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把铝都糟蹋了,就为了弄这个锑?”耿先生对小徒弟的这种古怪癖好在吃惊的同时也感到了好笑。
提炼铝太难了,因为铝太活泼。可以说如果没有炼丹术,想要把铝从铝土中提取出来根本不可能。而到现在为止,想要把自己无意中碰出来的复杂配方简化,还没有什么头绪。
玉清伸了一下舌头,尴尬地笑。
耿先生在她的头上揉了一下:“不错。听你的说法,可以先行在铝土中把锑提出来。然后再想办法提铝就行。火法炼金你已经比我要强了。我和玉琳会偏向水法,也就是化学炼金上。”
“那里,这都是因为有了温度计,我瞎捉摸的。”玉清调皮地笑。
“你这里用的米尺和衡器传出去了吗?”
“没有啊,不过匠作坊的很多工具都改了刻度。因为他们觉得拿水来做基准,是很方便的办法。温度,重量,长度,一看就一目了然。”
“确实是这样,只是你算过你的一斤,是外面的多少吗?”
“这个因为各地的钱不一样重。大家都相信开元宝,一钱四十三克到四十五克。以四十五克计。十六钱为一斤,为七百二十克。”玉清还是取的最大值,是为了减少他们用的一斤和外面的一斤的差异。实际上外面的称一斤的重量不超过七百克。
“不过外面的称大小不一,在六百五十克和七百克之间。因为这些年各地铸钱都乱了,楚国和蜀国用铁钱,还有一些在铜铁里面加了铅。大汉用的铜钱和银子。一斤有六百九十克。南唐一斤六百八十五克,相差不大。楚国和蜀国比较乱,一斤差异比较大。”
楚国和蜀国因为重商,可是偏偏商人常常采用大进小出的办法谋利,何况他们在铸造铁铅钱的时候,也没有严格起来,也严格不起来,因为他们还没有那么好的合金冶炼技术。
“可是外面的人并不用唐大尺,而用唐小尺。大尺只在宫廷营造使用。”玉琳要文静,胆小一些。
玉琳说的这个大小不是尺子的大小,而是长度的大小。
“外面的尺子要比营造尺小一分。江陵用一尺为二十七分五厘。一米为八十二分五厘,这是衙门丈量田亩用的。一些商家尺子一米仅有七十五分。通常说的一丈,也不过两米出一点而已。”玉清笑了。“其实,大家还是各用各的尺,营造坊那边就没改。前唐大家还不是各用各的。”
玉清说的各用各的尺子,是因为就算是前唐,营造用营造的尺子,户部丈量田地用的是尺子也比营造尺子小。要说比较准确的,还不是营造用尺子,而是宗庙礼仪,星历以及医药用的小尺。就是调钟律、测晷景、合汤药用小尺。而内外官司,都用大尺。小尺只有八寸,为二十四分五厘,它们用的一米只有七十三分五厘。这就是为什么商家自己做一个小尺子也没人真去追究的缘故,因为他们的尺子还要大那么一点点。
因为有这样的传统,玉清觉得改一下尺子没什么。反正大家用着方便就行。
耿先生却认为不是如此。因为王婉容提出的,玉清现在做的,实际上已经是一套体系。
度量衡的调整,以水做标准,确定的是一个最常见,最容易进行校核的大小和重量方法。除了大小和重量,还加进来了一个温度的概念。温度也应该算是度量衡中的一种,这是以前从来没有人准确进行测量过。而王婉容采用的是从水结冰到水沸腾的一个区间,作为度量的标准。
从而引申了另外一个概念,那就是固化和融化温度节点。而元素概念提出有一定的时间了,耿先生不仅要问:是不是所有的元素都有固态和液态两种形态?
这个疑问,其实早就在火法炼金的时候,耿先生已经有了的疑问。但是因为化骨水,也就是混合酸的使用,一些固态坚硬的东西会很快融化于酸之中,从而混淆了固态和液态的概念。她一直不能从中间清理出头绪出来。
而现在除了这些道术上的问题,还有就是以水作为度量衡的标准,就意味着,人们只要愿意,随时可以用水来校核,而不是现在朝廷同铜来进行校核。还有什么比水来得更加容易吗?
耿先生在南唐后宫,武库尚署令曾经来请教过为什么就是用铜还校核衡器,也还是会有差异。
当时耿先生只说应该以黄铜为准。
现在看来,即便是南唐也不能提炼出高纯度的铜。铜如此难得,你叫老百姓如何来进行校核?
