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慢——”
蓝衣少年掀开车帘,探头而出,“车上还有些干粮,给他拿去。”
下属迟疑,“这?”
“无妨,我们也到地方了。”蓝衣少年淡笑着,如沐春风。
小乞丐惊望过来,脏兮兮的脸上那双明亮的黑眸尤为夺目。
蓝衣少年凝视着他,忽然一笑,“初到此地,还不知此地情况,你可愿替本王讲解讲解?”
本王?
小乞丐更惊了,忽的矮身跪下。
“你可愿跟着本王?”蓝衣少年微笑着问道。
一直没有开口的小乞丐,声色艰难地出了声,“我,愿意……谢谢公子。”
这一年,裴洵十五岁,宁奕辰十八岁。
第98章 将军可撩否(4)()
距离宁凤岚登基至今,才过了五年,对于一个帝王来说,五年的时间是何其的短。
那时,因着朝中许多心腹都是先皇的,是以宁凤岚从民间征选了不少有能之士,培养成自己的心腹,而裴洵便是其中一位。
短短三年,他便跃居丞相之位,深受岚皇器重。
而卫及年,从小与宁凤岚一起长大,两人情似兄弟。卫家到如今,也只剩下卫及年一人,其父征战沙场,为国捐躯,其母因思念之情,不日便也随先人而去,卫家上下,只剩卫及年一个独子。
和裴洵不同,卫及年成了孤儿,是被人同情的、怜惜的。
宁凤岚登基之后,看到了卫及年的武将之才,便封他做了朝月国的大将军,赐虎符,统千军。
世人皆知,岚皇的左膀右臂是对头,明面上是因为二人性格差异,实则是岚皇有意无意的推波助澜,如此,方才能平衡朝中权势。
宁奕辰将反,裴洵势必是站在他这一边的,不为别的,单凭宁奕辰相救、知遇之恩,他便能舍身取义,世人不知,丞相虽恶,却极重情义。
卫及年恰恰相反,他守的是朝月国的天下,尊的是宁凤岚。
简单来说,不论在何种情况之下,裴洵和卫及年都是对立面,将来,势必会刀剑相向。
狐七有一点没有说的是,前两个位面时空给的是练手型任务,不断不断的给训责夫夫发糖,可是到后面就不一样了。
裴洵的每一任寄体,会不断与裴洵融合,使得他更加贴近原主的性格,而顾清泽那方亦是如此。
所以,他们不可能再无视原主本身的性格和社会经历以及他们的过往。
时空是商人,是救世主,是请愿池,他给糖的同时,还赠你一把刀。
*
裴洵将茶杯轻放在一旁,在八弦琴前坐下,修长白皙的手指轻拂过琴弦,声声悠然意从指间倾泻而出。
这把琴,是发亮深沉的朱红色,琴身左侧刻着一只仅有半只翅膀的鸟,栩栩如生,几欲要飞出琴身,因而这把琴又被唤作“半翼琴”。
裴洵一生最喜欢两种东西。
一是半翼琴。唯有弹奏时能让他心境如水,他享受这曲中的一切。
二是权势。裴洵喜欢权,却又不喜欢。他喜欢的,只是将权玩弄于股掌之间的那种快感。
琴声悠悠响起,是一首《阳春白雪》,旋律清新淡雅,夹杂着活泼轻快之灵。
只是那琴声不过几许时间,忽的又狂暴起来……
…
“陛下!”
“裴卿,你这一副好皮囊,朕当真是喜欢的紧……你若肯……”那龙袍的主人渐渐逼近,欲要将青衣男子拥入怀中,“丞相之位便是你的。”
男子不知从何处取出一把匕首,企图阻止他再靠近自己。
“嗯?你可知弑帝是什么罪名?”龙袍的主人笑得有些妖孽,一步一步地逼近青衣男子。
青衣男子忽然扬手在自己胸前狠狠划过一刀,胸前的血花绽放,一下子将青衣染得深色,“请陛下自重!”
门外,忽然响起随从的声音,打破了裴洵的回忆,“大人……”
琴声骤断,声色微哑,“何事?”
“回大人,花神楼的……明月姑娘,死了!”
