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之名!”
就在此时,一座庞大的金色结界在西里安的脚下绽放开来,无数道亮白色的光柱伴随着璀璨夺目的符文,在结界中冲天而起,那道灰败的长鞭在金光中如烟尘般消散无踪。
“律令圣剑!”随着西里安的吼声,空中的光柱以及跳动着的符文仿佛听到了主人的呼唤,突然转向,汇集到了插在泥土中的长剑上。下一刻,一道能与太阳争辉的光亮拔地而起,伴随着西里安在空气中留下的一串金色残像,隐没在了索拉姆的胸口中。
一切发生得太快,时光也不过在此刻眨了下眼而已。索拉姆定定地看着眼前的西里安,那个前一刻还在自己面前的将死之人,那个下一刻就将长剑刺入自己胸膛的秩序骑士。**的痛楚比不过信仰上的挫败,生命的消逝比不过灵魂上的伤痕,索拉姆的脸色更加苍白。
无光的长剑落到地上发出一声沉重的闷响,出乎西里安意料的是,眼前的男人在短暂的茫然与失落之后,露出了一抹诡异的微笑。
索拉姆在胸前的伤口上抹了一把,喷涌的血水竟然有违常理地缠绕在他的手上,形成了一个不知名的符文,然后用力击在了西里安的胸甲上,随即隐没无踪。早已脱力的西里安被打退了数步,跌坐在地上,从索拉姆胸膛中抽离的长剑,在空气中带出一道殷红的血浆。
“这是什么!”西里安强忍着浑身的痛楚问道。
“我……送给你的,最后的……礼物!”索拉姆大口大口地咳着血。
“你!”
“放心……要不了你的命!”鲜血不停地从索拉姆按在伤口上的指缝中渗出,他却微笑地看着给与他致命一击的敌人,“这……这仅仅是个开始!命运的齿轮……转动之时……任何人也……也无法阻挡它的脚步……神也不行!”索拉姆抬起头,将目光投射到蔚蓝的天空中,仿佛寻找着什么,憧憬着什么,他的眼中闪烁着无畏的光芒,“以混沌之名……任何信仰……不经受血与剑的洗礼……终将泯灭于时光的长河……如果我是主神的布道者……我愿奉献自己的一切!祝……祝你好运……峻河的……公爵……”
在逐渐低沉的话语中,那道灰色的身影颓然地倒向了脚下的大地。
西里安艰难地站起身来,用长剑勉强支撑着摇摇欲坠的身体,他试图忽视**上的刺痛,以及刚刚那场恶斗给他内心深处带来的冲击。是的,胜利者的喜悦早已微不足道,而索拉姆对混沌教派所表现出的忠诚才是真正令人心悸的根源,那是坦然赴死的勇气,那是无愧于信仰的坚持。
上一次见证信仰之力照亮自己的灵魂是什么时候?上一次单纯作为一名秩序骑士而不是峻河的公爵又是什么时候?从何时起王国的利益成为自己行动的准则而不是崇高的信仰?西里安痛苦地反问着自己,却发现多年以后,那个在索缪神像面前宣誓的青年早已成为了高高在上的王国贵族,那些单纯而又正义的梦想早已消逝在了圆滑而又虚伪的面具之后……
峻河的公爵定定地站在那里,背影有些落寞的萧索。
落日的余晖将月初森林高耸的树冠镀上了一层金色的亮边,波浪形的云彩覆盖在遥远的天边,散发着橘色的光亮,柔和而又温暖,好像要给即将休息的太阳盖上厚厚的被子。巨大的阴影投射在森林边缘的草地上,好像一条浓浓的黑线,逐渐延伸向远方,林中恍惚升起了淡淡的雾霭,遮蔽了应有的青翠。
持续了一天的战斗终于以叛军的失败告终。吸饱了鲜血的大地早已褪去了往日的清新,漆黑的焦土混合着碎裂的草梗散落各处,将熄的火苗散发着浓烈的黑烟,还有那些或横或竖地布满整个战场的尸体,以及踏着这些友方或敌方的尸体迎来胜利的幸存者。
这些幸存者有的欢呼雀跃庆祝战争的结束,有的嚎啕大哭庆幸自己没有战死沙场,有的行尸走肉般地在尸骸中寻找着相熟的战友,还有的瘫坐在地上目光空洞茫然……
吉恩·古斯塔死了,死在马尔卡的怀里——那个早上请吉恩帮忙捎回自己遗物的老伙计的怀里。
