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人这样相互打量,势态如同两军对垒,分庭抗礼的局面是的病房内的气息异常沉闷,被撇在旁边的黄君安感觉很不自在,渐渐觉得口干舌燥。
同样是年轻人,黄君安仅用两个月就从军校毕业生成长为前指重要角色,其中虽有时势造就的因素,但也证明其能力出众。公平地讲,他在目前的岗位上表现足够好,连自己都觉得脱胎换骨,此前因为打击坠落的信心随之恢复。
现实残酷,当雷鸣这种级别的老将展现威势,便如同火山般炽烈,压力之下,黄君安有些难以负荷。更让他难受的是牛犇,在有过领兵经历后,此番相遇的牛犇与卡其拉军营时又不一样,正面与雷鸣抗衡不仅不落下风,甚至还有吞没对方眼中烈焰的趋势。
刚刚牛犇看过来的那一眼,给黄君安的感觉就像一个偷了东西的贼被警察抓到,那种瞬间从高处跌落的落差险些令他无法承受;如今,再望着两个人如同两支军队的气势,黄君安的手不知不觉开始颤抖,心内充满悔意。
“我来这里做什么?难道是想证明。。。。。。”
不知不觉,黄君安口干舌燥,几乎下意识地端起桌子上的杯子一饮而尽,之后他才想起来这是给中将倒的水,慌忙把杯子放回去,结果又放得重了。
咚!的一下,突如其来的声音打破寂静,也把老少二人相互审视的过程打断。
“啊,弄错了。。。。。。”黄君安手足无措,赶紧站起来。“。。。。。。我再去倒。。。。。。”
唉!
雷鸣中将莫名叹了口气,缓缓收敛视线说道:“牛犇啊,其实。。。。。。”
正好牛犇也于此刻开口:“有个问题。”
“呃。。。。。。你问。”
“您刚才说的话,是经过前指商讨后的结论,还是仅仅代表个人?”
许是因为年老,或者就是不用心,雷鸣想了下才回忆起自己刚才的那句警告。
他微微皱眉,“有区别吗?”
牛犇回答道:“如果是前指的结论,我的回答与刚才一样,作为政府与军部联合授权的特使,我将全权负责回归政策的制订。期间需要集思广益,我会从军中调取相关人才过去帮忙,听取大家的意见。但在做决定的时候,我不允许前指插手。”
强硬态度丝毫未变,雷鸣几乎认为自己听错。
观人无数,难道自己这次看错了?刚刚在对方身上看到的诸如谨慎、沉稳、警惕等等,难道都只是用来掩饰的表象?
雷鸣的双眉拧到一起。
“然后?”
“如果是您个人的意思,我很感激。谢谢。”
“。。。。。。呵。。。。。。”
唇边带着苦笑,雷鸣犹豫再三,说道:“牛犇啊,你是不听劝的人。。。。。。最后多说一句,别嫌烦。”
“您请讲。”牛犇语气恭敬。
雷鸣缓缓说道:“历史上英雄变成叛徒、豪杰变成狗熊的人有很多。咱们联邦也能找出不少例子。”
牛犇平静说道:“我知道。我不是他们。”
回答简单而干脆,雷鸣只能摇头,声音渐渐低沉。“那些人个个这么认为。。。。。。算了算了,不说了。回归之事千头万绪,你需要什么人帮忙?”
“少武他们都在,暂时不需要更多人。”
三十八师合编,牛犇事实上被架空,但不代表身边无人可用;以林少武、林杰、莫凡等人为代表,学生军大多留在其身边。值得一提的是,对这批学员,前指并非没有安排,只是没有得到执行。一来那时牛犇尚未“卸任”,再则学员中很多人身份特殊,兼在情绪上存在抵触,即便是前指,也不好操之过急。
譬如林杰,前指希望他带一支队伍负责东城防御,可以理解为对两大巨头的监视。结果调令被林杰扔到地上,宣称自己只接收师座的命令。。。。。。其他人的情况大同小异,林少武委婉地说自己年少无知,无法承担重任,莫言根本听都懒得听,瘸着腿忙自个儿的事情,还有韩林儿,明明见面的时候生龙活虎,听了命令后竟然捂着肚子连连喊疼,说自己肠胃大坏,一天要上数十次茅房。
竖立起威望的学员中,接受任命的寥寥无几,只是拒绝时的方式与态度有所不同。关于这些,雷鸣原本要与牛犇谈到,如今已无必要。
“那好吧,需要的时候直接和我说。”
想想似乎没有更多可谈,雷鸣疲惫地摆手,带有一丝歉意的声音道:“回去吧,有很多人正在等着你。今天是新年夜。。。。。。放下包袱,好好庆祝庆祝。”
“啊?可是。。。。。。”黄君安想要开口。
雷鸣抬起头,用眼神阻止了他要说的话。
牛犇已经起身,朝雷鸣说声“您多休息”,便自走向外面。打开门时,他的脚步微顿,似乎有些犹豫。
“还有事?”雷鸣在其身后问道。
“嗯。”
牛犇转过身来,望着雷鸣认真说道:“我觉得,前指应该多关注一下铁木堡。”
早在三十八师入城之前,牛栋率领数百铁甲追击山本正一,希望能一举拿下铁木堡。那是姬鹏帝国在好望角的门户,也是最坚固的一座堡垒,如能趁机拿下,价值不比索沃尔小。正因为意识到铁木堡的战略意义,雷鸣在最艰难的时刻依旧挤出五千兵力支援牛栋,结果一直到了现在,索沃尔都已经回归了,那边仍未传来胜利的消息。
此时听牛犇提到铁木堡,雷鸣没由来地心情一松,觉得自己此前对这个年轻人的揣测是杞人忧天。
这时,黄君安忽然说道:“根据小野提供的信息,铁木堡虽然坚固,但由于三方联盟成军,堡内剩余兵力不足两千。有牛栋带的装甲部队,和我派过去支援的五千人,拿下是迟早的事。反倒索沃尔这边。。。。。。”
“索沃尔这边没问题。”雷鸣挥手打断黄君安的话,目光对着牛犇说道:“情况确如君安所讲,前指做过多次推演。你在担心什么?”
