜所用,他心里惶恐而不安,完全不敢往深里想。
周威提醒他:“王上,二小姐怕是和罗将军联系上了。”
“罗将军?你是说罗啸?”
“正是。”
锦源瞬间颤抖起来,“这怎么可能?我都把那个贱人囚禁了,罗啸他戍守边境,怎么可能和她有联系?”
他的愚笨让周威觉得头疼,“罗将军在王城布置了不少人,二小姐应该早就知道。”
“可他们怎么联系?”锦源赤红着眼睛,厉声反驳他,“她一介孤女,无权无势,又无人脉,谁给她援手?”
周威脑海里浮现出一道身影,他压住眼底的了然,“许是先王给她留了人。”
“不可能!”锦源垂死挣扎道:“先王留下的只有刘管家,刘管家已经死在了去灵州的路上。”
“这——”周威摇摇头,还是没有说出温茶来。
现在锦源身边除了一批死士就只剩下御林军和禁卫军护着,跟锦藜的三万士兵相比,简直是以卵击石。
夺宫,不过是时间的问题。
“我不管这些,你们必须好好保护我!”锦源气急败坏,目眦欲裂道:“我要是死了,你们也别想有好日子过,可我要活着,以后一定会好好嘉奖你们!”
周威抽了抽嘴角没回话,锦源却死死抓住他的手,“周将军,你是我最看好的将领,只要保住了我,之后我让你当镇国公!”
周威没回话,轻轻扶开他的手,听着外面的厮杀声,持着长剑走了出去。
此时锦藜的人人马已经杀到了城门口,在为攻破城门动脑筋,周威骑着马,挥退抵着城门的侍卫,轻轻的抽开了沉重的门阀,亲自将二小姐的军队迎进了王城。
看到锦藜的一瞬,周威行了个拱手礼,“禁卫军首领周威,见过二小姐。”
铁骑上身穿盔甲的少女掀起眼皮看了他两眼,面上没有什么表情,只开口问了一句:“你是长姐的人?”
周威面色微变,迟疑了刹那,心虚的点了点头,锦藜便笑了,“带我进宫吧。”
王城被铁骑踏碎那天,温茶闻了一整天的血腥味,她静静地看着锦藜和锦源对战,心里没有畅快,只有尘埃落定的怅惘。
锦藜砍碎了锦源的衣袍,将她拉到城门上,让士兵叫出中州百姓,当着所有人的面,细数了锦源的罪行,锦源张嘴狡辩,却被她一刀一刀的把肉割了下来,锦源这才感到了害怕。
他终于意识到锦藜的可怖之处,自动交代了自己的罪行,求锦藜饶他一命,说自己也是鬼迷心窍,才想出了这样的昏招,他早就后悔了,以后也绝对不会再和锦藜争夺王位,求锦藜高抬贵手。
“晚了。”
锦藜只回了他两个字,便让人将他吊起来,亲自一点一点的将他千刀万剐。
那一天,锦源的鲜血流满了墙头,他亲眼看着自己的肉被割下来,丢下去就被附近的野狗争相吞食,但他就是不死,疼的昏迷过去,又醒过来,周而复始,一次又一次,直至痛到骨子里,被活活疼死。
就是被疼死了,锦藜也没有放过他。
她剜光他的肉,把他的骨架放置于城墙上,暴尸整整一个月,她要让所有人知道,锦源是千古罪人,所有伤害过她的人,当如此下场!
那些曾经践踏过她,迫害过她亲人的,都会为此付出代价!
整个九州大陆为她的冷血震慑,谁能想到,当初谁都能说一句“刑克”的中州二小姐,竟然会以这种方式杀回王城,用这样极端的手段敲打众人。
此后,九州之内,也再无人敢说她一个“不”字,所有曾经欺辱过她的,都将夹着尾巴做人。
中州大败灵州那天,温茶坐在屋顶上看星星。
锦藜在准备登基的事,她闲得无聊,只好自己找乐子玩。
夜半时分,温茶起身在王城里转了一圈,发现只是多了几个生魂后,百无聊赖的回到了院子里,躺在琼花树上数星星。
彼时,一道莹白色的身影落在了身旁的树枝上,温茶侧目看过去,看到了消失快一个月的少年。
“你怎么来了?”温茶挑了挑眉,对他的到来有点惊异。
“佣金。”非夜言简意赅的说出两个字,面色一如既往地平静。
“行,”温茶眨眨眼,爽快的问道“你想要些什么?一会儿我就去给我妹妹托梦。”
“不用托梦。”非夜手指微动,从怀里取出一物,在朦胧月光下散发着一层润泽光华,很是眼熟。
“我要这个。”
温茶定睛看过去,竟然是一支玉簪,还是一支簪头刻了个字的玉簪。
她整个都不对了,“你是认真的吗?”