第99章 将军可撩否(5)()
去往花神楼的马车上。
“裴公子。”一位墨绿长袍的女子坐在裴洵身侧,面色沉静,声色拥有令人静心的力量,“我奉主子之命,来协助你,这几日,叨扰了。”
这貌若天仙的女子是宁奕辰身边最得力的暗卫,名唤红蓁。
“红蓁姑娘。”裴洵轻颔首。他已经习惯了宁奕辰手下时不时突然出现的情况了,而这位红蓁姑娘,是与他接触最多的。
看着裴洵一脸平静的模样,红蓁顿了顿,方才出声道:“公子虽与花神楼的那位明月姑娘是君子之交,但有心人还是会将矛头直指公子,还望公子小心为上。”
“这明月非常人家女子,乃是当年罪王宁崇竣之女。算起来,与当今圣上有堂亲关系。当年,崇竣王犯下滔天大罪,被其父废去王位,一家老小发配边疆。发生了‘轮引之事’,明月逃了出来,因缘巧合之下进到花神楼,做了清倌。几年前陛下重审当年之案,给予崇竣王一家清白,恢复其王位,不过,全家上下也只剩明月一人了。”
“原是如此。”明月的身世,说来裴洵不是很清楚。
第一次被其他大臣拉去时,偶遇明月,见这姑娘性情与旁人不一样,花中一枝独秀,两人一聊再聊,便生出几许交情来,后来裴洵一得空就去花神楼坐上一坐,喝几杯花酒。
红蓁颔首,又道:“明月虽是清倌,但身处花楼之地,加之她自己的意愿,便没有回归皇室。但发生了今日之事,陛下必会派人来调查。因为他若什么都不做,只会让那些知情人诟病。”
“仵作验尸,明月是昨夜子时身亡的,因着她的丫鬟今日回了趟家,所以发现她尸首的时间便晚了些。”红蓁说着,忽然望向裴洵,“听闻,昨晚公子在明月姑娘房里待了一夜?”
裴洵是今天早上才进到这具身体里,听红蓁这么一问,不免愣了一下,眸光轻闪,旋即回应:“我走时,她并无异样。”
“明白了。”红蓁微微一笑,“这无疑就是一桩针对性的谋杀了。”
“红蓁姑娘觉得,谁嫌疑最大?”
“明月身边有皇室的暗卫保护,如果是花神楼里的姑娘那些小玩闹,不足为惧。”红蓁微微思索道:“公子树敌太多,一时半会我还真提不出几个重点的名字来。”
裴洵无奈,“去现场看看。”
又过了一盏茶时间,马车停在人群躁动的花神楼前。
花神楼前有不少京兆府的府衙守着。
裴洵下了马车,红蓁作婢女跟在他身侧。
京兆府尹的林云奎,林大人看到裴洵,眼里闪过几分不悦,但碍于官职没人家大,还是上前见礼,“下官见过裴丞相,不知丞相到此,所为何事?”
“林大人应该知道,这明月姑娘是本官的红颜知己,她的死讯传来,本官甚是心痛,便前来看看。”裴洵一改冷淡的模样,脸上露出几分悲伤的神色来,“也不知是何人下的毒手,真是可恶至极!”
“你这狗官,我家小姐昨晚与你起了争执,不是你杀了她,还有谁?”
瞧瞧,真是说什么来什么。
裴洵抬眸,望着那从楼里冲出来的怒气盛然的小丫鬟,嘴角飞快染出一抹被冤枉的愤然,“你这丫鬟,为何要诬蔑本官,本官与明月姑娘交好,岂会害她?简直一派胡言!”
第100章 将军可撩否(6)()
闻之,那丫鬟立马在林云奎面前跪下,泪眼婆娑地哭诉着,“大人,民女叫香雯,是照顾明月姑娘日常起居和其他事务的侍女,昨晚民女路过姑娘厢房时,听到姑娘和裴丞相起争执起的厉害,我本想进去看看情况,之后声音便没了,所以民女就没进去,自己回了房。因着此前民女和姑娘说过,翌日要回家一趟,也得了姑娘的许,所以今日民女天还没亮便回了家,直到刚刚回来……才发现姑娘惨死房中。”
香雯哭诉着,说到此处,猛地抬头,指向裴洵,语气里携着不可遏制的愤怒和悲痛,“我家姑娘平日里一向为善,也不曾与旁人结仇,除了裴洵,还有谁?还能是谁!”音落,便在地上重重磕了几个响头,“求大人为我家姑娘做主。”
林云奎望着哭的悲伤不能自已的香雯,余光又看了眼面色冷淡的裴洵,正色道:“你放心,本官定会查出真正的凶手,还明月姑娘一个安宁,以慰她的在天之灵。”
“可……”香雯抬眸,脸上充斥着多条泪痕,“可是民女昨晚分明听到了是裴丞相和姑娘起了争执,凶手如果真的是丞相呢?”
一旁的裴洵,静默着听了这么几句,旋即冷哼着出声,“香雯,本官平日与你家姑娘素来交情好,本官何故要害她?况且,昨晚本官走前,明月姑娘还好好的,这莫须有的罪名勿要扣在本官头上。”
“你也听过本官的恶名,你若再继续诬蔑我,我可不会因为你是女子,便怜香惜玉。牢里的犯人,大多是烧杀抢掠无恶不作,你也不想进去和那些人为伴吧?”裴洵眸光骤冷,面上却是带着人畜无害的笑意,视线漫不经心地扫向香雯。
这话中的威胁之意听起来甚是明显,让周围的百姓对他的好感又降了许多。
众人愤慨:果真,狗官就是狗官,再怎么洗刷,也洗不掉一身黑污!
