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天鸿平静地注视着姚克刚:“说吧!是谁指使你这样做?”
姚克刚脑子里仍然残存着一点点微弱的希望之光,不断摇着头:“没有,谁也没有。我……我真的什么也不知道!不知道!”
李绍明脸上的黑气越发浓烈,杀意变得几乎难以控制:“太子之所以这样做,不外乎就是想要拉拢本官。可是他的手段太过卑劣。我的夫人死了,随行的其他人也死了。难道他项籍真的以为,能够用这种肮脏卑鄙的手段让我感恩?自编自演一出强贼杀人的剧目,就能让本官彻底臣服,永远站在他那边?”
项籍,是太子的姓名。
计,的确是好计。只不过,谁也没有预料到,会突然杀出个杨天鸿,彻底破坏了整个计划。
姚克刚一阵哑然。
底牌一旦掀开,也就失去了辩解的意义。何况,在这件事情上,自己的确破绽多多。当时李绍明心急如火,无法分清究竟也是必然。事后冷静下来,必定会对自己产生怀疑。要怪,只能怪自己没有及时离开兵部尚书府,仍然想着可以隐藏身份,做一只太子安插进来的暗子。
“哈哈哈哈!既然你们都知道了,我说与不说,又有何用?”
想通了这一点。姚克刚的表情骤然转换,从之前的苦苦哀求,陡然变成了凶狠狰狞,全是得意:“不错,我是太子的人。整件事情,都是太子殿下亲自制订。李绍明。太子殿下对你很是赏识,觉得你是个可造之材,这才耗费心机让你感恩。杨天鸿,杨将军,既然你同样身涉其中,那么我可以为你引路,太子殿下同样需要像你这样的青年俊杰。至于以前的时候,太子殿下素来为人大度,必定不会根究。只要从此跟随太子殿下。荣华富贵,也是唾手可得。”
杨天鸿转过身,看了看坐在椅子上的李绍明。随即,又把视线焦点转移到姚克刚身上,淡淡地说:“皇子之间的派系争夺,我从来就不感兴趣。若是没有李大人这件事情,说不定我还会请求大人放了你。现在看来,你也不过是个狐假虎威的小人。太子的手段。过于毒辣。为了争权夺利,竟然连李大人的家眷都要杀死。如此心性凉薄之人。又何谈“追随”二字?”
姚克刚用力挣扎着,拽着铁链和钢环“哗啦啦”作响,连声喊叫:“不过是个女人罢了。男子汉大丈夫,雄赳赳立于天地之间。要做大事的人,又怎么能被区区女子束缚手脚?李大人,你那妻眷老迈丑陋。死了也就死了。太子殿下承诺过,只要你愿意投效,殿下府衙里的如花美人,无论你看上谁都可以带走。不要说是一个两个,就算是十个、百个。太子殿下也会慷慨允诺。”
李绍明眼眸深处浮上一层浓重的悲哀。眼前的景物渐渐出现变化,又看到了当日在山路上,苗氏从头上拔下发簪,狠狠刺入自己所骑之马后股的一幕。
老迈?
丑陋?
哈哈哈哈……
只有那些根本不懂得亲情的人,才会说出这种狗屁不通的混账话。像太子这样的上位者御下,不外乎给予金银钱财、美女官职。却不知,在这个世界上,亲情的价值,是任何东西都无法交换,任何名利都无法与之对等的珍宝。
李绍明的视线渐渐模糊,眼前蒙上了一层泪水。
他从椅子上站起,朝着密室出口方向慢慢走去。步履蹒跚,佝偻着腰,仿佛全身力气都被抽空,只能扶着墙,一步步缓缓前行。在烛光和火把找不到的阴暗地面上,不断滴落着温热咸涩的泪水。
远远地,传来了李绍明带有无限悲痛和杀意的声音。
“杨将军,我……再也不想看到这个人。”
杨天鸿和姚克刚都听懂了话里的意思。
“不!不!不!你们,你们不能这样!”
姚克刚连声怒吼,甚至震得密室顶部的抹灰都开始微微抖落。他的面容已经完全扭曲,充满了恐惧和绝望,冲着兵部尚书李绍明的背影疯狂诅咒着,怒吼着。
“你这是在与太子殿下为敌。你,你简直不识抬举。”
“太子殿下看重于你,这才苦心设下此计。李绍明,你应该投效太子,而不是为了区区一个女子而恨怒。你,你根本不配做什么兵部尚书。”
“太子会杀了你们,会杀光每一个与殿下作对的人。”
杨天鸿冷冷地注视着几乎要活活发疯的姚克刚,用从容淡定的声音说:“说穿了,你不过就是太子手下的一条狗。就算你死了的消息传回去,你觉得,太子会为了一条狗付出什么样的代价?在朝堂上公开与兵部为敌?还是有权力贬谪一位朝廷大员?”
