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事,我能有什么事?这点血算什么?”
段小姐豪爽一笑,将嘴角的血迹擦拭掉,道“我们驱魔人,受伤是家常便饭!”
“可是,你在流血”
陈玄奘收回满是鲜血的手掌,看着段小姐。
她的七窍之中,鲜血好似小股泉水般喷着,让他有些心惊。
“你以为,自猪妖的手上逃走不需要代价啊?”
段小姐白了陈玄奘一眼,才深吸一口气,盘膝而坐,缓缓的疗伤。
良久之后,一脸苍白的段小姐才缓缓吐出一口带着血色的长气,面上没有一丝血色。
“老娘这次亏大了!”
段小姐气哼哼的说着,突然感觉有些不对,又咳嗽了一声,道“人家伤势太重了啦。”
看着段小姐矫揉做作的样子,陈玄奘有些头皮发麻。
“既然段小姐无事,小僧便走了。”
陈玄奘有些慌乱,拱手告辞而去。
“你”
段小姐看着陈玄奘狼狈而逃的模样,不由气的眉头一皱。
“阿弥陀佛!观自在菩萨,行深般若波罗蜜多时,照见五蕴皆空,渡一切苦厄色不异空,空不异色;色即是空,空即是色”
陈玄奘心中诵念佛经,一路向着自家师傅所在的城池而去。
他自幼秉承佛门戒律,从未与任何女性有过接触,此时,突然感觉有些心乱。
好在,之前段小姐施展秘术,短短时间,已然跨越了之前陈玄奘大半月的脚程,已然临近了城池。
天刚蒙蒙亮,陈玄奘便进了城。
向着之前的酒楼走去,果不其然,一袭红袍的冥伤,正于酒楼六层之中。
数十位小厮忙前忙后,三家戏班子轮流唱戏,数位如花美人侍奉左右,日子过得不亦乐乎。
看着自己一身破烂,血迹斑斑,在看看自己师傅,陈玄奘悲从中来,带着颤声叫道
“师~傅~~~”
这声音婉转凄厉,让冥伤都回过头来。
“都退下吧。”
冥伤摆摆手,让所有人全都下去,看着陈玄奘,道“你这么快就回来了?”
他眸光似笑非笑。
陈玄奘一路经历的事情,他自然是一清二楚。
“师傅,我又失败了。”
陈玄奘叹息一声,无力的挨着冥伤坐了下来。
“猪妖太强了,我连靠近都不行,如何以佛法感化他”
陈玄奘有气无力的说道。
“正因为他强,他才要以大爱感化他,让他自心底的明悟,什么是真善美”
冥伤满嘴说着鬼话,刺激陈玄奘。
嘴炮什么的,对于真正的强者来说,是毫无作用的,即便是天命之子。
“师傅,佛法真的有用吗?”
陈玄奘看向窗外,有些迷茫。
大街之上,几个人因为蝇头小利而吵得不可开交,更远处,夫妻对骂,亲邻不睦
贪嗔痴恨爱恶欲一切的众生,皆在苦海之中,他如何度之?
“有用,怎么没用!”
冥伤摇头,道“天下寺庙千千万,养活了多少不事生产的僧侣?一个个肥头大耳,膀大腰圆,岂不是佛法的功劳?”
“噗!”
一旁默不作声的李青山忍不住喷了一地,连连咳嗽。
心道自家这位顾大哥,可真是佛门一生黑,怕是陈玄奘也受不了他没日没夜的黑吧。
“”
陈玄奘无语凝噎,险些也吐出一口血来。
“师傅,你这么谤佛,可是要堕入无间地狱的!”
陈玄奘只觉有些牙疼,自家师傅越发的古怪了。
这话,怎么也不像一个佛门中人说的。
“无间地狱,是阎罗的地盘,与佛有啥干系?”
冥伤翻了个白眼,道“地藏王那贼秃,跑到人家家里,说地狱不空誓不成佛,意思不就是,地狱还存在,自己就不走吗?把鸠占鹊巢说的如此的冠冕堂皇!”
如果说顾少伤对于佛门无偏见,只是近道的话,那冥伤可谓是佛之敌,魔本佛门一生黑。
便是自己替代了陈玄奘的师傅,也休想自他口中听出半句赞扬佛门的话来。
“不是师傅!地藏王是怜悯地域疾苦,怜悯众生疾苦,是大善,大功德,大魄力!你怎么能!”
陈玄奘再也忍不住,站起身辩驳冥伤。
冥伤的话,在他听来,已然是极为严重的毁佛了。
这与他从小认知的东西不符。
“这样啊”
冥伤这才回过神来,这才发现自己说的顺口了,不符合自己的人设。
自己如今的身份,可是佛法大拿来着。
“咳咳!”
