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连祖母看她，都是失望和不喜的眼神，为什么她现在，还要伤心难过？
“小姐，你今日起的好早，天才刚刚亮呢，你也不怕更深露重着了凉。”曼珠说着，看了眼她的脚，又道：“小姐快回去换双干净的鞋袜吧。”
棠晚点了点头，有曼珠扶着，她总算松了口气，这才觉得脚有些疼。
可能是奔得急了，也可能是在山坡边扭了一下。
及至回到寝舍时，吉香已经帮她打好了水，另一边的苏沐也起了身，正被她的丫鬟服侍着梳头，见到棠晚一身狼狈的回来，有些惊讶：“棠晚，你这么早去哪了？”
棠晚摇了摇头，却连一个字也没有说。
曼珠回头对她稍作解释：“我家小姐心情不好，去外面散步，鞋袜都湿了。”
苏沐挑了挑眉，有些奇怪，但她很聪明的没有多问。
目前为止，她是觉得棠晚有些古怪，昨夜郡主和楚家小姐误食巴豆之事，在私下里偷偷传开，她的丫鬟机灵，自然打听到了。
据说那巴豆原本是要下在棠晚饭菜里的，可偏偏不知为何出了错。
苏沐就觉得，棠晚的古怪便是，凡是想害她的人，好像都没有好下场？
究竟早上，她去做了什么？
棠晚重新换了衣服，梳了发髻，她像往常一样，在随身的布包里装了纸笔，只是曼珠却看出她眼底的落漠和忧郁。
忍不住低声劝道：“小姐别难过，你今后的福气可大了，你忘了吗？你有仙缘的。”
棠晚看了她一眼，勉强笑了笑，今后……
她只觉现在每一天在书院，就很难过了。
若是有仙缘，神仙为什么不将她带走，修行呢？
……
碧青书院的早会，是一个重要的场合，院长宏扬书院的宗旨文化，夫子领读圣贤书，拜孔子像。
因男女学子要在同一地方参加，整个书院的气氛都热情的高涨。
趁着院长诸人还没到，男女学子间皆是议论纷纷，吵吵嚷嚷，数十年轻子弟互相张望。
虽是着统一的学子服，这一日却也各自匠心别具的花了心思。
或腰间挂玉佩彰显身份，或宝冠镶鎏金，女子的发式更是各不相同。
棠晚那时个子还未长高，她站在最前排，还是平日里的打扮，却是安安静静，像一副画，就连她身边的苏沐都将头发放下了一半，绾了发髻，别了一支小巧的簪子，时不时的会朝男子那一列看上一眼，棠晚却自始至终没有回过头。
身后有人激动的窃窃私语：“九皇子真的好帅啊！要是能每天都看到他，那该多好！”
第1594章 不要唐突（）
“每一旬都有一次大早会，就有三次机会看到了！”
“九皇子身份那般高贵，怕是不会看我们一眼，倒是他身边几位公子，长得也俊。”
“你懂什么，九皇子也快到了选妃的年纪，他要选的，自然就在我们之中了。”
“说起来九皇子昨天找棠晚，究竟为什么啊？”
“其实，要是论姿色，棠晚当属第一的。”
“长得再美又如何，她连话都不会说，根本上不得台面，皇家怎会娶这样的女子。”
“对了，你们说昨晚的巴豆到底是怎么回事啊？会不会是棠晚提前知道，所以换了饭菜，导致郡主她们中招了？”
“她是有些邪门的，可是妖怪之说，我们还是不要再提了，免得被院长处罚。”
“怕什么，我们自己私下里说，谁又能管得着我们。”
……
那些官家千金们从隔壁的男子一路讨论着竟然又绕回了棠晚身上。
棠晚隐隐听着，只觉周身聒噪，令她头疼。
而男子那边，情形跟这边差不多。
“我们书院的女子大概就是囊括了整个京城的美女了吧？真是各有千秋，不俗不俗。”
“绯玄兄，怀安郡主怎么没来？要是她出场，那必定是艳射四方！”
“昨日女子寝舍出了些事。”赵绯玄边说，目光边不由自主的望向了前排。
棠晚的身影实在太好寻了，所有人的眼睛都往这边看时，只有她没回过头，啧，真不像这个年纪该有的娇俏好奇，小小年纪总看上去不开心，怕也是因为那个原因吧……
“绯玄兄，往哪看呢？咦，那位姑娘倒也称得上是清丽可人了。”
赵绯玄身旁好友，指着棠晚身边的苏沐说道，他只以为赵绯玄也在看她。
“不止。”赵绯玄低声道，他的目光依然放在棠晚身上，她不是清丽可人，她分明是倾城佳人。
上天给了她那样的容貌，一点点缺憾似乎就不算什么了。
更何况那些缺憾，或许也能治愈。
