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面停了手,把玩着手中法杖,冷笑道:“老子曾经遇到一个跟你差不多的人。你跟他一样,自以为聪明,想得太多,牵挂得太多,自以为好人一个,当断不断,该杀不杀,终究只是凡人一个,也连虫子都不如,最后只能沦为别人的棋子。”
“顾影自怜,自怨自艾。想那么多有个屁用,以为自己做了很多,以为自己在做对的事情,结果到头来,也只是悲剧一个。”
“告诉你,这个世上有些人听得懂人话,有些人他么的是听不懂的。要让他们听话,只能杀。他们凶,你要比他们更凶,他们恶,你要比他们更恶!”
月面想起前世里林牧的做法,就气不打一处来,“你他么现在比那个王八蛋的情况好多了,你只需要担心一颗红叶星。那个王八蛋还担心整个世界,草,都是些咸吃萝卜淡操心的白痴。”
“都他么这么大个人了,还他么傻哔得跟个小孩子一样。这世界不是谁有道理,就听谁的,而是谁有力量就听谁的!”
月面冷冷看着温子仁,“我要是你,早就带着自己这些手下痛痛快快去做星际海盗了。今天抢一家,明天杀一家。有什么要求直接说出来。”
“我就不信了,你对着全世界说,一日不废除红叶星上的那些法案,就一日不停止对其他星球的抢掠,那些连虫子都不如的家伙们会不怕。”
“你说你蠢不蠢,宁愿做棋子,也没胆子自己单干。明明那些家伙也是朝思暮想的废除那些法案,哪怕被你杀了儿子,也只能咬碎了牙齿往肚子里吞。但结果,你他么竟然没种!”
温子仁被月面骂了个狗血淋头,嘴唇蠕动一下,最后只能无奈的叹了口气,“我是个军人。”
这一下,月面也沉默了。有些人就是这样,哪怕明知道,但依然无法去做,月面看不起这样的人,但却不能不佩服他们。
这个世上,所有能够做到他做不到的事情的人,都值得他佩服。
有些时候,他很痛恨林牧的迂腐,痛恨林牧的妇人之仁,但却不能不承认,那却的的确确是人之所以为人的原因。
世界上正是因为有着很多这样的人,所以才会有人类,才会有文明,才会有家,才会有国。
“你有你的做法,我有我的选择。”
温子仁望着月面,目光中的茫然渐渐抹去,“或许你说的那样,我也渴望过,我也有想过。但终究那不是我会做出的选择。我要的是一个公道,而不是将那些不公道的施加在别人的身上。”
“我是一个军人。或许以后不会有人认为我一个军人。我也从来没有自以为自己是个英雄,但有些事情,你做得到,我做不到。因为我不是你,你也不是我。”
“现在的选择,对于我来说是最好的选择,不需要太多的流血,不需要牺牲太多的无辜。同样为了一个目的,或许你可以杀尽天下,但我做不到。”
“杀一百个人是罪,杀一个人就不是罪了?!荒谬!”
月面冷声呵斥道。
“不一样的。杀人偿命。这起事情或许必须要死人,但一命还一命,我们还得起。”
温子仁挺直了自己的腰杆,看着那些被冻结住的士兵,“来之前,我们就说好了。我们一命还一命,纵然有罪,也无需忏悔。但如果用你的办法,我们还不起。”
“所以,你就宁愿让那些真正的幕后黑手逍遥法外,亲者痛仇者快?”
月面真是不明白,所以他只是月面,不是其他人。
“世事有哪里能尽如人意。只不过人在做,天在看。但求问心无愧罢了!”
温子仁看着月面,“古人云,宁在直中取,不在曲中求,但能做到的又有几个。”
“难怪有人说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月面摇摇头,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我们不需要人可怜。因为我们在做自己觉得对的事情啊。”
温子仁忽然微笑起来,神情变得洒脱,似乎真的想通了。
“看来我是打不醒你了。果然是群榆木疙瘩啊。”
月面长长的叹了口气。
“因为我们本来就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啊。又哪里需要你来打醒?”
温子仁收了剑,背过身,也不担心月面忽然出手杀了他,抹去光脑上的寒霜,“不介意的话,我可以发条消息吗?”
“事实上,你应该也知道,当这起劫持事件发生,其实我们要做的事情就已经做完了。”
“我知道,可我还是来了。因为我实在是不想看到那些玩弄阴谋的龟孙子们得逞。”
月面闷声说着,有些烦躁。
“抱歉,你来晚了。”
温子仁歉意道。
“还不算太晚。虽然这件事情已经不可挽回了。但你还可以给那些王八蛋添点乱子。”
月面目光闪烁一下,“或者你想让这件事情的黑锅最后背在军方的头上?”
