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婢女难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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婢女难为- 第4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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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碗站在门槛前,一字一句地冷冰冰地说道:“你走吧,你现在走了,我这就去找薛瑾,问问他,是不是至今未娶就在等我吗?”
这话一出,就看崔子卿坚毅的脊背一僵,走出去的步子就乱了,小碗不慌不忙接着说:“听说我那表哥前年中了举,说不得现在做了什么官,我也算是半个官家小姐呢。就算在你崔家做过丫鬟,那薛家定不会嫌弃我,说不得看我们俩年岁不小,找个好日子就把我八抬大轿迎娶进去。你若是有个什么三长两短的,放心,清明的时候我会记得给你烧把纸钱。”
果然,崔子卿气急败坏地猛然转头,“我还没死呢,你就这么迫不及待地要改嫁?还是你跟那个姓薛的真是不清不楚的!”看到小碗似笑非笑的脸,才知道自己又中了计,他狠狠地跺脚,“小碗,你别逼我,我再是混蛋,也不能真的放下我爹不管。”
“小碗,去,拦下少爷!”屋里头传来杜嬷嬷地嘶吼声。
小碗好像没有听到一般,小跑着到了崔子卿的身边,仰着头深深地望进他的眼底,“我知道,去吧,不过要带着我一起去。”崔子卿刚要开口说什么,被小碗一把捂住嘴,“我不会碍手碍脚的,放心,三个臭皮匠赛过诸葛亮,说不定我能帮上什么忙,到时候你爹一感动,说不定咱们俩的事情就能成了呢?看,这都是我的私心,不会有事的,我怕死的很呢。”
手掌下崔子卿的鼻息非常急促,半晌,小碗终于看到崔子卿缓缓点头,她松了一口气,露出一抹浅浅的笑意,就在这时,后颈一痛,眼前黑了下去,隐隐听到崔子卿低喃声:“保重,还有,我……。”
作者有话要说:


、钦差陈秋实

第七十五章
待小碗醒来的时候,再想去找崔子卿,可已经来不及了。
钦差拿了崔学知的罪证,派了官差将崔府上下围得铁桶一般,一张纸片也传不进去。
这消息一传来,老迈的杜嬷嬷立刻病倒了,根本帮不上忙。小碗忧心忡忡,粗粗安置了她,就进城去找门路。可崔家一出事,杭州还有哪家不知道呢,平日里上杆子巴结的人再也看不到了,小碗吃了几次闭门羹,实在是找不到门路,不得已,她想到了薛瑾。
薛瑾再见小碗的时候,久久没有说话。
小碗心急如焚,再顾不上什么,哀哀央求道:“我知道是我唐突了,可事到如今,我真的是走投无路。薛大哥,您消息灵通,哪怕给我透露点情况也好,崔家到底怎么了,里头的人都还好吗?”
薛瑾长叹一声,“长得一副聪明模样,可我看你就是个傻的。我不是早就说过,崔家是一滩浑水,莫要趟进去吗?你不听我的,如今……”他神色难辨,可声音依旧轻柔温和,“罢了,若是你能听进去,也不止于此。当年你不过十岁,就能为了邢掌柜和我对上,如今却是要对上钦差了。罢了,至少没有把你拖下水,那姓崔的小子也不算无能到底。”
小碗凄然道:“但愿他不要自作主张,闹得现在生死不明。我,我是宁愿跟他在一起的,心里到底还踏实一些。”
薛瑾再次摇头,叹一声痴儿,“我没有本事插进手去,不过,也许是崔家的运道,这里倒是真有条明路。你可知圣上派来的钦差是何人?”
