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晓他们的血和泪？
就像德国集中营里面，那些被推进焚尸炉毒气室的犹太人……
最后只有这一片片的枯骨。
分不清你我。
……
福尔马林的味道，充斥在鼻间。
安沫瞳直接用手拖着那个腿已经瘸了的负责人，一步步往前走。
眼前的景象，不知何时已经血肉模糊——越往里，离细菌存在越远的地方，尸体就越发的新鲜。
泪水早已流不出来，悲伤的表情似乎也无法呈现。
因为，心被刺激到了麻木。
“啊，啊……”
“哦，哦哦哦——
分不清男女的断断续续的尖叫，没有随着自己的走近减弱；反而是男人的低吼，更加兴奋。
还有人？
安沫瞳下意识握紧了手中的枪。
可等她看清眼前的一切，原本做好了准备的心，仍然被扯得一片一片。
第544章 战火燃情：军阀，吃定你 （29）（）
一个满身红色的白大褂，正把旁边池子里的血水，往自己和他身下的人脸上浇。
趴在地上，连挣扎都做不到的……是一个男子。
安沫瞳不知道他长什么样子，只看见那双眼睛，充满了绝望——黄色病变的瞳仁，被暗红的血丝包裹，仿佛死人溃烂之后的样子。
“砰——”
还在兴奋中的日本研究员，有些不敢置信的摸着左胸上的弹孔——我死了？大日本帝国的研究人员，会死？
“滚！”
一脚把人踹下去，安沫瞳看了一眼后，就不由地转过头去。
已经分不清哪里是好肉哪里是坏肉，她只能从地上扯过一张破布，盖在了无法动弹，只有鼻子和嘴巴还在翕合的男人身上。
“你……臭日本娘们儿！老子干死——”
“我是中国人，我来救你的。”
男人闻言楞了一下，然后摇摇头。
“救……不活啦！”
“俺一家三口，都死啦！”
“闺女和媳妇儿，第一天就被鬼子糟蹋啦！”
“娃娃才十岁……抓来之后，一天都没挺过去，死啦！”
“媳妇为了俺，每天伺候鬼子……”
“俺不应该活的。媳妇走的时候，说她想早点死。但是，为了闺女，没死；后来为了俺，也没死。”
“是俺糊涂。”
“怎么可能活得下去。”
“后来仗难打了，他们抓不到女人，就开始折腾俺们那些，长得白一点的男人。”
“姑娘啊，俺不是男人。”
“被小鬼子上了，不是男人。”
“俺不想活了。你……好人做到底，把俺身上的冲一冲，找个地儿埋了，行不？听说，什么实验成功了，所以，上个月，人就死差不多啦！俺是这里最后一个活人，但俺不愿意扔了那些乡亲。俺要去下面见他们。”
“俺想闺女，想媳妇儿了……”
男人的眼里，闪烁着奇特的光芒。
安沫瞳讲不清楚那是何种神采。
她只知道，对方骇人的眼眶里，泪水不停的往外流。
就好像，要把身体里所有的水分放干。
“啪嗒——”
一颗珠子滚落。
安沫瞳颤抖的伸出手，从地上捡起掉下来的眼球。
有些人伤心至极，一夜白头；有些人痛彻心扉，双目失明。
可这个人……
她闭上眼睛，哆嗦着拿起枪，缓缓的扣动扳机。
“砰——”
工厂里面，最后一声枪响。
安沫瞳抓起身边想要逃跑的负责人，让他带自己去找存放疫苗的冰柜。
……
十分钟之后，工厂已经空了。
安沫瞳带着日军已经研发出来的所有疫苗，还有现成的抗体，开着一辆越野车，疯狂的往奉骁的驻地赶去。
有的人活着，他已经死了。
有的人死了，他永远死了。
战争是原罪。
它让所有的该死的和不该死的人，都变成了该死的。
“为什么呢？”
轻轻呢喃着，安沫瞳在半山腰一处还算茂密的小树林间，飞快的挖了一个坑，将刚才那个男人的尸体丢了进去。
这是一个简略的坟地。
这是一个不想让人知道自己过往的人，最后的安息。
第545章 战火燃情：军阀，吃定你 （30）（）
将手中的枪插在土堆前，她把一张人皮系在上面。
安沫瞳从不知道，自己可以如此的残忍。
她以前杀人，不过手起刀落，连血都不爱沾染。
可如今……
什么时候，自己居然可以毫无波澜的看着，那个最后死去的负责人，在此处发挥着他最后的价值？
