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君之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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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君之冠- 第7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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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曾经有人说,权利是最令人着魔的毒药。对于达鲁克而言,是不是毒药他不清楚,但是他的确上瘾了。那种来自别人眼中的惧怕与谄媚让他血液沸腾,甚至能让他的灵魂发出充满快感的低吼。

    不过今天,出现在夜莺城的达鲁克却还代表着另外一个身份——摄政王的使臣。因为行省公爵去世,王国以及王室必须对死者报以最大程度的重视,以及对其功绩的肯定,而且,他还带来了关于芬里斯伯爵代理西境政务的正式行文。另外一层含义么,就不能直接说出来了,他还要护送佩斯林返回白银橡树城。

    夜莺城发生的事情已经被佩斯林以密信的方式告知了多尼斯,没人知道这对父子到底聊了些什么。同样,御前会议中的廷臣们也非常识趣地闭上了嘴巴。因为这些嗅觉敏锐的家伙非常清楚,当佩斯林堂而皇之地出现在夜莺城时,由王位传承引发的动荡至此彻底尘埃落定。至于葬礼、失踪等等,只不过是不足挂齿的余音,结束的终究结束了。总之,败者离开战场,胜者加冕为王,仅此而已。

    于是,以御前会议的名义,一封包含着两个任务的御令,被送给了还在库吉尔镇调查骚乱的达鲁克。一接到御令,指挥官大人便马不停蹄地赶往夜莺城,直到今日,他已经在这座城市滞留了将近十天的时间,终于,也到了陪同佩斯林一起返回都城的日子。

    “看在主神的份上,终于可以离开这里了……”达鲁克在心里抱怨道,他已经受够了这里的一切,就像离开了河水的鱼儿,这片满眼风沙的行省实在无法让他生出哪怕一丝好感。一边想着,一边将目光从城墙上缓缓向下。在城门处的阴影中,他看到了两个话别的身影。

    佩斯林正悠闲地摆弄着战马的鬃毛,有一搭没一搭地应付着旁边奥布里的对话,他的注意力完全不在对方身上,而是稍稍注视着出入城门的人们。在这些生活在王国最底层的平民们的脸上,除了一丝浅浅的悲恸之外,他还看到了更多的,关于生计的操劳。有那么一瞬间,佩斯林甚至觉得,这些贫困的家伙才是世界上最幸福的存在,即便整个王国荡然无存,他们也会在日复一日的吃饱喝足之中,获得最单纯的满足与快乐。

    佩斯林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然后便不置可否地摇了摇头。“都准备好了么?”他张口打断了奥布里异常干瘪的临别感慨,目的性十足地问道。埃什坎特已经提前离开了夜莺城,回到了他主人的身边,而自己也要踏上归途,在此之前,他必须确定自己的计划,能够完整无误地执行下去。

    奥布里微微一愣,但很快明白了对方的意思。其实这样没有滋味的对话让他有些说不出的尴尬,因为佩斯林的身份并未公开,所以这个本应他的父亲,穆里希出席的场合,只能由他代劳。“请您放心,已经准备好了,”他下意识地擦了擦额头上溢出的汗珠,继续补充道,“按照您的吩咐,他们的背景单纯无比,绝对不会产生任何麻烦。”

    “那就好……等我离开之后,就开始吧,”佩斯林满意地点了下头。“我已经安排好了,你只需要把人给我送到地方就行,到时候会有人负责收尾,其他的事情就不用你操心了。”

    “遵命,大人!”奥布里很干脆地躬身答道,仿佛有一种解脱的感觉,但他又稍稍犹豫了一下,斟酌着问道:“大人,我们是不是再等等?也许,也许……”

    没等奥布里说完,佩斯林便打断了他。“将也许留给别人吧,”他将目光移到别处,脸上露出一抹满不在乎的笑容。“他们已经不需要也许了,要不了多久,再也不会有人在乎这一小撮漏网之鱼的存在。”说完便轻磕了两下马腹,向达鲁克的方向骑了过去。

    “明白了,大人……”奥布里说着,跟上了佩斯林的步伐。

    随着二人的战马迈过了吊桥,达鲁克远远地迎了上来。“我们可以出发了么?大人?”他向佩斯林问道,然后对后面的奥布里点头示意。当然,从内心上讲,达鲁克并没有把奥布里这样的私生子放在眼里,之所以这么做,也不过是看在对方在这段时间里送上大笔金币的面子上而已。

    “是啊,是到了该走的时候了,这里,已经没什么了……”佩斯林有些兴趣寥寥地说着,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的夜莺城。“告诉穆里希伯爵大人,有什么事情,可以直接写信给御前会议。我相信,有来自橡树城的支持,他的日子应该不会难过。”

    “是,大人,我一定一字不拉地转达给伯爵大人。”奥布里躬身说道,“再次向您致以最诚挚的谢意,助您一路顺风,我的大人!”

