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师座的亲友?”
话出有因。商谈时牛犇提过未来的大致规划,将来这个地方会变成战争纪念馆,要修建一座纪念碑,缅怀这场战争中牺牲的人。显然在未来联邦人眼中,他们将会被当成英雄纪念。因此,战罢少君夫人与泰坦才会第一时间控制住局面,一方面严谨部下过度烧杀,并且组织人积极救火,把能够保存的尽量保存下来。与此同时,这里还是设想中的保安公司总部,高层聚集决定大事的地方。之所以如此安排,也是为了警醒后来人来之不易,经营时务必兢兢业业。
对死去的人而言,碑上刻名不止是安慰,更是荣耀,牛犇把王小六葬在这里,地位可想而知。对一个江湖混混而言,八辈子无法梦想的奇迹。
话已出口,少君夫人有些后悔,眼前牛犇在做的事情已经清楚地表明了这个王小六在其心中的地位,她的话不仅多余,还显得失礼。
“亲友?谈不上。”
正在懊悔的时候,牛犇已经做出回应,随后直起身来,并且打开座舱从里面出来。旁边两台跟过来的机甲自觉接过长官的工作,其余人散布四周负责警戒;还有那些正接受救治的伤员,全都等在旁边看着这一切,不言不动,神情庄穆。
现场除了挖掘发出的乱响,没有一个人发出多余的声音。
奇异的气氛渐渐散开,如带有魔力般吸引着每个人的目光,不知不觉,周围忙碌的人放下手里的工作,远远地、或者忍不住好奇凑过来观望。
看这里的人们,没有谁明白自己是过来看人,还是看人挖坟。
“师座这是。。。。。。”
看他这样,少君夫人也从机甲中走出,迟疑着,不知该不该继续这个话题。
“死人光彩,活人心安。另外,六哥配得上这个地方。”
牛犇的视线扫过周围,在铁骑死去的地方稍做停留,很快移向那些活着的士兵。
“正好这个机会,我以联邦特使的身份解释一下。”
周围人大多莫名其妙,不知其所指。
牛犇看着周围说道:“想来大家都已经知道,索沃尔即将回归联邦,成为化龙的一部分。对应的,凡在城内、两大帝国之外的所有人,都将有机会成为联邦公民。”
牛犇缓缓说道:“我知道各位心里有很多问题,没有办法一一解答;现在我能说、不,是能够保证的是,各位身份转换前后的最大区别。”
“以往不管你们是谁,做什么事,跟着哪位首领,投靠那个势力,都是因为活着所以活着,没有、也不可能有超越个人之上的目标,和希望。将来,不管你们是谁,做什么事,在谁的手下做事,依附那个组织,都不再只是为活而活,背后总有一个超越私人的存在:国家。”
“无论愿不愿意,承不承认,在成为国家的公民之后,才会拥有超越个人之上生存目标,才有可能完整和完美,甚至高尚。”
火光的映照下,周围人大多表情迷茫,望着牛犇的眼神复杂多样,有思索,有疑惑,有嘲弄,有讥讽。
牛犇用手指着王小六的尸体继续说道:“就像这个人,他只是我老家的一个黑帮小头目,平生最不喜欢约束,一样干过很多无法无天的事。最近这些日子,他在城内做了些事情,具体的你们很快就能知道。。。。。。可能那个时候,多数人会觉得他是为了朋友才做这些事情,包括他自己或许都这么想。然而实际上,情况并非如此。”
“王小六首先是联邦公民,其次才是福生和我的朋友,他到这里来是因为福生和我,是私情。他入狱,包括后来做的那些事情,原因在于监狱内的战俘,因为战俘背后有着和他同样的背景:华龙联邦。把这点去掉,即便有福生的请求和安排,他也不会做到这种程度。”
“同样道理,福生之所以安排六哥入狱,一部分原因是因为我,最终原因在于国家。另外还有本人,之所以我会出现在这里,原因同样在于此。”
文明世界的人眼中,星盗是一群空有人形但没有情感、或者只有很少情感的怪异生物,是一群冷血残酷的强盗。从某些角度讲这些看法接近事实,靠劫掠为生的星盗生活动荡,不惧战斗,也不太会因为战斗中的伤亡而伤感。在遇到不喜欢的事情的时候,星盗通常会把情绪在放纵的享乐中释放,用酒精、烟草、女人、还有毒品帮助遗忘。
对星盗而言,牛犇的这番话多少有点对牛弹琴的味道,然而直到多年后,人们才意识到它的意义多么巨大,影响何其深远。
“换句话说,某些特殊时候,联邦的每位公民都会做出类似的事情。这样意味着什么,我不说,请大家自己想,自己权衡,自己选择。”