“是谁?”小碗急切地问道。
“新任监察御史陈秋实,也就是你的表哥陈秋实。”
***
再次见到表哥秋实,他和小碗记忆中那个面皮微黑,笑起来带着淳朴气的少年已经完全不同了。
他的身量高了不少,身上穿着靛青色薄绸常服,脊背挺直。是家祸亦是责任,迅速催熟了这个青年如今,他已经是一名可以代表天子的青年官员了。
“表哥。”小碗在秋实炯炯的目光下,气势顿时弱了下去,诺诺地开口。
“你——”秋实抬起手指着堂下瑟缩着的小碗,气得手指都在抖动,“若不是薛兄找上我,还不知道你竟然藏在崔家。你可知你舅母多是愧疚难当,你表妹日日念着你,这些年过去,你来个生死不明,真真让人……”说着说着,砰地重重一拳砸在手边的案几上,茶碗里的水也漾了出来。
身边一个身材高大,面容和善的中年男子笑着端起茶,递给秋实,“陈大人,喝口茶消消气吧,好容易才见面,不要吓着小姑娘了。”
“吓着她恐怕不容易,您不知道,她有多大的胆子。”陈秋实抱怨着,接过茶碗,抿了一口又放在身边,他朝着小碗挥挥手,“罢了,当年也是多亏了你。可,可你这丫头怎么就那么自作主张,怎么就不知道跟表哥商量商量再行事呢。”
“不提了,不提了,丫头,赶紧坐下说吧,看这憔悴的,这几日没好好休息吧,来,这里有点心。”那中年文士打断陈秋实的话,英俊的面庞上笑容和煦,他亲自从小几上端了点心放在小碗手上,微笑着自我介绍,“鄙人姓何,是陈大人的师爷,不用紧张,当我是自家人就好。听说你是为了崔学知崔大人的事情而来,正好,这案子有蹊跷,我也就跟着参详一二了。”
那文士眼中带着温和的笑,让小碗从心底生出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亲切感,竟不自觉的放松下来。又见表哥非但没有反驳他的说法,还依言不再训斥与她,心里就更认定此人定是表哥很亲近的心腹,放下了仅剩的一点提防心思。
小碗趁着表哥消了气,赶紧赔礼道歉:“对不起,当时真的是情况所迫,尤太太的话我不敢不从,何况当时任三小姐又应下我,说是三年后就放我出来。我想着三年之后,我也不过十六岁,什么也不耽误,又知道表哥必定是不许我与人为婢的,所以才干脆不辞而别……至于后头,我当了子卿的通房,那也是权宜之计——”
“什么?通房?”陈秋实屁股刚坐到交椅上,听到这话,立刻又暴跳起来,背着手在不大的厅堂里大步蹚了两圈,才气息不稳地斥骂道:“崔家那个混蛋小儿子,这次落在我手上,不死也得让他脱层皮去。”
小碗暗自叫苦,原来表哥还不知道她在崔家的身份啊,自己真是没事找事,真真是后悔不迭,“不是这样的,表哥,要不是有子卿护着,这些年我还真不知道怎么熬过去呢。”可陈秋实冷笑一声,撸起袖子就要往外走,小碗眼看着不好,赶紧把求救的目光投向安稳地坐着吃茶的何先生。
“何先生,您不是要问崔家的事情吗?问吧,我在崔家也有些年头了,大大小小的事情也知道不少,我一定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何先生的眉毛挑了起来,慢悠悠放下茶碗,这才开口道:“陈大人,崔家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审问呢,先办好公差吧,崔家那小儿子的命,不还握在您手上嘛。”
陈秋实原本还怒气冲冲的,何先生一席话就让他压住火气,恨恨地从门前疾步返回,一屁股坐在交椅上,怒视小碗,“你不是要问如今的境况吗?好,我这就告诉你。十天前,有人在离凤凰岭下的一处林子里发现一具女尸,那女子怀揣一封密信,信中内容跟十几年前一桩旧事有关,直指崔学知当年伙同行太仆寺寺丞刘启,有贪赃枉法之罪。”
小碗倒抽一口凉气,这,这可是诛连的大罪啊,十天前,她和崔子卿还在南山山腰上,竟发生如此离奇之事。
“哪有如此凑巧之事?时隔多年这封信才被找出,其中定有蹊跷吧。那女子是谁?在密林中发现尸首的又是哪个?这些问题没有答案之前,还请表哥慎重断案。”
“看起来你还有有脑子的嘛,那怎么不会使对地方呢。”陈秋实讥讽一句,怒气平息了一些,才继续道,“那女子乃是刘启的亲女,巧了,也是你我都认得的人,她就是刘大家的刘香桂,后来做了崔学知的小妾。”
小碗的眼睛都鼓圆了,刘香桂?她死了?她赶忙将前些时日在凤凰岭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说了出来,末了,又补上了自己的观点,“若是她想扳倒崔大人,既然手握证据,那早几年干嘛去了,非要这种时候才拿出来?”
