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就在完成了‘魔法艺术学院’的全部中级法师课程之后,我被选入了‘沸腾之眼’,也就是圣斯兰的高阶药剂师学院,进行进一步的学习。”乌勒兹的神情慢慢黯淡下来,“作为圣斯兰的学生,当你进入最高学院之后,便有权开展属于自己的独立项目。当然了,如果项目成功,不但可以赚来名声,还能从购买了你的成品的药剂商人那里,分来相当可观的发明者提成……”
老月妖将目光投向了外面的光明,他的讲述不知道什么,突然暂停下来。但是扎尔和加维拉都没有说话。只是安静地等待着。许久之后,乌勒兹的声音再次响了起来。“毫无意外的,在我加入了‘沸腾之眼’之后的第二个年头,便成功获得的了相关的许可。”
乌勒兹说着。轻笑了一声。“你们不知道,这对我来说意味着什么,这等于,你在通往独立药剂师的道路上,迈出了最坚实的一步。主神在上。当时的我,从未想过这次是一切痛苦的开始……”
他的声音有些难言的苦涩。“为了获得导师的青睐,为了获得同学们崇拜的目光,甚至为了药剂商人双手奉上的滚滚金币,我没日没夜地研究了数百个昼夜,像疯子一样。最终,当我拿着那瓶淡褐色的药剂,站在导师的面前时,整个实验室疯了,整个班级。甚至整个‘沸腾之眼’都疯了!”
“你,你发明了什么?……”扎尔紧张地问了一句,虽然加维拉没有说话,但从她的目光中能够看出,她的好奇心被彻底调动起来了。
“你们听说过‘恩赐反噬’这种疾病么?”乌勒兹转头问道,不过扎尔和加维拉同时摇了摇头,他苦笑了一下,继续道:“‘恩赐反噬’是一种传播在法师群体间的疾病,也叫‘婴儿元素紊乱症’……简单点说,当法师与他们的配偶诞下后代的时候。个别新生儿会因为遗传下来的‘元素之力’产生抗拒反应,症状严重的会危及生命……”
扎尔听到乌勒兹的解释,愣住了,他和木精灵对视一眼。极其震惊地问道:“不要告诉我,你研制出了对应的解药!”
“没错,我研制出来了。”老月妖表情僵硬地点了点头,“‘退魔者合计’这是我当初给它起的名字……”
扎尔慢慢挺直了身体,他的眼睛瞪的滚圆,他太清楚这瓶合计意味着什么了。法师从来不会缺钱。这是很多人的共识。金币对于这群人来说,几乎成了最廉价的东西。但凡能够成功从圣斯兰毕业的法师,都不用担心找不到心仪的工作。对于许多王国的贵族来说,资助或者供养一位法师,那是件极其荣耀的事情,而且,就算这样,都请不到圣斯兰的顶级学者。
而乌勒兹发明的‘退魔者合计’呢?简直是针对法师群体专门打造的,最狠的一记药方。想想吧,在收获了数不清的财富的同时,还能收获无与伦比的名声,而且是最纯净的名声。因为你救了他们的孩子,对于父母来说,孩子甚至比自己的命还重要。
有这些优点,乌勒兹的发明不引起轰动都是不正常的事情。没有人会拿自己的子女开玩笑,这是最古老的,最本能的爱。
慢慢的,扎尔的脸色变了,因为他知道,故事不可能这么简单。“然后呢?……”他小心地问道。
“是啊,然后呢?”乌勒兹自嘲地问道,“然后,我成了整个圣斯兰的名人!我富可敌国!靠着反复加密的药剂锁,一瓶成本不过两枚圣斯兰金纹的药水慢慢被抬上两百、两千、甚至两万的天价!”
“我名声无量!数不清的伟大学者,那些在我眼中曾经只能仰视的名字们,纷纷站到了我的面前,赞美着我的发明!数不清的父母牵着我的手,对我诉说着永世不忘的恩德!我曾以为自己成为了神,能够改变生死的神!”
乌勒兹突然站了起来,不停挥舞着手臂,嘶吼着,几近癫狂!“可笑啊!哈哈哈……”他狂笑道,“我就像站在山脚的蝼蚁一样,可笑而无知!我是神么?!我当然不是!我连人都不配!”
“凡事都有代价,你永远无法欺瞒万物间平衡!”乌勒兹突然厉声吼道,“我的发明,我的‘退魔者合计’!当它把‘元素紊乱’从婴儿的体内驱走时,却留下了更可怕的东西……哈哈哈……”
乌勒兹一边大笑着,眼中却涌出了滚滚的泪水。“随着年龄的增长,这些被‘治愈’的婴儿会越来越燥怒,越来越疯狂,他们四处苛求着空气中的元素!他们只会在父母为他们送上魔法作为食物时,才会露出天真的笑容!他们只会在吞噬掉元素之后,才会扑进父母的怀抱轻声撒娇!”