温子仁沉默一下,“这也是条件之一。所以……”
“够了。我说过,你想要的,也是他们想要的。你已经给了他们借口,他们不会放过的。所以其他的条件,你完全不用管了。还是说到了这个时候,你还是只敢委曲求全?”
月面问道。
“而且,我可以答应你,如果你愿意按我说的做,我可以帮你杀了那个夏柳水。”
温子仁猛然回头,“此言当真。”
“骗你干什么!你不敢做的事情,老子怕个鸟!”
月面杀气腾腾道。
“好。”
温子仁点点头,伸手缓缓按在了光脑中,很快他的投影就出现在战舰里,战舰上的强大光信号放射源,将他的身影向着星空扩散而去,军方专用的长波通讯信号,可以保证这些光信号可以在星空中存在数个月。
哪怕战舰毁灭了,依然可以接受到这些光信号。
“我是温子仁,为这一次的劫持事件负责……”
160。人生到此,戛然而止!【上】()
冷漠疏离的星空,光波沿着四面八方而去,在这寂寞的黑暗中孤独前行,蔓延如水一般,扩散,然后扩散,如落花似流水,也许会被人看到,也许永远不会。
但光波还在继续,温子仁的脸被淡淡的流光照亮,落下深邃的阴影,在他的背后,月面站在阴影里,银色的面具覆盖着他的脸,看不清楚脸上的表情。
红毛的鹦鹉如同红色的毛球一般趴在他的头发里,抓得紧紧的,有些奇怪的打量着两个人,想不明白为什么刚刚杀得你死我活的两个人怎么只是眨眼的功夫就好像老友了呢?
它搞不懂,所以也不敢说话,只能呆呆的看着。
“……现在我手上有三千七百五十二名人质,其中包括沙迦?巴里摩尔,西索?巴里摩尔,陈策之,王思远,林牧……”
温子仁站得笔直,像一个军人多过于像一个恐怖分子,掷地有声,铿锵有力,一字一顿的念着,像老旧的无聊的政客讲话,情绪显得有些飘忽。
林牧握着沙迦的手,抬起头,看着眼前3D投影下的温子仁,一个个名字从温子仁的嘴里念出来,每点一个名,画面上就会立刻出现那个人的面貌,青涩稚嫩的模样,带着惊惶,传染着恐惧。
看见沙迦的样子出现在画面里,西索目光一寒,下意识的看向沙迦,就看到林牧正握着沙迦的手,有些不悦,想要说什么,但看见沙迦有些颤抖的肩膀在林牧的安抚下平静下来,就垂下眼帘,沉默不语。
“我怎么感觉,我们就跟进了屠宰场一样,这会儿点名,是准备杀了吃肉么?”
王思远苦着脸,有些心惊肉跳。
“闭嘴吧。你不说话,没人当你是哑巴。”
其他人本来就有些不安,此刻听到王思远的话,立刻叫了起来,陈策之拧紧了眉头,“林牧。看来那个叫月面的失败了。”
林牧不说话,只是在心中联系着月面,迟迟没有得到回答,但他能够感觉到月面还活着,只是那个家伙懒得理会他而已。
“这家伙,到底在搞什么啊?”
林牧心中叹了口气,目光有些凝重,看着温子仁讲话的画面,到了现在他也不知道这件事情到底是处理得比前世更好,还是更差了。但现在也没什么能够做的了,只能看下去了,希望月面不会让他失望。
太空里,奥古斯都一面向着战舰前进,一面低头看着自己手上的个人终端,发现未知信号后,毫不犹豫的接收后,看见出现在画面中的温子仁,顿时松了口气,“开始了么。”
更远的地方,沉默的舰队快速航行着,林简薇沉默不语,横剑在膝,静静沉思着。
“收到未知的公共信号,是否接受?”