牛犇回头望着地上已经挖好的那个大坑,缓缓说道:“联邦三十亿人,三十亿人构成这个国。我挖的这座坟,将来有人立的那座碑,是这个国家给予个人的回报,也是国家力量的体现。”
一口气说完这些,脸色有些疲惫,声音却很沉稳,目光坚定不移。
“这种回报,有的人活着就已经拥有,有些人死后才能得到。对个人来说,这种力量有时如山峦般清晰,有时像浮云般飘渺,不可捉摸,甚至。。。。。。”
“。。。。。。然而那只是假象。。。。。。三十亿人,千年历史。。。。。。”
黑暗的夜空,自太空而来的颗粒闪烁如流星,人群当中那个不甚高大的人缓缓讲述着,目光慢慢平静。
“无论怎么样,它的确存在,并且一直存在。”
。。。。。。
。。。。。。
二五三章:变天()
云潮正盛,太阳没忘记那些因自己的光热而诞生的生灵,每当时间走到某个位置,晨曦微吐,东方照样浮现晕红。那些被迷雾遮挡的光芒层次分明,仿佛渐变涟漪推向四周,将它的形迹展现在宇宙,也把温暖洒向人间。
云潮时期,阳光永远不会明媚,但它一直存在,无处不在,就像人间世界里的某些难以把握的事物与道理,每时每刻发挥着作用。期间,被其包裹着的人们浮浮沉沉,有些活着啸傲潮头,有些死去并被泥沙掩盖,生与死就像画作中勾勒的线条,构成一幅人间大图。
忙完实心堡这边的事情,少君夫人去找泰坦,共同执行协议中的下一项。行前她望着那座新坟,想着这些天的经历,内心不知为何突然觉得有些孤单。
“怎么会。。。。。。”
孤独是一个陌生的词汇,一种悲苦的情绪,软弱的标志。从黥面立誓的那天起,少君夫人的生命中便没有了怜悯,今天却不知道怎么了,她觉得自己似乎正在找回某些缺少了的东西,因此才有孤单自怜的感觉。
“因为那些话?因为国。。。。。。”
星盗无国,四海为家,每个人都把这看成天经地义,少君夫人亦不例外。她站在坟前沉思良久,最终默默摇了摇头,努力将诸般杂念挤出灵台。
“做事就好了。”
牛犇埋葬了王小六之后就已离开,此时正忙着完成他的那份责任,这边也有很多事情要做,几方结合,才能保证回归顺利进行。想着这些,少君夫人带人匆匆赶去泰坦在的地方,发现他正对着一台装甲车的残骸发呆,身形仿佛石雕。
“泰坦,你在干什么?”
“啊,哦。。。。。。夫人来了。。。。。。”
机甲中的巨人惊呼着,回过头仍苦恼地看着那台扭曲破裂得不成样子的装甲车,口中自言自语。
“究竟怎么做到的呢?”
“泰坦,你到底在说什么?”
“我在想牛犇是怎么做的。。。。。。别的地方都明白了,唯独这里,怎么想都觉得不通。”
原来是战斗复盘。少君夫人哭笑不得,又不禁暗暗为之心惊。以往她知道泰坦有此爱好,但没想过会痴迷到这种地步;当然他不是对什么战斗都这样,主要爱好在机甲方面,而且一定要是高手。
仅仅战斗现场就让泰坦苦思一夜,侧面证明那位年轻师座的操作技艺必定已经出神入化。假如有可能,少君夫人也想认真地看一看现场,了解更多。
可惜大多数痕迹都被泰坦破坏,只留下这处想不通的地方,退一步讲,现在绝非设法提高机甲修为的时候,而是要尽快控制大局。
“看好没有,我们要去做事。”
“一下下,再等一下下。”一方枭雄突然间变成好奇宝宝,这样的变化着实令人困惑。
“想不明白,问人不就行了。”少君夫人无奈说道。
“问不着,独狼带的人全死光了。”
“全都死了?”少君夫人眼神微跳。
“一个不剩。”泰坦哼哼着,“瞧得出,师座那会儿火气很大。”
“可以去问战俘。”
“他们被绑在里面,哪会知道外面的状况。”
“那就去问师座。”少君夫人有些不耐烦。
“这个。。。。。。怕是不太方便。”
提到牛犇,泰坦的语气明显与昨夜不同,迟疑中暗含着几分敬畏。少君夫人心中冷笑,正想开口嘲弄,忽听机甲中惊喜大叫。
“原来是这样!”
说着,机甲骤然启动,先是原地盘旋三周,接着腾空而起,半空低头、俯身,挥刀横斩,同时以左掌斜插车头,狠狠一抓,再一拧。动起来的那个瞬间,巨大的横行毫无笨重的感觉,凌空下击如苍鹰搏兔,观者无不为之震撼。可惜好景不长,连番轰隆隆巨响过后,横行的身体失去平衡,哐当一声跌倒在地,将那台本就破损不堪的装甲车砸成铁饼。
“呃。。。。。。”
“哈!”
