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的确是一件趣事,顺明帝心情也变得愉快起来:“十六岁的五阶炼气士。呵呵!纵观天下,恐怕也只有我大楚才有如此优秀的人才。大秦国铁骑强有何用?大齐国文宫号称囊括天下学子,又岂能与我大楚上将相提并论?哈哈哈哈!朕断言,三十年内,杨天鸿必然筑基成功。到那时,就是天下间最为年轻的筑基修士,也是我大楚最优秀的将军。”
东方空小心翼翼的提醒道:“陛下,修道之人,往往不会热衷于名利,而是寄情于山水之间。”
顺明帝眼角仍然留有笑意,他摇摇头:“杨天鸿是个例外。此子自幼倍受凌辱,对人情世故有他自己的一套看法。五年前,若不是他自请削爵,朕也不会答应他额外的武职爵位。既然他发下重获毅勇候之位的誓言,就必定要以朝堂俗世为主。如此一来,我大楚又平添一员猛将。说不定,还是统帅御能之大才。”
说到这里,顺明帝转过身,神情热切地问:“吏部那边可有给予杨天鸿朕此前允诺过的职位?兵部呢?给他掌管的军职,究竟是哪一营?”
东方空恭恭敬敬地回答:“杨天鸿已经从吏部得到忠武校尉之职。只是兵部事务暂时由太子殿下掌管。杨天鸿接管的军营,乃是玄火营。”
顺明帝脸上的笑意顿时变得凝固,自言自语道:“玄火营?不是近卫六营其中之一?”
东方空摇摇头:“不是。”
顺明帝脸上渐渐笼罩起一层寒霜:“究竟是何人从中作梗?难道,朕说过的话,统统不作数了吗?”
东方空低头俯身站在一边,沉默不语。
身为内侍总管,东方空对杨天鸿印象不错。正因为如此,才寻了个机会在顺明帝面前进言,不动声色悄悄帮了杨天鸿一把。
当然,无论任何事情,都有个度。
毕竟,兵部目前是太子掌管。
等到顺明帝火气渐消,东方空轻言劝道:“这应该不是有人故意为之。陛下您当年只是承诺过,给予杨天鸿单独领军一营,却并未明言究竟是哪一营?具体处理事务的人领会错误,倒也难免。也许,这就是个误会。”
这番话有理有据,顺明帝的怒火渐渐平复下来。
东方空又道:“陛下岂不闻:宰相起于州府,猛将拨于行伍。杨天鸿今年不过十六岁,骤然提拔,恐怕朝中诸将官员都心有不服,倒不如就把他暂时放于玄火营。如果他真有将帅之才,那么无论身处何地,都可以做出一番成绩。如果是庸才,陛下也可趁机辨之、识之。陛下已经给了杨天鸿太多的亲厚,对于此事,最好还是观察一段时间再说。”
顺明帝站在原地,久久凝视夜空。
过了很久,才缓缓点头,转过身,朝着寝宫方向走去。
……
京城的街市,热闹繁华。
杨天鸿带着亲卫杨通和杨元在外面闲逛。他似乎对所有事情都很感兴趣,即便是街边吹糖人的小摊,也津津有味站着看了半天。最后,从口袋里摸出一把铜钱,给站在周围的孩子每人买了一个,在欢呼和雀跃声中,兴致勃勃的离开。
杨通跟随杨天鸿上山修炼,一身修为比普通炼气士还要高深,算得上是杨府外院里的老人。
他很清楚少爷的心思:当务之急,是要全面整顿玄火营。
然而,三天过去了,少爷带着自己和杨元,每天就是在京城大街小巷里来回游走,什么事情也不做。
杨通感觉很是着急,却什么也做不了,也不知道少爷究竟想干什么?
杨天鸿一身月白色的长衫,发冠上佩着一枚银簪,手中把玩着折扇,通过街上熙熙攘攘的人群,注视着不远处街口的一块招牌。
玉竹轩。
那是一家新开的典当行。
从某种角度来看,杨天鸿并不算是纯粹的修道之人。
玲珑宝锁内目前已经解开的房间只有三个。在那里,他看到了被囚禁至死,只剩下干枯骸骨的天妖王紫犼,还看到了只剩下一颗头颅的魔王惧森罗。
不知道究竟是从什么时候起,杨天鸿忽然产生了一种奇妙的思维。
无论天妖王还是魔王,都是如同人类修士的一种修为境界。尽管妖、魔两位已死囚徒的名号都带有一个“王”字,可它们毕竟不是真正的王,没有属于自己的手下跟班。
试想,如果天妖王紫犼手下有千万妖怪,魔王惧森罗麾下有无数魔族,即便它们暂时被囚禁,肯定也有亲随不顾一切要它们搭救出来。然而,一妖一魔留下的遗言当中,丝毫没有提及这一点。
杨天鸿把天妖王紫犼和魔王惧森罗当做自己的前车之鉴。他需要组建自己的班底,得到更多对自己忠心耿耿的属下。
玄火营虽然破败,却是一个很好的契机。
不过,整治军营,不是嘴皮上说说那么简单。殷鉴化敢于偷偷递给自己两千两银票,其中肯定脱不了他的干系。吃空饷,甚至私下里倒卖兵器之类的事情都有可能。只是杨天鸿暂时没有心思过问这些,也还不到全面清查的时候。他很清楚,想要用自己的方法牢牢掌控整个玄火营,关键在于如何得到下层军士的拥护。
天下事有难易乎?
