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无全尸,乃是大忌。
挫骨扬灰,更是对仇人最凶狠的报复方式。
把尸骨埋在永世不得超生的污秽之地,就已经是无法化解的怨恨与诅咒了。修士之间的争斗,通常不会做出如此丧心病狂的举动。徐氏的挑拨很成功,瞬间激起了沈长佑的滔天怒火。
他并未怀疑徐氏在欺骗自己。毕竟,杨天鸿与徐氏之间的矛盾由来已久,自己的亲侄沈星也死在杨天鸿手上。就算没有徐氏如此刻意的言语挑拨,沈长佑也绝不可能放过杨天鸿。
如果陈正坚随同杨天鸿一起下山,沈长佑当然不可能上门杀人。
可如果是杨天鸿一个人,情况就不一样了。
对普通人来说,五年时间已经算是漫长。可对于修士,不过是短短一瞬。就算杨天鸿在鸣凤山上刻苦修炼,提升境界最多不会超过两层。同样,沈长佑在这段时间里,从未放弃过修炼,甚至比在昊天门山上的时候更加刻苦。现在,他的修为比过去提升了一层,达到了筑基第六层的境界。
杀掉一个小小的炼气修士,易如反掌。
按捺住内心的狂怒与想要杀人的冲动,沈长佑认真地说:“夫人,我目前在的有些远。还请稍等几天,我便立刻赶来。到时候,就是杨天鸿身死魂消之日。”
熄灭线香,推开窗户,白色烟雾很快被风吹散。
一只白色粉蝶落在窗棂上,翅膀一扇一扇的。面色冷肃的徐氏款步慢移,走到窗前,猛然伸手,抓住了来不及逃走的蝴蝶翅膀。
她很清楚,如何才能刺激沈长佑内心的复仇**。
近距离接触,其实修士并不是表面上看起来那么难以接近。他们除了寿命长一些,神通奇妙一些,法力高深一些,本质上与普通人没有什么区别。
他们会哭,会笑,会怒。
用巧妙的手段控制,他们就是你手上的棋子。
杨天鸿还得我失去了太多的东西,尤其是原本唾手可得的荣华富贵。
此人不死,难消我心头之恨。
望着远处,杨府外院高耸的屋檐,徐氏美貌的脸上,显出一丝如同母兽般的狰狞。
双手用力一扯,被抓住的蝴蝶顿时被撕成两半。孤零零的翅膀边缘带着一丝内脏和肉块,头部触角还在拼命晃动。
……
陆汉明带着书札文件走进太子东宫内门的时候,远远就闻到一股浓烈的酒味儿。
太子是一个身材高瘦的年轻人,骨节粗大,眼窝深陷,眉眼与顺明帝颇为相似,有一股不怒自威的上位者气势。
也许是因为天热的缘故,明黄色的衣袍半敞着,宫内地面上摆着几只装有冰块的大盆。屋顶,两扇巨大的帘布来回摆动,扇起丝丝凉风,感觉很是舒服。陆汉明刚刚从酷热的外面走进来,只觉得清凉的空气扑面而来,整个人都为之头脑一醒。
条形长案上,摆着厚厚的书卷奏折。虽然衣冠不整,太子仍然从椅子上站起,对着走进房间的陆汉明露出微笑。只不过,陆汉明眼力不错,看到了一个手里抱着酒壶,半裸着肩膀,慌慌张张快步跑进屏风后面的年轻宫女。
对于有资历和实力的吏部官员,太子一向都很敬重。旁边的侍监为陆汉明搬来一把椅子,太子含笑问道:“难得见陆先生来此,可是有什么要事?”
宫里宫外一向都有着太子礼贤下士的传闻。陆汉明很少与太子接触,即便偶尔为之,也都是公事公办。他对这种说法嗤之以鼻。从古至今,太子废立的事情比比皆是。在顺明帝尚未驾崩之前,太子仍然只是太子,皇帝既可以立他,自然也就可以将其废掉。总而言之,太子这把交椅并不专属于某个人。顺明帝生育能力强大,大小皇子就有十几位。为了让自己的地位更加稳固,太子当然要拉下脸面,笼络官员。
对于太子的事情,以及之前看到的宫女和酒壶,陆汉明决定闭口不提。
荒淫嗜酒的人,又不是我的儿子,与我何干?东宫里里外外都是人,自然有人会劝解太子。至于说了以后听不听,那是太子自己的事情。话说多了,惹人厌烦。日后若是太子真的继承大宝,自己说不定还会因为今日的事情,成为眼中钉,肉中刺。
陆汉明不是愿意死谏的愚忠之臣,也不是巧言令色的佞臣。他只忠于皇帝。
必不可少的礼节回应后,陆汉明把手中的文书递上太子案头,认真地说:“这是需要尽快批复的军务人事任命,还请殿下观阅。”
为了锻炼太子的执政能力,顺明帝把一些基础军务和政务交给太子负责。一些相关的人事任免,也由东宫发往全国各地。
事情不是很急,处理起来也不难。陆汉明在这种地方不愿意多呆,简单交代之后,便拱手行礼,转身离开。
前脚刚走,屏风后面就闪出几个容颜美丽的宫女,纷纷簇拥在太子身边,言语调笑着,案几上的文书被推到角落里,重新摆上了酒具和各种小菜。
用力捏扯着一个宫女丰满的胸部,太子张口吸溜着另外一个宫女用嘴巴喂过来的酒,一时间放浪形骸,哪里还有刚才面对陆汉明时认真严肃的模样?