这冰寒的视线宛如无形的刀砍在香雯身上,她忍不住颤了颤,端正跪地的动作一下子塌掉,瘫软在地,“民女自然,自然不希望是……是裴丞相。”
早前,自家姑娘和裴洵交好的时候,她就纳闷又急,姑娘怎么会和这样没什么好名声的人成为朋友,想来一定是被裴洵的权势所压迫的。
林云奎:……丞相,下官还在这呢,你这么威胁人家小姑娘真的好吗?
裴洵收回视线,淡声道:“林大人,本官要进去看一看明月姑娘的尸体。”
“这……”本来案件未断之前,嫌犯是不能出现在案发现场,免得破坏了什么证据,可偏偏这个嫌犯官职比自己大,再加上没有什么理由能证明这丞相大人就是嫌犯,他更不好推脱了,“丞相大人随下官来,闲杂人等勿进。”余光似落在红蓁身上。
“她不是闲人。”裴洵悠悠回了一句,便带着红蓁率先往楼里走去。
林云奎砸吧砸吧嘴,忍住呼之欲出的脏字,风度翩翩的一笑,紧随其后。
*
花神楼三楼厢房‘明月阁’。
一身白衣的貌美女子了无声息的躺在床榻上。
裴洵眸光轻闪,他盯着明月的脸,若有所思。
不止他,就是身侧的红蓁也注意到了,“公子,这明月姑娘死后,表情竟如此的幸福安详,一点也不像是被人害死的恐惧模样……真是奇怪。”
红蓁并没有刻意压低声音,是以出声时,这道轻柔却又有力的嗓音便传入房里包括门外的每一个人耳里。
第101章 将军可撩否(7)()
“这位姑娘说的是。”林云奎微惊,先前让仵作验尸时,他站的远,倒是没注意到明月脸上的表情,现下经人提醒,一看,果真是疑点重重。
若是他杀,脸上怎会出现这般详静幸福的笑?不合常理啊。
林云奎负手,微弯着腰,在床榻边来回踱步,仔细观察明月的尸体,希望能从她身上再发现点什么蛛丝马迹来。
裴洵视线在房间里环视过几圈,回过神来才察觉自己错漏了什么,视线猛地顿住,转身,朝窗台前的那把琴走去。
他和明月都是爱琴之人,更是因琴结缘,成了朋友。
有一日明月看到了裴洵的半翼琴,被他所弹奏的琴音所震撼到,便寻了名琴匠,在自己的琴上多制出一条琴弦,变成和裴洵一样的八弦琴,这八弦琴音域要比七弦琴更广,要懂得更多,若非琴技高超之人,是无法弹奏第八根弦的。
裴洵没有告诉她,他的第八根弦真正的用途并非是弹奏。
明月房间里的这把琴,那原本悬着第八根弦的位置上,弦……不见了!
青年漫不经心地收回视线,动作自然不做作地去拾窗台前飘落进来的落在琴弦上的一朵连翘花和几片花瓣,深黄色的花瓣好似在诉说什么。
他盯着这花静默许久,仿佛看见花瓣之上白衣女子的身影渐渐显露,“公子,你可知连翘花的花语是什么?”
“我记得,连翘是一味药。花语么……不知。”青年饮尽杯中酒,笑着摇摇头,“说来听听。”
白衣女子站在窗前,眺望那仿若近在咫尺的连翘树,“预料。连翘的花语是预料,传闻中就寝时在方枕下压着连翘花,就会梦见未来伴侣的容貌。你说奇不奇?”
“明月姑娘试过?”青年抬眸淡笑,“可梦见未来夫君了?”
白衣女子缓缓转过身,温婉一笑,眸色里映出青年如玉的清隽面容,微微顿住,羞红了脸,“梦没梦见,与公子……无关。公子,不知明月有没有这个荣幸听公子弹一曲《众生》?”
青年怔住,手中的酒杯冷不丁洒了点酒出来,滴在衣袍上。
白衣女子极为敏锐的察觉到青年情绪上的变化,眸色黯然半息,歉意一笑:“是明月逾越了,公子莫怪。”
“天色不早了,不打扰明月姑娘休息,告辞。”青年起身,对女子轻颔首,随即阔步离开。
…
“公子?”耳边响起红蓁的声音,将裴洵的思绪拉回现实,“公子,你在想什么?是与案情有关的吗?”
裴洵回头,“不是,我在思考明月姑娘为何死时会是这般幸福模样。”音落,不露痕迹地将连翘花收入袖中。
红蓁挪愉道,“那公子可想明白了?”
“思了七八分吧。”裴洵随口道,越过红蓁,走到林云奎身侧,伸手拍在他肩上,“林大人,你这左瞧右瞧的,可瞧出什么来了?”
林云奎正想的入神,忽然被裴洵这一叫,回过神来吓得拍了拍胸口,美其名曰压惊:“……丞相,等等,容下官捋一捋思路,这都被你吓没了。”
裴洵笑了一声,“请。”
第10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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