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艘船靠在一起,就知道区别。乙字号比楼船要长出接近四分之一。两船的顶层甲板水面上的高度相差两米多。几乎与一层箭楼的平台一样高。也就是说,乙字号的载重量,不是楼船能够比的。
乙字号现在并没有满载。只是试航而已。
乙字号船舷上栏杆似乎并不是木头做的,灯光下泛着银光。实际上整艘船都泛着银光。这真的是一艘用银子打造的船。李谷知道这肯定不是真正的银子。应该是传说中烂银。但是烂银也是银子。
李谷不禁暗自咂舌。
靠近了才看见,船上并不是没人。而是一些士兵隐藏在围栏的下面。
现在一个个站起来,列队走向指挥舱。人数不多,一百人左右。不是像楼船那样动辄上千人,甚至数千人。
指挥舱的第一层并不高,几乎有一半是在甲板下面。而第二层也比楼船要矮一些。这个睡眠高度刚好与二层楼船一样高。只是指挥舱非常小。做成流线型,十分光滑,所以看起来很小。实际上,几乎也和楼船的三层箭楼的差不多大小。
整个船与楼船想不,不算中间冒烟的柱子,比楼船要整整矮一层楼。
荆南楼船要小一些。蜀国赔给荆南的楼船也是这么小,因为大的楼船下不了三峡。
南唐的楼船要比荆南楼船大,很多都是五层楼船。
“船楼的顶上也有人,是趴在甲板上的,他们应该就是用弩,不然不站起来,没有办法弯弓搭箭。”李谷的亲卫低声在他耳边说了一句。
李谷仔细看船楼的顶上。果然发现上面趴着人。
只是因为趴着,所以不注意看不出来。
八个士兵从指挥舱走出来,两个士兵把一个梯子搭在了楼船的甲板上。
他们是借着不太亮的天光走出来的,整艘船除了指挥舱有灯。居然没有打一盏灯笼引路。
王婉容和高继冲手牵着手跟在八个士兵的后面。
吕岩带着已经在楼船上的四名士兵在甲板上迎接和警戒。这些人的手弩上都已经上了箭,并且扣上了弓弦。随时可以发射。显然他们不信任任何人,包括荆南自己的水军。
王延范苦笑了一下:“李参军不要见怪。前一段时间小王爷被下毒,卫队才过于紧张。”
两个人带着大小官员下楼准备迎接。王延范还是解释了一下。
李谷笑着说:“应该的。”
“参见王爷公主。”李谷带着众人用了半跪的军礼。
“起来吧,各位都是继冲的前辈,不要这么客气。”高继冲笑着拉李谷的手。他太小了,只能做到这一点。
一干官员都起来让高继冲和王婉容走到前面。吕岩带着卫兵直接跟在李谷和王延范的身后的身后。直接把下级军官和李谷的亲卫给隔开了。
先行离开的是丙字号,没有听见有人起锚时推绞车的吆喝,只听见铁链哗啦哗啦拉起来的声音。这让准备起锚的楼船的士兵跑到船后好奇地看这两艘怪船如何起锚。
当然,他们什么也看不见。
丙字号缓缓前行,船的后面翻起两道浪花。在脱离乙字号以后,加速离开。
随后乙字号船后的浪花也猛然加大。
船速快得让人来不及反应。除了水声,两条船安静得可怕。
当船驶出一段距离后,一声龙吟一样得汽笛声响起。乙字号响了一声,丙字号也以声相和。然后两船就顺江而下了。
如此诡异的情景让官员们不禁有些恐惧。
“船上有龙?”李谷也有些害怕了。
高继冲笑道:“哪有,就是一个大号的笛子而已,是用来给两艘船沟通简单的信息用的。因为做得粗了一些,所以声音浑厚。其实就是笛子。”
李谷又仔细分辨了一下还回响在江上的龙吟,确实有些像笛声。
船舱里面已经摆上了简单的点心。还是江陵点心的样式。两名侍女上面以见女主人的礼节向王婉容行礼。
“这两个是家里安排服侍王妃的。在外面不比江陵,还是要注意一下礼数。”王延范不敢对高继冲说这种话,但是对自己的妹子就轻松多了。
“那就谢谢七哥了。”王婉容点头笑纳了。
高继冲和王婉容做到主位上的时候,在灯光的照耀下,李谷才真正看清两个人的面容。
王婉容头上戴着一个非常精致的水晶头冠。头发是松松地束在后面。衣服还是以前看的短装样式,不过是做成一条长裙,而不是以前的成衣和裤子,毕竟是正经的外交场合。脚上是一双非常漂亮的皮鞋。身上没有什么是太多的装饰,没有化妆。水晶冠确实非常耀眼,再就是腰间的玉带,以及上面御赐的玉剑和玉佩。这是身份的象征。王婉容的手腕上还有两个玉镯。