当马尔卡的斧头卡在了对方步兵的锁骨中无法拔出时,另一个萨丁叛军从旁边冲了过来,那一刻,马尔卡知道自己恐怕要死在这里了。是吉恩及时出现,从后面结果了那名叛军的性命。可是没等马尔卡喊出感谢的话语,不知从何处飞来的羽箭射穿了吉恩的脖子。
马尔卡死命按住吉恩的伤口,可是那鲜红的血液却怎么也无法止住。吉恩不停地张嘴想要说话,却只有血浆以及莫名的音节从他口中溢出,马尔卡满脸泪痕地吼着。“我知道,我知道,你要我把兄弟们的遗物带回去。”然后吉恩便不再挣扎,微笑着紧握着马尔卡的手死了。
战争结束了,马尔卡的眼泪已经流干了,蜿蜒的泪痕挂在满是尘土的脸上,他们的手依旧紧紧握在一起。血液凝固成暗红色的血痂,马尔卡却不肯放开,好像一放开,就要失去什么。
有人说,从战场上幸存下来的人,把灵魂中的某一块丢在了那片生死之地上。有人说丢掉的那一块是对生的渴望对死的敬畏,有人说丢掉的那一块是对善的热爱对恶的痛恨,也有人说,那一块是对往日的眷恋对未来的期许……
不知何时,不知由谁,战场上飘荡起艾洛林大陆亘古流传的歌谣:
温暖的篝火旁,
游吟诗人在轻轻弹唱,
音符在指尖流淌,
故事在夜空中飘荡。
……
那是一个小小的村庄,
少年爱上了亚麻色长发的姑娘。
他轻拂着她微笑的脸庞,
她依靠着他结实的肩膀,
眼前是微微的山岗与橙色的夕阳。
……
命运总是无常,
号角来自山那边的远方。
少年即将踏上战场,
他们诉说着离别的忧伤,
他们约定着将来他要作她的新郎。
……
马衣在风中飞扬,
长剑在手中碰撞。
陌生的人划破了陌生的梦想,
鲜血绽放在少年的胸膛,
染红了雪白的衣裳。
远方,他好像看到了故乡的磨坊,
村口,站着等他回家的新娘。
第五章 噩耗()
这是一条湍急的大河,蜿蜒的身躯挤过怪石林立的峡谷发出雄浑的颤音,闪烁着冰冷的火焰般的闪光。而后,在那峡谷的尽头,它迎着洒向辽阔大地的阳光,辉煌地坦露出银色的胸膛。
河水奔流着,撕扯着,仿佛镶嵌着银边的浪头激荡在耸立于水中的巨石上,碎裂,飘散,在空气中耀出五色的光斑。
在这流水的宏伟乐章中,不会有人注意其中渺小的存在——一抹亮丽的金黄在波浪的漩涡中闪闪发亮,时隐时现。一条健硕的大鱼正在和流水搏斗着,拼尽全力逆水而行,想要靠近那块耸立在水中的巨石。
巨石上蹲着一只鹰,它那健壮优雅的躯体闪耀着乌黑的光泽,此时,它正用弯曲的嘴,梳理着自己漂亮的羽翼以及遮蔽着秀丽羽毛的前胸。
雄鹰显然已经注意到了水中不停挣扎着游向自己的大鱼,但这并没有影响到它的动作,毕竟,一个生死完全在自己一念之间的猎物,并没有值得留心的地方,不是么。
大鱼终于靠近了巨石,它一边尽力保持着自己的平衡,一边将头伸出水面,向雄鹰说道:“尊敬的雄鹰,您能帮我一个忙么?”
雄鹰的动作一顿,但是并没有看水中的大鱼,而是略带讽刺地回道:“让我吃掉你么?我很乐意帮你这个忙。”然后继续梳理着自己的羽毛。
“如果您肯帮我的话,作为答谢,您可以吃掉我。”鱼的声音有些颤抖,但有透着莫名的坚定。
雄鹰并没有回复,而是慢条斯理地打理好最后几根看上去不太满意的羽毛,然后倨傲地展开它那乌色的翅膀有弹性地扇了两下。在一切令它满意之后,雄鹰垂下头,用那双琥珀色的带着黑圈的眼睛,好像天生的王者俯视着蝼蚁一般,盯着眼前这条奇怪的大鱼。
“说吧,在我吃掉你之前,需要帮什么忙?”雄鹰冷漠的声音中夹杂着一丝好奇。
“我想看看河水外面的世界,看看远处的山峰丛林,看看璀璨的日月星辰,我想挣脱开这里,这是我一生的愿望,您能帮帮我么?”大鱼的目光中闪烁着憧憬与祈求的神采。
“你知道被我带向天空的代价么?”
“我知道,但是我愿意,哪怕是用死亡换取我所憧憬的一切。”
“如你所愿!”