随着风的鼓动，黄色白透明的物体，烈烈飞扬。
没有人能回答安沫瞳的疑问。
她自己也无法解答。
因为，在那个地方，她也不过是解剖台上的一具实验体而已。
……
“将士们，今天有一件重要的事，要告诉你们所有人。”
奉骁的表情和语气，无不被沉痛浸染。
“相信大家都看出情况有多紧张，因为这次通知诸位的，不仅有我，还有你们每一个人最亲近的领导，或者下属。”
“大约一个月前，与日军争夺高地的战斗中，我方大本营遭到突袭。虽然伤亡不算惨重，但是——”
他的话音一顿。
“日军将他们的细菌武器，偷偷散播到了我们的伤员当中。”
“近日，经过检查，我们的伤营，出现了多名伤口感染的士兵。为了防止病情扩散，我和诸位长官商议过后，做出了一个，不得不做的决定——”
“那就是，处决所有身在伤兵营的人！我说的是——所有人！不管现在有没有症状出现，都属于这个范围！”
一片寂静，短暂的停留。
“哇——”
不知道是谁，第一个哭了出来。
然后，就是第二个，第三个……
“俺不想死啊……”
“我是大学生，想要报效祖国才来当的兵！为什么，为什么？”
“爹死得早，家里的老母亲全指望我……”
“走的时候，媳妇怀着孕，孩子还没见到啊！”
绝望，不甘愿，痛苦……
所有的负面情绪，都在那一刻爆发了出来。
经过枪林弹雨的铁汉子，都不由得留下了男儿不轻弹的眼泪。
除了宣布消息的军官，普通的士兵，也被召集到了周围。他们有些人，和亲属朋友，只隔着一个伤兵营围墙的距离。
“哥，你是长官，哥你救救我！”
“放开我，我要进去，我要和爹一起死！”
“求求你了，他才17岁啊……”
奉骁闭上眼，仿佛这样就可以减缓，外界对他的折磨。
可那些凄厉的哀嚎，痛苦的嘶吼，绝望的哭泣……
每一声，都一丝不差的传进他的耳朵。
骨膜仿佛被刺穿，在皮肤的每一寸上，都有针扎一样的疼。
“肃静——”
姜副官看不下去了。
他知道，自己再不出来，制止所有人激动的情绪，那么，司令很有可能无法完成处决任务——一代名将，将在信仰他若神明的士兵面前，轰然崩溃。
“诸位，这个决定，不止是司令的决定，也是我们站在这里，每一个人的决定。”
奉骁趁姜副官说话，偷偷靠在一旁的柱子上，喘了口气。
“战争还没打完，国家还处在危难的时候，日本人还在我们的国土上烧杀掠抢。华东军区的后面，就是中国手无寸铁的百姓！”
第546章 战火燃情：军阀，吃定你 （31）（）
“战争是残酷的，无情的。但日本侵略者，更加的残酷，更加的无情！今天，我就想问一句，在这里用不是战死的方式，你们愿不愿意，为了华东的百姓，为了中国的百姓，牺牲自己，成就大义？”
姜副官的脸上，已经激动的涨红。
“老子不怕死！”
“敢当兵，就做好了回不了家的准备！”
“俺……俺也不怕。”
……
奉骁看着，刚才还怨气满天，不甘心就这样失去生命，不甘心雄心壮志尚未实现，就死在营地的士兵们，突然间仿佛看明白了什么东西一般，放弃所有的牵挂，只想赴死——
是啊。
一道命令算什么呢？
他们心里，最关注的，不是为了将军战死，不是为了功名拼杀，而只是单纯的为了保护自己想要保护的人！
但……
“我想保护的人，在哪里呢？”
男主无声的叹气。
他刚刚恢复了一些的心境，又瞬间变得一片死灰。
“司令，这个时候，谁倒了你都不能倒！”
姜副官看到奉骁的神情，瞬间明白过来——他肯定又在想安记者了！
“唉……”
谁倒了，自己都不能倒下。
如果那样的话，他怎么对得起，安沫瞳在日军手下受的苦，又怎么对得起，安成吉先生，忍者失去女儿的心痛，拒绝了日军抛出的橄榄枝呢？
“你在后面，扶我一下。”
“是。”
奉骁强撑着，站定在所有的士兵面前。
“我知道，死的人不是我，说这种话不太合适。但请大家一定要相信，牺牲，只是为了更好的明天。”
“咱们当兵打仗，为的是什么？不就是希望哪天和平了，能够过上老婆孩子热炕头的好日子？”