冥伤咳嗽了一声,道“玄奘啊!众生平等,色即是空!说两句你就变了颜色,这可不像一个大乘佛法弟子的气度!”
“俗话说,世人辱我,欺我,诽谤我,我当甘之如饮,这才是我大乘佛法传人的气度。”
“弟子着相了!”
陈玄奘双手合十,一脸惭愧“弟子修行浅薄,无法理会师傅话里的深意”
“咳咳。”
李青山轻咳两声,觉得自家顾大哥太过欺负老实人了。
“来,玄奘小弟,坐下来吃饭。”
李青山开口,打着圆场。
陈玄奘看着一桌子的珍馐美味,一脸苦笑“阿弥陀佛,谢过李大哥好意,我不饿”
咕噜~
话还未说完,他肚子便打起鼓来。
陈玄奘一脸羞惭。
“酒肉穿肠过,佛祖心中留!民以食为天,若是你饿死了,岂不是佛法的罪过?”
李青山站起身,将陈玄奘按在座位之上,扯了个鸡腿递给陈玄奘。
“酒肉穿肠过,佛祖心中留,世人若学我,如同进魔道这是一位佛门大能所说,李大哥可不要曲解其意。”
陈玄奘拿着鸡腿,摇头正色道“佛门大能吃一鸡肉,可活一鸡!小弟无此修行,岂能做此事情?”
“”
李青山张口结舌,算是知晓了,什么叫死脑筋。
若是世间都是陈玄奘这般人,怕是不出十天,天地间就一片干净了。
顿时,他觉得,佛比魔还要可怕!
“吃!”
冥伤不耐烦了,一指陈玄奘。
陈玄奘顿时身形一顿,一脸惊恐,如同吃毒药一般,将手中的鸡腿吃了个干净。
“呕~~~”
直到吃完,陈玄奘才猛然偏过头去,连连呕吐,想要将鸡肉吐出来。
“玄奘,你看”
冥伤一点窗外。
陈玄奘勉强抬头看去,只见虚空之中,一只鸡缓缓浮现,落在大街之上,咯咯叫着。
“师傅你”
陈玄奘直起身子,眼中有明悟之色“我吃一鸡,您便活一鸡吗?”
“然也!”
冥伤点点头。
想要逆佛成魔,只在一念之间,但有的人,一念转动如吹鹅毛,有的人,那一念沉重,如泰山不移。
想要改变陈玄奘,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
“如此,我吃!”
他面上浮现庄严之色,好似庙中佛陀一般肃穆,探出双手,取来一鸡,如同嚼腊一般吃了下去。
咯咯~~
果然,随着陈玄奘吃肉,一只只鸡鸭复生,落在大街之上。
而在他看不到的地方,一只只鸡被小贩们抓起,再度送去酒楼
“唉”
李青山摇头,陈玄奘看不到的,他自然看到了。
他知晓,如陈玄奘这般的佛门真种子,想要改变念头,是何其之难。
打死他,倒是更容易的多。
。
第1062章 三藏与三葬()
良久之后,陈玄奘才停下筷子,一脸木然的抬起头来。
纵使千般解释,他还是破戒了。
这让他心中激荡,一时无法平复。
他到底不是佛,也做不到酒肉穿肠过,也无法做到无人相,无我相,无众生相。
“色即是空,空即是色,万物皆空!你并未破戒,你不过吃了一些空罢了,何必如此表情。”
冥伤摇摇头,道:“世间浩瀚,一刹那间百万亿生灵消亡,你连这也看不透,莫说佛法,便是魔道也入不了。”
“阿弥陀佛”
陈玄奘双手合十,低头低声念诵十往生经:“若有众生深信是经,念阿弥陀佛。愿往生者,彼极乐世界阿弥陀佛即遣”
“二十五菩萨拥护行者,若行若住,若坐若卧,若昼若夜,一切时一切处,不令恶鬼恶神得其便也”
“若有众生深信是经,念阿弥陀佛”
陈玄奘的声音由低变得高昂,神色肃穆的一遍遍诵念往生经。
良久,良久之后,陈玄奘方才再次抬起头,两行泪珠自他的面颊留下,滴落在地,晶莹破碎。
“为破戒而哭?”
李青山问道。
陈玄奘面色平静下来,闻言微微叹息一声,道:“众生皆苦,不自觉落泪”
“好玄奘”
李青山肃然起敬。
纵使他一向不喜佛门,但面对陈玄奘,还是不由的心中升起敬意。
世间和尚千千万,能比拟他的或许不多,便是那漫天菩萨佛陀,怕是也不如面前这不曾正式剃度的陈玄奘更心善,更慈悲了。
其修为虽然不值一提,却已然是真正的佛了!
“哭有什么用?”
