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坚硬的,宛如水泥板一样结实的土层就簌簌散落,土屑飞溅起来。
这些土屑还没碰到陆决的脸就被无形的精神力割开,陆决看不到任何事物,索性闭上眼,精神力就是他的眼睛耳朵。
他感到钻头钻进去约有两米深,就碰上了金属。
那是车门,也是整辆车最薄弱之处。
他心念一动,将那层已经变形的金属绞成随便,搂着左安安向钻出来的洞道里爬进去。
经过那层金属,他手指摸了摸那坚硬锋利的金属片。
他已经知道这辆车是安安的乌尼莫克,看得出来她很喜欢这辆车,现在却成为一件废铁,要永远埋在这黑暗的地底。
上次高空坠落,她几乎扔光了空间里的柔软物体作为缓冲物,这一次掉到地底,又牺牲了这辆车……
陆决蹭了蹭左安安的发顶,继续往外爬。
出了乌尼莫克,就要往上走了。
梭子钻头在上面钻,土屑纷纷扬扬地撒下,陆决抱着左安安在下面等,若非有光滑坚固的精神力屏障,两个人都要被埋起来了。
而现在是梭子往上钻个一段,掉下来的土就在陆决脚下积上一层,自然而然就把他往上送了,倒也省力。
就怕碰上上方是一大片的岩石,钻不过去,还要迂回地绕开,这时候就要钻斜道,或者是平直的洞道,这就要慢慢地爬了,或是要背着左安安,或是要抱着,颇为吃力。
最麻烦的是梭子钻头很容易算坏,陆决就要到处寻找坚硬的石头再做出一个钻头来。
这样一来,速度就根本提不起来。
没有经历过,绝对无法体会在地底摸索是什么样的光景,黑暗,窒息,逼仄。阴湿,腐朽,潮热,身边还有各种小虫子在爬,时不时会挖到各种奇怪的骸骨,这一切都会让人困顿到崩溃,到绝望。时间一长。陆决会有一种自己本就是埋在泥土里的尸体的感觉,对心性是一个巨大的考验。
所幸陆决的意志力足够强大,没有被逼疯掉。但无时无刻不在使用精神力保护自己和左安安、钻土,使用真气维持呼吸、生命和神志清醒,他就是超人也会透支。
时不时就需要停下来休息,尤其是饥饿和水分的缺失。也是巨大的折磨。
逼仄的空间里只有顶上钻头的响声,陆决停下休息。听到自己略有些加重的喘息,他估算着距离,笑着说:“差不多走过一半了,安安。我们很快就能出去了。”
他稳了稳背上的左安安,正要继续往上爬,“真的吗?”一个微弱到几乎可以忽略的在耳边响起。陆决怔住,然后狂喜地停下来:“安安你醒了!”
趴在他肩膀上的脑袋动了动。遂又无力地垂回去:“陆……决……?”
“是我!是我!”陆决激动地说,“对不起,每一次我都迟来一步,我现在带你出去。”
“我……我透、不过气……”左安安艰难虚弱地说,呼吸不到空气,眼睛看不见光,她虽然是醒了过来,却又陷入濒死的黑潮里,越发地痛苦起来。
感到背上的身躯在颤抖,陆决思考了一刻,把她放下来,小心翼翼地靠在洞道的壁上,转过身扶着她:“安安,你能感觉到我吗?安安。”
左安安几乎连睁眼的力气都没有,颈项软软地垂向一侧,手脚冰冷,如果不是陆决支撑着她,一定会马上瘫软下去。
陆决没有任何犹豫,一手抬起她的下巴,低头封住她的嘴,缓缓度过去一口气。
片刻后他退开,忧切地问:“有感觉好一点吗?”
左安安弱弱地眨了眨眼,陆决的精神力能感觉到她振作了一点。
他低头继续度气,一直到她的呼吸有力了许多,精神也不再那么软。
左安安抬起头,睁着眼睛张望了一下,虚软颤抖地手摸索到陆决的脸:“我怎么,看不到你?”
陆决温声说:“这里是地底,没有光源,你闭上眼吧,小心难受。”
左安安沉默下来,陆决以为她是累了,但接着她的手却突然沉了一下,手里多出一个东西,陆决摸到:“手电筒?”
“嗯,我想看你。”
陆决的心因为这句话而微微悸动,接过手电筒,撕下自己的衣角包在灯泡前,如此完全漆黑的情况下,人眼是受不了太强烈的光线的,他打开手电筒,覆盖了几层衣料的淡橙色光线柔和地映透出来,朦朦胧胧的,却也将这个狭窄的空间照亮。
陆决看到左安安的眼睛不受控制地颤动了几下,知道她这还是被刺激到了,忙把手电筒朝下:“好了,你也看到我了,你再忍耐一会儿,我们很快就能出去了。”
说着想要重新背起她。
左安安却阻止了他,软绵绵的手拽住他的衣袖,然后向下摸索,抓住了他手里的手电筒。
陆决只好顺着她差不多可以忽略的力道抬手,最后却是把灯光打在了自己的脸上。
左安安抿住唇,漠然而又固执地凑近过来,仔仔细细地仰头看着他,陆决微微蹲下身子和她平视,让她不用仰头那么辛苦:“怎么了?”