    佩斯林没有再说什么,只是深深地看了一眼奥布里,其实他心里根本就不在乎这两个来自德维库勒家族的父子俩,以后的日子是否好过。他只是单纯地希望,在自己的父亲,多尼斯能够成功摘掉摄政王的帽子,真正登上王座的这几年中,他们能够让西境行省远离战事,起码能够控制住逃回红堡伯爵领的凯雷尼与特蕾莎就行了。至于之后,无论西境行省能够绵延下去,还是被彻底瓜分一空,都无所谓了。

    看着奥布里越发紧张的脸色,佩斯林认为自己的目的达到了。“出发吧,达鲁克大人!”他转头向戍卫军指挥官说道。

    “遵命,大人!”达鲁克调转马头,用目光扫过身旁的骑兵,几乎是在同时,三十多名骑手一齐动了起来,当先沿着主道奔了下去。在这支队伍的最前头,掌旗官手中随风起伏的条旗舒展开来,暗红色的底色上面,绘制着亮金色的橡树王冠徽记。

    佩斯林地目光落在那枚象征着奥勒姆王室的徽记上面,兴奋地大笑了几声,攥紧缰绳追了上去。

    达鲁克飞速跟了上去,一边骑行着,一边用上只有他们两个能听清的话语问道:“大人,看起来,您的心情非常不错?”

    “心情不错?当然,我亲爱的达鲁克大人,我的心情当然不错!”佩斯林回头说道,飞扬的发丝贴在他那线条越发刚毅的脸颊上,一双明亮的蓝眼睛,散发出无比锋利光芒。那光芒如此狂烈而又炙热,甚至让达鲁克产生了瞬间的卑微与心悸,几乎是下意识地,戍卫军指挥官缩起了身子,像是匍匐,又像是膜拜。

    佩斯林转过了头,用舌头舔抵着薄薄的嘴唇。他想起了这几月以来发生的一切,无论是库吉尔镇的骚乱,还是死雾沼泽中的遭遇,甚至是在凄凉山口中的临机应变,他终于活了下来,并成为了最后的胜利者。“有些人的命运注定走向陨落,而我的世界,仅仅在脚下刚刚开始……!”他在心里想道,将目光投向了前方,那烟尘滚滚的前路。

第二章 也许() 
乍起的烟尘渐行渐远,很快便在主道的尽头留下了一抹浓重的灰线。端坐在马背上的奥布里有些艰难地直起了腰身,长时间的躬身让他的身体实在有些吃不消了,但是临别时的礼节,他却不敢有一丝一毫的敷衍。

    当然了,这并不是因为奥布里是个举止得体,又或者极有涵养的家伙。而是因为这将近一个月的时间接触下来,他对这个刚刚离去的,摄政王的长子有了一个极其清楚的认知,或者说,甚至让他在心底生出了一丝最为真实的敬畏与惧怕。这样的情感在看惯了大量贵族子嗣的奥布里心中,从未有过。

    仅仅是对方表现出的冷酷无情与手段很辣么?不,当然不是,身为贵族,冷酷无情这个字眼早就成了他们的共性,这实在没有什么值得惊奇的地方。是精明,是那好像永远洞悉一切的精明,每次都让与之对视的奥布里有种遍体生寒的错觉,就像自己被瞬间看了个通透,任何心思都逃不过对方的掌握一般。

    从今以后,德维库勒家族就要打上摄政王的烙印了,对此奥布里清楚无比,但是他和他的父亲别无选择,甚至,西境行省的其他伯爵领,也没有选择。能当上伯爵的人没有白痴,他们对御令中的含义非常清楚,之所以让西境公爵位空悬,之所以让芬里斯伯爵代行行省政务,表明了摄政王多尼斯的态度。

    西境公爵尤朵拉不是没有子嗣,对于多尼斯来说,只要特蕾莎低头并表示拥护,她便可以立刻继承爵位,成为新一任西境公爵。但是特蕾莎可能低头么?这就像个无解的难题一样,在莫大的利益与绝对的实力面前,要么接受要么反对,没人干涉你的选择,但是,你必须承担选择的后果。

    封臣的封臣,不是你的封臣……但是,如果德维库勒家族成为国王的封臣呢?……奥布里心中突然蹦出的想法就像燃烧的烈焰,将他的身躯烧得滚烫无比,那阵阵袭来的热流仿佛代替了血液,在血管中奔腾不熄,灼烧着身上每一寸皮肤。

    是的,所有挡在前面的敌人,必须都被消灭!他心中的渴望从未如此清晰,如此强烈,那两个逃往红堡伯爵领的身影必须被彻底绞杀!只有这样,他才能让德维库勒家族的名字刻到西境行省上面,只有这样,他才能在穆里希死后获得最大的益处,同样只有这样,他才有可能摘掉私生子的帽子!

