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弼士想问一个做什么,在盛宣怀看来,这就是要改朝换代呐!但局势未定之前,一切都不好说的,看李二爷的架势,好似并没有这样的机心,难道他只是要做商界第一人?
这些也是盛宣怀心中的疑惑,现在大清的局势怎一个乱子说的,一切都只能慢慢看了。
见盛宣怀几句话就拿住了孟洛川的要害,让他无言以对,这不是不清楚盛宣怀为什么要拉拢这个不上不下的山东商人,他与孟洛川是没有交集的,对于孟洛川,张弼士也就当做普通人来看,他不是读书人,对于孔孟也没有多少敬畏的,在他看来,看清李二爷的根底才更重要一些。
“富国强民?杏荪,那津沽战场的几十万死伤怎么说?”
起家于南洋的张弼士,与大清的大多数人不同,他的思想要开放的多,思路也宽阔的多,手握兵权经商,在张弼士看来,这或许有可能是在募集军资,若李二爷要走这样的路子,那这国家就要战乱了,战乱与商业是相互矛盾的。
听盛宣怀的言论,这位李二爷的杀性很大,若这么一个人主导战争,以后的死伤就无法计数了,人口的大量缺失这对商场而言也是灾难性的。
“弼士,津沽大战的结果如何?
我等身处的位置,不许我等以小民的眼光看事情,结果或许更重要一些吧?”
用一个眼界的问题,盛宣怀就说通了张弼士,对于他们这些人而言结果比过程要重要,结果张弼士已经感受到了,那就是英法商家使节对他的态度,津沽一战,于商业有利,这是毋庸置疑的。
作为说客,盛宣怀显然是合格的,短暂的商谈之后,三人之间也勉强达成了一致,话就当没听过,事情该怎么做还得怎么做,合作的时候谨慎一些就好。
“三位是老哥,三位也是前辈,既然知道了李二的根底,那么咱们以后有话就直说了,我这人做事喜欢干脆利落,成就是成,不成就是不成,没有稀里糊涂一说。
若以后咱们有机会合作,三位也不必在意我的根底如何,只要三位不做那卖国求荣之事,我李二的屠刀,也断然不会向三位挥动的。
咱们之间,就讲一个求同存异、和光同尘,许多事都是可以商量的,若三位想做成一件事儿,我这边可以退一步,若我想做成一件事儿,与三位有了冲突,退不退咱们还是可以商量。
当然我说的只是可以商量的事情,涉及到了根本利益,咱们该怎么争就怎么争,按着商场的规矩来,如何?”
被盛宣怀请回小圈子之后,李大成就来了一番开门见山的话,不卖国这是前提,若是卖了国,许多事儿就不能用嘴来说了,只能用刀枪说话,在这一点上,李大成不会有一丝的退让与仁慈,卖国是要有代价的,杀一人不足以警示他人,灭满门,才能有立竿见影的效果。
大清许多愚昧的规矩,也是催生汉奸的优良土壤,刹不住这种崇洋媚外的风气,这一国的崛起就无路可走,敌人并不可怕,可怕的是自己人离心离德,任何一个强国的崩溃,外部原因都是次要的,最主要的还是内部出了大问题,在汉奸一事上,李大成是断无缓解余地的,一人做汉奸就杀一人,一国之人做汉奸,屠尽国人也无妨的!
至于商业上的竞争,若完全没了竞争,再好的圈子,再好的谋划,建起来之后,也只会一步步的凋零,不会再有寸进的,即便是大成公,李大成也不会让他一家独霸,控制市场就是遏制发展,这在李大成心里也是有无数经验教训的。
说出了底限之后,李大成扫了一圈,三人的脸色还算不错,没有被惊吓到,这样事情就可以接茬做了。
“李先生,适才杏荪说,你是为了富国强民而做事,真是这样吗?”
张弼士今年六十了,让他喊一个小年轻为二爷,这也是做不到的,堂堂一代大商,也是有威仪的,有些话张弼士觉得自己应该再求证一下,所以他不顾盛宣怀的眼神,问出了自己心中的问题。
“可以这么说,如今的大清,太过不堪,百姓太过困苦、愚昧了,这要变!
若不变,咱们这个东方大国,就要跟印度、非洲、南美一样,沦为西方诸国的殖民地了。
该如何去变,靠战争吗?战争在我看来只是手段而已,真正要变革的不是军队,不是国家,不是百姓,而是商场,你们我们共同在经营的商场,富国强民,第一要务就是兴商!
百姓的困苦靠什么解决?兴商!军队的孱弱靠什么解决?兴商!一国地位萎靡不振靠什么解决?还是一个兴商!
