包围的人群两侧闪开,让出一条通道。
一队差役按着腰刀,在李启良的带领下,小跑着冲进人群,在周时名、贺子召与何家缉妖手之间排成队列,阻隔开来。
县令陈越之在师爷罗丙祥的陪同下,缓缓步入人群。
罗丙祥环顾四周,皱眉喝道:“你们在干什么?县衙重地,公然聚众斗殴,眼里还有没有王法?是想造反吗?”
搂着女人的年轻男子总算是松开手,解下大氅披在那兀自低头哭泣不止的女人身上,转而冲着陈越之拱手道:“县尊大人,在下岳天飞,雍州缉妖盟缉妖猎人,人品四级,与强生兄乃至交好友,应强生兄所邀,前来望县协助除妖!”
“原来是岳英雄,失敬,失敬。”陈越之拱了拱手,却是不悦地道,“岳英雄既然是受邀来除妖的,为何跑到我县衙内闹事?”转而又对那个哭泣的女子道,“何夫人,你这是怎么回事儿?”
“县尊大人,你可要为我做主啊!”那女人抽抽答答地抹着眼泪道,“我来探视这两位除了落叶村虎妖的英雄,可谁想到这姓贺的把我引进屋中,说些不干不净的话,还对我动手动脚,我不甘受欺凌,逃出房间,又撞到这姓周的,对我连搂带抱……奴家真是不想活了!”
说话间,这位何夫人又是大哭起来。
贺子召跳脚叫道:“县尊大人,你可不要相信她。刚刚我在屋中休息,这女人敲门说是奉县尊大人你的命令给我东西来,进了房间就对我动手动脚,想要勾引我。见我不肯就范,便扯破自己的衣服大叫。她这摆明了是诬陷我们!”
陈越之皱眉道:“贺英雄,这位是何家家主夫人!我刚刚召她来询问落叶村虎妖的事情,她有感于两位为望县除害的高义,所以要求来拜望你们二人,这件事情我是知道的。何夫人向来端庄自持,望县谁人不知,怎么会干出这种事情来?”
听陈越之明显偏袒何夫人,周时名不禁挑了挑眉头。
贺子召急道:“县尊大人可是不相信我?我就算是再粗鄙急色,难道还敢在县衙之中行这不轨之事吗?更何况我,我根本就不可能……”说到此处,他突然有些卡壳,“根本就不可能做这种事情!”
陈越之为难地看了看何夫人这边,又看了看周时名和贺子召,道:“这事儿既然双方各有说辞,那就上公堂对薄吧!在县衙里这样对峙成什么样子。何夫人,让你的人把兵器都收起来,贺英雄,周先生,就委屈你们一下,暂时交出兵器。本官自会查明真相,给你们一个公道。”
李启良听了陈越之的吩咐,对周时名和贺子召陪笑道:“二位英雄,县尊大人的话您二位也听到了,请把兵器交给小的,就别让小的难做了。”
“好。”贺子召应了一声,正要答应,不想周时名却一把拉住他,淡淡道,“县尊大人便让我二人留着兵器,我们二人难道还敢在县衙撒野吗?何家这么多人,也没见县尊大人收缴他们的兵器,又何必收缴我们二人的兵器。”
陈越之冷哼一声,不悦地道:“周时名,你这是不相信本官吗?”
“我是不相信何家这些人。”周时名冲着陈越之拱了拱手,“县尊大人我自然是相信的,可是何家这些人既然连巅倒黑白都能干得出来,谁敢保证他们不会铤而走险,看我二人没有兵器,便痛下毒手?”
“你以为我们会像你们两个小人般反复无耻吗?”岳天飞冷笑一声,解下腰间佩剑,顺手抛向贺子召,“有县尊大人在此,便是把兵器给你们保管,又怎么样?”
贺子召一把接住抛过来的佩剑,正要说话,却见岳天飞蓦得双手在胸前一合,喝了一声“缚”,手中佩剑突的化为一条锁链,好像活蛇般围着贺子召飞快转了几圈,将他捆了个结结实实。
“方士,你是方士!”贺子召又惊又怒,摔倒在地。
陈越之大喝:“拿下这两个狂徒!”
一众差役齐齐转身,抖动锁链,套向周时名。
这套锁连是差役的看家本领,熟得不能再熟,出手快如闪电,套得准确无比。
便听哗啦啦连声响,六七条锁连套到周时名头上肩上。
“镇!”
岳天飞双手抱为拳头,狠狠往一下压。
套在周时名身上的锁连闪过异样的乌光,四下里的差役立时拿不住另一端,纷纷弃手,任由锁连挂在周时名身上。
周时名却是站在原地,稳稳不动,也没有其他任何动作。
岳天飞得意大笑道:“听说锁妖链都镇不住你。不过你也别得意,那锁妖链锁的主要是妖气,本身并不算沉重。我倒要看看,这七条施了增重术的锁链,你还怎么挣脱!”