他不明所以。
左安安的双眼是无神的,像极困倦的人,几乎都撑不起眼皮,迷蒙的目光,散着软软呆呆的柔光,像一只迷路的小兽,懵懂又无辜地巴望着人,在努力辨认着眼前这个是不是自家主人。
陆决的心像是被重重撞击了一下,深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的悸动,随即意识到左安安的状态不大对,他抬起手在她眼前晃了晃:“安安?你知道我是谁吗?知道我们在哪吗?”
她不像神志清醒的样子。
左安安抓住他的手,冰凉的指尖搭在他的掌心,微微痒,然后像是看清了他,记住了他,把手电筒移开打量四周。
很狭窄的地方,两个人站在这里,连转个身都困难。
头顶也矮矮的,那个石头架子的梭形工具就插在头顶的碎石土壤里。
她低下头,有些笨拙地拽住脖子上的一根红色细线,好像要把什么东西扯出来。
陆决忙帮她。
扯出来的却是一颗小指头大小的黄白色珠子。
“……乌尼莫克,已经没了……里面空出来……还有物资,你自己用……”
左安安断断续续地说,说几个字就要停下来喘一会儿。
陆决却听明白了。
这就是她的空间!
陆决震惊地猛然抬头。
他不是震惊于她的空间就是这么个小珠子,也不是震惊于她如此信任他,把空间拿出来给他用,而是震惊于她的语气,她的言外之意。
他凝视着她,苍白毫无血色的脸好像透明一样,衬得眼珠格外黑,眼底是疲惫的阴影,她沉沉静静地站在眼前,却好像稍微用力的一口气就能把她吹散了一样。
“你……”他说不话出来,她的眼神里透着一丝眷恋和珍重,嘴角的微笑有种临死之际觉悟和透彻的味道,又有一种安排好了一切的释然和安心。
陆决心头大悸。
她挣扎着醒过来,就是为了再看他一眼,然后把这个空间给他,来帮助他,安顿他?
“安安……”陆决的眼眶发红,从没有一个人这样把他放在心上,唯一的牵挂是他,仿佛只要确定他好了,她即刻赴死也无所畏惧。
手电筒沉闷地砸在脚边,陆决捧住左安安的脸,颤抖着吻上她的双唇。
不同于曾经安慰一般的嘴唇相贴,这个吻是激烈急迫的,携带着浓烈的情感,攻城略地,急于从对方那里汲取什么,又仿佛要把涨满了自己胸腔的滚烫情意传递给对方。
左安安背后是坚硬冰冷的土墙,身前是灼热的气息和身躯,她浑浊的意识更是被打得支离破碎,完全跟不上他的节奏,仿佛置身于无边海域万丈波澜之中。
臂弯里一沉,陆决清醒过来发现她再次昏迷了过去,大惊,后悔万分:“安安!对不起是我太鲁莽了,安安你醒醒!”
明知道她透不过气了,他怎么还能这么做?他太冲动了,可是刚才他实在控制不住自己。
忽然他全身僵住,心跳一声声如擂鼓一般洪亮紧促。
一向稳定如铁石的手竟然颤抖起来,伸到左安安鼻端。
没有呼吸!
没有呼吸,没有心跳,没有温度,没有丝毫反应!陆决觉得自己呼吸心跳也停止了,这一瞬间头脑一片空白。(。)<;!……t;
第269章 假死()
“不!不!不不不!”他回过神来,恐慌地喊,“你不能这样!安安,安安你听到我没有!你不能这样!”
一直以来理智镇定的心瞬间就崩溃了,他不知道自己的表情完全狰狞了起来,猛地一挥手,身边的土层就坍塌一块,两人就势摔倒,陆决撑起来,掌根交叠压在左安安胸口中正,快速地压了好几下,然后捧住她的脸,用力吹过去一口气。
左安安的胸腔都被吹得扩张开来,他放开她,又回去按压胸口,一边大声地喊她的名字。
离开陆家的时候他没有怕,一个人腥风血雨暗无天日地闯荡,他没有怕,被陆家背弃,他也只是恨怒,被心魔困住时,那种痛苦更多是悔恨和不甘,可现在他怕了,恐惧像一只机械手,把他的心脏绞得粉碎。
“安安!安安!左安安,醒过来!求求你醒过来!”