所有困难的事情,说穿了不外乎就是一个“钱”字。
有钱,自然人人都会争着去做,也就无所谓什么困难。
这家“玉竹轩”位置有些偏僻,规模当然比不上京城那些名气响亮的老字号典当行。不过,杨天鸿选择这里,也有着自己的考虑。
他不想引人注意。因此,这种规模较小,而且还是门面较新的当铺,应该符合自己的要求。
杨天鸿叫过亲卫杨通,随手摘下系在自己腰间的一枚玉佩,递了过去,又凑近杨通耳边低声交代了几句。片刻,杨通带着玉佩走进了“玉竹轩”。
半个时辰后,杨通在街道拐角的一间茶楼里找到了杨天鸿,递上一张面额五百两的银票。
杨天鸿看看银票,笑道:“这是店主开给你的价钱?”
杨通老老实实回答:“属下按照少爷所说,要价七百两,他却一直咬死五百不松口。只是承诺,在赎当的时候,可以再让二十两银子的添头。不过,当我说是手上还有另外一些玉佩的时候,他也很感兴趣,约我明天带过去仔细详谈。”
“有意思。”
杨天鸿点点头,不再言语。
时至正午,太阳变得毒辣,街上行人也比平时少了很多。杨天鸿带着另外一名亲卫杨元起身离开,留下杨通继续坐在那里喝茶。
“玉竹轩”店面不大,杨天鸿两人信步走进去,一个身材矮小精瘦,穿着聚财元宝图案短褂的年轻男子,立刻从柜台后面笑着迎了上来。
“诸位请进,请进!”
走进典当行的人,通常都是卖东西。男子却并不急于发问,而是殷勤的将杨天鸿引至厅堂上座,又唤来一个小厮奉上香茶,自己则坐在旁边陪同。
杨天鸿心中微微点头。
大凡商人,眼光都很独到。所谓“察言观色”,指的就是对三六九等不同人物的接待方式。若是普通寻常人家典当,直接到柜台上说话便可。自己身上的衣服华贵,身边还有杨元这个一个孔武有力的侍卫,对方当然要礼仪谦恭,先喝茶,再谈事。
年轻男子皮肤黝黑,嘴唇上留着又短又细的八字胡,看上去十分精明,脸上笑意显然是公式化的,却给人以很是和善的感觉。他冲着杨天鸿拱了拱手:“敢问公子尊姓?”
杨天鸿抿了一口茶水,随口答道:“姓王。不知掌柜的如何称呼?”
黑瘦男子脸上笑意不变:“原来是王公子。小可姓孟,单名一个奇字。”
说着,他继续道:“王公子莅临我玉竹轩,也是为这里增色不少。呵呵!不知王公子可是有什么看中的物件吗?”
这就是说奉承话的技巧。不问对方是否要卖东西,而是反过来问对方想要买什么?即便是有心想要卖高价,也会被如此热情的掌柜弄得颇不好意思。
杨天鸿抖开手中纸扇,颇为爽朗的一笑:“下个月,本公子家中有几位子侄即将成年。此来,是想要寻几件拿得出手的礼物。”
掌柜孟奇深以为然:“成年礼乃是人生大事,马虎不得。”
杨天鸿道:“是啊!族中规矩严厉,金银首饰俗套而奢华,刀兵之物又带有凶气,若是丝竹琴弦,又恐怕族中子弟沉溺其中,不思学业上进。”
孟奇思索片刻,问:“那么,文房四宝如何?鄙店有上好的丝黄纸、听潮石砚台、斑碧竹狼毫,还有顶级的松烟香墨,都是送礼的上佳之物。”
杨天鸿大摇其头:“他们不缺这些东西。族中库房里满满都是。最好,是特别一些,却又不会让后辈子侄耽误学业的物件。”
“这样啊……”
一番话说的有理有据,掌柜孟奇也觉得颇费脑筋。看得出来,这位王公子身家颇丰,虽然年轻,却是真正为族中子弟后辈考虑。普通的物件,对方还真的看不上眼。
想了想,孟奇目光闪烁地问:“如果是玉器,王公子觉得如何?”
“玉器?”