周围少君夫人的手下失声大笑,泰坦的亲信尴尬摇头,泰坦在座舱中咒骂几声忙要站起来,偏偏横行过于沉重,他又太着急,爬起来一半再度摔倒,实实在在摔成狗啃泥。
“哈哈!”
这下连自己的手下也忍不住,纷纷爆笑。倒也好,因为这番闹剧,众人紧张的心情为之一松,就连少君夫人也只能暗叹着,冷冷道了一声“我先走”。
“别急,你一个人去可不行。等等我。”
挣扎几次总算爬起来,泰坦再不好意思演练,忙喝令手下跟上,一边仍不忘通过私秘连线念叨。
“奇了怪了,难道是机甲问题?若不然。。。。。。到底怎么做的呢?”
。。。。。。
。。。。。。
军营,满目疮痍,哀声遍地,几乎没有完好的地方。指挥部内,当听完部下报告上来的损失统计,小野默默呆站片刻,噗的吐出一口鲜血。
“天不佑我。。。。。。”
直到现在他才知道,昨夜一战,物质方面暂不考虑,人员损失令小野最最无法接受,这其中,以亲卫队为核心的帝国军人遭受重创,减员近三分之二!
他们是帝国掌控军营的根本,进而是掌控索沃尔的基础!
与此相比,那些从一开始就溃败的星盗看起来很惨,真正死掉的人却不是太多,而且死掉的多半是对帝国忠心耿耿的队伍,其中有小野极为看中的两个营,其驻地营房被那些联邦机甲以燃烧弹狂轰,数百名精锐一枪未放就烧成了灰。此外还有一个正在举行中层会议的师部,有近半军官与帝国督导在会议室里就被爆炸活埋,直接导致所属部队失控。
如此精准的攻击,一方面说明对方有备而来,掌握着极为准确的情报。奇妙的是,军营中那么多营房,唯独这两处承受的攻击最凶最猛,相比之下,其余部队并非没有值得打击的目标,却都能够幸免于难。
一种被阴谋包围的感觉浮上心头,小野挣扎着甩开部下的搀扶,沉声下令。
“命令全体连以上军官到这里集中,把刚抓的俘虏集中起来,严加看管。再派人去监狱那边。。。。。。”
“报告!”
突如其来的汇报打断了小野的话,报告的士兵顾不上小野铁青的脸色,仓惶说道:“军营发生动乱,外面出现大批队伍。”
“慌什么!”小野的身体晃了几晃,咬牙喝问:“什么样的动乱,外面来的又是谁?”
“刘易斯他们。。。。。。他们把刚抓的战俘劫持走了。外面,外面来的像是,像是。。。。。。泰坦和毒寡妇。”
“呃。。。。。。”
小野先是一愣,很快意识到了什么,眼前顿时发黑。
。。。。。。
。。。。。。
今天的索沃尔,从清晨就显露出不同寻常的迹象,连日降雪忽然停顿,天上隐约能够看到太阳的形状。城市中的许多地方,人们发现往日那些耀武扬威的身影却不见了踪影,代以持枪的军人站岗放哨。还有些地方,大批黑帮分子穿起整齐的制服,从贫弱混乱的西区出发去了主城,冲进那些原本不能踏足的豪宅。
“快快快!一家都不能漏。”
栾平手里拿着一份名单,面孔因为振奋而微微泛红,不停催促着。
“控制局面,不许乱来。记住,现在不是黑帮火拼,你们是治安军。”
“要是有人反抗怎么办?”有机灵的手下及时追问。
“反抗?”
欣喜稍退,栾平脸上闪过狰狞。
“一次警告,一次机会,不听的人,杀!”
。。。。。。
。。。。。。
城外,河边,雷鸣中将连日操劳,终于支撑不住病倒在床上;比病痛更让他难过的是,直到此刻,渡河大军仍在泥泞当中挣扎,纵然集中资源组织“精兵”轻装简行,成功穿越泛区的仅仅只有万人。余下的是真正的残兵,没有能量,没有粮食,没有棉衣,足足四万多军人即将困死在这片自己制造出来的河滩。
除非那些刚刚穿越泛区、已然精疲力尽的队伍马上筹集到能量与粮食,才有可能挽回。
“罪人,我是罪人。”
虚弱的呼吸着冰寒的空气,雷鸣竭力整理思绪,想要试着留下一份战争报告,对此次渡河的利弊、成败做总结。就在这个时候,老魏与那位负责通讯的工程师忽然找了来,送来一条直接从城内传出的明码信息。
“这。。。。。。这是真的?”
手里拿着薄纸,周围一张张激动的脸,雷鸣恍如在梦中自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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