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贵妃回来时,已经是初八,年过了大半。
温茶把地上的积雪清干净时,抬眼看到了从轿子里往下走的兰贵妃,她扶着安公公的肩从轿子里有出来后,整个人像是站不稳,倚在了安公公怀里,那眼底生花,眉眼如丝的模样,与走之前大不相同,安公公虽然同之前一般恭敬,可面上的神情,也有些不一样。
应当是省亲期间,发生了些与众不同之事。
温茶摸了一下鼻子,躲在了树后面,等二人举步往里走,相依相扶,温柔缠绵的模样,真是要闪瞎人眼。
等人走过了,温茶在脑海里叫系统,“两人开始了?”
系统打个哈欠道:“早就开始了,只不过刚突破底线而已。”
也就是说,兰贵妃早就知道安公公不是太监,但在宫里,两人没找到发展的机会,到了宫外,没了宫里的紧迫,两人顺水推舟,郎情妾意,才有了突破性发展。
系统:“剧情已经开始了。”
温茶点点头,在原地冷了一会儿,直到两人双双进了主殿,才慢腾腾的从树后走出来。
此后每天夜里,主殿里都没有再留宫女,就连江嬷嬷也能睡个饱觉,安公公和贵妃娘娘整晚整晚都待在一起,宫女们虽觉得两人之间的关系太过紧密,但一想到安公公的身份,就没往他处想。
到了正月十五这日,宫里又办了一场宫宴,宴请了朝中所有大臣,贵妃收拾收拾,带着安公公赴宴去了。
温茶穿上厚衣服就往外走,夏秋问了她一声,听她说是出去看雪,心里来了劲,要和她一起去。
温茶不敢带她去见司礼监,语气淡淡的拒绝了她,夏秋抑郁的窝在被窝里没说话,不过目光却带着刺目的审视。
温茶把一切藏的很好,能瞒过其他所有人,可却瞒不过夏秋,她们虽同为宫女,但夏秋要比温茶的地位要高一些,再加上她心思细腻,早就发现温茶有些不一样。
平日里裂缝的手指也不裂了,三等宫女的衣服看起来也变厚了,最重要的是,她的脸上没有其他宫女待久了的郁结和阴戾。
她看起来没变,还是和她们刚进宫时一样,天真,快乐。
这让夏秋心里不高兴,非常不高兴,因为她变了。
待在贵妃身边久了,同桃然以及江嬷嬷相处的时间里,她变得和之前不同了。
她也想去更高更好的地方,她也想得到好东西。
这种心思,在她发现温茶手上有油脂膏的时候,浓烈到了极致。
她嗅觉灵敏,闻得出温茶手上的味道,跟宫女们用的不同,分明就是和兰贵妃手上的味道一模一样。
温茶怎么会用得起这样的香脂?
那样的香脂可是千金难求,然而温茶,一个三等宫女,却用了快一个冬天。
她有些不甘心,她比温茶穿的好,比温茶爱打扮,长得也比温茶好看,那个人凭什么选温茶?
她私心里认为温茶背后有贵人,可是能够进钟粹宫的男人,整个大周仅有一人。
一想到那人身份,想到他和温茶厮混在一起的模样,夏秋心里像藏了一条阴冷的蛇,纠缠着想要和温茶一起出去。
温茶可以,凭什么她不可以?
但是温茶毫不犹豫的拒绝了她。
她不甘心!
那条蛇搅在一起,撕咬着她的心肺,让她生出了太多不该有的绮念。
她的目光紧紧的落在温茶脸上,没了最初的纯良,像是一把刀,要划烂温茶的伪装,她语气冷冷道:“你要去见什么人?”
温茶愣了一下,没想到她会问这个,“我就是出去一下。”
“别骗我了!”
夏秋把被褥一翻,站起身走到温茶面前,语气不善道:“我知道你要去见谁,你要是不带我去,我就把事情告诉贵妃娘娘,你知道娘娘的,她会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温茶早就料想过她会一朝翻脸,夏秋虽然善良,可是这后宫就是吞没人性的利器,再善良的人,如果没有定力,也会失去自己。
夏秋,已经不再是她所认识的夏秋了。
从夏秋是二等宫女,她是三等宫女开始,两人的关系就变了。
温茶对上她的愤怒,微微一笑道:“你觉得我要去见谁?”
夏秋想也不想,张嘴就要喊出那个人的名字。
温茶淡淡打断她:“今天是元宵,你觉得我能见到谁?”