“他们的食欲越来越大,他们的情绪越来越不稳定!早已哭干了泪水的父母们束手无策,早已被扯碎了心脏的父母们一筹莫展……他们,他们最终变成了‘魔瘾者’!”乌勒兹狂吼道,声声见血,“他们,最后,只能魔瘾而死……”
巨大的痛苦就像鞭子一样将老月妖抽在地上,他蜷缩着跪在那里,身体不停颤抖着,捂住脸庞的指缝中,浑浊的泪不停流下。“他们,他们都是孩子啊……无辜的孩子啊!……”乌勒兹撕心裂肺地吼着,不停重复着这句话。
满面惨白的扎尔慢慢闭上了眼睛,他甚至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能直愣愣地站在那里。旁边的加维拉走了上去,轻轻拦住老月妖的肩膀,只是无声地拦着。
乌勒兹的声音断断续续。“当一个个憔悴无比的父亲,抱着他死去的孩子,站到我面前时,我才发现,自己到底错得有多严重,自己到底犯下了什么罪……”他说,“我毁掉了所有的手稿,所有的仪器,离开了圣斯兰,离开了我深爱着的圣斯兰……那里,再也没有我的名字了……”
疲惫的眼睛失去了焦距般直视着前方,布满皱纹的脸颊苍老无比,乌勒兹还在喃喃自语着。“我四处流浪,形同乞丐……每天晚上,我都会被噩梦惊醒,每天晚上,我都会看到那一张张本应天真无邪的笑脸……”他说,“最后,我把自己扔进了风崖城,我要在这里,承受所有应得的罪……到死为止……”乌勒兹说着,无声惨笑,“我曾天真地以为,都结束了?可是没有,并没有啊……”(。)
PS:Hello。25。Adele
第二十章 原因()
老月妖的呢喃回荡在大厅里,他瘫坐在地上的身形看上去苍老而又脆弱无比。扎尔注视着他的背影默然无语,这是个悲伤的故事,可悲,但不可怜。人总要为自己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无论动机如何,也无论结果如何。
许久之后,沉静的空气中,乌勒兹的声音再次响了起来。“之后,我来到了风崖城,这个被称为‘罪恶之城’的地方,”他略显疲惫地叹了口气,“从某种角度上讲,这里面反而比外面更单纯。”
老月妖说着,攥住了木精灵的手臂,挣扎着从地上爬了起来,被加维拉扶着,重新坐到了椅子上。“在这里,你不用费心于人际交往,不用费心于人情拖欠,所有的事情,都很简单……”他抬手在身前比划了一下,“你只需要关心今天能不能吃饱饭,明天会不会死在一个无人的角落。这里没人关心你是谁,曾经做过什么……”
他苦笑了一声,继续道。“这里简单而纯粹,没有无辜者,只有一个个早已被世界遗忘的‘死人’。”乌勒兹深吸了一口气,缓缓吐了出来,似乎在平复着起伏的心境。“于是,我改成了现在的名字,‘乌勒兹’……恩,古大陆语中,无面者的意思……”
扎尔从角落的木柜中拿出了一瓶水果酒,倒了一杯,递给了老月妖。“谢谢,”乌勒兹接过酒杯,浅浅地呷了一口。随后将杯子放在手掌上,慢慢转着。“我在‘定罪云台’上浑浑噩噩地过了几年,那段时间的我,和死人没什么区别,但好歹还活着。说实话,那段时间里。我无数次想过找个地方安安静静地死了吧。”
他自嘲地笑了一下。“但是你知道么,每次生出这个念头的时候,我都会给自己一巴掌,狠狠地一巴掌……”乌勒兹揉搓着脸颊,“我不怕死,一点都不怕。但是。对我曾经犯下的罪过来说,一死了之不是惩罚,反而是最轻松的解脱。我的意思是,我连死都不配……”
“之后我便遇到了同样流浪的她,”乌勒兹将目光落在木精灵的身上,眼中显出了温暖的慈爱,“我的女儿,我的最珍贵的财富……她那时候很小,但是敏捷、锋利。就像林中的幼豹一样……”老月妖微笑着,又纠正道:“当然,是以精灵寿命角度上的小,实际上,她已经超出城主对于孩子的年龄标准了。”
扎尔转头看着加维拉,而后者则直接倒退了几步,将自己躲在了墙角处的阴影里。“够了,你的故事里。不用提到我。”她冷冷地说了一句,随后将头转向了另一边。
乌勒兹干笑了两声。点了点头。“好吧好吧……”他说,“总之,从那以后,我们两个就在‘定罪云台’上相依为命,日子虽然很艰难,但是很快乐。”老月妖喝了口酒。继续道,“就这样过了几年,我依靠着曾经在圣斯兰学到的一些医术,干起了现在的行当。”
“为什么要开诊所呢?”扎尔犹豫着问道,其实他想说。为什么要救治这些躲进“定罪云台”的恶徒呢?