商业大兴,百货流转,百姓才能有生计,男耕女织、鸡犬相闻,已经不适合这个时代了,咱们再走男耕女织、鸡犬相闻的路,就要走到国破家亡了。
我为何弃振威军与不顾,在山东经营大成公?为的就是兴商。
振威军,若我在军中,枪炮的数量足够,一年的时间,我就能让几十万振威军,不弱于世界任何一国的军队。
但这有用吗?打仗要人、要粮、要钱、要枪、要炮、要军舰!
我靠在振威军中,只能让振威军几十万人成为一支劲旅,一旦到了战争的时候,振威军还是打不过西洋诸国的,甚至连小日本也打不过,因为振威军的后劲儿不足,何为振威军的后劲儿呢?
人、粮、钱、枪炮军舰,总而言之,就是两个字商业!
商业能带来大量的赋税,商业也能带来大量的枪炮,我的商业,说白了还是为战争而准备的,这也是我的富国强民之道。
不知几位认为如何呢?”
将商业与战争、富国强民联系在一起,李大成的这个说法,对三人来说也不算新颖,洋务做的也是这个,只不过没有李二爷说的这么大而已!
孟洛川属于老派人,盛宣怀属于新旧交替的那一茬,张弼士属于真正可以角逐世界的商人,三个人代表着三个利益团体,这三个利益团体,都是可以接受李大成这个说法的。
“所以李先生要做大清商界第一人?”
“商界第一人?
呵呵……话不能这么说的,商场,最忌讳的就是一家独大,店大欺客就是这样的道理。
我以为商界就不该有第一人之说,百家争鸣,相互竞争,这商界才能越做越大,都做成了一个人的,那商界也就越做越小喽……”
商界第一人,凭着李大成肚子里的东西可以轻易办到的,但大清的情况与别处不同,垄断了商界,就是第二个大清朝,凭现在这些人,一旦一家独大了,必然还会玩闭关锁国,关起门来狂妄自大的。
这第一人的说法,李大成不赞成,商场跟战场一样,战士需要狼性,商人也是一样。(。)
第二百八十五章 百年会谈(一)()
四人之间有了最基本的合作基础之后,当场议定张弼士出资两百万两,盛宣怀出资一百万两,各自在微山岛上建一座别院,孟洛川这边因为小孟府的缘故,需要回邹县跟孟府衍圣公商议一下,李大成规划的微山小孔府、小孟府,说了算的可不是医府,而是孔孟二府。
四人之中,以李大成跟盛宣怀心中最急于合作,但两人也没有急于开口谈合作的事儿,不是不想谈,而是时机与时间都不对,许多事情,不是三言两语可以说的清的,找个时间彼此之间详谈一下,也是四人之间心照不宣的事情。
再者孟洛川、盛宣怀都是读书人,有些事儿太过功利也是做不得的,虽说大家都是逐利之人,但大面上的东西还得讲究一下的。
短暂的攀谈了几句之后,其他三人各自融入了自己的小圈子,李大成这边有李诚有代劳,自然没他什么事儿,他也就找了个借口离开了微山岛。
傍晚,李诚有带回了好消息,南边来的这群商人也是财大气粗,半下午的时间,一掷五百万两,这还不算盛宣怀与张弼士的捐助,这些人也只是一批南方商家而已,照着这个规模,短期融资一两千万,肯定是妥妥的了。
“诚有,铸币的事儿办的怎么样了?”
涉及到了银钱流通,就要讲究一个基准货币,大清的币制混乱的难以想象,明清铸钱、机器铸钱、官银私银、官票私票、各式银币、各国纸币都有各自的市场。
捐资学府都是现银,即便不会立马结清,一两个月的时间,现银也会被送来的,捐助医府的这些银子,大多都是各个商家私铸的银两,官银跟私银虽说都是一样的东西,但存在一个火耗,各省最低的火耗也在一成左右,因为一个火耗,私银就坐地贬值了。
鹰洋、本洋之类的外来银币,也有贴补汇水一说,能跟官银等价交换的就只有龙洋了,仅仅是一个形状的变化,里面至少差了一成的价格,几两几十两无所谓,但几千万两银子,单是汇水差就是一笔不菲的财富。
前段时间在胶州府,李大成让北洋机器局的那些人也试过几次,机器铸币只要原材料没问题,也就没问题了,但原北洋机器局铸币厂的规模太小,不足以在短期之内铸造足量可冲击市场的货币,零敲碎打,只怕便宜的还是外人。
“叔,铸币机咱们在英美德法四国的洋行都下了订单,但人家那边制造发货都得要时间,最快也得三个月的时间咱们才能有百十台铸币机,想要更多,至少得半年的时间。
机器局的那些人,已经在制作各省龙洋、铜板的钢模了,四个月吧!四个月咱们就可以大量的铸币了。”
又是时间,闻言,李大成也是轻轻一叹,时不我待的感觉又上了心头。
“赶快吧!近期尽量调用官银,不成咱们就在胶州府的烧锅作坊建几座银炉,自铸官银,在四个月的时间里,你也得储备一些铜材的,压板机多进一批,弹壳也需要这个的,铜材,尽量多储备一些,至少十船吧!”