杨天鸿面色古怪地笑笑,从衣服内层摸出一个玉观音挂坠,在手中晃了晃:“男戴观音女戴佛?不妥!不妥!此乃成人礼,并非小孩子满月。”
“不,不,不!公子您没有明白我的意思。”
孟奇连忙解释:“既是成年,那为何不按照府上各位公子的生辰,定制一套玉佩?”
这主意显然不错。杨天鸿猛然合拢手中的纸扇,恍然大悟,脸上露出喜色,连声道:“对啊!按照各人生辰定制一套玉佩,我怎么就没想到呢?好主意!好主意!”
孟奇用拇指顺了顺胡须,眼中透出的目光带有笑意,也有几分古怪。他想了想,问:“不知王公子族中有几位少爷将要行成人礼?”
杨天鸿看了他一眼:“八位。”
孟奇微微眯起双眼:“据我所知,京都各大玉器行一向生意不错,王公子现在前往玉器行下订单,估计是赶不上了。”
一句话,把兴致勃勃的杨天鸿顿时说得没了兴趣:“那么照你看,该怎么办?”
孟奇笑了笑,拱手起身,从柜台后面取出一枚玉佩,递到杨天鸿面前。
“我这里刚好有一套生辰玉佩,这只是龙形的,雕工精美,质地圆润光滑。只是不知道,是否能入王公子的法眼?”
杨天鸿把玩着玉佩,这就是他此前交给杨通,在玉竹轩当掉的那一枚。
“不错!不错!”
他连连点头,问:“不知此物作价几何?”
孟奇微笑着竖起右手食指:“纹银一千两,不二价。”
杨天鸿显然对玉佩很是满意:“倒也不贵。这么说,你这里有八枚对应的生辰玉佩?”
孟奇笑道:“如果王公子您要的话,我可以再让一些,选个吉利的数字:七千八百两。”
“痛快!”
杨天鸿把纸扇往手中一放,兴致盎然地说:“我就喜欢和爽快的人打交道。”
他从衣袋里取出一叠银票:“把另外七枚玉佩都拿出来给我看看,可以的话,就照你说的数字交易。”
孟奇脸上露出几分难色:“这个……恐怕目前还看不了。另外七枚玉佩,都不在这里,我这就命人去取。只是路途有些远,一去一回,至少也是明天中午以后的事情了。”
第五十四节 奇货()
“明天?”
杨天鸿一愣:“要等到明天?”
孟奇不断搓着手,脸上全是遗憾和焦虑:“我也没有想到公子您会看中这些玉佩。这已经是最快的速度了。”
杨天鸿表现得颇为大度:“也罢!明天就明天。不过本公子告诉你,这些玉佩还真是对我的胃口。你最好别让我失望,或者是到时候拿不出东西。否则的话,本公子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一句话,纨绔身份顿时活灵活现。
孟奇脸上露出几分畏惧的神情,仍然陪着笑说:“既然如此,还请王公子您在小店这里放点儿押金。”
“没问题!”
杨天鸿分出两张五百两面额的银票,随手摆在桌上。
孟奇没有伸手去拿,只是看了一眼,继续笑着说:“这些,还不够。”
杨天鸿有些意外,目光也变得颇为宁定而冰冷:“一千两银子的押金都不够?”
孟奇慢慢拈着唇角尖细的胡须,面带微笑,态度和善:“您至少得要放五千两的银票在这儿,小店才能保证公子您明天能够看到那些玉佩。”
杨天鸿双眼牢牢盯着他:“五千两?为什么?”
孟奇毫不畏惧这种带有明显凶意的气势压迫,不卑不亢地说:“不瞒公子,这枚龙形玉佩,是鄙人今天上午刚刚收进来的典当物件。虽说是活当,却也勉强值得纹银五百两。如果公子确实喜欢,就一千两银子拿去。只不过,这种事情也太过巧合,那位客人前脚刚走没多久,公子你后脚就跟进来要购买玉佩。一前一后,差额就高达三千两。这种买卖虽然利润很高,但实在是没有任何把握。所以,公子你最好留下五千两银票,我保证明天你一定可以拿到所有玉佩。”
杨天鸿没有说话,只是用眼睛冷冷盯着孟奇。孟奇也毫不示弱,抬起右手,捏了个清脆的响指,被厚厚门帘遮盖住的内屋里,顿时跑出四个手持棍棒,凶神恶煞的彪形大汉。
站在旁边的侍卫杨元闪身挡在前面,厉声喝道:“怎么,你这里是黑店吗?”
孟奇看了他一眼,哼了一声:“我虽然人长得黑,却也不会欺骗客人,也从来不跟骗子打交道。给你们两个选择,要么自己滚出去,要么被结结实实打一顿,然后扭送顺天府。”
杨元伸手握住佩在后腰上的刀柄,怒声咆哮:“你敢!”
不等杨元动手,杨天鸿已经挡住了他的动作,口中淡淡地说:“别动刀动枪的。”
然后,目光转向站在对面的孟奇,表情也变得平静下来。
“你是一个聪明人。现在,我给你一个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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