水当然会有不同。耿先生所知盐水,海水就要重于河水和井水。但是因为水太容易得到了,到处都有。商家真的搞鬼,也很容易被揭穿。
“这些东西写进蒙学的书里面了吗?”耿先生问。
玉清摇头:“还没弄规矩呢。我们做出来的水箱,还有尺子,衡器都需要进行校核。真正纯净的铜是像花一样的红色,放一会儿就是紫色。就是这种。”
玉清拿出一块紫色的铜。
“因为朝廷是以铜为衡器的标准,所以王姑娘确定纯净的铜和水的对比应该是八又九分倍。水也要越纯净越好,王姑娘说把开水升起来的蒸气经过铜管冷却后的水,为最纯净。如果做出玻璃管当然最好,因为铜很快就会有铜锈,而铜锈是能够溶于水的。玻璃就不会。用紫铜和水相互校核,就可以把米尺弄准。虽然差距很小,但是因为水和铜重量差距太大,所以这个很小的差距也很伤脑筋。”
第八十九章 诡进()
李谷让护卫退了出去。
“吴先生,久仰大名。我只是就事论事而已,谈不上救命之恩。”李谷看着一眼这位居然让楚国和荆南官员不约而同抵制,穿着一身白衣,显然也没有什么官职的人。
“如果没有李大人,我的人头可能已经落地;如果不是在下以前得过痘症,这次恐怕还在法房的牢房里呆着。”
吴夏的眼神不定,形貌不佳。左右扫视,似乎在看是否有什么机会;这种模样让李谷不喜。
据拓跋恒说,吴夏有才,但是无德。看来是真的。这种人,要是遇上郭威郭大人,肯定会马上拖出去斩了。无才无德不过是小人,无才有德是个好人,有才无德就是祸害。
“无需客气。”李谷还是请吴夏坐下说话。
“说起来我还得感谢荆南仙子王婉容,如果不是她想出了治痘之法,我的小命也是难保的。不过可惜。”吴夏笑得极其龌蹉。
李谷皱着眉头,恨不得把这个小人一脚踢出门。但是偏偏这个小人透露的消息正好是他想要听到的。
“仙子天纵奇才,怎么就可惜了。”
“她得了痘症,可惜一张花容月貌的脸,变得”吴夏轻佻地挑了挑眉毛。
李谷见过得过痘症的病人。痘症,民间也叫麻风病,得过的人满脸都是坑坑洼洼,十分恐怖。李谷不禁暗叹了一声。
“仙子怎么会得痘症?”
“因为高继冲也得了痘症,只是很轻而已。高继冲以前得过水蛊,野医余老在给他治疗水蛊的时候,帮他强基固本,想不到他最先得痘症,反而是症状最轻的。那小妮子看中了还是小娃娃的高继冲,不肯离开,结果就被感染上了。”
“这倒是可敬可佩。”李谷不喜欢吴夏的语气,何况王婉容能够这么做,真要是成功了,就不仅是可敬可佩的问题,而是可敬可畏了。
“确实可敬可佩。”吴夏附和了一句,然后靠近李谷低声笑道:“李大人,可别说,这王婉容和高继冲确实有神奇之处,也许真的是天上下凡来的也不一定。”
“喔,这怎么说。”
李谷身体后仰,稍微躲开了吴夏一点。
“就是那个水晶尺咯,水晶啊,放在手上,能够直接看得见手掌上的纹路,价值连城。还有耿先生,耿先生大人知道吧?”
“略有耳闻,难道这水晶尺是仙子和耿先生拿出来的?”
吴夏奉承道:“大人明察秋毫。所以说物以类聚人以群分。这三个人就混到了一起,这是祖孙三代,呵呵。”
吴夏笑得太龌蹉,李谷怒了,一拍桌子:“有事你尽管说,不要扯其它。”
吴夏一下子跪倒地上:“李大人赎罪。”
李谷深吸了一口气,把要立马杀了这个无耻小人的心给忍了。“起来说话,直接说事。”
吴夏道:“大人救命啊。”
李谷道:“你不是从法房出来了吗?还要我救什么命?”
吴夏道:“小人到荆南,是因为小人有个相好的在荆南王府。”
“是不是画师钱湄?”
吴夏一脸愕然:“这大人您都知道?”
李谷鄙视地笑了一下:“这世上拜女子为师的人不多,想必还不是什么相好,是你看中了别人吧。”
吴夏拱手道:“大人高明。”
李谷道:“这事和钱湄有什么关系?”
“这事和钱姑娘没关系,和我有点关系。关键是这高继冲对女人太好,尚衣局,印书局和膳食房,那可都是女人,她们自己能够营生。钱姑娘要是一日在荆南,我一日不能得手。何况这痘症要是给度过去了,我自己也还性命难保,只能求到大人这里。”
吴夏说着走出门,看了看外面,从门外拿过一个人过来,虽然穿着男人的衣服,但是很显然是个女人,还用面纱遮着脸。
吴夏把这个女人拿到李谷面前,女人不停地挣扎。
吴夏撩开了面纱,却见钱湄清秀的面容满脸泪水,嘴巴被布团堵得死死的。
“漂亮吧,我找了她好多年,终于在荆南王府把她找到了。”
李谷怒极反笑:“你这算不算欺师灭祖?”
