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位,我这早点,也不是谁都能吃的,若三位没有富国强民之心,大可离开微山岛,我不强求!”
站在塔顶入口处,李大成先是说了一句让三人有些诧异的话,好嘛!请人也是你,赶人还是你,这话还没说呢!就扣下了一顶大帽子,若离开了,以后还不知要受怎样的责难呢!
“二爷,这话过了,咱们经商之人哪一个不盼望国富民强呢?
发国难财,这样的买卖不长久,数遍历朝历代,还是太平年月咱们商人更为吃香,国富民强商场也就有了底蕴,莫说是我们三人,大清九成九的商家都是期盼着国富民强的。
二爷以这个做话头,不好!”
盛宣怀开口反驳,一是实情确实如此,二是为张孟二人做个表率,今日会谈在商言商,商场之外的事情,盛宣怀也不想涉及,若是跟李大成两人商谈,盛宣怀无所谓话题如何,加上了张孟二人,今日会谈就只能谈商事了。
“呵呵……也对,那咱们就边吃边谈。
张先生尝一尝山东的烧锅跟高粱面窝头,或许会另有所得。
盛大人尝尝我从胶州府那边带来的鱼干,这是正经的海鱼,在山东内地,寻常是吃不到的。
孟四爷,这柞蚕蛹也算是山东特产,只是不知道四爷尝过几次呢?”
盛宣怀的话说的不错,国富民强,商场才有发展的底蕴,发国难财只是一时的,绝大多数商家都是渴望国家繁荣昌盛的,这是商业的基础。
富国强民虽说提的有些多余,但这是李大成跟三人合作的基础,若在这个基础上达不成共识,其他的什么都不能谈的。(。)
第二百八十八章 百年会谈(四)()
“粮乃富国强民之基石,粮乃商家崛起之基石,在我看来不止如此,粮食乃是一切之基石,无粮,万事休提,有粮倒可筹谋一二。
这几十年来,洋人在我们的国土之上越发的耀武扬威了,三位,这是我们的国土啊!这是我等之根基,再这样下去,这大好河山,就要由洋老爷们做主了!
三位以为,我等是否应该振奋一下呢?”
李大成坐下之后,商谈开始,本该是谈商事的,可李大成一开口,又是一篇大文章,李二爷接连两次词不达意,盛宣怀这边也起了疑心,谈商事无所谓,但当着张孟两人谈的太深就不好了。
“二爷的意思我们明白,弼士与继笙或许没有亲身经历过,但杏荪是经历过这些的,这举国上下是该振奋一下了,但国之大事,还由不得我们这些商家做主啊!”
盛宣怀出口反驳,张孟两人也是微微点头认可,李大成说的是实情,但盛宣怀说的也是实情,这是大清,还由不得商家做主。
“盛大人这话说的不错,也是现下的实情。
但是!我们这些人,不同于游街串巷的货郎,几百万的身家,不独在大清傲视群伦,在世界上也是如此。
坐拥几百万的身家,咱们做买卖就不能只局限于一时一地了,眼中要有国民,这才是我们最该做的买卖。
造枪造炮、开矿冶铁这可以富国强民,糖酒杂食衣服鞋帽就不能富国强民了吗?
孟四爷说过一句话,我是认可的,那就是小民生计!
咱们的买卖若与小民生计挂上了钩,就算是眼中有国民,就算是为富国强民出力了。
在座的三位,在小民生计这一条上,我以为孟四爷做的最好,盛大人次之,张先生么!不是没有。与几百万两的投入相比,张先生能惠及到的百姓,实在是太少!太少!
这话不知三位是否认可呢?”
接着盛宣怀反驳的话头,李大成拿出了他的一个论点。小民生计!这话说起来有些看不见摸不着,索性,李大成就拿着三人各自的买卖做了实例。
孟洛川的买卖,做的是土布、绸缎跟杂货,耕织就是小农经济的基础。与他的三祥有联系的百姓,是数之不尽的。
盛宣怀的铁路、海运、矿业、钱庄、典当,直接间接也能带动几十万人的生计,至于张弼士的投资,如今看来所能惠及的人口,只有烟台跟雷州的一小部分人,最多也就上万的规模。
一句小民生计,一个切身实例,听完了李大成说的,三人都在皱眉沉思。将自己的买卖与小民生计直接的联系在一起,三人恐怕都没有正经的想过,即便是提出小民生计的孟洛川也是一样,许多时候小民生计只是挂在嘴上的一句话而已,他真正在意的还是三祥的买卖。
“二爷的说法,杏荪认可,我的产业目前能惠及到的百姓确实不多,但以后未必如此啊!