冥伤不自觉的有些烦躁,此时的陈玄奘让他颇有些烦闷。
“师傅”
陈玄奘站起身,微微躬身,平静道:“我欲西行,去往西天,亲问世尊,求取佛经度化世人”
他已经想的明白了。
鱼妖,他不能度,猪妖,他亦不能度,更别说那传说中的万妖之王了。
他想要去西天,想要求见世尊,想要求得拯救世人出苦海之法。
“西天?”
冥伤微微挑眉,道:“你凡胎,如何去的西天?”
“弟子诚心实意,西天如何去不得?”
陈玄奘平静开口,显然,心中已然有了决定。
“世间如苦海,贪嗔如毒,万灵深陷口舌杀场之中,弟子不忍,欲要西天一行求来大乘佛法,三藏真经,普渡众生,让众生脱离苦海”
陈玄奘如是说着,宝相庄严,越发近佛。
“此去西天,十万八千里,路上颇多豺狼虎豹,妖魔丛生,不知多少妖魔横亘于前你还要去?”
冥伤微微皱眉,问道。
“弟子要去。”
陈玄奘躬身再拜,道:“不畏艰难,不惧虎豹,不怕妖魔。”
“你为求佛而去,还是为了众生而去?”
冥伤再问。
“为众生,求佛法!”
陈玄奘回答。
“若有朝一日,你发现佛法救不了众生,魔能渡世人,你当如何?”
冥伤微抬下巴,漠然道。
李青山心中一紧,知晓,自家这位顾大哥最为厌佛,此时已然有些不悦了。
“佛法救不了众生,弟子愿入,魔道!”
陈玄奘平静说道。
自鱼妖,到猪妖,他已然知晓,单纯的佛法,是无法度化任何人。
众生沉沦口舌杀场,贪嗔痴恨,偷盗淫邪之风盛行,若佛法不能救,他便求魔道!
“哈哈!好!好!好!”
冥伤漠然的神情收敛,大笑一声,道:“如此,你便不需要去什么劳什子西天了!佛陀救不了众生,佛法也不行!”
“啊?”
陈玄奘绷不住脸上的神情,抬起来,满脸的惊愕。
“灵山屹立西天多少岁月?可见世间悲苦少了一丝?可见佛法救助那除了那些肥头大耳的和尚之外的任何一个人?”
冥伤开口,声如雷鸣般,在陈玄奘的心头炸响。
“非我所亲见,非我所亲闻,一切,皆不可信”
陈玄奘收敛神情,道:“弟子还是想去看看,看一看西牛贺洲,看一看灵山诸佛,听一听,佛法”
“也罢,随你吧。”
冥伤微微摇头,知晓,陈玄奘是下定了决心。
但他并不担心。
佛陀传法至今,除了将一些泥胎木偶捧上神坛,将一些和尚养的膘肥体壮之外,于众生何加焉?
佛法之极乐,儒道之大同,与人人如龙一般,都近乎是一个不可能实现的梦想。
万物生灵,生而有七情,有六欲,有生老病死,有离别苦,爱憎恨,除非万灵俱灭,永恒虚无。
否则,这一点,无数岁月之后,同样无法改变。
第二日一早,天色刚刚亮起,冥伤与李青山便送着陈玄奘出了城门。
“饮了这杯水,便上路吧。”
李青山端着一杯水,递给陈玄奘。
“谢李大哥。”
陈玄奘接过,一饮而尽,才苦笑一声:“原来是酒!李大哥害我破戒!”
“哈哈!男人送别,岂有以水代酒之说?”
李青山大笑一声,豪迈道:“前路坎坷,若有归期,当要不醉不归!”
“阿弥陀佛”
陈玄奘只是苦笑这低念一句佛号,不敢答应李青山所说。
他,破的戒,已经够多了。
“此去西天,十万八千里,路上几多豺狼,诸多妖魔!你既执意前行,我也懒得理会。”
冥伤负手而立,神色淡淡。
“师傅保重。”
陈玄奘微微躬身。
自家师傅虽然变得颇多古怪,他还是心中敬重。
“我听说,灵山雷音之中,有《法》一藏,谈天;《论》一藏,说地;《经》一藏,度鬼”
李青山笑了笑,道:“你既西行,当有法号,不如便叫做三藏吧!”
亲自参与到传说之中,对李青山来说,颇有些意思,忍不住便说了些不该他说的话。
“三藏”
陈玄奘微微咀嚼一遍,有些触动,看向冥伤。
“无天灾,无地动,无众生,方可无苦难,不如便叫三葬吧。”
冥伤微微思忖,说道。
“三葬,三藏”
陈玄奘摇摇头,没有反驳冥伤,只是道:“如此,弟子便告辞了。”
“去吧,去吧!若有闲暇,自己剃度,寻几个香头点几个戒疤,爱点几个点几个”
冥伤摆摆手,示意陈玄奘滚蛋。
“师尊保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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