边交给我就行。”
乔苓还在犹豫,忽然听见被摧毁的教堂里传来了一串脚步声。所有人都听见了,所有人的目光都同时投向教堂的唯一出口。
一个熟悉的身影从阴影里走出,见到乔苓和将迟,他先是惊喜,然而那个笑容还没有展露,就已经凝固在了脸上。
四方的土地化作了黑色的焦烟。
三司的白袍静静地落在地上,人却不知所踪。
昏迷的景策,伤痕累累的将迟。
”发生了什么。。。”
第81章 预言()
杨令元的声音轻而又轻,然而每个人都听见了,只是没有人和他解释。
原本打算和乔苓一起下去看看的那个执行官略一沉默,对着乔苓道,”你朋友既然已经安全出来了,你就在这儿呆着,我去检查一下下面还有没有潜在的危险。”
”维吉尔!”女执行官忽然又喊了一声,”小心一些,一会儿我们可能不会等你出来,直接先回总部。你出来以后,就去和我们汇合。”
”好。”那人走到杨令元身旁,低声说,”麻烦让一让。”
杨令元什么也没说,往旁边靠了靠。
没有人和他解释发生了什么,但眼前的景象似乎也不用再解释什么。他缓缓走向剩下的白袍那儿,稍看了看,拾起其中一件捧在手中。
”抱歉。”乔苓轻声说。
”为什么。。。抱歉。”
”我,我没有选择。”
”刚才的爆炸。。。是你,是你一手造成的吗。”尽管在质问,杨令元的声音还是很轻,轻得像在自言自语,”你们为什么。。。要,赶尽杀绝。。。”
”…抱歉。”
”我们有什么错。。。不过是。。不过是和你们不一样,而已。就该,去死吗。”
杨令元的啜泣让乔苓的呼吸都乱了起来,她有些语无伦次,几次伸出手又落下。
波塞城的毁灭是她造成的,她进入波塞城的领空,就和降苓一起被莫名关进了一处镜像世界,在那个世界里她感受不到时间,也感受不到任何变化,所有的一切都是颠倒的,乔苓很快便知道自己从意识上被刑囚了。
为了打破那个镜像世界与现实的壁垒,她与降苓用尽全力才做出了在镜像世界自爆的决策。这个选择非常成功,当他们在那个世界死去,镜像随即坍塌,降苓爆发出的能量从镜像溢出,最终导致了整个波塞城的陨灭。
”抱歉,抱歉。”除了道歉乔苓根本不知道还能说些什么。然而杨令元由始至终也没有多看她一眼。
”不是你的错,错在我,我早就知道那个先知的预言了,我没想到它真的会应验。”杨令元低声说。
”预言?”
”我不该参加七执的选拔,不该想着离开波塞,不该对称为三司以外的人生抱有幻想,我受到报应了,不仅在我身上应验,还连累了我的族人。”
”杨。”
”我带了一群怎样的人来到我的故乡啊——”
他扬起头,撕心裂肺地哭了出来。
乔苓垂下眼镜,她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受到赶感到折磨。再次伸出手,她的掌心浮现出三粒骰子,只是外表看起来再普通不过的骰子。
乔苓取出一粒,放在离杨令元不远的地方。
”我拿到了这个,有一个是你的。”
杨令元没有往那个方向看哪怕一眼。他的哭泣让他的身体剧烈地起伏,整张脸因为激动而变得通红,他抓起叔父的白袍,紧紧地抱在怀中。
天要下雨了,乌云裹挟着惊雷靠近,乔苓听见不远处将迟喊她的名字,回头看了一眼。
便就这一眼,再转身,杨令元就不见了。
地上的白袍只剩了两个。刚才放在地上的灵骰也不见了。
杨令元带着他叔父临死前最后的衣着,消失在波塞城的阴云里。
回程路上,乔苓一言不发,将迟也没有说话。他们坐上了七执的专列,在这个小型的星际列车中只有两个可用车厢,分别用作活动厅和休息室。
”你们还好吗。我看你们从波塞城出来就不太对,”女执行官递过来两杯热饮,”喝一点儿牛奶,一会儿去睡一觉吧。”
”谢谢,呃。。。”
”我叫玛姬。”她笑了笑。
”谢谢你,玛姬。”乔苓接过了牛奶,”景策怎么样了,他醒了吗。”
”先让他自己缓缓吧。他估计也有很多话想和你们说,再等等,不急。”
乔苓点头。
玛姬走后,将迟伸手在乔苓眼前晃了晃,”我发现一件让我觉得有些奇怪的事。”
乔苓无心听,但还是象征性地”嗯?”了一声。
”景策似乎是他这届七执里最年轻的那个了,你看刚才那个叫维吉尔的大叔,还有玛姬,都是大约四十多岁的人。”
”理所当然吧,景策不是十一岁还是十二岁就通过了七执选拔吗,他身边的同事都比他年长,也很正常。”
将迟略一沉吟,”我倒是好像能理解为什么七执少有连任一说。”
”怎么?”