牛犇摇了摇头,说道:“只是感觉,没什么具体根据。”
“没根据。。。。。。”
“君安。不要说了。”
黄君安再次要开口,又一次被雷鸣制止,接着问牛犇:“那就说说你的感觉。”
牛犇认真想了想,说道:“鬼见愁一战,三方联军败在自身。若只有姬鹏的军队,或许我已经死了。之前徐达夜袭军营,损失比预想的大很多,主要也是因为那些姬鹏亲卫。另外,血月夕阳亲自在这里坐镇,足见天皇对好望角的重视。”
雷鸣默默听着,沉吟道:“你是说,姬鹏帝国还有隐藏力量没有动用,或者有高端武力存在?”
牛犇老实说道:“我不知道。但是回过头来想整件事情。。。。。。泰坦与毒寡妇两个,战力都不弱,手下各有一名黑榜杀手效命,铁骑也有。假设三方联盟获胜,姬鹏帝国的下一步定是想将索沃尔收归己有。仅凭之前展现出来的力量,恐怕不太够。”
听到这句话,旁边黄君安受到刺激,竟然不顾雷鸣的约束,冷笑着说道:“师座想说你一个人收服他们多么不易?照我看。。。。。。”
两双目光同时看过来,如四支利箭。
黄君安愕然呆在原地,端在手里的杯子无声滑落,摔成粉碎。
连他自己都不明白自己刚刚是怎么了,为什么会如此失态,几近于失控。
“我是说。。。。。。”
牛犇已经收回视线,对雷鸣说道:“大概就只有这些。请您斟酌。”
言罢转身走出房间,临行没忘记把门轻轻带上。房间内,雷鸣依旧看着黄君安,良久,神色渐渐漠然。
“等回到国内,替我约一下老太爷。”
“呃?哦。。。。。哦。”
黄君安茫然应着,内心忽然觉得怅然若失,仿佛丢了什么重要的东西。
。。。。。。
。。。。。。
二五六章:年夜温馨,暗思如潮()
夜色深重,街上行人渐稀,路灯下偶尔照出身影,拉长变短的程中透着急促与孤冷。纵然是新年夜,宵禁依然要遵守,除了那些巡逻的士兵,仍在路上的人纷纷加快脚步。踩实的雪与踏碎的冰渣之间,杂乱足迹八方延伸,后在一处处门户消失。
十数日整顿,大部分人熟悉了规则,秩序也初步确立,如今的索沃尔城具有少许和平气息,另外由于开仓等一系列举措,饥饿暂时脱离人们的生活,也有了安全感。对饱受战乱之苦的人而言,这些变化弥足珍贵,希望能长时间保持。如此一来,宵禁便又让人扫兴,不过幸好,街道上禁止的事情可以留到房屋里做,对未来怀有期待的人们不甘心这么早入梦,便在家中按照各自不同的习俗继续庆祝。
西区是城内最拥挤的区域,人多,没有高大建筑,走在路上,牛犇时常能够听到欢笑、狗吠与训诫,如果他愿意凝聚内里,甚至能听到人们压低声音谈论时局。
“想不到联邦军队居然是这样。”
“才几天而已,哪里能定论。”
“你不知道。。。。。。规划就要出来了,特使亲自起草,索沃尔将来和外面的世界一样,什么都有。”
“听说要给孩子们建学校,免费,谁家孩子都能上。”
“这个最早开始,地方都选好了。。。。。。嘿嘿,告诉你们一点内部消息,据说第一批老师是军校的学员,个个是天才。连特使本人也会去讲课。”
“特使就是那位师长?”