不等姚克刚回答,杨天鸿已经摇着头,朝着地下室出口方向走去。
身后,亲卫杨元抽出钢刀,横挡在杨天鸿与姚克刚中间。那是一大片足以罩住整个房间的黑影,迅速吞没了姚克刚最后的绝望惨叫声。
……
楚国京城,三号皇家供奉内宅。
看着坐在对面的黄志平,徐彪那双被浓密眉毛遮盖住的眼睛里,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讥讽。
与其它潜心修炼的门派不同,昊天门与俗世之间的联系往来很是频繁。纵观天下各国,昊天门都派驻有金丹高手作为皇室供奉。表面上,这类供奉只是为了保护皇族成员安全。实际上,也增加了各国皇室与昊天门之间的联系。
对于这项祖师与门派宗主定下的规矩,徐彪倒也没有资格品评其中优劣。不过,对于黄志平此人,徐彪很是看不上眼。
虽然他的修为高达金丹第六层,可是真正说到生死争斗,最后活下来的人,极有可能是徐彪。
请注意,这里所说的争斗,指的是“生死拼命”,而不是普通概念的切磋。
在昊天门,火殿的地位之所以高出其它分殿,就是因为火殿弟子敢杀敢拼。这很关键,也是决定生死的重要意识形态。
徐彪之所以找到黄志平,还是因为已经死去的沈长佑。(……)
第八十三节 过年()
昊天门虽然布局于天下,但它毕竟只是一个普通修炼门派,而不是一个国家。
宗门上下,连同最底层的炼气修士在内,昊天门也只有数千门徒弟子。即便是在楚国这样的大国,最多只能派出寥寥几名修士。
黄志平是楚国京城里修为最高的昊天门人。除了沈长佑,手下能够驱使动用的筑基修士还有另外两个。其余的弟子,实力修为都只是炼气阶段。
徐彪原本以为,能够从黄志平这里得到关于沈长佑死亡的消息和资料。可是很失望,黄志平居然对于沈长佑的死亡毫无察觉,甚至认为,沈长佑只是失踪,并非身死。
他毕竟没有沈长佑的本命玉碟。若不是徐彪从山上带来消息,黄志平仍然以为沈长佑还活着。
身为皇家供奉,黄志平的宅邸很是豪华。坐下来到现在,前后一个多时辰,各种名贵茶果林林总总上了十几样,相貌美丽的侍女来回穿梭,徐彪默数了一下,总共有二十多人。
身上的道袍是白玉蚕丝缝制,顶级红玛瑙制成了纽扣,腰上玉带全是晶莹剔透的翡翠,至于发冠,则是紫金与上好纯银,由能工巧匠制成的精致货色。用艺术品来形容,也绝不夸张。
除了殷勤招呼徐彪享受茶点,对于沈长佑,黄志平前前后后只有三句话。
“哦!他死了?”
“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情?”
“他上次告诉我说是要外出游历,也不知道为什么会突发意外。不过,玉碟碎裂总有其原因,说不定是山上负责看守的人不小心弄碎了。总之,还是等等看再说吧!”
即便是在说这些话的时候,也不时有美貌侍女过来。与黄志平打情骂俏。也许觉得徐彪是个小辈,实力也仅仅只是筑基圆满,黄志平毫不在意,也没有任何掩饰,直接搂住侍女柔软细瘦的腰肢,在粉嫩脸蛋上来回亲着。尤其是那双手。直接伸进侍女的裙子,等到缩回来的时候,指尖上**的,也不知道沾满了哪里来的大片粘液。
徐彪一直阴沉着脸。
如果是在山上,如果调换一下彼此的身份,他保证,自己肯定不会活活把黄志平打死。
是的,不把他打死。
话句话说,打残打废打烂打扁打成白痴都有可能。
黄志平不是徐彪的师傅。用不着对他行礼。何况,火殿弟子在昊天门地位超然,某种程度上,黄志平还得表示出对徐彪的少许尊敬。
徐彪知道黄志平巴不得自己赶紧离开。他表露得很是明显,频频举起茶碗,就差没有开口下逐客令。
徐彪可以断定,黄志平已经废了。此人虽然目前修为是金丹宗师,却沉迷于世俗名利和物质享受。即便返回宗门。也再没有修为精进的意识和动力。说不定,一身修为还会大幅度下滑。
面对一头混吃等死的猪。没什么好说的。
不过,黄志平多少还算是有那么一点点用处。
他提供了一个颇有价值的消息。
五年前,沈长佑曾经杀进杨府。然后,他变成了杨府两位公子的授业传师。当然,这里的杨府公子,所指并非现任宣武将军杨天鸿。而是原骠骑将军的两位庶子,杨文耀、杨文嘉。
……
除夕,大年三十。
杨府外院的马厩空了很多年。若不是与孟家结盟后,孟奇送来三匹骏马,说不定。常年破旧的马厩还会一直空置下去。
杨天鸿很喜欢胯下这匹毛皮光亮的栗色马。孟家有专门的驯马和养马师傅,这是一皮从北方运来的战马,虽然血统不是很纯,却极为高大,负重能力极强。即便是在北方,价格也很是不菲。
既然身为武将,那么搭配一匹骏马就很有必要。只不过,带着杨通、杨元,还有杨大山和杨大海,几个人走在街上,杨天鸿总是觉得很尴尬,有种说不出的别扭。
大凡豪门官宦子弟出门,总是前呼后拥,行者随从多达几十,甚至上百。在某种程度上,这甚至演变为判断某人是否纨绔的标准。当然,杨天鸿并非此中行列。可他仍然觉得,在京城宽敞的大街上遛马散步,与自己宣武将军的身份完全不符。
可是不符又能怎么样?