一句元宵,把夏秋所有的话堵死。
是了,今天是元宵,那个人应该在宫宴上,同百官宴饮,而不是舍本逐末的来看温茶。
温茶如果真的想见谁,也不可能是那个人。
夏秋瞠目结舌的盯住温茶,半晌说不出一句话。
温茶却是笑的,“前些日子,二等宫女和三等宫女居住的地方已经分出来了,明日一早,我就去请示江嬷嬷,我会搬到三等宫女的住处。”
说完这句话,温茶没再说什么,拿着花灯往外走。
夏秋穿着一身亵衣站在原地,门缝里透进一股森冷的风,冷到夏秋浑身打颤,她猛然回头,才发现眼前已经没了温茶的踪迹。
夏秋取出棉衣套在身上,急急忙忙的追出去,远远的看到温茶的身影停在了宫门口。
她身边什么人也没有,似乎就是在看雪。
可夏秋是不信的。
她慢慢的走近了,正要看清楚时,看到了那个从宫门前小路上走过来的身影,如遭雷击。
那个人,怎么会是,怎么会是他?!
温茶数了几只绵羊后,司礼监从从宫门外走进来,伸手摸了一下她的脑袋,轻声道:“我来了。”
温茶站起身,正要说话,司礼监已经抓住了她的手,淡淡道:“马车就在宫门口。”
温茶诧异的抬起眼睛,司礼监眉目清冷道:“今日是上元节,上京有花灯会。”
第257章 宦祸天下(十一)()
上京的花灯会是大周最热闹的时节。
大街小巷,人满为患。
赏灯,猜灯谜,耍狮子,放龙灯这些都是元宵的习俗。
被人牵着从马车上下来后,司礼监抬手给了温茶一个做工精巧的小兔子面具。
“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把这个戴着。”
他的手里也有一个,和温茶的不一样,是个琅琊鬼面,泛着泽泽冷光。
温茶也不问他原因,戴上面具,和他一起走进了喧闹的人群里。
欢欢喜喜的人间景象让人终于从宫闱阴冷的气氛里走出来。
路边上摆满了灯笼和各种小飼,舞龙的,唱大戏的,在路中央引起了诸多欢声笑语。
年轻姑娘们手持灯笼,身着美丽的衣裳,头戴面纱的站在街边,满心切切的遥看着人群,若是在灯会上遇见了中意之人,会毫不吝啬的将手里的花灯当做定情信物,若是年轻的男子也对她有心,回她一支早拿在手里的绢花,事情就成了,若是不乐意,便不要灯也不要花,到此别过。
为了使无心之人少麻烦,每年灯会上都会有贩卖面具的小厮。
小厮手中的面具虽说做的好看,不过温茶却更喜欢司礼监给她的。
走了一路,司礼监给她买了一堆平日里宫中吃不到的零食,两人走到猜灯谜之地,温茶停下来,回头问了声:“要猜灯谜吗?”
只露出一个下巴的司礼监,动了一下嘴角,“你想要哪个?”
温茶回眸,猜灯谜的灯笼很多,每一个灯笼背后都是一个灯谜,只有猜对了谜底之人,付二十铜钱,才可以将花灯带走。
走马灯,荷花灯,鲤鱼灯,还有兔子灯
温茶指了一个不高不低的位置,回头对司礼监笑了一声,“今天我戴的兔子面具,应该拿兔子灯才对。”
司礼监隔着面具,深邃的目光落在她眼睛上片刻,点了点头。
猜灯谜的小贩眼见司礼监气质不凡,活络的打了招呼后,转头就去拿了那周身红彤彤,灯火明亮的兔子灯。
小贩看了一眼迷题,扭头便笑了。
他提着嗓子,高声道:“客官这道题,您二位若是猜对了,这花灯呀,我就不要钱,白送了。”
哄闹的人群里,他的声音非常亮,其余猜灯谜的人回头看过来,皆是好奇这灯谜有何奇妙之处,那小贩却是把灯谜念了出来。
“佛法曰风吹幡动,试问客官,是风动,还是蕃动?”
话音未落,温茶忍不住看了一眼身边的司礼监,司礼监面不改色的由她看,偏头淡淡的问了声:“知道谜底吗?”
温茶摇摇头,她就一没上过学堂的小宫女,一问三不知,哪里去知道这种谜底啊?
似乎看出她的窘境,司礼监的唇角扬了一下,仅仅只是一瞬,他恢复平日的冰冷,侧目对小贩冷淡的说了两个字。
话音未落温茶愣住了,边上小贩的眼睛却亮起来,连忙把手里的花灯递给他,赞叹道:“这位客官,您真是好眼力,这花灯可是我们这里极有寓意的一盏灯,虽说只是个兔子灯,不过我见您和您身边的姑娘十分般配,这灯呀,就当是我给你们二位的祝福了。”
小二话说的喜气洋洋,一时间引起周围人一阵掌声。
温茶却是听不见了。
她如遭雷击的愣在原地,感觉自己错过了什么至关重要的环节。
司礼监对小二微微颔首,将花灯取过来,放在了她的手心里。
灯谜就在兔子灯的侧面,用毛笔字写着,谜底,在灯谜的下方,看得很清楚。
可温茶已经没眼去看谜底了,她觉得自己好像眼瞎了。
司礼监脸上没有丝毫不对,他似乎不在乎这些俗礼,仍旧不紧不慢的拉着她的手。
温茶有一刻想把他的手甩掉。
司礼监发现了她的不对,低声问了句:“怎么了?”