一个混身上下只穿着淡青色内衣,身材曼妙的年轻女子款步走来,细嫩白净的双手沿着太子肩膀两边缓缓下滑,小心轻柔的抚弄着。
太子笑着,反手抓住这名女子的胳膊,将其拖进怀里,看着那张娇媚的面孔,笑道:“小凯,还是你最明白我的心思。”
年轻女子娇声道:“奴婢耳力还算不错,外面进来的人,脚步声与宫里的人区别很大。太子您每天都尽心于国事,偶尔放松一下,也是应该的。”
太子抿了一口宫女递到嘴边的酒,醉醺醺地说:“话虽如此,仍然有些老不死的家伙看我不顺眼。也罢!你去看看陆郎官刚送来的那几份文书,统统批掉,这就回复下去,也省得老家伙们说我不勤于政事。”
娇媚的女人双手放在腰侧,做了个福,用甜腻的声音轻笑道:“奴婢遵旨。”
等到这女人站起来,转过身,朝着文案走去的时候,侍候在太子旁边的几名宫女脸上,纷纷显出讥讽和不屑的表情。
此女胸部平坦,肚兜的材料就是一层透明红绡。咽喉部位有高凸的骨节,皮肤虽然细滑白腻,胳膊腿脚却很粗大,尤其是双腿中间高高挺起的物件,活脱脱表明就是个男人。
男人不一定都喜欢女人,很多高官显贵家中,都养有专供玩弄的佞童。只不过,太子身边这位叫做杨凯的佞童,也是他身边的亲信。
模仿太子的笔迹批阅文书,对杨凯来说已经不是第一次。他拿起摆在桌上的朱笔,按照顺序逐一批复。最后,再盖上有“监国”字样的太子印签。
只有在无人察觉的时候,杨凯眼中才会流露出一丝嘲讽。
人的性格就是这样,某一件固定的事情做得多了,也就渐渐成为了习惯。
半年前的太子,可不是现在这种荒淫放荡的模样。
自己不过是送上几个女人,外加几壶好酒,太子很容易就陷入了温柔乡。
当爹的人,都想要看到自己的儿子事业有成。顺明帝也是如此,每天都有很多人对太子悉心教导,反复劝诫。即便是木偶,也会被这种轮番轰炸活活变成疯子。杨凯稍微引诱,太子自然上钩。当然,在表面上仍然要做做样子,不能被外人察觉其中变化。
都是些普通的人事任免文书。渐渐翻到了后面,杨凯看到了杨天鸿的名字。
杨凯用眉笔勾画过的眼睛渐渐眯起,露出一丝淡淡的冷意。
身为昊天门特别安置在太子身边的棋子,杨凯在各方面都很优秀,当然记得师傅黄志平曾经提过:五年前,在勤政殿上,归元宗门人陈正坚收毅勇候之子杨天鸿为徒一事。
陆汉明呈报的文书上特别标注:陛下曾经在五年前承诺,只要杨天鸿十年之内达到炼气第五层,便可授予忠武校尉之职,单独统领一营军士。另外,还可加封从六品武骑尉之爵。
既然是归元宗的门人,那就决不可让这份文书得到批复。
想到这里,杨凯脸上的阴冷之色瞬间消失,迅速转换成少女特有的懵懂。他拿着文书,回到太子身边,用胸口紧挨着太子额头,把文书递到太子面前,用娇滴滴的声音轻语:“殿下,这份文书奴家有些看不懂,好复杂哦!”
杨凯虽是男人,声音却比芳龄二八的少女还要轻柔。旁边几名宫女虽然面带微笑,心里却早已将其痛骂了几百遍。
“人,妖!”
“变态!”
“死不掉的贱货!”
