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何事?”凌潇郡主问。
“没……没什么!”
管事儿的眸光有些闪烁,欲说不说的样子,正要转身出门,凌潇郡主似乎察觉到了些异样来。有些不悦道:“有什么事,你直说便是,难道连本郡主面前也要藏着掖着?”
那管事儿的踌躇了一下,不遮不掩地用惊艳和欣赏的眸光瞧着苏槿夕。
“敢问苏大夫,这方子可是你出的?”
苏槿夕面无表情道:“是在下出的。管事儿的不是让人验证过了吗?不是说这方子没问题吗?怎么?还有什么事?”
那管事的连忙笑嘻嘻道:“苏大夫不要误会,这方子确实没有任何问题。不仅如此,而且……而且堂内的几个大夫都确认过了,依着祁王殿下的症状,这方子出得实在精妙。尤其这里面丹桂、云芝、拂雪、天麻子、龙须子等几味药材的搭配。”
管事儿的此言一出,凌潇郡主顿时用惊讶的神情瞧向了苏槿夕。
但是,苏槿夕的脸上依旧一片沉静,荣辱不惊的样子。
管事的犹豫一番,试探性地问:“只是……只是如此精妙的方子,不知苏大夫打算如何配置解药?”
这是想跟苏槿夕打听技术性的问题了。
苏槿夕嘴角一咧,浮上一抹深不可测的笑容。
“管事的真想知道?”
那管事的眸光顿时亮了:“若能得苏大夫指点一二,在下三生有幸。”
“嘿嘿!”苏槿夕脸上的笑容更加灿烂,用手指朝着那管事的勾了勾。
管事的连忙朝着苏槿夕走了几步,将耳朵凑到了苏槿夕的面前。
苏槿夕也将脑袋俯了下去,在那管事的耳边语声悠悠:“独门绝技,恕不奉告!”
管事的身子顿时一震,脸色绿了。
但是那厢苏槿夕的身子早已直起,脸上依旧是一副深不可测的笑容。
“管事的,这法子,我只跟你一个人说,你可千万不能告诉别人哦!”
管事的扯扯嘴角,下巴上的小山羊胡子抖得厉害。
明知道是被苏槿夕给戏弄了,但是依着苏槿夕的话和神情,再加上身边还有凌潇郡主在,怎么也不敢发作。
凌潇郡主拽着苏槿夕过来,原本是不怎么相信苏槿夕开方子的能力,想让宗家药堂的大夫验证药方的。
却没想到管事的竟当着她的面赞美起苏槿夕的药方来,而且让她有些吃惊的是,苏槿夕开方子的能力和医术真的如此高强。
再加上明明屋内就三个人,苏槿夕却偏偏要凑到管事的耳边去说,这分明就是避着她嘛。
瞧着都碍眼。
便狠狠瞪了管事儿的一眼,没好气道:“瞧你这没出息的样,还不快去抓药。”
管事的连忙点头,步履带风地往外走:“是是是,在下这就去!”
一时间两人静待着药方,苏槿夕不说话,凌潇郡主也没有主动找话题和苏槿夕说。
其实,方才苏槿夕本就是有意戏弄那管事儿,挑拨他和凌潇郡主之间的关系的。
第464章 夜幽尧要大婚了()
如果之前不知道自己的母亲是宗家医派之人也就罢了。
如果之前不知道宗家药派和医派之间的天壤只差,也就不会计较那么多。
但是现在知道了,苏槿夕就不可能当做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不计较。
药派壮大,如日中天。而医派人丁单薄,日渐掉落。这医派和药派之间迟早是要有一战的。
无论到时候谁输谁赢,她与面前这位凌潇郡主都不可能有什么友善的关系。
既然如此,还不如早点打上一针预防针。
又过了半晌,管事的将药拿了过来,苏槿夕和凌潇郡主拿着药材出门。
刚一出门,凌潇郡主瞧着迎面走进来的二人,眼眸忽然亮了:“大哥,你回来了?”
说着便快步朝着那二人奔了过去。
苏槿夕也瞧见了那二人,心头忽然一震,脚下不觉慢了下来,且怕自己被对方认出来,有意无疑地垂下了头。
世界真TM的小,没想到他都到南离了,竟然还能遇到他们两个。
来人便是之前在吴尊的药王谷遇到过的天医门弟子,南宫婉儿和宗惊尘。
那凌潇郡主口中所喊的“大哥”,自然就是宗惊尘了。
宗惊尘似乎有些没认出凌潇郡主来,眼中带着迷惑。
凌潇郡主有些不悦地道:“大哥,我是梦媛,你不会连我都认出不来了吧?”
宗惊尘这才微微有些惊讶地扶着凌潇郡主的头发,宠溺道:“原来是梦媛啊,多年不见,竟长得这般亭亭玉立,大哥险些都没认出来。”然后又用手比划着:“记得,大哥当年上天医门的时候,你就这么丁点大。”
凌潇郡主更加不悦地撅着嘴巴:“忘了就忘了,你竟然还嘲笑人家,说人家小时候干嘛?你忘了人家,人家倒是记得你呢!方才见着你,一眼便认出了你!该罚!”