高继冲头上戴着一个小号的远游冠,不是正规的冠,而是像一个发饰。穿的是一个长袍。其它的装饰与王婉容差不多,只是没有镯子而已。
两个人的衣服上按照礼制,衣服上有紫色的团花和龙凤纹,不过图案有,颜色非常淡。
衣服虽然是暗合礼制,但是都极其简便,样式与官服有很大的不同。虽然没有正常的官服那么庄严,但是却多了一份别致和清雅的味道。
最大的不同就是高继冲的变化,他的身体并没有完全恢复,还有有几分病态在脸上,天真无邪的眼神不见了,剩下的是深邃,甚至有几分犀利。看来一场不成功的刺杀和一场大病让这个孩子的性情大变,这对于大汉,到底是福还是祸?(未完待续)
第十二章 英雄与奸雄()
魏璘领着三千骑兵到了江夏,这支部队只有极少数荆南军官,大部分都是汉军。
他的副将是刚刚二十二岁的石守信。
郭荣先期带来的亲信是赵匡胤,之后石守信带着一只亲军到了襄州。这都是非常年轻,非常有才干的将领,是郭威留给郭荣未来的班底。
魏璘为铁骑指挥使。其实有些勉强,很多事情都是石守信在主持。
不过荆南能够拿得出手的猛将,也只有魏璘了。李景威现在也只是担任高保融的驾前指挥使,支持高保融的亲军。因为高保融的亲军还是主要以步兵为主。
反观郭荣的亲军则全部是铁骑兵,指挥使是赵匡胤。而赵匡胤和李景威站在一起,简直不能比较。还好郭荣对这些将领要求都非常严,对原荆南的兵将也没有当外人看。至少魏璘和赵匡胤,石守信相处和睦。李景威寡言,练兵一本正经,他领的兵有些细柳营的味道。他有识人之明,闵平江就是李景威提起来的。可是这个人太正了,不如魏璘这样喜欢以武交友,和一干猛将都能混在一起。
不过即便是魏璘,现在也只能坐在角落里。
坐在前面的是李谷,王延范。
李谷身后还有一员副将慕容延钊,他的父亲慕容章曾经是襄州马步军都校,领开州刺史。慕容延钊在少年时代就以勇敢干练闻声,慕容延钊算是襄州本土派,所以现在暂时在江陵配合李谷担任守卫江夏,保住蕲州大军的后路,负责后勤粮草事务,毕竟南唐水军随时都有可能偷袭江夏。
这个宴会是李谷以暂领江夏刺史的身份招待高继冲。即是接风。也是践行。因为很快魏璘就要带着高继冲赶往蕲州。
在座的还有一些江夏的文士和官吏。
比较特殊的就是一个叫朱简章的老头,江夏本地人,是个画家。席间的人对他都很尊敬。
另外一个人则被人排斥在外,叫做皮粲。其父亲叫皮光业。祖父就是皮日休。他被排斥在外,因为他的父亲是吴越的宰相。暗地里有没有人巴结他不知道,但是至少现在表面上是他单独一个人。
皮日休也是襄州人,黄巢之乱投奔吴越,不过他本人病死在宿州了。皮粲现在是吴越元帅府推官。
南唐灭了闽,现在重兵驻扎建州,福州随时都有被拿下的危险。荆南归于北汉,北汉声势大振。南唐对是联合各国抗击北汉,还是南下吃掉吴越朝议纷纷,客观上停下了南下的脚步。而吴越联合北汉抗击南唐却是一致意见。
皮粲就是吴越派来和郭威拉关系的特使。
皮粲坐在王延范的下手,因为他的身份,所以坐在了前面。
“钱君尚佛,为农人免税,鼓励垦荒殖田,听说吴越现在已经没有闲田。”
因为李谷等人在相互寒暄的时候,已经有了要一探江陵内情的意识。高继冲当然不肯回答,所以主动向皮粲笑问道。
“说起来。这件事还是源于高公修建江堤,置纪南县而起。荆南与吴越一直商贾来往不绝,消息传到钱塘。主上就说这才是治国养民之法。”皮粲起身十分恭敬地行礼道。
“这还是有所不同,荆南地少,实在是无奈之举。李谷先生当时正在纪南,很清楚是什么情况。我的先生李载仁先生就说吴越不同,是真正的惠民之策。吴越现在政通人和,君臣一心,南唐虽强,我想也不会有什么大事,定会转危为安。”
高继冲声音稚嫩。但是言语逻辑清楚,行为举止已经有了一丝成人的气度。这让皮粲十分好奇。
“借公子吉言。”
皮粲这一句话。其实传递了很多信息。因为他没有称高继冲为王爷。那么就没有认北汉为正统。另一方面,吴越虽然在与南唐的战争中处于劣势。但是仍然有争霸之心。
皮粲的神色虽然低调,但是言语中的傲气还是在的。
高继冲的眼神转向李谷,李谷果然有所意动。见高继冲看过来,心领神会地一笑。