太子睁开惺忪的醉眼:“拿来我看看。”
杨凯依言把文书递了过去,故作天真地娇声道:“先是授予忠武校尉之职,另外还要加封爵位。这个杨天鸿一定是我大楚国赫赫有名的功臣。殿下您看看这里,他如今刚满十六岁,就能单独统军一营。啧啧啧啧!此人一定是战功卓著,年轻一辈中的翘楚。”
陪伴在太子身边日久,对于太子的心理,杨凯拿捏的很是准确。
太子的年龄也不算大,虽然已过二十,仍然有着对同龄人与生俱来的傲慢。
如果是上了年纪,功劳卓著的大臣,太子倒也不会心生芥蒂。可如果换成是年纪相仿,甚至是年龄比自己更小的人,太子必然会有所想法。
就像同一个班上的两名学生,学习成绩都在名次一、二之间上下徘徊。落后的人,肯定对排名第一的羡慕嫉妒恨。有这种心理很正常,不值得奇怪。然而,在这种时候,杨凯却将其当做阻碍杨天鸿升迁的最有利武器。
当然,必须借助太子的手。
第五十二节 兵营()
从太子眉头紧皱的脸上,杨凯看到了自己意料之中的疑惑神情。
“杨天鸿?毅勇候爵之后?曾经自请削爵,如今学有所成,下山归来……哼!怪不得此人能够入父皇法眼,倒也多少算是有些本事。”
从这些话里,杨凯听出了一股酸溜溜的味道。
他不失时机地进言:“这个人实在太年轻了。殿下,吏部那边是不是弄错了?要不要把这份文书打回去重新审核?然后再呈上来由殿下您亲自批复?”
身为太子的亲信,只要这份文书进入打回吏部重新审核的环节,杨凯就有很多办法让文书石沉大海。吏部经年累月的文案多了,大多都是难以解决,日积月累下来的东西。只要在排序上稍微修改一下,想要重新审核这份文书,至少也是几年以后的事情。
很多事情就是这样,一拖再拖,也就不了了之。
出乎意料,杨凯没有得到准确的答复。太子把手中的文书举高,凑近眼前仔细又看了一遍,自言自语:“这可是父皇亲自对他允诺过的奖励。天子金口玉言,岂能随便更改?”
说着,太子把目光转向杨凯,笑道:“小凯,此人与你同姓。说不定五百年前还是一家。父皇有言在先,我也不好多说什么。就照此批复吧!”
杨凯很是失望,也很不甘心。他凑近太子面颊轻轻一吻,用撒娇的口气说:“奴家真的是为了殿下您考虑。现在可是收归人心的时候,殿下您需要更多人的支持。这个杨天鸿如果真有那么了不起,殿下您就应该将他收为己有。”
此话一出,太子的确有些动心,问道:“那么按你看来,应该如何处理?”
杨凯半裸着身子,“格格格格”一阵媚笑:“陛下的旨意,当然不能改动。可是这里……”
他指了指文书上“单独统领一营”的文字部分,说:“陛下没有指定杨天鸿必须统领某一营军士。比如锋锐营,都是强健的猛士。或者玄火营,都是二流的补充兵。殿下您为何不试试此人?如果他真的英明神武,那即便是老弱残兵,在他手里也会变成猛虎雄狮。到了那个时候,殿下您再给予他丰厚赏赐,此人一定感激涕零。呵呵,殿下您觉得呢?”
“玄火营?”
太子思考着杨凯的建议,慢慢点头:“不错,就照此办理。批复上特别注明:委任杨天鸿为京师玄火营营官,即日上任,不得有误。”
……
门子的日常工作很有些无聊。大部分时间,不是坐着发呆,就是看着外面来来往往的人群。
杨大海从杨府外院方向走了过来。
门子从来就不喜欢这个老家伙。
当然,主要是因为夫人和两位少爷不喜欢,所以他也就不喜欢。
门子冲着杨大海狠狠啐了口唾沫。准备像往常那样,高声叫骂几句,忽然看见杨大海拿在手里的一个肉包子。
老头拿包子的动作很有些古怪,包子握在手心里,手藏在背后,动作很小心,似乎是不愿意被别人发现。
门子眼光贼毒。于是悄悄侧过身子,藏在门后,仔细观察着杨大海的动静。
一条黄狗从街口方向跑了过来,冲着杨大海连声狂吠。
杨大海背对着内院府门,丝毫没有察觉躲在那里的门子。他把手里的包子掰成小块,一点点扔给那条黄狗。狗很贪吃,一步步走进巷子,被杨大海引到一个阴暗无人的角落里。
门子看见杨大海只手拧断了黄狗的脖子,还听到杨大海在那里乐呵呵地自言自语:“好肥的狗,剥了皮,就是一身嫩肉。好好炖上一炖,晚上约着那几个老伙计,一起喝几杯。”
声音很小,但门子仍然听到了模模糊糊“炖狗肉”几个字,顿时只觉得嘴里涌上一股口水,整个人馋涎欲滴。
黄狗很大,扛在身上颇为费力。就在门子眼馋地看着杨大海即将离去的时候,巷口忽然跑过来几个人,一边指着杨大海,一边狂呼乱叫:“就是前面那个老家伙偷了狗。站住,别跑,看我怎么收拾你!”
这帮人手里拎着棍棒,杨大海连忙把扛在肩上的死狗一扔,抱头鼠窜。
追在后面的人也很快消失,巷子里只剩下那条刚刚被打死的黄狗。
门子不由得想到了“守株待兔”那个故事,顿时眉开眼笑,忙不迭跑出去,把死狗拖了进来。
还别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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