“我明白你的意思,完全明白。”乌勒兹表示理解地说道,“首先,光靠流浪或者行乞,在这里很难活下去,尤其是带着小加伊。而我会的东西的确不多,甚至连一个合格的施法者都算不上。”
“更重要的是,在那几年流浪的日子里,我看到了太多太多的死亡,我说的并不是死亡本身,或者说,这些人死有余辜。我看到的是,面对死亡的时候,这些‘罪人’所表现出的,不同的态度。”乌勒兹说道,“有些人在死亡来临时,不停地忏悔着曾经犯下的罪恶,他们甚至并不关心眼前站着的根本就不是可以忏悔的牧师,他们只是在不停重复着,不停呢喃着,不停流着眼泪,慢慢死去……”
老月妖的目光有些空洞,落在杯中的酒水里面。“还有些人,他们不停咒骂着自己的境遇,疯狂地嘲笑着曾经被他伤害,或者杀死了的名字,他们对自己的人生毫无悔意,甚至到死,都狂笑着自豪无比……”
“而我呢?我能干什么?”他抬头看着扎尔,平静地问道,“我无权裁决对错,但是我可以为那些心有悔意的生命,提供一个慢慢悔过自己的机会,死亡对他们来说,太过残忍;我也可以让那些无赦的灵魂,继续在延续的生命中承受自己曾经犯下的罪过,对于他们来说,死亡太过仁慈……其中,也包括我。”
扎尔默默地听着,就像老月妖说的,他对乌勒兹的做法,也无法判断对错,但是,他的确可以理解。“从路边的小帐篷干起,来找我的伤者渐渐多了起来,但你知道的,在云台上靠这个行当维持生计可不容易,很多时候一天下来,连一枚铜角都赚不上。”
对于乌勒兹所说的这个情况,扎尔非常了解,就比如生活在诊所中的这些天,许多被送来的伤者根本就没有钱。但是乌勒兹从来不会因为没钱而将病人拒之门外,甚至连诊费,都没有明码标价,你只需要看着给点就可以了。
“然后你就加入了‘铁石兄弟会’,对么?”扎尔顺着向下猜到。
老月妖点了点头。“是的,在路边搭着小帐篷,维持了两年之后,我认识了兄弟会的前任会长,‘黑锤卡尔巴’,”他的语气中满是回忆的味道,“说来可笑,卡尔巴虽然是个恶人,但却是个很有底线的恶人。就像他的种族一样,暴躁、执拗、直来直去的绿皮兽人。”
“严格来说,是我救了他的命,在他被送来的时候,已经是个奄奄一息的血人了。哦,那样子跟你差不多……”乌勒兹笑着看了一眼扎尔,揶揄道,“从那之后,我加入了‘铁石兄弟会’。而他们则成了诊所的资助人。当然,那时候的兄弟会和现在可不一样,那时候他们还是云台上数不清的小公会中的一员。”
“就像其他的小公会一样,他们要时刻面对着来自大公会的欺压,还有来自黑锋卫队们的勒索。无论你信不信,那时候的‘铁石兄弟会’。算是云台上相对正派的公会了。”老月妖说道,“因为我的存在,公会内因伤致死的情况大大减少,而我也重新干起了药剂师的老本行,为兄弟会调配一些疗伤或者止血的万能药……”
“于是,‘铁石兄弟会’便在不停的拼杀之中慢慢强大起来了,对么?”扎尔说道。他非常清楚,对于一个时刻处在战斗环境下的公会来说,有一位优秀的医师外加药剂师做后盾。是一件多么幸运儿重要的事情。这无疑会给整个公会的战斗力提升一个档次。
“没错,兄弟会崛起的速度非常快,没用几年便统治了整个灰石角,而且将自己的触角向云台的其他地方伸了出去。”乌勒兹抬头看着自己的诊所,“而我的名声在灰石角也越来越响,并且随着资助金的不停增加,诊所的规模也越来越大,直至变成了今天这个样子。”
乌勒兹说着。长长地叹了一口气。“也许,一直这样下去也很好吧?……”他喝了一口酒。“九年前,‘黑锤卡尔巴’死了,他太老了,打不动了。可是那个执拗的家伙却总以为自己还像以前一样年轻……”老月妖的嘴上露出一抹微笑,“在一次战斗中,他终于倒下了。而我,这次没能救活这位老朋友的命……”
老月妖猛地灌了一大口酒水,他的声音渐渐低沉下来。“老王逝去,新王诞生,任何权利的游戏都是如此。”他说。“卡尔巴死了,但兄弟会还在,继任者是他曾经的副手,‘碎骨者隆克尔’,一个曾经佣兵出身的罗格坎人。”
“也许是为了进一步壮大,也许是为了不让对手将自己打垮……又或者是权力的欲丨望只会让野心更加膨胀,总之,兄弟会慢慢变了……”他的语气有些讽刺,“在隆克尔的带领下,‘铁石兄弟会’变得更加激进,更加血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