他不知疲倦地重复着动作,眼前明明什么都看不到,但他竭尽全力大张着双眼,仿佛一眨眼眼前这个人就会消失。
一团光影不知何时悬浮起来,看着他有效且井然有序的动作,惊慌苍白骇异疯狂的表情,这个人就好像情绪和身体完全分离一样,看得人心生悚然。
大能沉默片刻轻嗤一声:“蠢货!你就算把她的肋骨压断,她也醒不过来的。”
突如其来的声音,陆决立即抬起头,就看到一团模模糊糊的光影从土层里飘出来:“你是谁?安安她怎么了?”
“你们两个人会的炼体术,就是从老夫这传出去的。”大能很有威仪地说。
陆决看不透这个光影,但能悬浮在这岩石土壤里面的东西,想来也是常人无法理解的存在。
“安安不曾和我提过你。”
“那是自然,如此重要的事情岂能随便告诉外人?”
陆决皱起眉,不是为这句话,而是这个影子语气里所包含的挑拨离间和看好戏一般的意味。
他不想也没工夫计较这些,他着急地问:“安安怎么了?”
“怎么了?脉搏气息俱无,自然是死了。”
陆决大怒:“你胡说!”这愤怒中更多是恐惧和疯狂。他继续急救动作,不停地喊着左安安。
大能冷眼旁观,心说老夫亲自出的手,不惜消耗大半修为让她进入假死状态。又岂能被你这凡俗粗陋的手段破解掉?
然而下一刻,这种看好戏的悠然心情完全被破坏掉了。
原来陆决无论如何也不能唤醒左安安,急迫疯狂之下,真气和精神力并用,利剑一样劈入左安安的脑海。
试图用这种方式将她唤醒。
阴差阳错。竟将大能留在左安安体内的某种禁制动摇,大能的神识体光影同时受到冲撞,后掠好几米,一阵光波晃动。
倒在地上毫无知觉反应的左安安也震动了一下,轻咳出声。
陆决大喜,欲要再来一次。
大能既惊且怒地瞪着陆决,觉察出陆决的意图,还没飘回来就大喊道:“住手,你这一下下去,她就真的死了!”
陆决僵直住。抬头怒视而去:“你什么意思?”
质疑、愤怒、敌意,甚至还有几分威胁的意思,仿佛眼前这团光是他最大的敌人。
大能大怒,他何时受到过这样的目光?更别说对方只是一个再弱小不过的凡夫俗子!
若是在从前,他一丝半点的念头就能叫他灰飞烟灭千万次,而在让左安安假死之前,他也不会把对方放在眼里,可是现在……
想到自己现在的状态,大能泱泱,真是虎落平阳被犬欺!
“她现在是假死状态。这个样子对她才是最有利的。”
陆决快要不耐烦之时,他终于憋闷地开口了。
“假死?”陆决还是怀疑,“说清楚点。”
大能越发恼火,听听这什么态度!
但想到对方能破开自己的禁制。他忍怒继续道:“为了保住你二人生存的空间,这丫头的身体全面透支,你知道什么叫透支?简单来说就是从真气到**,从意识到灵魂,全部掉到了最虚弱的状态,在这地底如此恶劣的环境下。她根本支持不下来,所以我让她进入假死状态,以减轻身体的负担。”
“那出去之后她就能醒过来?”
“那是自然。”
陆决一直憋着的一口气缓缓吐出,感觉整个人重新活了过来。
但他忍不住再次确定:“你没骗我?”
大能跳脚:“爱信不信,你尽可以强行将她唤醒!”
陆决自然不敢乱来,犹豫了片刻,还是决定相信,想到他刚才对这光影态度恶劣,他正色说:“刚才得罪了,我也是太急了。”
大能冷哼,若说之前他对这后生是满满的欣赏,那么此刻就是横看竖看地看不惯。
陆决摸摸左安安冰冷的脸,心里还是阵阵发紧:“她这样能坚持多久?”
“十天八天,一年两年,一辈子也行。”
陆决并不在乎这个不知道什么存在的态度,低声说:“她就是知道这种情况,才挣扎着把这个珠子交给我?”
大能看到那穿着红线的珠子更来气了,果然是女生外向,这么重要的东西,她又不是真的要死了,居然就这么交给了别人,要不是戒子空间不能移交给别人,这会儿他栖身的空间都成了这男人的了。
如果这个陆决有什么坏心,别说左安安,他都跟着万劫不复!
大能冷笑说:“不用太感动,那会儿她人已到极限,是不清醒的,连她自己做了什么,她都未必知道。”所以牵挂你担心你,送空间什么的,未必是出于真心,你就别得意了。
谁知陆决听了这话,眼里的心痛更浓了一份,俯下身去碰了碰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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