雄鹰俯冲向大鱼,一瞬间,那双锋利的犹如尖刀般的爪子刺破了大鱼的鳞甲,如潮的痛楚撕扯着大鱼的灵魂,然后身体一轻,大鱼带着水花,离开了栖息一生的河水。雄鹰挥舞着翅膀,掠着水面飞了一段,随即,好像一道黑色的闪电,冲向了湛蓝色的天空。
大鱼的愿望实现了,它看到了在茂密的青翠中延伸向远方的丛林,看到了在微风中波浪起伏的原野,看到了坠入地平线的夕阳,看到了嵌在天幕上的繁星。
鲜血渗出伤口,沿着身躯在长空滴落,大鱼开合的嘴唇越发微弱,生命的光华一点一点地在它的眼中消散。
“谢谢您,尊敬的雄鹰,谢谢……”大鱼微弱的声音中带着最后的真诚,终于,在满足的低语声中,生命离开了它的躯体。
雄鹰并没有回话,依然继续飞着,仿佛它早已看淡了生死中的因果……
在一声窒息的惊叫中,西里安醒了过来。剧烈起伏的胸膛驱动着身体大口大口地摄入着空气,身下的床单早已被冷汗打湿,难缠地裹在身上,让他感到异常难受。
西里安将手按在自己的胸口上,尽可能地贴近心脏,他能清晰地听到心脏在胸膛中发出砰砰的声音。而那不真实的梦魇却好像真真切切地发生在自己的身上,那种生命在自己身上逐渐远去,那种濒死的好像溺水一般的冰冷。
他深吸了一口气,慢慢地呼了出来,强迫自己放松下来。然后坐起身,伤口的刺痛让他眉头微皱。几乎可以肯定,和索拉姆的对决给自己的身体造成了极大的创伤,更不要说最后那个打入自己胸口的血色符文。某种程度上讲,对未知的迷茫往往要比切实存在的敌人更加让人心神不宁。
暖炉中的木炭发出轻微的“噼啪”声,橘色的火苗欢快地在上面跳跃着,火光将西里安的影子映在厚厚的帐布上。外面,隐约能够听到肆意的嬉笑声,以及奔放的歌舞声。战争结束了,短暂的伤痛之后,生者的确有资格去庆祝伟大的胜利,还有来之不易的幸存。
西里安轻轻叹了口气,想要起身活动一下。这时,从帐篷外走进来一个拖着茶盘的中年人,大概三十多岁的样子,头发浓黑,皮肤微白,蓄着一抹利索的小胡子,个子不高但很挺拔,深灰色的短衫打理的非常整齐,没有一丝褶皱。
他叫卡尔·雷斯多,是西里安的高级总管,雷斯多家族世代作为侍奉峻河公爵的高级总管绵延了上百年的时光,传到卡尔这里已经是第七代了。忠诚,干练是雷斯多家族引以为傲的资本,当然,历代峻河公爵都没有忘记赐予这个忠诚的家族最厚重的荣光。
“大人,您醒了?您的伤势怎么样了?”卡尔一边说着,一边将托盘放到书桌上,然后拿起一件斗篷,回身想要搀扶刚刚起身的西里安。
西里安的动作一滞,显然想起了那个颓然倒下的身影,以及那段临死前的话语。
“不用,没那么严重。我睡了多久?卡尔。”西里安摆摆手止住了卡尔的搀扶,接过斗篷披在身上,然后走向了书桌。虽然战争结束了,但是还有大量的事情等着处理,这些繁琐的善后工作甚至要比打仗本身更加令人头疼。
“有一段时间了,您睡着的时候,坦德拉伯爵大人来看望了两次,需要我通知各位大人您已经醒了么?”卡尔点燃了帐篷中的火把还有书桌上的烛台,很快,原本有些昏暗的环境顿时明亮了起来。
随后他熟练地拉开椅子,让西里安坐得更加舒服一点,又从托盘上的银壶中倒出一杯热奶酒。很快,浓郁的奶香混合着蜂蜜的味道弥漫在了帐篷之中。
一口奶酒下肚,奔腾的热流顺着胸膛四散开来,西里安的身体终于有了点温暖的感觉。“暂时不用,我先给国王陛下写封信吧,等一会儿和书记官的行文一起送出去。”他继续说道,“对了,先给我弄点吃的过来,这种虚弱的感觉太令人难受了。”
“遵命,大人。”卡尔微笑着躬身,准备转身离开。对于卡尔来说,没什么要比公爵大人的健康更要紧的事情了。
这时,传令官的声音在帐篷外轻轻响起。“卡尔总管,橡树城有信送达。”
卡尔一愣,随即快步走出帐外,再回来时手上多了一个不大的黑色木管。当看到卡尔手上那枚黑色木管时,西里安的表情显出了前所未有的凝重。
因为这枚黑色木管是西里安与现任奥勒姆王国王储,艾登·康德巴赫亲王殿下之间特殊的联络方式,也只有在最紧急的场合才能用到。有别于普通信件,这封密信甚至动用了极其珍贵的信鸽来传递。
卡尔将木管放在书桌上,然后悄无声息地退了出去。
西里安仔细地检查了一下木管的封口,确认无误后挑开了火漆。轻轻一磕,一张卷好的字条落到了他的手上,展开后发现上面空无一字,他的眉头皱地更紧了。
西里安从抽屉中拿出一瓶绿色的药水,小心地滴在字条上面,很快,一副由四种图案组成的徽记出现在字条中央,那是象征着智慧主神加芙蕾尔的元素徽记。他微微一愣,然后拿起字条递向了书桌上的烛台。
紫色的火焰顿时包裹住了字条,很快将其烧成灰烬,空气中扭曲的烟雾不合常理地组成了一串清晰的数字,没过多久,烟雾便消失不见。
这是元素之城圣斯兰独有的秘纹信纸,用以传递最重要的讯息,很多时候即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