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阵山风吹过,阴森森的,一只很大的乌鸦从我们头顶上飞过去,不知道为什么,我的脚和后背突然猛地发起酸来,就像是有人捏着经脉,又酸又麻,根本就站不起来。我想让他们等等我,却叫也叫不出来。
我不得不蹲在了地上,用手紧紧地抓着身边的小树,生怕一下站不稳滚下山去。
高耀他们却越走越远,我拼命地张大了嘴,却只能发出很小的声音。
我不由自主地回过头,那三包尸体还在原地,只是被扯得七零八落不成样子,那些尸虫已经爬得满地都是。
不知道怎么回事,有一条尸虫竟然就在我身后不远的地方,径直向我爬了过来!
一股凉意沿着我的尾椎骨一直往上走,但我的腿酸得根本动弹不了,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它越来越近,最后爬到了我的脚上,然后沿着我的腿向上爬。
我想伸手把它赶走,但这时候手也突然酸得抬不起来,我可以感到它的肉足在我裸露的皮肤上快速地爬着,就像是腐烂的手指正触摸着我的腿。
越来越上!
“小孙!你干什么?”王大有的声音突然响了起来,酸麻感突然消失了,我猛地跳了起来。
太阳又出来了,刚才那些情景就好像完全都是幻觉,我疯狂地伸手去拍打自己的腿,但那上面明明什么都没有!
“你干什么啊?”王大有惊讶地问道。
我不知道该怎么说,也不敢再回头去看那三具枯骨,拼命地向着高耀他们追了过去。
第3章 失踪()
王大有平时很少下山,大部分时间都和老万他们这些小包工头一起住在山上的工棚里,要不是今天的事情让张民祥和邓程有点不高兴,他也不会专程下山来陪他们喝顿酒,活络一下气氛。
我脑子里一直都在想着下午的事情,尤其是最后那突如其来的幻觉,让我对这件事怀着满满的恐惧感。
但看看其他人,根本都没把它当成件什么大事,我也不好再把它拿出来说。
王大有专门让食堂做了几个下酒菜,陪着张民祥他们吹牛,我看到他偷偷地给他们三个人每人塞了一个红包,大概是让他们别声张今天的事情。
张民祥和邓程都喝得红光满面,语无伦次地吹着牛,把胸脯拍得震天响:“这事只要你的人不说,我们这里肯定没什么。”
王大有笑着又和他们干了一杯:“张工邓工,话都在酒里了,咱们干了!”
我心绪不宁地坐在旁边,酒也喝不进去,总觉得心惊肉跳,但却不知道问题在什么地方。
差不多到了十二点,王大有摇摇晃晃地站起来,说是要回山上去。
我急忙站起来说道:“王哥,这么晚了别上去了。”
王大有却满脸红光地说道:“明……明天一早还有事情,睡在下面来……来不及。”他舌头都喝大了,不过神智还清醒。
以前也有这样的时候,王大有酒量其实很好,也习惯走夜路,不过今天晚上我总觉得不能让他上山去,于是拼命地劝他。
没想到他却拿我下午的事情开涮,笑着问我:“你……你不是怕鬼吧?没……没看出来,孙阳你一个大……大学生这么迷信!”
我的脸一下子热了起来,高耀他们也开始拿我说笑起来,我一怒之下把自己的酒干了,直接回宿舍去了。
他们在外面的场地上又聊了一会儿,大概一点钟不到,王大有的酒差不多醒了,大声地和高耀他们打着招呼然后就走了。
过了一会儿,其他人也都睡下了。
外面的风变得很大,似乎是要下雨,我拉起窗帘的一个角,两侧都是山头黑漆漆的什么都看不到,只有最上方的天空是亮的,红红的,有点不正常。
靠南的山坡上一个亮光正晃来晃去,应该是正在爬山的王大有,我看了他好一会儿,但他大概是累了,走得很慢,有一会儿一直停在一个地方不动,大概是在解手。我看了好一会儿,心里的不安越来越重,但他已经走到了渠道的平台上,什么都没有发生。于是我又坐回床上,靠着被子睡下了。
外面有什么鸟一直在叫,声音很凄惨,我再一次拉开窗帘,却看不到它在什么地方。
山上已经看不到手电筒的光,王大有大概是已经绕到山梁背后去了。
我的宿舍就是资料室,用许多个铁皮柜子和前面的办公室隔开。
平时没什么感觉,可经历了今天下午的事情以后,看着那些铁皮柜子就好像一个一个立起来的棺材,我甚至总在幻想着它们会突然打开,从里面爬出尸虫来。
外面那只鸟一直在叫,吵得我怎么也睡不着,一直到天亮才迷迷糊糊地睡了。
昏昏沉沉不知道睡了多久,电话铃声突然把我吵醒了。
我迷迷糊糊地问道:“谁啊?”