“就是他,姓牛。打败两大帝国,收黑帮,劫狱,袭击军营,还搞定三巨头,啧啧,全是他一个人干的。”
听到这里,牛犇稍显沉重的表情放松下来,脸上浮现出少许笑意。
有谁不喜欢被赞美呢。当赞美出自素不相识的人,有时比身边亲近者更让人感到安慰。无意间听到的民间对话,牛犇感受到辛苦的价值,内心有种“做的事有回报”、“重压下的决定被证明”的成就感,甚至有些窃喜。
笑容并未持续太久,牛犇忽然想到,这些为自己欢呼的人刚刚成为联邦公民,其实和自己没什么关系。刚刚体会到某种满足,可能只是因为私欲,精神上的毒品。
原本对牛犇来说,入伍参战仅仅是一道必经流程,既没有为国开疆拓土的宏图大志,也没有建功立业的意志与决心;然而登陆之后,一系列变化令人措手不及,走到现在,很大程度上是被动局面下的主动应对,是为求存挣扎出来的结果。期间数次战斗,在意的人死伤不断,牛犇看似漠然,实则要面对内心拷问。
譬如王小六。。。。。。牛犇一度觉得,自己要为他的死承担部分责任。
做事正确能够带来胜利,并不意味着值得。无所谓荣耀,自然不会觉得骄傲;内心对死亡存有愧疚,难以得到真正的安宁。此外还有更重要的,回归方案目前只在很小的范围内讨论,为什么会这么快在普通民众当中流传开?诚然为了安定人心,联邦军入城后就已经着手对联邦政策做宣传,但其内容泛泛,远不如刚才那些闲言碎语具体。
比如学校、老师、讲课等等,前两日才与城内几位巨头们提过。自己都没想好的事情,为何这么快满城风雨?
以星盗的习惯与局限,三巨头并不擅长操纵人心民意,甚至都不会朝那方面想。如有别的人背后推动,他是谁?目的何在?
疑惑伴随着脚步前行,牛犇走到熟悉的街道,看到那处已经住惯了的房屋,听着其中传来的欢声,心情骤然开朗。
“总不外是搭台、捧杀、挑唆之类。。。。。。活在当前,顾及眼下。。。。。。不能再为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分神。”
“师座回来了!”
“师座。”
“叔叔!”
两条巨熊般的身影抢先迎出来,接着是一长串熟悉亲切的面孔。听着这些真诚的话语,牛犇心里的阴霾被驱散,微笑起来。
。。。。。。
。。。。。。
异乡,新年,战友,胜利,牺牲。。。。。。这些词汇联系起来,房间里充满着热烈的气息,壁炉里的火焰跳跃着,如穿了红裙的姑娘在舞蹈。牛犇进屋时,桌子上堆满杯子碗筷,狼藉景象,麻古正准备收拾,抬头看到可欣在牛犇怀里,赶紧开口。
“师座,吃过饭没有?可欣下来,别给叔叔添乱!”
“呃。。。。。。”黄毛丫头不情不愿地扭扭身子。
“没事儿。”牛犇示意无碍,一只手揉揉可欣的头:“不过,到了时间就得上床睡觉。”
“嗯。每天都准时。”小姑娘用手攀着牛犇的脖子,模样严肃而认真。
说来奇怪,可欣满共没和牛犇见过几次面,却很愿意与其亲近,找着机会便会腻在身边不走,相比之下,很多常来常住的人反而得不到这种待遇,有时想逗逗她,小姑娘反而吓得躲避,直到最近朝夕相处,才慢慢和粗汉们玩到一起。
关于这件事,小狐狸精有个独特解释:牛犇身上的气息很好闻,不仅提神醒脑,还能强身健体。可欣生来具有灵觉,凭直觉感受到了这点,所以赖在其身边不走。
这句话的本意是当成笑话,牛犇却暗暗留了心,私下尝试着教可欣一点基本打坐。小姑娘看起来很有兴趣,只是接触时间短暂,不见得有效。
“手术宜早不宜迟。得早做准备。”
心里想着,牛犇去到中间坐下来,左右看看。“都吃过了?还有吃的没?”
“前指连饭都不管?”周围人惊诧,小狐狸精神情愤怒。“简直岂有此理!”
“我去做,很快。”麻古赶紧张罗。
“是我自己要回来。大姐,下碗面就好。”牛犇拉下来可欣的一只胳膊,手指搭在脉门。
看到他的举动,本已准备去厨房的麻古停下来望着这边,神色担忧。于是旁边人也都盯着这边看,一切动作停顿。
屋子里骤然沉寂,连火焰都似乎安静下来,只为了给医者创造环境。视线中央,牛犇默默感受着脉动中的透露的信息,半响无言。
周围人渐渐感受到压力,气氛变得凝重,麻古的脸色渐渐发白,目光。只有可欣的表现最为正常,每当被牛犇抱着的时候,她并不会像别的孩子那样缠着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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