非夜没有回答这个无聊的问题,只定定的看着她。
温茶整个人都震惊了,抓狂道:“大哥,你为什么要玉簪?你这样会让我很难做你知道吗?”
非夜指尖拂过玉簪上的字,面无表情的说道:“佣金是之前就说好的,你说我要什么都行,你答应了的。”
“可你没说是这个,我不同意!”
“我没有征求你的意见。”
非夜把簪子往袖子里一放,一本正经的说:“交易结束。”
说完,他转头就走。
“喂!”温茶急急追上去,死命扯住他衣袖,“你把簪子换回去,我重新给你换支更好的!”
“不行,我就要这支。”非夜撤回自己的衣袖,继续往前走。
“别走!”温茶扯不住他,就从后面拖住他的腰,“这支玉簪对我来说是什么,别人不清楚,你还不清楚吗?你不要别的,非拿这个,是不是喜欢我?”
非夜没吭声,温茶冷哼一声:“还装,你这种做派不是喜欢我是什么?”
第892章 腐草为萤(二十)()
少女清脆的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显得非常清晰,犹如一记重拳砸向少年心间。
非夜停下脚步,回头看向她,清冷淡漠的眉目间划过一丝晦涩,他薄唇轻启,极为冷淡道:“我的做派,只和交易有关,与你无关。”
好嘛,还不承认了,温茶撇撇嘴,“你要带走我藏身的簪子,又说这只是交易,你信吗?”
非夜的目光落在她抱着自己的手上,“放开。”
“不放。”温茶死死束缚着他,“你把簪子还给我,我就放开你。”
非夜闻言,冷笑一声,“不还。”
“不还你就别走。”温茶收紧了手上的力道,真想把他给勒死,“不问自取,口是心非,你这样我不喜欢。”
这句话惹恼了非夜,“不喜欢就不喜欢,你以为我稀罕吗?”
“哦,”温茶点点头,“你不稀罕,那就把簪子还回来,中州国库里其他东西随你挑。”
非夜就不,扒开她的手就往院子外面走。
“喂!”温茶气的追过去,大喊道:“你这样有意思吗?你要是想要簪子,有很多簪子给你,不一定非要这一支。”
“我就要这一支。”非夜此刻固执的紧。
“唯独这支不行。”温茶比他还固执,“如果知道你当时要这个,我是不会跟你做交易的。”
非夜登时就被气笑了,转过身来,目光冰冷的盯住她,“你后悔了?”
温茶动也不动的跟他对视着,“我是觉得你这样很无聊,你不喜欢我,还要拿走我的藏身之所,这样非常无趣你知道吗?我是不可能跟着你一起走的,我有自己的事要做,你也有你自己的事,既然交易结束了,为什么不能好好结束呢?”
“这难道不算好好结束?”非夜反驳她,“我没有要别的,就这小小的一件事物,你为什么不答应?”
这还算小事物?
温茶绝倒:“你别再开玩笑了好吗?”
“我没有开玩笑。”非夜面无表情的看着她,“我很认真。”
温茶才不相信他说的话,心里咒骂了他几百遍,说道:“那你是喜欢我?”
“不喜欢。”
“不喜欢你要带走我的簪子?”
“”
“你既然不喜欢我,为什么要执着于小事物,你这样很讨厌知不知道?”
非夜:“”
“这样吧,你把簪子还给我,我让我妹妹给你打一个一模一样的送给你,交易就结束好不好?”
非夜手指一紧,精致的脸上出现了一丝裂纹:“不好。”
温茶拿他没办法,“这也不行,那也不行,你到底想干什么?”
早知道这么烦,她才不找他呢。
非夜抿着唇不说话。
温茶从树上跳到他身边,苦口婆心道:“仙乐坊应该马上要离开中州了吧?你要是不想耽搁,就把东西还给我,以后你们再来中州,我们还是朋友。”
“谁要跟你做朋友?”非夜对她万分嫌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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