“孙工,我是四队的张金贵,老万昨晚是不是下去你们那儿了?”
老万?我心里咯噔了一下,猛地在床上坐了起来。
我大声地问道。“没有啊?他怎么了?”
“昨晚我们一起喝酒喝到十二点多,他像往常一样自己回去了。可今天早上他老婆来找,说是一晚上没回去,我问问他是不是在你们哪儿?”
“他没下来过。”我可以肯定这一点。“会不会去其他队了?”
张金贵发愁地说道。“我们一个队一个队都找过了,不在啊。王经理的电话也没人接,他们俩是不是一起去哪儿了?”
我的心突然一下子凉了,几乎是用最大的力气吼了出来:“王哥不在山上?”
张金贵却惊讶地问道:“他昨天不是下山去了吗?”
我大声地对着电话说道:“他昨天晚上一点不到就上山去了!今天先别忙着干活了!快让各个队都派人去找他们!”
我也顾不上洗脸了,疯狂地跑去敲高耀他们的门,他们三个也都是浓浓的黑眼圈,看样子昨晚都睡得很不好。
我大声地向他们叫道:“王哥和老万一晚上都没回去!”
“什么?”邓程还没明白过来,高耀和张民祥的脸色都变了,工地上最怕的就是出事故,前几天本县另一个工地有两个工人酒后从山上摔到悬崖底下死了,整个工程停工整顿,业主项目部和监理都受了牵连。
高耀一边出门一边问道:“是不是在哪个队睡了没回去?电话呢?”
我焦急地对他们说道:“电话都没人接,张金贵说山上的各个队他都找过了!”
张民祥像抓着救命稻草一样地说道:“河尾村呢?会不会去河尾村了?”
这也是一种可能性,河尾村就在我们这个工地往下不到四公里的地方,人不多,只有六十几户,其中还有大半都分散在各处的山头上。但我们和他们因为征地赔偿、青苗的事情关系一直很僵,前几天河尾村的村民到工地上来偷钢筋被老万带着人狠狠打了一顿,他们俩半夜不睡觉跑去河尾村的可能性真的不大。
高耀说道:“先把人都叫起来,到处找找再说。”
工地上现在还没有到高峰期,搞开挖的队伍有六个,每个队大概有三四十个人,加上山下负责物资的工人和我们这些管理人员,整个工地有大概两百二十几个人,听上去很多,但分散到山里真没几个人。
王大有不在,我一个个队打电话给小包工头让他们停工在山上找人,高耀和张民祥坐车去河尾村看他们在不在,邓程带着项目部的人牵着狗沿着河找。
到了中午,该找的地方都找过了,我甚至大着胆子到昨天被挖开的坟那里看了。腐烂的尸骨大概是被山上的动物或者是乌鸦吃过,比昨天我们走的时候更凌乱。那些尸虫大部分都不见了,只有少部分干死在了裸露的岩石上。
我打了个电话给老板,被他在电话里狠狠地骂了一顿,让我无论如何都要找到他们俩。
我硬着头皮挨了一顿骂,但这和我有多大关系呢?“要报警吗?”我问道。
老板在那边又骂开了。“你有病是吧?觉得事情不够大?给我找人就行了!先别报警!也别报告业主,你把设计代表和监理给我看好了,别让他们乱说话!我现在马上赶下来!”
可我只是个小小的施工员,能有什么本事调动下面的人,又有什么本事让高耀他们出了这么大的事情都不报告?至少我知道张民祥已经打电话给总监了,我听着他在讲电话的时候快哭了。
项目经理突然离奇失踪,这在任何工地都是一件大事。
我看到老万的老婆和儿子在工棚里大哭大闹,但也没有什么办法可以安抚他们。
老万失踪的时候那块玉也不见了,他们怀疑他是给人害了,可我总是隐隐约约觉得不对头。
老板的电话随后打到了各个施工队的包工头那里,让他们下午听我的统一安排,先停工找人,这让我第一次有了独当一面的机会,可心里的不安和恐惧却越发深了。
第4章 侵入()
草草吃了午饭之后,我们把搜索范围放到了山路和渠道平台以下的山坡上。
这里是乡村便道的死角,公路到了河尾村就终止了,另一头最近的村子有十五公里,他们不可能自己突然发疯什么人不告诉自己偷偷走出去。因为两人昨晚都喝了不少酒,最大的可能性还是爬山的时候摔到山坡上去了。
昨天参加挖坟的工人也都集中了起来,我还让各个队都清点了自己的人数,要说有人为了那块玉谋害了老万和王大有,有可能,但这不是我们能查出来的。
但老板不让报警,我也没什么好办法。
快傍晚的时候业主代表刘工也心急火燎地赶下来了,他路上可能和老板已经通过电话,一下车就找我问情况,但整个下午我们把山坡都仔细地搜了一遍,不但没有找到人,可疑的痕迹都没有找到。
思维最发散的邓程在周围没有其他人的时候这样问道:“会不会有人把他们杀了然后找地方埋了?”