话虽然说得十拿九稳,但心下却是惊异万分。
他对七条锁链都预先布设了增重术,一旦施法,每条锁链可增重四百斤,七条就是近三千斤。
这种份量,压在一般人身上,别说站着了,只怕早就瘫在地上,连骨头都压碎了。
看这周时名虽然骨瘦如柴一副营养不良的晦气样子,但在三千斤重压下,居然还能面不改色的直立不动,这力气可真是大得惊人了。
“有劳岳英雄了。”陈越之冲着岳天飞拱手道,“还得劳烦岳英雄再施法术,制住二人,以方便差役将二人押走。尤其是这贺子召,人品三级,还得千万小心。”
岳天飞道:“县尊大人放心,包在我身上。”
周时名冷冷地道:“县尊大人,你为什么要构陷我们两人?”
“你们二人意图侮辱何夫人,难道我不相信素有声望的何夫人,却要相信你们两个越狱而逃的宵小之辈吗?”陈越之拂袖道,“你二人自以为斩了妖怪,就可以为所欲为,真是蠢不知死!来人,将这两人拿下,送入县牢!你们不是能降妖吗?那就去县牢里降那妖怪试试吧!要是能活着出来,本县便饶你二人不死!”
“妖我们是要降的,至于这不死,却不劳县尊大人饶恕!”
周时名双手一震,身上七条锁链尽数飞起,全都砸在旁边差役身上。
每一条锁链都重达四百余斤,哪是这些普通差役能承受得住的,登时全被砸倒,头破血流,骨折筋断,倒在地上惨叫不止。
岳天飞勃然变色,“贼子好胆!”双手十指若兰花般绽开,喝得一声“疾”,那七条锁链如蛇般窜起,扑向周时名。
一众何家缉妖手舞着兵器猛冲上来。
陈越之也是作色大喝道:“将这贼子当场格毙,本县必有重赏!”
周时名身周突地闪现出一道白色的环状光芒。
那光芒色作惨白,光锋参差不齐,倒好似个冻结的冰圈。
光环一现,立时寒意大作,人人都沉觉得冷入骨髓,不由自主的直打哆嗦,动作缓慢下来。
“你也是方士!”
岳天飞目光一缩,双手在胸前翻转向外一推,喝道:“散!”
落在地面的七条锁链应声散开,化为无数截铁环,呼啸着飞向周时名。
忽听砰的一声脆响。
周时名的冰霜光环应声爆烈。
立时漫天飞冰,寒意逼人,气温急剧下降。
人人身上都挂上了一层冰霜,稍一动弹便叮咚作响。
便是那飞射过来的铁环也是微微一窒。
突然,毫无征兆的涌起一阵狂风,卷动冰霜横飞,飞沙走石,草折树断,吹得人人都睁不开眼,抬不起头。
周时名一把提起被捆得结结实实的贺子召,身形随风而起,飘落屋顶。
刚刚学会的御风术正派上了用场。
“各位不必送了,今日这事儿,咱们不算完!”周时名身形在屋顶稍住,随风再起,好似被狂风卷起的落叶般,轻飘飘飞出,一气飞过百余米的距离,落在另一房顶,接着身形再动,就那么卷集着呼啸狂风,扬长而去。
“这厮好高明的轻功!”何夫人收起哭泣,神色凝重地注视着周时名远去的背影,“真是太失误了,只以为贺子召是高手,这姓周的不过是个充数的山野神棍,没想到他才是真正的硬茬子!”
岳天飞摇头道:“那不是轻功,是方术,一种御风的方术!可以御风而行,练到高深处,甚至可以御风而飞!没有类似神行方术,根本追不上他。方术传承都是各派的重中之重,师承脉络清晰,从来没听说过有人可以在山野自学方术!他绝不是什么山野之人,应该是哪个门派的弟子。我们大意了,应该仔细查清楚再动手就好了。”
“时不我待啊!”陈越之缓缓走到两人面前,长叹一声,“若是让他们……”他话刚说到这里,忽听在后方戒备的人喝道:“什么人,胆敢擅闯县衙重地!”
一个脆生生的声音飘然而至:“洗剑苑,云浅雪。”
岳天飞登时脸色大变,急急冲着陈越之摆了摆手,示意他不要再说,然后朗声道:“原来是洗剑门下,有失远迎,还请恕罪,在下灵剑派弟子岳天飞!”