铁路海运可通达南北中西,有了路、有了船,百姓的产出就能外运。外运就能给小民百姓带来生计,铁路越多轮船越多,小民生计也就越多,不知二爷以为如何呢?”
张弼士、孟洛川还有些放不开手脚。只能由盛宣怀来打头阵了,对于自己现在正在做着的铁路、航运,盛宣怀也是有充足信心的,大清的疆域太大,货物的种类太多,只要交通便捷了。小民生计也就随之而来了。
被李二爷说到不能惠及太多的百姓,也跟盛宣怀如今要面对的尴尬局面有很大的关联,大清在铁路航运上差的太多太多,没有一定的规模,铁路、轮船能给小民带来的生计确实很有限,想要将铁路航运做大,摆在盛宣怀面前的天堑也有很多很多,最切实的一个天堑就是缺钱。
“不怎么样!
不说别的,就说说京汉铁路吧!盛大人以为,京汉铁路通车之后,能运送多少货物呢?又有多少人用得起呢?沟通南北的陆路粮道做的到吗?投入多长时间又能收回呢?”
撇去盛宣怀经营的电报、航运、钱庄、当铺,李大成只拿铁路说事儿,京汉铁路两千里,听上去是不错,但其中的尴尬,如今接手的盛宣怀最是清楚,李二爷的问题,多半都问在了京汉铁路的软肋之上。
“可这与粮食又有什么关系呢?”
李大成的问题犀利,盛宣怀这边也是一样,粮食与铁路的关系,在盛宣怀看来有,但并不大。
“那咱们就还得说说这甜高粱的事儿了,这事儿我与盛大人、孟四爷都说过,不知张先生以为这甜高粱是否值得推广呢?”
盛宣怀说张弼士是今天的主宾,在李大成看来也确实如此,如今的大成公还真需要这位南洋大商来搭把手,青杆制糖造酒的技术,张弼士不仅拥有而且还算成熟,若张弼士能全力支持,李大成谋划的甜高粱产业,两年之内可以在山东成型,五年之内可以在大清成型,若没有张弼士的支持,李大成也可以走洋行的路子,但这个时间就要成倍的增加了。
李大成图谋张弼士的不是技术,制糖做酒的技术不是什么秘密,真正关键的是可以熟练运用这些技术的技工,有了这些技工,今年应该就可以见到成果,若没有,今年就只能建厂了,真正出技术,可能要等到两三年之后。
“当然值得,法国人此前就试过,听闻美国人也想在卢粟上尝试一下,只不知我可以为李二爷做些什么呢?”
对于卢粟,张弼士知道的很多,法国人自沪海道引入,美国人后续跟上,这些会冲击到他基本产业的商业情报,他又怎么可能不清楚呢?
卢粟制糖,产量上虽说不如甘蔗,但卢粟可以推广的范围太大,大清南北几乎都可以种植卢粟,若李二爷真能在大清将卢粟的种植推广成功,在制糖这一项上。南洋就不算什么了,大清太大,十之一二的土地用来种植卢粟,产糖量恐怕就会是南洋的数倍之多。
以这位李二爷的权势。推广卢粟的成功率也是相当大的,卢粟青杆所制的糖酒在国际市场也是有相当需求的,商人逐利,一旦有人尝到了甜头,大清的制糖业取代南洋。只是三两年的时间而已。
制糖、制酒、制醋,这还只是青杆的产出,若能将废蜜、糖渣、酒糟、醋糟之类的副产品用好,也有相当大的利益存在,这些一旦被推广开来,他的产业会受到致命性的冲击,被这位李二爷取而代之也不是多大的难事儿。
只要这位李二爷能开拓好市场,或许五年之后,他就是亚洲糖酒之王,心里虽说极为抵触。但碍于颜面,张弼士还是说了客气话。
“这就要看张先生的意思了!”
“看我的意思,二爷这话是什么意思?”
李大成拿出的诚意,让张弼士有些无所适从,看他自己的意思,这话说了跟没说没什么两样,这里面的尺度,他这边不太好把握的。
“我在山东建了大成公,想必张先生是知道的,推广甜高粱之事。就是大成公在做,以后青杆、高粱米的收购买卖,也是要大成公来做的。
在青杆制糖做酒两项之上,大成公还是个新丁。需要张先生的照拂。
当然大成公不会白让张先生出力,或是张先生入股,或是大成公出资收购,这些都是可行的,当然若张先生有别的方法也不妨说一说的,在商言商。我也不会让张先生吃亏的。”
详细说了一下合作的种类,李大成还是将主动权交到了张弼士的手中,有些事儿凭一己之力是做不来的,他也希望大成公能做尽天下的买卖,但这显然也是不可能的。
“合股、收购、其他办法,我明白二爷的意思了,二爷想要的是制糖做酒的技术以及机器设备?这个张某倒是有些门路。”
李二爷的难处,张弼士也清楚,土法制糖造酒远不如西法的效率高,想要扩大收益,舍土法用西法是必由之路。
大清没有制糖造酒的西法,津沽大战以及其后的鼠疫影响了许多东西,只怕这位李二爷一时半会儿也弄不到合适的西法,才想到与他合作,想到这些之后,张弼士觉得或许这位李二爷的心思还不止于此。
怕这位李二爷提出过于非分的要求,张弼士这边张口就应下了为大成公筹划制糖做酒的技术设备之事,但他低估了李大成的野心。
“呵呵……技术设备,只要有钱要多少有多少,张先生、盛大人都是过来人,做实业最紧要的可不是这些,而是人才!