“可大家选这条路的时候，都明白，一旦去了，很有可能再也回不来。”
“既然当初已经知道，军人一定会面临死亡，就已经知道，自己用生命换来的和平，几乎不可能享受得到——你们，害怕吗？”
“不怕！”
伤兵们异口同声的回答。
虽然身体被病痛折磨着，可他们的气势，仍旧撼天动地。
“好！请你们相信我，请所有的士兵们，不论是伤员区还是健康的，都相信我——华东军区，永远不会被日本人，入侵哪怕一分一毫！”
“司令，俺信你！”
“奉司令，有你这句话，死而无憾！”
……
一车一车的茅草，被运输兵推到伤员区的外围。
他们彼此敬礼，强忍着泪水，交接那些即将焚烧所有人所有病毒的东西。
“报告，第一个草堆建设完毕！”
“报告，伤员区第一分队集合完毕！”
“……”
口令化的声音此起彼伏，这一切让奉骁的眼神不由得恍惚——真像上战场之前，所有将士集合时候的情景啊！
“列队——”
号角迎着阳光，发出悠长绵延的号令。
那金色的外壳，仿佛天堂之门将要开启的灿烂。
未来，会是美好的吗？
一排人。
整整齐齐站好。
腿脚灵活的，便扶着身边伤情严重的战友；已经瘫痪不能活动的，被几个人抬着，放在地上。无论是怎样的情况，他们都秩序井然，整整齐齐。
这些工作，只是为了到时候可以死的痛快些，不用受太多苦。
“瞄准——”
一排机关枪的枪口，出现在周围。
那黑色的孔洞，原本是朝向敌人的，现在却被迫指着，曾经并肩作战过的兄弟。
“准备射击——”
上膛的脆响，预示着死神的来临。
所有人都闭上了眼，除了执行决定的那些——泪水，还有发抖的手，描述着不忍和痛苦。
“且慢——”
伴随着发动机的轰鸣声，终于，那个让人心神为之震颤的女子——
她来了！
第547章 战火燃情：军阀，吃定你 （32）（）
安沫瞳开着越野车，从远处横冲直撞的过来。
她的速度很快，能看出来人很心急。
或者说，因为某些原因，这个女人已经无法完美的控制方向盘。
“等一下——”
奉骁听见了，从风中传来的熟悉的声音。
是她？
她回来了？
那颗原本千疮百孔，几乎死寂的内心，在这一瞬间，仿佛被观世音菩萨玉净瓶里面的露水浸润过一般，突然开始充盈饱满。
“咳咳……”
打开车门，安沫瞳跌跌撞撞的下来，差没一屁股摔倒在地上。
奉骁想要冲上前来扶住，却被她手里的那把枪阻止了步伐。
“瞳，你要干什么？”
“越野车后面，有三个冰柜，里面是传染性细菌病毒的抗体和疫苗。东西不多，除非我们可以尽快从港城找到医生批量生产，否则，病毒还是会扩散出去。
“至于我……”
安沫瞳指了指身上的枪口。
“在细菌工厂里面，和守卫战斗的时候，我也感染了病毒。”
她安抚性的看了奉骁一眼，同时主动地和男人拉开距离。、
某女的意思很明确：我不希望你也感染。
“所以，在病毒消灭以前，请所有人和我保持距离，无论是谁。”
“瞳——”
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那心心念念，本以为遭遇了不测的人儿，如今就活生生站在自己的面前，却不能靠近一步——
奉骁想问，他得到的是好消息吗？
为什么，听起来还是无比的沉重呢？
为什么瞳那样美好的人儿，要经受如此之多的折磨呢？
“还有，抗体和疫苗的治愈率并非百分之百。所以，治不好的人，只能说运气不好了，咳咳……”
身体已经透支到了极限，安沫瞳把枪拄在地上，这才勉强站得住。
等她把该交代的东西都交代完，该做的事情都做好之后，再也没了精神上的支撑的女人，整个人囫囵的倒在地上，不省人事。
……
安沫瞳被白色的纱帐笼罩着。
为了防止传染，她困在一立方米左右大小的空间内。
“抗体可疫苗都注射了吗？”
“嗯，司令您放心。”
白衣护士端着白瓷托盘，又带着口罩和手套给安沫瞳检查了一遍身体。
“她什么时候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