宗惊尘闻言,作势拱手给凌潇郡主赔起了礼来:“郡主殿下说的是,臣下该罚,确实该罚。”但面上瞧着凌潇郡主的那神情却更加宠溺亲切。
凌潇郡主又朝着宗惊尘身旁的南宫婉儿瞧了过去,仔细打量了半晌,然后眸光忽然一亮:“这位应该就是婉儿姐姐吧?”
南宫婉儿礼数周全,倒是少了几分在药王谷所见之时的傲慢无礼,也朝着凌潇郡主行礼:“在下西云南宫婉儿,见过凌潇郡主。”
南宫婉儿报的是自己在西云国的身份。
凌潇郡主也不客气,大大方方的受了南宫婉儿的礼,对南宫婉儿也更加客气:“虽然没见过婉儿姐姐,但是大哥在之前的家书中提过。今日一见,南宫婉儿的气宇果然非同一般。”说着,斜着眼朝着宗惊尘瞧了一眼。
宗惊尘顿时脖子根一红。
远远站在凌潇郡主身后的苏槿夕猫着身子,正琢磨着怎么找个借口先溜回祁王府去,避免和宗惊尘与南宫婉儿正面交锋,这厢眼尖的宗惊尘却已经瞧见了苏槿夕。
指着苏槿夕问凌潇郡主:“这是你新招的小斯?瞧着气宇也是非凡的紧。”
凌潇郡主皱着眉头,小拳拳一垂宗惊尘的胸口:“大哥你就知道拿人家打趣。这是祁哥哥的朋友,此番跟着我来药堂是给祁哥哥抓药的。”
宗惊尘面色一紧:“哦?祁王生病了?”
也不知道凌潇郡主怎么想的,原本已经到了嘴边的大实话转了个弯儿,忽然被咽了回去。转而道:“前几日出去狩猎的时候淋了雨,受了一些风寒,也没什么大碍,小苏大夫医术高明着呢,都已经给祁哥哥瞧过了,吃几服药便会好!对吧,小苏大夫!”
苏槿夕一愣,连忙似有若无地应了一声:“是!”
宗惊尘瞧着凌潇郡主的样子,眉头深深地皱起,似犹豫了一番,最后还是横着心道:“梦媛,也不是大哥我说你,我宗家和祁王府的关系你心里是有数的,所以别有事没事总往祁王府跑。”
凌潇郡主咧开嘴笑:“大哥,我心里有数!”
宗惊尘还是不放心,一拍凌潇郡主的肩膀:“若是有数,大哥在信里都劝了你拿么多回,你也多少能听进去一些了。大哥只怕你到了最后真心错付,被他给伤着!”
凌潇郡主又是嘿嘿一笑,不想再揪着这个问题说下去,转移了话题:“大哥不是说等腊月的时候才能回来吗?这才刚开春怎么就回来了?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吗?”
“原本是打算腊月的时候回来,和父亲还有爷爷一起过年的。但是中宁的幽王要大婚了,娶的是西云南宫家的大小姐,也就是婉儿的亲姐姐,大哥特意跟师门提前告了假,陪婉儿一同去南离贺喜。刚好途中路过邺临,便回来家里瞧瞧,顺便在咱家的药堂找些名贵的药材带过去,做贺礼。”
夜幽尧要大婚了???
和西云南宫家的大小姐……
那南宫家的大小姐不就是南宫洛云吗?
苏槿夕内心忽然一震,如同被雷击了一般,重重地朝身后踉跄了两步。霎时间只觉得天地都开始崩塌了,至于宗惊尘后面说了些什么,她一句都没有听到。
有什么在胸口翻滚,窒闷的阻塞了她的气流,阻塞在嗓子眼上,让她喘不过起来。
有什么迷蒙着她的双眼,眼前来来去去去人潮涌动,像极了地狱的鬼魂在漂浮。
隔着她几步距离的地方,凌潇郡主和宗惊尘依旧有说有笑,但是苏槿夕就如同失聪了一般,什么都听不见。
只觉宗惊尘与南宫婉儿的笑容无比丑陋,裂开的嘴巴如同是大张着的黑洞,吞噬着她的心和她的意志。
“小苏大夫……小苏大夫……”
凌潇郡主的面容在苏槿夕的眼前渐渐放大,她用手不断在苏槿夕的眼前晃悠着,呼唤着苏槿夕的名字,但是苏槿夕就是听不见。
“小苏大夫……”
最后一声如急速穿梭在时空隧道的回音,随着一道一道时空轨道的盘旋,落入苏槿夕的耳。苏槿夕如被什么猛然拉回了意识,神情有些呆滞地朝着凌潇郡主瞧了过去。
“小苏大夫,你怎么了?你还能听见本郡主说话吗?”
苏槿夕晃了晃脑袋,神情有些干干地道:“郡主说什么?”
第465章 你们,不忍直视()
凌潇郡主深深地叹息一声:“哎,你也真是的。今天也不知道怎了,总是出神的一愣一愣的。估计你那朋友失踪,再加上惜姿姑姑的事情,心里藏的事儿太多了。等回去给祁哥哥配了药就让你歇歇吧!”