”一个人,若是年轻的时候加入了执行官的行列,进行下一期选拔的时候,他已经到了中年。体力也好,判断力也好,大约都有不同程度的减退和力不从心。这时候退下去,将职责交给后人,是自然而然的事。”
将迟顿了顿,又继续说,”难怪我常在景策身上感觉到一些莫名的落寞,他往日的同伴都已经老了,而他不过刚刚长到这些人刚入职那年的年纪。”
乔苓看着窗外,她的手指摩挲着手中牛奶的纸杯。
”嗯,大概。。。是吧。”
第82章 星星()
抵达裴菲柯特星时正是午夜,双脚踏上这颗星球土地的一刻,乔苓忽然想起和景策结盟的那个夜晚。
一切好像还是昨天发生的,所有的事情都从那个夜晚开始,变得不凡。
夜里的弗里顿如此寒冷,乔苓紧了紧衣口,呼出的气息化成白雾。景策和将迟拎着行李走在她前面,三人的影子被远处的煞白的路灯拉得老长。
四下寂静无人,只能听见脚步的回响和遥远的犬吠,某种程度上说,这和旧时代里人类的夜晚别无二致。玛姬将他们送到了弗里顿南边的边缘地带,不远处是在月夜里熠熠生辉的钢铁野郊,人类社区的边缘,只有守夜人带着他的老朋友巡视。
景策的脚步停了下来,他将自己的行李递给乔苓,“你先拿着它。”
“你要去哪儿?”乔苓怔了怔,伸手接过了景策拎着的皮箱,尽管他的身体已经稍有恢复,然而那张苍白的脸几乎没有血色,青黑色的胡渣让他看起来又添疲惫,“这是什么?”
景策笑了笑,没有解释,只是说,“我还有些事要处理,你们先走吧。”
随着景策一个响指,人形伏羲从夜的黑暗里走出,伏羲走近,站在景策身旁并扶着他的胳膊,以免他因为虚弱而跌倒。景策没有拒绝,他在伏羲的搀扶下转了个方向,朝着弗里顿的西边去了。
将迟冲着景策背影喊道,“那你什么时候来和我们汇合?你知道我们到时候在哪儿吗?”
“我会去乔家等你们的。”景策没有回头,只是用恰好能让两人听到的声音说,“箱子里的东西,帮忙交给乔老先生吧。”
乔苓站在原地,目送景策远去,直到景策的身影彻底消失在远方的迷雾中,她才收回目光,看向一旁的将迟,“你现在去哪儿呢,和我一起回乔家吗?”
将迟沉思了一会儿,“我想去帝国医院看看,不过,先送你回去吧。”
“我不用送的,有降苓和我一起回去,你想去医院的话就直接去,明早再来乔家也行的。”
乔苓笑着挥挥手,月夜的光辉凝成银色的人影,化作人形的降苓,落在乔苓身旁。
将迟瞥了一眼面色冷倨的降苓,尽管他知道这只是一架ril,但将迟仍然止不住对降苓的莫名厌恶。他在降苓的眼睛里向来看不见半点美德,有的只是非人的冷厉和对他人的轻蔑,这在某种程度上和他自己倒非常相似。
将迟看着乔苓,作出了妥协,轻声说,“路上小心。”
“嗯,你也是。”
两人这样分道扬镳,将迟走后,乔苓的步子渐渐慢了下来,她仰着头,看着天上的星星,跟在她身后的降苓走到了她的身旁,也仰起头来。
“你在看什么。”降苓问。
“星星。”
降苓仰着头,面对着永恒沉默的星空,有些不解地皱眉,“…这有什么可看的。”
“我教你。”乔苓将自己的背包打开,从侧面的口袋里取出一个一指长的黑色金属灯。摁下开关,一道绿色的激光光线直指天幕,“你看这儿…”
乔苓的指星笔指着远天在同一水平线上闪烁的四颗星星,“这儿有四颗连成一排的星星,是喀什座的四颗主星,被称为喀什的腰带…你知道什么是腰带对吧?”
