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热的雾气不断往上冒，裹着两人的身体。
“放……”
卫及年唇微启，脖颈处忽然轻砸下一滴冰凉的水珠。
浴池里的水有多么温热，他不是不知道。
那么这滴……是裴洵的泪？
“你哭了？裴――”后面的字仿佛卡在嗓子眼里，怎么也说不出来。
裴洵缓缓推开卫及年，表情又恢复到冷淡的模样，“你看错了，是池水。”
衣袍骤湿，加大了重量，但他在水中行动的步伐却依旧稳健，丝毫不拖拉，“你洗吧，我先到旁边去。”
“你衣服也湿了……”
身后，是卫及年犹疑的声音。
“无碍。”
垂下长而翘的眼睫，青年如玉的面容淡的看不出半分感情，他往浴池边走去，步子不曾停过，“将军这般怕我，我还是避开为好。”
卫及年张了张唇，不知要说什么。
等裴洵上岸的时候，不知是同情的心理作用还是别的什么缘故，卫及年忽然出道：“浴池这么大，你我一人一边，也没关系。只要丞相心中没有邪念……就可以。”
岸上人沉默了几息，“好。”
说完，开始脱衣服。
卫及年站在雾气中，脱衣服倒还好，可不经意间抬头，就会看到裴洵脱衣服的样子。
在军营的时候，有时因为条件恶劣，他也不是没有和将士们一起洗过澡，但这么赤裸裸的还真没有。
青年肌肤如玉，身体线条流畅的毫无一丝赘肉，修长的双腿挺直地站立在青石路上，胸前的伤疤是他先前看过的，此刻这具身体就这般毫无遮掩的呈现在自己眼前，卫及年心头一颤，忍不住别开眼。
怎么可以有男子的身体生的如此秀气？
卫及年褪去身上的衣物，放在一旁的假山凸出处，随后就窝在浴池的右侧一动不动了。
裴洵缓步下水，进了左侧，湿润的墨发贴在背上，垂至腰部的位置，还有几缕调皮地垂落在胸前，水珠在脸上滚落，狭长的双眸微眯着，透过白雾望向卫及年。
卫及年的身体骨架要比裴洵的宽一些，标准的男子的身材，属于那种穿衣显瘦，脱衣有肉的类型，他的肤色不像其他常年征战沙场的将士一样黑，却也不是裴洵那种雪白色，介于两者之间，看起来很健康。
卫及年将整个身体都埋入水中，只露出一个脑袋。而裴洵，水过大腿，上半身毫无保留地暴露在空气中，湿润的墨发贴在背上，胸前，这一张雾气氤氲下的脸，狭长的眼半眯着，透出清冷淡漠的光，当真是禁欲无比。
这一左一右，形成鲜明的对比。
卫及年听到了自己吞口水的声音。
“难怪陛下会……”
他自以为细若蚊足的声音，还是一字不漏地飘入裴洵耳际。
第119章 将军可撩否（25）（）
裴洵一双冷眸直望过来。
卫及年脑袋垂的更低了，“我，什么都没说。”
看着裴洵愈加深冷的面容，卫及年假装没看到，默默地转过身。
虽说看不到身后的东西，但是水声划动翻卷的声音，还有周身泛起的涟漪，卫及年很难去忽视。
“将军，看着你我就邪念颇多。”一声冷笑在卫及年头顶响起。
――浴池这么大，你我一人一边，也没关系。只要丞相心中没有邪念……就可以。
想起自己说过的话，卫及年就恨不得扇自己两巴掌。
当机立断，将身体全部浸入池中，他连忙屏住呼吸，停在原位之际，有些紧张的闭上双眼。
裴洵：“……”
青年缓缓伸出手，将卫及年从水中提起，“这药浴是给你泡的，不是给你喝的。你是傻吗？”
湿漉漉的头发贴在脸上，卫及年眯着眼，池水一滴一滴地顺着脸颊、额头往下流，“我，我觉得……还是要麻烦将军，让人替我去将军府传报一下，我还是回府养伤吧。”
裴洵斜睨了他一眼，微微侧目，抬手施展内功，将屏风上挂的面巾吸入掌心，随后一把糊到卫及年脸上，盖住了他的脑袋，“愚蠢是会传染的，本相为了后代着想，还是喜欢聪明一点的男子。”
卫及年：……两个大男人会有后代？？？
过了几息，他听到有人上岸的声音。
“泡足了半个时辰再出来，我还有事要处理，屏风上的衣服是留给你的。”裴洵淡淡的声音传入卫及年耳际。
等卫及年将脸上的面巾拿下的时候，视线里已经没有裴洵的存在。
他下意识侧头去看内室，那扇门是关着的，他刚刚也没听到任何开门的声音，想来……裴洵是真正离开了。
他松了口气，又有一股难言的情绪藏在心底的角落，未能发现。
*