苏槿夕点点头:“谢郡主体谅!”
凌潇郡主不再多言,转身朝外走:“咱们回去吧!祁哥哥还等着咱们的解药呢!”
苏槿夕连忙跟上,在路过宗惊尘和南宫婉儿身旁的时候,苏槿夕也没有停驻,更没有任何多余的表情。
待凌潇郡主和苏槿夕的身影上了马车,渐行渐远,南宫婉儿始终扭头盯着那马车离开的方向。
宗惊尘瞧了一眼南宫婉儿,顺着南宫婉儿的方向瞧去,疑惑道:“师妹,你瞧什么呢?”
南宫婉儿的声音带着一丝思索,悠长道:“宗师兄,你有没有觉得你妹妹身边的那个小苏大夫似乎很眼熟。”
“眼熟吗?”宗惊尘又朝着根本就瞧不见凌潇郡主和苏槿夕的方向瞧了一眼:“我怎么没觉得?”
南宫婉儿收回目光,怪异地瞧了宗惊尘一眼:“算了,也许是我想多了。”
回祁王府的路上,苏槿夕一路都没有说话,凌潇郡主瞧着苏槿夕心不在焉,心事重重的样子,只以为苏槿夕依旧陈怀于对宗惜姿的伤怀之中,且又担心他那位身受重伤的朋友才这样,所以并没有过多地打扰苏槿夕。
回到祁王府,苏槿夕简单地给慕容祁又检查了一番,慕容祁的症状和她们离开的时候差不多,并没有什么太大的变化。
若要给慕容祁配置解药,还需要从解毒系统中拿一些辅助性的药材。且苏槿夕此时心情不佳,更不喜欢别人在旁打扰吵闹,所对凌潇郡主道:
“郡主殿下,烦请您和下人们都在外面等候,小人这就给祁王殿下配置解药。”
凌潇郡主并不知道苏槿夕治病救人的时候不喜欢别人在一旁打扰的习惯。
“小苏大夫,不就是给祁哥哥配置个解药吗?干嘛非要我们出去啊!本郡主也很担心祁哥哥的病情。我们在一旁不说话,不打扰你还不行吗?”
苏槿夕心情沉重,真的不想解释太多,便面无表情道:“请郡主在门外等候!”
“好吧!本郡主就在外面等着,小苏大夫,无论祁哥哥的的症状有什么变化,你都要第一时间通知我。”
苏槿夕点了点头。
凌潇郡主带着屋内侍候的众人出了门,顺便将门带上。
待屋内只剩下苏槿夕一个人,四周寂静,她原本就沉重之极的内心便更加沉重起来。
但床上还躺着等她救命的慕容祁。
无论她的内心有多少伤痛,有多少疲惫,她都得站完最后一班岗,救完等她救治的病人。
苏槿夕缓步走到慕容祁的床边,那短短的几步距离,用尽了她一生的精力,好似走了一个世纪。
她从怀中取出随身携带的银针来,封住了慕容祁身上的几处大穴,然后又从解毒系统里拿出一些药片来给慕容祁服下。
接着又将从宗家药堂带回来的那些药材捣碎碾末,放入杯中,制成药膏和药丸。
将药膏涂抹在慕容祁的外身,将药丸给慕容祁服下。
做完这一系列的流程,算是进行完了给慕容祁解毒的所有过程。
天已入暮,夜已降临。
床边到桌边只有几步的距离,苏槿夕只觉得身心俱疲,连走到桌边的力气都没有。
结束了心中所牵绊的事情,在这漫无边无际的沉静之中,那些潜藏在心底,一直被苏槿夕压制着;从宗家药堂到祁王府,又在救治慕容祁的这段时间,都被她潜藏着没有完全释放出来的伤痛和纠结,犹如忽然开泄的阀、犹如洪水猛兽一般,瞬间淹没并吞噬了她的心。
夜幽尧,要成亲了呢!
夜幽尧要和南宫洛云成亲了呢!
那个曾经说着只此一生,至此一世,将只拥有她一个女人的男人,她要娶别的你女人了呢!
苏槿夕一松手,手中端着的药杯掉落在慕容祁的被子上,声音不大,外面的人没有听见。沉湎在伤痛之中的苏槿夕更不会发觉。
她扶着床沿,身子缓缓滑落在地上。如同一个孤独的,满身伤痕的小鹿一般,蜷缩着身子,抱着膝盖紧紧缩在慕容祁床边的床脚踏上。
她不敢哭出声来,身怕外面的凌潇郡主和众人听见,更不敢显露出自己内心的柔弱和卑微。
她只敢一个人默默地流泪,将哭泣和哽咽的声音放浪在内心深底——那谁都瞧不见的地方。
夜色沉寂,星光满天,月色稀疏,浅浅淡淡地摄入屋内,薄薄地在地上撒了一层,也盖上了苏槿夕越发娇小的身子。
但是那浅淡的月光,怎么可能遮得住她一身的伤痕和孤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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