席间对高继冲的表现暗暗吃惊的不少人,但是大多只是记在了心里。
大家都不好意思太过恭维,只有朱简章凭着年纪大,笑道:“小王爷正是聪慧过人。”
“我也不过是鹦鹉学舌而已,我听说中书舍人范侍郎的公子范旻才是真正聪慧过人,范公子十岁就能写文章。我现在连字都写不好,给安国公写信,还被一直笑到现在。我要是能写文章了,那才是真厉害。可惜我不会。要说聪明,姐姐就比我聪明,她五岁就能读书。我五岁只会玩泥巴,只是长大了才躺在我爹我娘的怀里读了一些折子而已。”
高继冲说的有趣。他才七岁,怎么就是长大了躺在父母怀里。躺在父母怀里就不是长大了。
李谷笑道:“说起来范公子倒是与王妃同岁。确实非常聪明。”
“那我看也比姐姐差一点,姐姐都出了一本曲谱,诗词也得好。”高继冲笑嘻嘻地看着王婉容。
王婉容责怪地看了他一眼:“别乱说。”
“生当为人杰,死亦为鬼雄。王妃这首《楚汉》无人不知,无人不晓。身为男儿也自愧不如。”
说话的是坐在角落的石守信。他站起来拱手,下面一干军官全站起来了。
王婉容微微回礼道:“我不过是感于梁震梁老大人不忘大唐威震四海的国格,至死不忘北上击契丹。所敬所佩者,梁老大人,高大人,梁夫人。荆南并非不能成一国。但是是荆南重要,还是大唐重要?”
一句话说得武将们热血沸腾,而文臣们面面相觑。
高继冲笑着说:“我和姐姐今日读汉书,深有感悟。为将者,当如卫青霍去病,为官者当如班超班定远。好男儿当驱匈奴,定西域,当万里侯。争斗于湖湘之间,岂不羞哉?”
李谷坐不住了,要是任凭这一对小人儿这么鼓动下去,这帮兵将还不造反?
小孩子家家不懂事,那是正常,但是这一对也太能折腾了。
“小王爷志向远大,在下佩服。”李谷向大家敬了一杯酒,就此打断了话题。
高继冲和王婉容当然知道适可而止。不过李谷也不敢再问两个人关于江陵的问题了。再让两个人说话,还指不定出什么幺蛾子。他们年纪小,说什么话都有轰动效应。
同样的话换成李谷或者随便谁讲,人们可能也就听听算了。
可是放在了高继冲和王婉容身上就完全不同。
整场宴会,那些武将们都很兴奋。只有慕容延钊若有所思。
送走了高继冲和王婉容,他们住在水军的营寨里面,那是荆南自己的地盘,也是王家迎接小姐和姐夫。这没什么说的。
铁骑兵也在在水寨旁边安营扎寨。
李谷看着远去的兵将不禁叹了口气。
慕容延钊低声道:“李公,以后还是少让小王爷抛头露面为好。”
见李谷不说话,慕容延钊继续说:“世人皆好奇,小王爷就是一奇,所以越传越神。愚昧之人趋之若鹜。小王爷这种人如果不能除掉,就只能深藏之。很多人都是小的时候是天才,长大了也不过如此。”
李谷不高兴地瞪了他一眼:“怎么能如此说话。”
慕容延钊就退后了一步不再说话。
李谷也没有继续责骂他。只是叹了口气道:“以后少招惹小王爷就是了。”
“那也是为了王爷好,自古英雄皆命苦。”慕容延钊道。
李谷哼了一声。
慕容延钊笑了一下,告辞而去。
李谷却对这个手下起了警惕之心。平时慕容延钊的举止还算正常,但是现在却有杀高继冲之心。虽然李谷有时候也这样想,但是说高继冲是英雄也好,奸雄也好,或者长大了变成凡夫俗子也好,都为时尚早。
想办法除掉王婉容倒是在情理之中,可是对高继冲下手就说不太过去,只是想想而已。
慕容延钊提出的可不是什么想法,就是要么杀掉,要么软禁。是具体的方法。
这说明慕容延钊对这个七岁的孩子十分忌惮。并且直接说他可能是一个英雄。
这个副将眼光有如此长远吗?
最让李谷心里不舒服的是,慕容延钊说自古英雄都命苦。说得委婉,其实就是说自古英雄没有几个有好下场,他不想做英雄。不做英雄,那不就是做奸雄?
如果一定要说的话,郭荣也是有着英雄的气质,他不屑于当奸雄,而要当英雄。郭威父子一直以来行为处事都很正。这是大家都愿意跟着的原因。有谁愿意跟着奸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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