“你看上了？要不要兄弟我帮你约那位姑娘？”他身边的好友跃跃欲试的撞撞他肩膀。
实在是因为这么久以来，他还是第一次听到这位九皇子如此盯着一位姑娘，还用了不止这个词，不是看上是什么？
“不要唐突。”赵绯玄收回了眼神，摇了摇头。
“这你放心，追女孩子我最拿手了。”好友拍拍胸膛道。
两人鸡同鸭讲，都没发现说的不是一个人。
女子那边，苏沐眼底的惊喜尚未绽开，便已僵住，起初她注意到九皇子朝这边看的眼神，也以为他是在看自己，她心底一动，面上闪过一丝羞涩，只是还未绽起一个笑来，就意识到他的目光，根本不是她，而是——
她身旁的棠晚。
一瞬间，她的心情便像咬了最酸涩的果子，难以言明。
母亲送她来碧青书院读书，只有一个要求，便是希望她能持脱庶女的身份，将来能够高嫁，而这整个书院的女子，又有哪个不爱慕人中龙凤的九皇子？
第1595章 早会后我有事找你（）
苏沐咬唇，她向棠晚身边走了两步，握了握她的手，照例得到一个善意的微笑，却堵得她心中，头一次对棠晚生出一丝嫉妒来。
这让她很不可思议。
明明棠晚，应该是比她更惨的人才对。
难道，因为她结巴，便成了特殊，反倒被九皇子记住了？
苏沐心思过重，她盯着棠晚半天不说话，棠晚反倒有些疑惑，晃了晃她的手，眼带询问。
“棠晚，今日，你都没有好好打扮，”苏沐惊醒后，赶紧说道，她又朝着男子那边看了一眼，问道：“你怎么都不回头？不好奇那些公子吗？”
不好奇。
棠晚的眼睛会说话，她很干脆的摇头。
苏沐见状，还是忍不住道：“九皇子好像在看你。”
她说完，认真的盯着棠晚，就发现她脸色确实微变了一下，还皱了皱眉，难道她竟讨厌九皇子？
苏沐微愕，还想再问，院长领着几位夫子到了，全场一下子自觉静了下来。
大早会的仪式是固定的，只这一批女学子第一次拜孔子像，便也显得格外郑重，由夫子排了四列，两男两女同上前去拜孔子像，最后再回到位子上由夫子领读诗书。
然而让棠晚疑惑的是，女子这边明明是按了个头排的位置。
怎么到了男子那边，却是个头高大的九皇子排在了第一位呢？
棠晚早上被他撞见自己最自卑最难以示人的一面，此刻很不想再看到他，却偏偏要和他一起拜孔子像。
她只能努力说服自己，就当早上的事情没有发生，就当他不在她旁边。
却不料在拜完孔子像起身时，他在她耳边飞快的说了一句：“早会后我有事找你。”
他声音短促又急，棠晚几乎愣了一下，不明所以的朝他看了一眼，甚至不确定他是不是在跟自己说话。
赵绯玄向她笑了一下，各自转身回到位子，由第二排的四个人前去拜孔子像。
棠晚有些怀疑自己是不是出现了幻听。
及至夫子领读时，她的思绪又被拉了回来，只是努力垂低了头，她张口，无声的跟着念。
耳边是同窗们朗朗的读书声，心底的无力又将她拉住了。
……
宫里来了太医，为怀安郡主诊治，只是普通的巴豆，书院的大夫已经开了药，太医又为赵子吟开了补身子的药方，叮嘱她好好休息。
其次便照例为九皇子请平安脉。
也是直到这时，棠晚才知道九皇子确实跟她说了话，且派了身边侍从带她去了书院中招待客人的厢房。
棠晚迟疑，却无法问出口是何事，只是一路上胡思乱想了许多。
到得那厢房外，侍从便不再前往，只请她自己进去。
棠晚暗觉不妥，这种情况下，就算是来见人，也应带上丫鬟避嫌，可偏偏，是早会结束便被带过来，她也无法去叫上曼珠。
她皱了皱眉，靠近那厢房外，却突然听到里面传来了说话声。
“九殿下无恙，想是近来勤于练武，身体越发健壮。”
“本殿下自然无恙，李太医，今日叫你来是想让你帮一个人医治，你可知，口吃如何医？”
第1596章 为她请太医（）
棠晚听到这里，脸色一白，本能的就想转身而逃，突又听厢房里，九皇子补充了一句：“对了，待会她来了，你在她面前不要提这两个字，只需为她诊脉，告知我结果就好。”
他是，在考虑她的心情吗？
棠晚立在原地，却是有些不知所措，原以为九皇子撞见了她结巴念书的样子，定也会像其他同窗那样看不起她。
却没曾想，他居然，想帮她请太医。
只可惜……
她父亲身为丞相，自小便为她请过太医医治，可是却根本没有用。