裴洵去了另一个地方，简单的冲洗了一下身上的药味，换好衣裳，这才回到丞相府书房。
丞相府里到处灯火通明，有柳余去准备蔺中客他们的晚膳，裴洵倒也不必操心。
他到书房时，红蓁已经回来了，面色颇有些凝重。
裴洵在书案后落座，“如何？”
“根据仵作再次验尸的结果，明月姑娘的死因大致明了了。还有柳管家送来的记录，包括公子您和叶姑娘的提醒，死亡过程差不多推演出来了，林大人还会调查一些事，之后便会断案……”
红蓁说的话，裴洵没有任何怀疑，他不会质疑红蓁的能力，当然不仅因为她是宁奕辰身边最得力的暗卫，还包括……在盛京的那些帮手，红蓁想要查什么，由他们出面，便可。
“背后是什么人，查清楚了吗？”裴洵漫不经心地抬眸。
“公子，您猜测的不错，那幕后之人正是陛下最小的弟弟，南阳王宁景善。南阳王早在几年前就一直暗中招兵买马，这个看起来无所事事的闲散王爷，才是宁凤岚最大的隐患，他还想……除掉岚皇身边最得力的左膀右臂，所以明月姑娘这事就是针对您的。还有……”
红蓁顿了顿，神色似有些迟疑。
“说。”
“昨夜卫将军遇袭，也是他安排的。目的就是为了除掉你们二位。”
“宁景善吗？”一抹冷意在裴洵眼中闪过，眸中仿佛缀着夜空中最明亮的星辰，那亮眼而清冷的双眸，深邃而幽远，让人极难移开视线。
忽然想到什么，裴洵低声淡笑道：“蔺中客才是最聪明的那个人。”
红蓁虽不知他们今日在书房里聊了些什么，但看到裴洵的笑，她也就放心了。
她沉默了片刻，唤道：“公子。”
一个计划在裴洵脑海中生成，闻声，缓缓抬头，“怎么了？”
“您，何时与我回平宁郡城去看望主子？”红蓁用极为沉稳的声线问道，哪怕声音再平缓，细听下还是有几分紧张。
第120章 将军可撩否（26）（）
红蓁深知自己此举颇有些逾越之意，可为了那个人，她应该如此。
裴洵望向红蓁，眉目皆淡，眸子里闪烁着不含情绪的光，却不冷漠。
这是红蓁第二次说这事儿了。
“你想我何时前往平宁？”
青年神色淡然地望向墨绿衣裳的女子，优雅吐字，同时眉心不自觉地皱了一下，便又舒开。
听到这话，红蓁连忙应道：“希望公子尽快。我来此本就是为了协助公子破案，明月姑娘的事既然已经明了，红蓁也该离开，不如明日，公子与我一道？”
“明日么？”裴洵微思，卫及年伤势未好，他并不愿意在此刻离开。然而先前答应过红蓁，他又不能食言，稍顿，随即道：“不如，推迟一日，后天离开？”
“从盛京到平宁郡城，按照正常速度，这路上，得行五日左右。”红蓁低声喃喃道，“应该来得及……”
声消，抬头看了一眼裴洵，随后又低下，“但凭公子作主，红蓁马上去着手准备。”
“嗯。”
看着红蓁离开的背影，裴洵微微有些恍惚，为什么红蓁这么执着自己去见宁奕辰？
他不否认，原主对宁奕辰的崇拜与敬重很深，回想两人昔日相处，也同正常主仆无异，要说不一样的地方，便是他远比一般下人要特别些，宁奕辰待他宛如亲人、朋友。
但除此之外，便再无其他。
红蓁刚刚说的应该来得及……又是何意？
狐七给的剧情并不完整，很多东西还得靠裴洵自己去查、去验证。
他沉默了片刻，忽然觉得去平宁这事也变得重要了，他满腹的疑问，都需要在那里，得到答案。
当夜，裴洵睡在野临居，而卫及年则还是睡在那间洗净醋味，又点上檀香后的裴洵卧寝。
新鲜的连翘花提前放在了卫及年的枕头下，这一夜，他又做了个梦，梦中的人看不清脸，隐约有个声音在喊。
“快跑，快跑……”
“机甲坏了可以再修，可人坏了，就再也补不回来了。”
谁在他耳边说着话。
机甲……
又是什么东西？
梦魇开始吞噬着卫及年的意识，男子沉沉地陷入梦中，无边无际的黑暗，将他裹住，冰冷的空气，遮挡住视线的层层黑雾，一切的一切，都令他窒息。
*
翌日，卫及年醒来，昨夜做了什么梦，他竟想不起来，脑袋有些昏沉。
他起身欲要下床的瞬间，忽然看到不远处的茶水桌旁坐着一个他熟悉的人。
将军府的管家，卫家的家生子，他最信任，也是唯一一个他从不怀疑的人。
好半会，他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卫叔，你怎么在这？”