想了一下,李大成这边也没太过催促,这些事儿是急不来的,大约估算了一下,他也给李诚有提出了要求,一船铜材按一千吨来计算,十船铜材一万吨,一个铜板的购买力,差不多可以按一块钱来算,一万吨铜材,差不多够暂时铸币所需了。
“叔,铜材咱们这边的便宜一些,但官府有限制,外洋的贵了至少三成,有些还得贴补运费,这里的差价很大,您是不是让桂贝勒通融一下各地官府呢?咱们从湖广云贵一带购置便宜一些的铜材呢?”
出口跟进口,里面是有很大差价的,在云贵四川这些地方,铜材只有市价的一半作用,有的甚至更低,运到上海道那边,价格就得翻一倍,但国内的铜材即便运费翻倍,价格也远低于国外的,国外进口铜材又是一笔多余的花费。
“此事咱们自己来做,大成公的事情,你最近多上心,一旦老娘们回銮,我这边就没时间顾你那边了。”
铜材,也算是大清的战略矿产之一,各省的机器局、铸币厂都盯着西南一带的铜材,现在这事儿不能乱作,李大成以不回答拒绝了李诚有的要求,十船铜材不过两三百万两,因为两三百万,让朝野各方关注桂顺这边,不妥!
“二爷,盛宣怀来访!”
李大成账房王茂斋的一声通禀,打断了李诚有要诉苦的话,钱在大成叔的眼里,这段时间也不算钱了,大成公、振威军、医府,这银钱如流水一般哗啦啦啦的走,除了货物跟正在建设的仓房,一点赚头都没有,就这么个花法,再多的银子也不够花啊!
“请!
诚有,你让大成公的人统计一下,山东地面甜高粱推广不错的州县,张弼士是南洋糖王,在青杆制糖、制酒方面,他应该是可以助我们一臂之力的,朗姆酒的事儿,你也多与张弼士带来的人沟通一下,对洋酒市场,他们比咱们熟悉。
甜高粱的推广,大成公也要加把力,不成就预付一部分粮款,主要区域,就以胶济线、胶沂线为准吧!
另外拢一拢咱们手里的外币,近期,胶沂线的物料也要准备了,汉阳铁厂那边怕是没指望了,只能外购物料,外购铁路物料,以美国洋行为主,先花老毛子的卢布,尽量在短时间之内把卢布花完,东三省战事一开,卢布怕是要贴水的。”
不理会愁眉苦脸的大侄子,李大成又给他加了加担子,盛宣怀来了,胶沂线、胶济线应该可以双线施工的,胶济线的物料,德国人会办理,胶沂线的物料,汉阳那边现在专供京汉铁路,而且汉阳那边的铁轨质量,也不如外洋的货色好,铁路是重要的基础工程,想要高质量的快速建成胶沂线,外购物料是必须的。
沿胶济线、胶沂线推广甜高粱,也有利益方面的考校,想要山东的每一寸土地都种植甜高粱,那也是不可能的,而胶济线尤其是胶沂线沿线,土地是相对贫瘠的,正适合种植高粱一类的农作物。
而糖酒对于现在的大清百姓而言,也算是生活上的奢侈品,制糖酿酒,还是得以外销山东为主,山东一省,恐怕是消耗不了未来甜高粱带来的糖酒产能的,随着张弼士的到来,大成公的许多事情都要聚堆了,李诚有有难处,李大成自然不会不清楚,但难也得办事儿啊!
“知道了!”
弯腰塌背的应了一声,李诚有无精打采的跟着王茂斋出去了,大成叔说话容易,可下面办事难啊!就说这铸币机,洋鬼子的买办,可是在这一项上坑了他一笔,仓促购置铸币机,而且还是私人购置,这事儿自然是不能声张的,各大洋行的那些买办也鸡贼的很,给出的价格是北洋机器局购置铸币机价格的一倍多,单这一项,就是几十万的冤枉钱。
缓事急做就要多花钱,医府是这样,铸币机是这样,只怕制糖制酒的机器也是这样,胶沂线的物料更不用说了……
“盛大人到访,李二有失远迎了。”
盛宣怀来的很快,李大成这边才刚刚起身准备出迎,盛宣怀已经快步走到了小院之中。
“二爷客气了,怎敢劳顿二爷亲迎呢!”
“呵呵,那就不客套了,进,茂斋,让人上茶。”
将盛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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