降苓微微眯起了眼睛,目光从远天收了回来,看着乔苓。
乔苓依然望着天上的星星,继续道,“我听祖父说,旧时代的人类甚至还不能做到星际航行,那时候所有的人类都被困在这宇宙里的某一颗星球上,他们被困了上万年之久。在这漫长的时间里,人类中的一些人,看见星星们在天上闪耀,他们就给这些星星赋予意义。比如喀什座的星群,看起来是一个静静坐在王座上的女人,所以它又被人称为皇女座。”
“但天上没有皇女,这些推想毫无根据。”降苓毫不客气地指出,“星星不需要人类赋予的意义。”
“嗯,你说的对。”乔苓收起了指星笔,夜里的风有些凉,只是在风里站了一会儿,乔苓就忍不住打起了哆嗦,她低着头,把半张脸埋进衣领中,口中喃喃。像是对降苓说,又像是在自言自语,“…星星不需要意义,可是人类需要。”
“什么?”降苓的脸上再次露出了疑惑的神情,每当他接触到战斗之外的乔苓,这样的困惑几乎时时刻刻都在发生。
乔苓抬起头,看着降苓的脸,轻声说,“我说,人类需要意义,只有这样,他们才能安心地过自己的生活。”
“你们很奇怪。”降苓冷冷地说。
“阿嚏!”乔苓猛然打了个喷嚏,强风从不远处刮了过来,整一片天地中都是呼啸而起的风声,不远处装修得并不牢固的楼房饰物在风中猎猎作响,乔苓在大风里低下了头,几乎睁不开眼睛。
忽而她感觉周遭的风小了许多,睁开眼睛,看见降苓不知什么时候又化为ril的形态,将她放在掌心,托了起来。
“我还是不喜欢人类,人类的身体太弱小了,没有力量,什么也做不了。”降苓说,他主动化身成ril,“我们现在去哪儿?”
乔苓蜷在降苓的手心里,摇了摇头,“我们就这样待一会儿,哪儿也不去,好吗。”
降苓没有说话,静静地站着那里。
人类确实是奇怪的生命,降苓默默地看着掌心有些失神的乔苓,他忽然想到,只要此刻他捏紧五指,乔苓会毫无悬念地立刻死掉,血肉模糊。降苓为此打了一个寒战,迅速想了一些其它的事,好把这个念头赶出思绪。
他把手掌拿近了一些,忽然看见,乔苓双手掩面,肩膀在微微颤抖。
这大概是在哭。
然而,她为什么要哭?
她还要哭多久?
降苓忽然发觉,对他而言,乔苓就像一个黑箱。原本在他的世界里,所有的一切都可以用输赢优劣来分类,然而在乔苓这里,这些尺度都失效了。人类的悲喜依然是他难以理解的事。
他把乔苓放进了自己的驾驶舱,然后漫无目的地,在这平原上走,仰起头,他发现头顶的永恒星空现在看起来像金枝的眼睛。今晚什么也没有发生,但降苓却忽然体会到了很多他从未有过的体验——当一个人类的眼泪落在了他的驾驶舱里,他好像也稍稍对乔苓有了那么一丁点儿的感同身受。
降苓伸出右手,在自己的驾驶舱的位置,轻轻拍了拍。
第83章 寓言()
当乔苓回到家中的时候,正是拂晓。回来的路上经过乔家的墓园,林立着肃穆石碑的墓园沾了一些清晨的薄雾。乔苓从ril上下来,从这儿开始步行。
墓园的西北方,有一些新立的,还没有刻上姓名的碑,乔苓口中数着数,走到了其中一块墓地跟前。
这一见方的墓地和石碑,是为她准备的。这个家族里的每一个孩子在出生那一天都会领到一块属于自己的墓地,也许是祖先想要让后人早早了解每个人都是向死而生的道理。乔苓很少到这里来,如果不是今天恰好经过,她也许也不会动来这儿走走的念头。
静坐在自己的墓碑前,她的心情比想象的还要平静。也许祖先的做法是对的。当一个人知道当他死后的归所,死亡好像就不再是充满未知的东西,它竟会显得有些亲切,像一个终极的庇护所。一个人一生所经历的所有动荡,都将在这个安宁的庇护所里得到安抚。
乔苓静坐在这里,终于能够开始思考发生在波塞城的一切。
当时的恐惧、愤怒、对人类种族的责任感在今天已经散去,只有杨令元的影子令她久久不忘。乔苓伸出手,那天在波塞城拿到的骰子在她掌心渐渐浮现。那时蓝色的骰子在此刻变成了血色殷红,泛着暗暗的光泽。
“小小姐?”
乔苓听见了江里的声音,她回过头,果然看见了江里恭敬地站在不远处,微笑着看着她,江里笑着说,“刚才在墓园里好像看见了人影,我就猜是不是小小姐回来了。”
“江叔……”
江里迈着他一贯的平稳步伐走到乔苓身后,他认出乔苓此刻正坐在她自己的墓前,江里微微眯起了眼睛。他忽然想起,从前乔苓的父亲乔一铮常常到这墓园来,一个人站在墓地里沉思,像乔苓一样带着一点伤感,沉默地看着自己的石碑。
这一瞬,江里忽然觉得看到了当年的乔一铮。
乔苓站了起来,她的衣服后摆被地上的水弄湿了,但她毫不在意,“江叔,爷爷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