吴夏把钱湄的面纱放下来,尴尬地笑笑:“这个不算吧,她也还没收我为弟子。”
李谷指着吴夏哈哈大笑:“你这个小人,别说我不会帮你。就是帮你,你会给我什么好处。”
吴夏道:“你也不是帮我啊,您是帮高继冲啊。我可以劝高继冲向皇上献治痘之法以及水晶尺,您给皇上说和说和,给高继冲一个爵位,然后把高继冲调走。一方面我也有功劳,可以让高继冲把钱姑娘赏给我。实在不行,高继冲走了,我不是还是有机会吗。”
钱湄爆发了,冲到吴夏面前,用头撞,用脚踢。就是没用手,原来钱湄的两只手还绑在身后,只是衣服盖住了,外面看不出来。
吴夏被踢得哀叫连连,却不还手。
李谷笑着上前要给钱湄松绑。吴夏捂着腿用身体拦住李谷:“李大人,您可不能给她松绑,这小妮子太烈。”
这时李谷住所的后堂传来一个声音:“吴先生真是好计谋,不过用的不是地方。”
施睿静寒着脸,带着两个衙役走出来:“吴先生,你绑架王府女官该当何罪?”
吴夏转身要跑。被两个衙役追上一把揪住就按翻在地。吴夏拼命叫:“李大人救命啊,李大人救命啊。”
李谷当然不理他,上前给钱湄松绑,却发现钱湄的双手被绑的太死,根本松不开。
施睿静从衙役腰间抽出腰刀,好不容易才把绑着的绳子切断。钱湄脱开手,一把揪出嘴里的布团。
“你这个无耻小人,我除非死了才会答应你。”钱湄骑在吴夏的身上就用女人最厉害的武器挠他的脸。
两个衙役一看不是头,连忙松开。
李谷和施睿静也不敢看了。
因为吴夏虽然用胳膊护住自己的脸,但是一下子,胳膊和脸上就是几道血淋淋的印子。
吴夏一看不行,双臂捂着脸,把脸埋在地上。任钱湄把头发都扯掉了几缕,也不敢露出脸来。
“施大人救命啊。”
施睿静笑道:“我怎么救你。”
“我愿意坐牢,我愿意坐牢还不行。钱姑娘,我也是为了你好啊,你还想当一辈子的印书匠。”
钱湄也累了,喘着气道:“我当一辈子的印书匠又怎么样,总比跟着你这个无耻小人要好。”
吴夏道:“你跟着我不能一品夫人,也能当一个富商太太。”
钱湄算是被他气晕了,站起来还不解气,猛踢了两脚。
吴夏痛得哀叫连连,不过一看钱湄没打他了。连滚带爬地到了施睿静面前。
“施大人救命啊,我也没做错事啊,就是为小公子求一个爵位。这小妮子那是我们的家事啊。”
“谁跟你是家事?”钱湄怒了,又要上前打。
吴夏连忙转到李谷那边:“李大人,您求求情啊,我真的没说什么坏话,你可以作证啊。”
李谷想了想,这个吴夏心思不正是真的,但是还真的不算是说了什么坏话,顶多算是透露了一些不该透露的消息。
“钱姑娘,吴夏心思不正,但是确实没有说什么坏话。”
“他污蔑小公子、王姑娘和耿先生。”
吴夏道:“我什么时候污蔑了?”
“你说他们祖孙三代。”
“按年纪算,小公子就是能算耿先生的孙子。我又没说别的话,是你自己乱想。”吴夏梗着脖子,这种事是不能承认的。
钱湄愣住了,当时吴夏只是笑得龌蹉,把人往上面去想,但是语句上,还真没毛病。
施睿静冷冷地道:“钱姑娘是王府女官,你绑架女官,已经是死罪。你还有何话说。”
钱湄反应过来道:“就是。”
吴夏得意地笑了:“尚衣局,印书局,膳食房已经不是女官了,夫人早就把女官的身份撤了,以为我不知道,不然怎么可能让女官和书院的那些人一起编印教材。”
施睿静笑着说:“夫人确实说要撤,但是因为诸公子还没有前往食邑,没有正式发文告,那就是还没有撤。你一样是死罪。抓起来带走。”
钱湄想了想道:“这个人已经让我清名有污,他也是为了我才犯法,我和他一起去法房。”
说着指着吴夏说:“你过来,你自己跟我一起去法房。”
吴夏呵呵笑了,摸了一下脸,不料却摸了一手鲜血。不过仍然走过去道:“你和我一起去法房,我就不一定能死。小公子心软,会为我求情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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