温茶手指微微一动,很想说,能不牵手吗?
就是铁打的朋友,也要分性别。
虽然司礼监只是个宦官。
但她心里有股不祥的预感,这种事情超出想象的感觉,非常不妙。
她没表现出来,只胡乱诌出个理由:“我想去放河灯。”
司礼监闻言,回头看了一眼贩卖河灯的地方,把她带到河岸边的一颗光秃秃的柳树下,淡声道:“在这里等我。”
他拎着路上买的一大包零食,转身走向了卖河灯的小贩。
一袭黑色的衣物在人群中,修身灼目,很好看见,可温茶已经看不下去了。
她觉得自己脑袋秀逗了。
真想把自己的脑袋砸开看,司礼监哪里把她当姐妹了?
凭借司礼监的性子,应该没有养姐妹的习惯。
所以,他是在养
温茶已经想不下去了
等到司礼监买好荷花灯和笔,转身时,柳树下的小姑娘却是不见了。
她没和自己约定那样,在原地等他。
狭长的瞳孔微微收缩了片刻,眼底划过一抹难以言喻的晦涩。
他偏头,挑了一个位置,抬脚走了过去。
温茶提着兔子灯窝在柳树后的阴影里,回想着自己穿越之后做的一系列蠢事,真想把自己揍一顿。
天下没有白来的午餐。
司礼监这么大官儿,他给的饭,果然不是好吃的!
她想了一会儿,手脚就有些发冷,站起身,才发现天色已经很暗了,河边上拥挤的人群也散了些,再过不久,灯会也要过去了。
她从柳树后面走出来,想看看司礼监跑哪儿去了。
虽然司礼监可能对她有点超出友谊的关系,但她也不能真把他丢下不是?
她看了一圈,没看到司礼监的影子,就在树下老实巴巴的等着。
等了一会儿,还没看到人,她就有些急了。
正要四处去找找,就在她东张西望时,远处一道黑色的身影,若有所感的回眸,看到树下瘦弱的小姑娘时,目光深了一刻,抬脚便走了过来,脚步很快,可不就是司礼监阁下。
他带着面具,脸上看不出喜怒,不过那双漂亮的眼睛,却是冷的可怕,目光直直的盯着温茶,就浸了霜似得,看得人心惊肉跳。
温茶本能的收回了打招呼的爪子,对着他扬唇一笑,先发制人道:“你去哪儿了?我等你好久,在树下都快睡着了。”
在知道对方已生气,而且找不到原因,至关重要的,就是先发制人,倒打一耙。
第258章 宦祸天下(十二)()
司礼监冰冷的目光愣了一瞬,看着她眼睛里的抱怨,满心的怒火化作一句:“等了很久吗?”
温茶小鸡啄米似得点点头,指了指柳树后,“刚才人好多,你一直不回来,我怕被挤进河里,就躲在那里了。”
司礼监看了一眼她指的位置,眼底微暗,沉默了一瞬,没说话。
温茶眨眨眼:“你没看见我,然后找我去了吗??”
司礼监绝口不提找遍了整个灯会的事,“没有。”
温茶:“”这人嘴巴怎么这么硬
他从怀里取出荷花灯,拉着她走到河边,将笔递给她,“有什么愿望,就写在上面。”
温茶发现只有一盏灯,有些诧异:“你不许吗?”
司礼监摇摇头。
他骨子里是不相信把愿望寄托给河神这样的事的,冥冥之中只觉得不会灵验,与其相信虚无缥缈的神明,倒不如亲自动手拿到自己想要的一切。
看他冷冷淡淡的模样,温茶摸了一下鼻子,不好意思的说:“我就是个粗使丫头,哪里会写字。”
司礼监愣了一下,立刻给她台阶下:“我帮你?”
温茶皱起鼻子:“你帮我就不灵了。”
司礼监沉默片刻,似乎也觉得这样不妥。
温茶想了一下,眼前一亮:“我可以画出来。”
她背过身,在灯上画了一个愿望,画的奇形怪状的,谁也认不出来,然后将灯点燃,把它放了下去。
色泽明亮的灯,随风流进了灯河里渐行渐远,过了片刻,就找不到了。
温茶回过身,对着司礼监调皮一笑:“你猜,我在灯上画了什么愿望?”
隔着冰冷的面具,他看不到她脸颊上的红晕,不过也想象的出,她两靥的颜色。
他耐住神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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