今天毕竟是一年的最后一天,除夕。
看着街上到处张灯结彩,满面喜气洋洋,来来去去的人,杨大山和杨大海也被感染,不断笑着,对杨天鸿絮絮叨叨。
“少爷,快看那走马灯,上面画得人像多精致,就跟真人似的。”
“嘿!快看,那边的棉布质地不错,很便宜,难怪那么多人围着买。”
“前面的集市更热闹。往年这个时候,前面三岔路口到处是人,挤得水泄不通。少爷,还记得咱们平康坊里住三眼桥边上的胖屠户陈大头吗?他去年就是除夕的时候在岔路口看热闹,因为人多,身上地方肥肉硬是挤掉了一大块,瘦得厉害。回到家里,就连他老婆也没认出来。差一点当做翻墙入院的小贼,几扫帚狠狠打了出来。”
听到这里,杨天鸿再也忍不住了,“扑哧”一下笑出声来。
杨大海脸上满是笑意。之所以说这种笑话,就是想要逗得自家少爷开心。要不然,他会一直闷闷不乐,紧绷着脸。
杨大山耐心地劝解着:“少爷,过年了,总是值得高兴。别去想那些烦心扰脑的事情。就连缺衣少食的穷苦人家过年,都要自己给自己找点儿乐子,何况少爷你现在还是当朝赫赫有名的宣武将军,单独统领玄火军。这就是多少人打破头都想得到的荣华富贵。本来有些话不该我说,不过,您和太老爷家里毕竟是亲戚。俗话说得好:打断骨头还连着筋。老爷,也就是您的父亲,当年一气之下脱离了广平候府。与太老爷那边不再来往。我们这些做下人的看了也觉得心里不是滋味儿。前人的是非恩怨,我们暂且不用理它。现在,既然收到了广平候府的请柬,于理于情,少爷您都应该过去看看。就算您不喜欢太老爷,至少也应该去给太夫人磕个头。问个安。”
杨家,算得上是楚国的豪门大族。
杨家祖上的封号是广平候。这是世袭罔替的永袭爵位。按照族规,只有族长才能继承广平候爵。
杨天鸿的父亲杨靖身为毅勇候。不过,他身上的侯爵封号,乃是自己在战场上一刀一枪杀出来,并非享受祖宗的福荫。杨天鸿听府里的老人们说,自己尚未出生的时候,父亲与广平候,也就是自己的嫡亲爷爷之间产生了矛盾。两个人吵了一架。然后,父亲就离开了广平候府,单独在外面购买宅院居住。
杨天鸿没见过自己的父亲。可是他相信,父亲必定是伟立于天地之间的人物。关于骠骑将军制胜杀敌的故事,在楚国很多地方都有流传。人人都交口称赞父亲的赫赫威名,很自然地,杨天鸿也就觉得,当年父亲与爷爷之间的纠纷。错的一方,肯定是爷爷广平候。
何况。就算是父亲的错,那么多年过去了,自己从幼年时代至今,还从未见过爷爷和奶奶。
那个时候,杨府完全由舅舅杨连升把持。若是杨家祖辈心里还有自己这个孙儿,多多少少也该给予庇护。而不是像自己曾经遭遇过的那样。被阴狠贪婪的杨连升活活打死。
如果不是姐姐杨秋容一再劝说,杨天鸿根本不愿意接受邀请,前往广平候府赴家宴。
杨大山看出了杨天鸿的心思,笑着摇摇头,认真地说:“少爷。当年大将军和太老爷之间的事情,我们这些做下人的,多少也听说过一些。是非对错咱们暂且不论。其实,这些年来,太老爷那边从未忘记过少爷您。只是可恨那杨连升和徐氏,每次都把太老爷那边派来上门探望的人挡在了外面。再后来,少爷您被仙师看中,带上了鸣凤山。现在回来了,算是头一次收到请柬,返回祖家过年。”
杨大山说话很有技巧。在很大程度上,多少平息了杨天鸿淤积心中的怒意。他用力勒住缰绳,骑在马上,定定的凝思静神考虑片刻,侧身低头,用探询的目光看着杨大山,不太确定,迟疑着问:“山爷爷,你觉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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