“少爷！”不知在想什么的卫鸣听到声音，连忙起身，快步走到卫及年身边，言语中是毫不掩饰的关心，“少爷，您的伤可还好？”
卫及年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反问道，“卫叔，是裴洵让你来接我的吗？”他记得自己昨日和裴洵提过这事儿。
“是这样的少爷，今早宫里来了人，您不在府上，我便作主寻了个借口，才把那位公公请离。后来，裴丞相就找上我，说您在他这儿，并且告诉我圣旨里头的内容。”卫鸣解释道，“奉陛下密令，让你们二人一同前往平宁郡城，剿灭叛军。”
“我记得……”卫及年怔了半息，“平宁郡城是义昌王的领地。叛军，莫非指的是他？”如果不是，由义昌王去剿灭叛军即可，何须他和裴洵出面，远水救不了近火，更何况……于情于理，都该由义昌王去做这事。
第121章 将军可撩否（27）（）
“少爷，正如您所想。”卫鸣点头道，“消息传来，是南阳王得到的密报，义昌王有谋反之心。陛下派您与丞相假借送礼之名，将义昌王秘密带回盛京，交由处置。”
在卫及年的认知里，这位曾经的五皇子，是一个淡雅如竹，谦和有礼之人，一向视钱财如粪土，视权势如云，怎么会有谋逆之心？
“这事是真是假，陛下还未查清楚便下断言，若是冤枉了义昌王……”
卫鸣道，“南阳王一向是站在陛下这边的，他是陛下的胞弟，断不会欺骗陛下。况且，陛下一向信任他，不是吗？”
“我明白，可……”卫及年话还没说完，一道墨绿色的衣裳忽然出现在卧寝门口，扬声道，“卫将军！请将军马上收拾好东西，随我家公子出发，前往平宁。”
红蓁袖中的匕首一晃，手颤抖着，万分挣扎。
过了一会儿，里面传来卫及年的答复，“请姑娘转告丞相，我马上就过去。”
“我会转告的。”
红蓁缓缓抬起头，神色冰冷地望了一眼门口，置于袖中的手紧握成拳：卫及年，宁凤岚的走狗，怎么可以踏入平宁这块净土！
片刻，红蓁转身离去，很快便消失在院子的拐角处。
*
事情虽在裴洵的意料之中，但来的太快，快得他甚至没有任何准备。
宁景善此举，用的到底是什么方法可以同时支开他们俩，岚皇再怎么信任这个胞弟，但自古帝王多疑，他不可能不产生，哪怕半分的顾虑。
除非宁奕辰已经严重威胁到岚皇的地位，所以他不得不派出自己的左膀右臂将之铲除。
等等！
裴洵在这一刻忽然想明白了。
明面上，他和卫及年去平宁逮捕义昌王宁奕辰，是为铲除“叛军”，实际上，宁景善想要借宁奕辰的手，杀掉自己和卫及年，断了岚皇的心腹，而虎符又在卫及年身上，到时候他逼宫，岚皇也来不及调兵支援。
宁奕辰想要夺位这事儿，说来很巧，他并非谋划很久，在裴洵看来，倒更像是心血来潮，前后产生念头到得到大家支持，不过半年时间。
这半年时间里，他甚至是没有招兵买马，就以本身魅力夺得军心，委实奇怪。
裴洵不知道宁奕辰为何要突然夺位，但对于他的决定，自己是一定会支持的，并倾尽全力为他办到。
“丞相。”
蔺中客看着发呆许久的裴洵，忽然出声唤道。
裴洵回神，“蔺先生？”
稍顿，微微苦笑，“我有一事不明，还望先生为我解惑。”
“你可知自己刚刚思考时，已经问出来了。”半张面具下，那好看的唇微启，“先皇对宁凤岚的宠爱，天下人皆知，殊不知，他真正保护的是五皇子宁奕辰，临死之前，圣旨里写的也是要把皇位传给宁奕辰。我虽然不知宁凤岚是用了何种手段，让自己登基……”
“但现在，有一个东西，让他不得不急迫地想要除掉宁奕辰。”
剧情里没有提到这事，裴洵倒是没想到这点上来，他以为……剧情男主所拥护的帝王就是正统的，没想到会是这样。
裴洵目光震惊地望向蔺中客，“是什么东西？”
第122章 将军可撩否（28）（）
“当年先皇驾崩，那位倍受朝中上下尊敬的何太尉，告老还乡。其实，他当时还带了一份圣旨走。”
蔺中客这么一说，裴洵顿时了然，“那份圣旨上，写的应该是让义昌王继承大统……”
“不错。何太尉沉寂了五年，如今他出现在平宁，这让岚皇起了疑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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