我筹划的微山医府,可不是专门学医的所在,西洋人想在医府学中医,简单!带着他们大学里的科目到微山来,大学建好了,学医自然简单,带不来这些东西,学医,难如登天!
人才未来几十年是不缺的,但现在太缺了!
我这边如今最为紧缺的就是会西法制糖做酒的技师,在人才一事上,张先生能否助力一番呢?”
听到李二爷的说法,张弼士的心里咯噔一下,果真是他想的最不利的那种状况,这位李二爷真是想图谋他的身家。
“二爷,在商言商,这样的技师,无论对于国内的商号,还是对于南洋乃至于世界各国的工厂,都是根基啊!
您提出这样的要求,过分了!”
涉及到了自己的身家,张弼士不得不据理力争,自己手下的好技师,扳着手指头就能数的清,也就那么十个八个的,这样的好技师,花钱也请不到的,他手里这些技师,都是花费了相当的心血精力,一点点培养出来的,李二爷一句话就想连锅端,这显然是不可能的。
“我清楚!所以我请张先生到了这里。”
脸上带着自信的笑容,李大成做出了答复,若是要求简单,他也没必要请三人相会商谈了,正是因为要求过分,所以需要坐下来好好谈。
听了李大成的说法,张弼士无奈的苦笑了一下,并没有做出答复,而是定睛看向了盛宣怀,他从南洋回到大清,固然有回归故土的想法,但与盛宣怀的盛情相邀也是脱不了干系的,如今李二爷要图谋他的根基,这事儿需要盛宣怀出头说和了。
“弼士老哥先不要忧心忡忡,想必二爷是有说法的,以二爷的心胸,也不会做强取豪夺之事。”
被张弼士拖出来挡驾,盛宣怀也是心有顾虑的,若这位李二爷没有说法,这事儿怕是要难办了。
“盛大人说的是!我有说法的,山东一省若是有半数土地种上了甜高粱,张先生应该可以大略的估计一下产量吧?
山东一省的产糖量,比之整个南洋的制糖业如何?”
看到两人脸上无奈的笑容,李大成也没让两人过于煎熬,而是向张弼士提了一个问题。
“二爷谋划的卢粟制糖,取种保粮是第一位的,这样一来,卢粟的产糖量就要大受影响,若保粮为先,山东一省的产糖量比之南洋制糖业,或许有所不及。
若以制糖为主,山东一省的产糖量,足可媲美南洋,以糖渣造酒制醋只是副业,这个不好估计的。”
对于甘蔗的替代品卢粟,张弼士研究的要比李大成深得多,虽说不太清楚山东的土地数量,但他的估计也是大差不差的。
大清可不止有山东一省,南北都可种植的卢粟对于土地的要求不高,这样一来,许多贫田山田,都可以用来种植卢粟,一旦西法制糖业大行其道,南洋制糖业受到的冲击,那可是致命性的,因为李二爷推行的大清制糖业,只是保粮的副业而已。
与南洋的种植园制糖相比,仅副业这一条,就让李二爷筹划的制糖业,稳稳的立于不败之地,打价格战,南洋的种植园跟制糖商家,绝对不是他的对手。
这事儿即便还在谋划之中,但张弼士知道,这怕是已经成了定局之事,他要考虑一下转行了,即便没有自己的帮助,李二爷谋划的制糖业,最多五年的时间,就会取代南洋制糖业的位置,五年时间,对这样规模的商业计划而言,时间并不算长。
“哦……取种保粮这是底线,大清缺粮,即便产糖量受影响,也要以保粮为主的。
张先生,您再估算一下,有了青杆制糖之后,这一亩地的收益,比现在会多多少呢?”
谈买卖,是无法打动张弼士跟盛宣怀的,推广甜高粱,也不只是张弼士的担子,还与盛宣怀有莫大的干系,甚至跟孟洛川也有不小的干系,土地收益直接关乎小民生计,这个才是李大成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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