有人转过头问道,林简薇豁然睁开了眼,眼中有寸芒闪烁,如刀似剑,“接进来,播放。”
很快,接受到的信号立刻在战舰中播放出来。
“……我现在提出我的要求,立刻废除包括进出口法案,专项产业法案,还有限制教育法案在内的一系列联邦星球管理法案……”
温子仁淡漠的声音在战舰中回荡着,战舰中的人立刻忍不住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面面相觑。
战舰中的这些人哪怕只是小兵,也是联邦的精英,对于这些听起来拗口的法案名称并不陌生,这些加起来被称为联邦星球管理法案的一系列法案,在联邦成立初期后经过了一百年的博弈才被订下来。
期间因为这些法案,刚刚成立的银河联邦差一点就因为几起冲突而分崩离析,可以说这些法案的诞生全都沾着血。
但那个时代,为了对抗虫族,这些法案才慢慢的被确定了下来,所有法案的全部内容总结起来,只有一句话,大一统的中央集权。
为了对抗虫族,联邦在几百年里大力削减着各大星球的权力,通过种种手段,将联邦整合起来,让被空间所隔阂开的银河联邦变成了一个统一的整体,在这个过程中,难免有阵痛,难免有牺牲。
虽然几百年来,舆论上从来没有停止过对这些法案的抨击,但所有人都清楚正是因为这些法案的存在,才将种族复杂,文明冲突的银河联邦真正变成了一个整体,从而赢得了这场持续三百年的战争。
而现在战争结束了,所以有人开始迫不及待的想要推翻这些法案了吗?
有明白的人不敢再多想下去了,因为这背后实在是细思极恐。
“我们摊上大事了。”
有人低喃一声,面色变得苍白,下意识的转头看向林简薇。林简薇面无表情,似乎根本就没有看出这背后的惊涛骇浪,目光只是锁定在画面中一闪而过的林牧身上,然后淡淡开口,“加快速度。”
“部长。”
有人吞了吞口水,“这件事情,我们恐怕很难处理了。要不要……”
“他……们还活着。所以加快速度。其他事情我们不需要管,也管不了。但救出他们,是我们的使命。”
林简薇冷冷说完,目光似乎可以洞穿那虚无的画面投影,看到那艘战舰上的林牧,“小弟,不要担心,我来了。”
……
温子仁静静的念着属于自己的台词,这是一件很悲哀的事情,有些时候免不了的,我们总是重复着别人给的台词,生存在别人给的世界里,冲不破,逃不了。
“这就是他们给你的台词,啧啧,野心够大啊,恨不得能够直接将这些法案全都推翻掉……没有了这些法案,这个国家还剩下什么?”
月面叹了口气,前世里虽然有这件事情的印象,但终究没有真的参与进来,只是道听途说而已。
“只剩下一群野心勃勃的寡头贵族而已。你以为自己在做对的事情,但却没有想过,如果这些法案真的全都被推翻了,这个国家也就完了。”
“你想多了,他们不敢的。”
“有什么是他们不敢的。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你以为有陈匹夫在,所以就可以压住他们吗?可惜,他是人,不是神,压得了一时,压不了一世。人是会老的。”
月面长长的叹了口气,“我知道你还在犹豫,那你愿意听我讲一个故事吗?”
温子仁沉默不语,只是转过头看着月面。
月面也不看他,只是用平静的语气,截取着前世七年战争爆发的事情,那些战争,那些死亡,那些无辜,那些野心,那些残忍,风轻云淡,不带一丝情绪波动,却如此的心寒,寒得好像可以杀掉一个人。
红毛鹦鹉有些害怕的躲在月面的头发里,捂着耳朵,哪怕是一只鸟,也不敢再听下去了。温子仁的脸色变得苍白,想要反驳,但作为一个军人,一个优秀的军人,他将月面说的那些稍微推敲一下,就发现这个故事或许很荒谬,但却真实得像是真的发生过一样。
等到月面讲完,温子仁蠕动一下嘴唇,才叹了口气,“等下动手的时候,痛快一点。特别是对他们。”
“我知道。”
“那就好。对了,需要给你时间写一下台词吗?”
温子仁就笑着问。
“你需要吗?”
月面反问道。
温子仁就大笑起来,再次点开了光脑,“这一次,应该不需要了吧。”
161。人生到此,戛然而止!【下】()
他站在寂寥的房间里,拿着麦克风,想说点什么,但话到了嘴边,忽然又不知道该说什么,放开了麦克风,转过头,看着那些还被冰封在寒霜中的士兵,叹了口气,接通内线,“所有人,到指挥室来。”
正看守着林牧等人的劫匪愣了一下,随后有人低声道:“将军,结束了吗?”
“还没有。不过差不多了,你们过来吧。”
“是!”
虽然觉得这个命令很奇怪,但没有人质疑,劫匪们有序的向着甬道撤退,渐渐消失在林牧等人面前,留下一对人质大眼瞪小眼,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搞什么?老子裤子都脱了,就给我看这个?”
王思远叫起来,惊疑不定,下意识的靠拢陈策之,“老陈啊,你说这是怎么回事?这些家伙不会是想玩钓鱼执法吧?假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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