果然，她听到厢房里，那位李太医迟疑问道：“九殿下说的人，可是相爷千金？”
“正是，你怎会？”赵绯玄愣了一下，突而意识到了什么，皱了皱眉。
“臣去相府去为棠小姐诊过脉，早几年的时候，皇上命太医院的太医们都去为其诊过脉，只可惜棠小姐是娘胎里带出来的病症，除非自愈，实在无药石可医啊。”
李太医不知九皇子为何要专替棠小姐请太医，但还是据实以告。
棠小姐小时候，大家都说幼儿口吃，渐渐长大便会好。
却没想到，棠小姐却是到了豆蔻之年也……
棠晚听到这里，虽觉失望，但对九皇子也有了几分感激，她轻轻扣响了门扉。
“你照常帮她诊脉就是。”赵绯玄匆匆交待了一句，他亲自上前来打开了房门，“棠晚。”
他看了看她的神色，解释道：“昨夜阿吟吃坏了东西，太医来帮她瞧瞧，阿吟莽撞，昨天可能也让你受惊了，也让太医为你诊下脉可好？”
他虽找了理由，但若非棠晚刚刚不小心听见，也会觉得这个诊脉，有些突兀。
但现在，她点了点头，乖乖伸出手来，眼神里含着感激。
她不肯开口，赵绯玄也不勉强她，只让她坐在了桌边，李太医取了一方丝帕盖在了她腕间，是习惯性的以宫里规矩而来。
棠晚垂着眸子不知在想些什么，赵绯玄站在她身侧，目光自她腕间转回她的侧脸，一时难以移开。
不知为何，就总是想为她做些什么。
李太医诊脉完毕，棠晚收回了手，听他说道：“棠小姐身体健康，只是心郁难解，过于忧思，待臣开副补药就好，补补身子，另外，棠小姐还这么年轻，切莫多思多虑。”
棠晚点点头，对太医笑了笑。
她不开口说话，表达感谢的方式，大概便是温和的笑意了。
李太医去开药方了，赵绯玄斟酌着开口道：“你是在为了书院的流言蜚语忧虑吗？这个你不用担心，院长已经下了令，不会再有人乱传，以后阿吟也不会再找你麻烦。”
棠晚笑了笑没说话。
赵绯玄盯着她的眼眸，忍不住又开口道：“其实你应该试着多说说话，说不定——”
他未说完，就见她脸色一白，飞快的转开了眼神。
她果然忧思的是这个。
赵绯玄与她相识不久，此刻也不好再多说什么。
李太医将药方写好，她接了过来，再次福了福身子，就要告辞。
赵绯玄下意识的问道：“你明日还会去墨竹林吗？”
第1597章 他都还没抱过她（）
棠晚一顿，却没再回答他。
他果然什么都听见了，所以才会为她请太医，还劝她多说话。
可是他根本不知道，从小到大，无人的时候，她练习过多少次，根本都没有用。
“小姐这药方是哪里来的？是哪里不舒服吗？”曼珠见了棠晚带回来的药方，便立时紧张的问。
——李太医，我没事，只是补身子的。
棠晚在纸上写道。
曼珠知晓赵子吟今日请了太医来，可是为什么会给她家主人诊脉？况且，这副补身子的药方……主人到了这书院后，便每日都不开心，确实瘦了点。
她想了想，让吉香去书院的药室去取药，又照例将今日的事传回给了言执。
而言执此次收到信，恰好云台刚好也在他身边，两人合力去寻那神夜族地界已经有了眉目，亦打算用上开天斧，令那神夜族现世。
云台一看到曼珠的信，顿时有些炸毛的跳起了脚：“好啊！我就说怎么看不到我姐的消息了，感情你都瞒着我！我姐都瘦了！不行，我现在就去人间看她！”
“不可鲁莽！”
言执伸手将他拦住，蹙眉道：“如今神夜族放出了你姐姐转世的消息，多少妖魔在寻她转世，若是你贸然在人界现身，只会为她招来祸端，她降世时已然出了意外，现在我绝不会让任何非人之物对她起异心。”
“那怎么办？你别告诉我你不想去见我姐。”
云台轻哼着瞥了他一眼，就算能时时见到他姐姐真身，可如今她真身已经不会动了。
他当然也好奇她在人间的样子啊。
“我是上神。”他想隐匿形迹，自然更为安全，只是他与屠剑大战受了伤，才在梦中见她。
他这么一说，云台更是气得瞪他：“姐夫，你这是瞧不起谁啊？！”
他一叫姐夫，言执的态度就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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