第二十七章 初见云浅雪()
周时名卷着狂风,一路出城,所过之处,掀起屋盖无数,可却也无人敢发声咒骂。
这风明显不是好风,十之八九是妖怪,若是骂声被妖怪听到,惹恼了杀回来,那没的可就不只是屋盖,而是性命了。
出了城,见身后没有追兵,周时名便收了狂风,缓缓降落在密林之中。
这御风术虽好,但消耗元气量太大,他现在还不会自炼元气,杀妖得来的元气用一点少一点,能不浪费还是尽量不浪费为好。
“周老弟,你还会这招,这也是仙人教你的?”贺子召甚是羡慕。他见识甚广,知道这已经是属于方术一流,方术可不是什么人都能随随便便学到的。
“贺大哥,那女人是怎么回事儿?”周时名一边问,一边研究贺子召身上缠绕的那柄剑。依旧是剑的形状,而且硬梆梆的,完全看不出刚刚软得跟绳子没什么区别。
贺子召恼火地道:“我正躺在床上休息,那女人进屋就说是县尊大人派来服侍我的,说着话就自己把外衣脱了,还要脱我的衣服。我贺子召再怎么说也是人品三级的高手,怎么可能那么下作的来个女人就,咳,咳,那个来者不拒,就告诉她不用她服侍,让她快走。可谁知道那女人居然主动往我身上贴,还扯开衣襟让我去摸。我伸手把她推开,她笑了两声,就突然大叫救命了。”
周时名抽出锈黑剑,轻轻一划,缠在贺子召身上那柄剑立时断了数截。
贺子召跳起来,叫道:“我们这就回去寻那姓何的女人,不然县令发下海捕文书,我们上了通缉榜,就会自动被取消缉妖资格,到时候可就糟了。”
周时名一把扯住他,道:“贺大哥,别急,事情的关键不在那个何夫人身上。那个县令陈越之也有很大问题。”
“陈县令有问题?”贺子召不解地道,“我们与陈县令没什么仇冤,还帮他杀了县境内为祸一方的妖怪,他不感谢我们也就算了,为什么要陷害我们?这说不通啊。”
周时名冷静地分析道:“我们可是在县衙里,没有陈县令的同意,那个何夫人就算势力再大,又怎么可能带那么多人进入县衙。那些人听到呼救声立刻冲出来,明显是早就埋伏在周围准备了。而且陈县令一出来,明显就是在拉偏架。他要是事先不知情,那何夫人带了这么多人进入县衙,本身就是在打他的脸,不管事情真相怎么样,都让他这个县令面目无光,他不先追究何夫人,反而直接问我们怎么回事,这本身就透着蹊跷。所以,事实的真相只有一个!陈县令很可能事先知情,并且参与了这次陷害的布置。”
贺子召连连摇头道:“你分析的虽然有道理,可有一点说不通,陈县令根本没有理由陷害我们啊。我们帮他杀掉境内妖怪,对他本身也是有利的一件事情,报到上面,也是他治境有方的一大功绩,他不感谢我们,反倒陷害我们,这是什么道理?”
“这就得问陈县令了。”周时名正思忖着,忽听咕噜噜腹中鸣响,不由捂着肚子叫道,“先不管这个,赶紧找些东西来吃,我快要饿死了。”
他离开房间本就是为了找饭吃,偏巧遇上这么一档子事,这一翻动手逃亡,更是饿得厉害,连地上的石头看在眼里都想啃两口尝尝味道。
好在山林当中动物甚多,贺子召自告奋勇打错,不多时就打了只肥肥的兔子回来,两人当即动手,架火烧烤。
虽然没有油盐佐料,烤得火候也差了点,但周时名饿得狠了,半焦的兔肉一样吃得下,一口气啃了半只肥兔子方才感觉好受一些,抚着肚子琢磨。
自己加了三点耐力的时候,可以转战数百里,一日一夜不饮不食也不觉得饥渴,可是进了小黑屋,先加完十点耐力再进行训练,出来的时候,依旧饿的要死,说明这小黑屋也是要消耗身体能量,不知在里面呆得久了,会不会一出来就饿死,以后使用小黑屋也得多加小心才行。
贺子召虽然也饿,但不像周时名饿得那么狠,这兔肉烤得实在难吃,勉强啃了半个大腿便再也吃不下去了,随手揪了把青草擦了擦手上的油,道:“周老弟,你说接下来怎么办?不如杀个回马枪,去捉了那个何夫人来好好审一审。”
“何夫人身边有那个岳天飞的高手,不好对付。再说了,我们本来就是背着调戏她的罪名逃出来的,再去暗地捉来,更是说不清道不明了。”周时名沉吟道,“不如去捉陈越之,他县衙里没有高手,容易对付,而且弄明白了他为什么伙同何夫人陷害我们,也就能弄清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了。”
贺子召有些担忧地道:“袭官可是大不敬的罪名,要是陈越之没跟他们勾结,只是一时糊涂,光凭这个罪名,就足够把我们发配军前效力,那就有死无生了。”
周时名不由得心下嘀咕。
都道是侠以武犯禁,贺子召这么高的身手,居然对陈越之这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官员顾忌重重,甚至显得有些畏怕,真是很不符合他的高手身份。
“不如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