    “呼……”在城门处站立许久的奥布里深吸了一口气,“看来要花点心思,紧紧看住自己的父亲了……主神在上,如果在以后的日子里,这位嗜好酒色的父亲再给自己添几个弟弟妹妹就不好了。”他在心里想着,调转马头,招呼上自己的随从,重新驶进了夜莺城。不过在此之前,还有一件更重要的事情等着他去完成——那位囚禁在地牢中的王储殿下则必须立刻处理掉。虽然口头上并无尊敬的意味,但是对方货真价实的王储身份,也让奥布里忌惮不已,即便对方是个失去一切的王储。

    随着奥布里的身影渐渐消失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这场发生在城门处的,充满了阴谋与利益的话别终于告一段落。围观的一小撮平民中,不会有人注意到一个略显单薄的身影,略微压了压盖在头顶上的毡帽。

    这个身穿夹襟短外套的身影看上去和居住在城外的农夫并没有什么区别,那洗得有些掉色的衣裤还有沾满了泥土的手掌,实在让他无法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扛起放在脚边的麻布口袋,农夫嘴里小声嘀咕了几句,便沿着吊桥尽头的主道,向城外的方向走了过去。越来越远,当他花费了大量的时间,甚至离开了夜莺城很远的距离,才小心地四下打量了一下,断定身后并没有跟来什么尾巴之后,便一头扎进了旁边的灌木丛。

    夜莺城的东北方,这道身影在遍布碎石与杂草的荒地上前行了许久,甚至兜出了一道很大的弧线,才在临近中午时,走出了这片土地,迈进了更加人迹罕至的密林与群山。

    头顶着树荫的缝隙中落下的光斑,“农夫”将毡帽从脑袋上摘下来,顺手塞到了麻布口袋里面。一头深褐色的短发下面,那双明亮的眼睛正在身前的树干上寻找着什么,他便是佩斯林眼中消失了将近一个月的库尔,唯一的区别仅仅是,他要比之前晒黑了不少,而且更加消瘦了。

    没过多久,树干上一道不太明显的印记映入了库尔德眼睛,那是他之前留下的记号,紧了紧肩头上的口袋,年轻的亲卫稍稍辨别了一下方向,抬脚走进了浓密茂盛的枝叶当中。

    正午的时光让在林中凝固出一种说不出的安然与寂静,一些仿佛在午睡的黄嘴黑鸟被外来者吵醒,惊叫着掠过头顶,飞向了密林深处。扒开一根根垂在地上的藤条与树枝,库尔的额角挂上了一层细密的汗珠,但是艰苦的跋涉并没有持续太长的时间,前方粗壮的树木似乎渐渐稀疏起来,而且那隐约传来的谈话声还有飘散的肉香,让他不自觉地露出一抹微笑。“赞美主神,看来回来得正是时候!”

    林中传来的响动显然吸引了谈话者的注意力,几乎是在一瞬间,数道目光射了过来,当他们看清来者的身份时,才放松了警惕。在这片林中空地上坐着的当然就是坦德拉等人,围绕着几只架在火塘上烤得金黄的雉鸡,坦德拉正在打磨着手中的巨剑,老肖恩则在地面上写画着什么,至于托马斯,他正拿着一根削尖了的树枝,试探着午餐的成色。

    看到了归来的库尔,托马斯立刻站起身来。“怎么这么晚才回来?”他说着,将堆在地上的红色浆果抓了一把,递了过去。“午餐还没好,先拿着个对付一下吧,相信我,他们非常可口!”

    随手将口袋放在地上,库尔找了一截木桩坐到了上面。“本来不会这么晚的,但我在城门处看到了佩斯林那个家伙!……”他接过浆果,拎起几颗一起扔到了口中,甜甜的汁液登时充满了嘴巴。“好吧,托马斯,你又有了新头衔!生物学家!”

    库尔的话瞬间将众人的目光吸引了过来,那个背叛者的名字所包含的意义,已经远远超出了愤怒的极限。“佩斯林!他怎么了?”坦德拉的动作突然停住了,他的声音沙哑无比,巨剑的剑锋在日光下晃出一抹冰冷的流光。

    库尔赶忙将嘴里的浆果咽了下去。“是的,佩斯林刚刚离开了夜莺城,就在我出城的时候,看到了送行的奥布里,还有负责护送的达鲁克。”

    “达鲁克也走了?”老肖恩抬头说道,“看来御前会议与西境行省已经达成了共识,多尼斯终于可以安心地坐在摄政王的位置上了……”

    “恐怕……的确如此……”库尔低声说道。

    空地上的气氛随之一沉,只剩下火塘中时不时发出的爆响。严格来说,这一个月他们的日子过得并不好,城门处发生的一切就像一把利刃,在每个人的心里都留下了一道无法愈合的伤口。

    而更加让人难过的是,夜莺城传来的坏消息并非就此终止,尤朵拉公爵大人去世了,凯雷尼和特蕾莎就此失踪,有人说他们被软禁起来,有人说他们逃回了红堡伯爵领。一连串的打击让众人沮丧无比,尤其是坦德拉,库尔和托马斯已经不记得多少次听到他们的老上司在梦魇中发出悲痛欲绝的惊呼。唯一值得庆幸的是,幸好有老肖恩的存在,才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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