因为怎么都找不到人,我现在觉得这也许会反倒是最可能的,但工地上最不缺的就是各种各样的土堆,整个工地的开挖范围足足有好几公里,取土的,弃渣的,到处都被挖得乱七八糟,短时间根本不可能找得出来。
晚上在山上找人太危险,天黑以后我们就让工人都回去吃饭休息了,老万的老婆和儿子被我们叫到山脚的项目部,昨晚和老万一起喝酒的几个工头也被我叫了下来,一起吃了饭等老板来。
大概晚上十点钟的时候,老板从省城赶到了。
他一下车什么都不问,马上就把人都集中了起来:“现在是什么情况?”
我们把这一整天找人的过程都告诉了他,他没有说什么,把老万的老婆和儿子叫到另外一间房去安抚了一下,然后又回来了。
他看上去很不高兴,强压着怒气问道:“之前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没有?”
张金贵看了看我,说道:“昨天听说他们挖开一个墓,得了些宝贝,不知道和这个有没有关系?”
老板愣了一下:“什么乱七八糟的?”
我硬着头皮把昨天发生的事情说了一遍,老板马上问道:“当时看到那块玉的有几个人?”
我回想了一下:“王经理、老万、设计高工、监理张工和邓工、我,还有那十五个工人。”
老板转头又问张金贵:“你们昨天晚上看到那块玉没有?”
几个人都摇摇头说没看到,说是酒喝到一半的时候让老万拿出来给大家开开眼,他说不在他那儿了。
张金贵说道:“老万会不会卖给王经理了?”
这倒很有可能,也许他们俩回去的路上商量好了玉归王大有,所以他才又折返下来收买高耀他们。
老板于是又问道:“那些工人呢?”
“找了一下午都回去了。”
“扯淡!”老板又骂了一句。“张金贵你们现在上去,帮我把人都看好了,我明天早上上山!麻痹!一个一个审,我就不信问不出来!”
这时候已经一点多了,张金贵他们于是都回山上去了,远远地只看到一串电筒光在山坡上晃来晃去。
我把王大有的房间收拾出来,那儿有两张床,正好可以给老板和他的司机睡,结果老板让给老万的老婆和儿子了。
我只好把自己的床让出来,但老板也许是嫌脏没有去,而是把我又叫了过去:“你们挖坟的时候还有没有其他事情发生?”
我想起自己的幻觉,但身为大学生这种事情怎么说得出口,于是我摇了摇头:“没有了。”
老板盯着我看了半天:“好,你去睡吧!”
结果我还没洗完脸,张金贵的电话又打下来了:“那天参与挖坟的工人有四个不见了!”
老板又发了一通脾气,让负责供砂石料的小老板开着车到前面的村子去堵人,自己连夜打电话给在警察系统的熟人,这一晚上就这么折腾了过去,每个人都没有怎么睡觉,早上起来眼睛红红的。
大概九点多的时候老板通过关系找来的警察开着一辆警车下来了,昨晚派出去堵人的小老板也跟着下来了,说是一整晚都没见有人经过,另外一辆警车在更远的乡上设卡堵人所以他就回来了。
下来的警察看上去很精干,一共有四个,其中一个据说是县警察局刑侦科的副科长,老板在省城找的关系昨晚半夜直接打电话让他负责,他又把我们都集中起来问了话,然后就一起上山去。
那个被挖开的坟还在那里,但这个时候已经没有人顾得上它了,其中一个警察留下来勘察现场,其他人都往工棚去了。
老万那个队距离这里不远,工棚就沿着山势随意地建在山坡上,都是用彩色塑料布直接拉起来的小窝棚,那十一个工人都被张金贵带着人控制了起来,全部关在一个大一点的窝棚里等着警察。
刑侦科长可能对于这样的场地有点不适应,他看了看周围,实在也没有条件单独审问,于是就直接把他们一个个提出来,带到山坡后面去问话。
他不让我们过去,于是我跟着老板在这边等,老板威严地看着那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