那何先生手持一柄乌木折扇,一边听一边微微颔首,听到这里,他笑道:“小姑娘很有几分见识嘛。不错,那刘香桂当年想告倒崔大人可能没那么容易,要知道他可是背靠着泰山高永,又岂会被一个孤女简简单单告倒?恐怕,只要那封密信一见天日,她还没到衙门就会送了性命。许是,她卧薪尝胆,藏在仇人身边,终于发现高永和安王打起了擂台,高永地位不稳,她的机会到了,所以才以命相博呢?”
那边陈秋实吃惊地看向何先生,何先生却依旧老神在在。
小碗陷入沉思当中,没有看到前头两人眼神的交汇,她缓缓摇头,“不对,当日,她是被掠走的,那密信怎么会那么凑巧就带在身上呢?我对刘香桂还有几分认识,她是个眼高手低,自命不凡的,最是贪图富贵虚荣不过。要说起当年,可不是她主动接近崔老爷的,而是阴差阳错,因为她长着一张貌似崔老爷心爱之人的脸,才被送到了崔老爷身边。说句老实话,崔老爷待她不薄,这两年我见她见的不多,可也能感觉到,她现在锦衣玉食的,还算是安分守己。看她跟崔老爷相处的样子,确实不像是要为父报仇,卧薪尝胆的那种女子。”
“确实其中有蹊跷。衙役们之所以能发现密林中尸首,也是由一个收了银子的乞儿送到衙门的口信。”何先生不紧不慢地摇着扇子,“那你说,真相是什么?”
小碗咬住下唇,“既是诬陷于崔老爷的,那兴许是政敌的手段?比如,安王那边的人?”
噗——陈秋实刚喝进去的一口茶水就喷了出来,他咳了半天才缓过来,眼底都泛出了血丝,他瞪圆了眼睛看过去,“你有证据吗?没有证据就不要乱说话!真是什么都敢说。”
小碗缩起脖子,这才想起,这位做监察御史的哥哥可是代表圣上来查案的,多半是高宰相对头的人。
那位何先生轻笑出声,眼角露出浅浅的纹路,“陈大人莫怪,咱们只是私下里说说,不碍事,又不是堂上审讯,哪来那么多规矩。我看着小碗姑娘心思活络,说话倒是有些意思,但说无妨。不过在下也有些想法,拿出来跟小碗姑娘探讨一二。”
作者有话要说:刘香桂领便当走了。


、解析谜团

第七十六章
小碗感激地看向何先生,连连点头。
“要说此事是安王构陷崔大人,其实大可不必。实话说来崔大人能力平平,虽然身为高永的女婿,实则连心腹也算不上,这里还有高永派出的曾先生坐镇,崔学知只是个傀儡罢了。安王实在是犯不着从京城跑来杭州构陷个傀儡。”
既然何先生都这么发话了,小碗只能连连称是,顺着他的话,硬着头皮继续开口,“既然先生这么说,那定是我想茬了。再从头议,事从信起,信件从刘香桂身上搜出,而刘香桂又是那日在凤凰岭被贼人绑走的,那贼人很有可能就是罪魁祸首。当时,那些人除了要绑刘香桂,还有一个目标,那就是崔家大奶奶任书瑶。而任书瑶的父亲,任知坤就在几日后获罪,然后同时,任书瑶被高夫人休弃出门。现在想来,事情是否过于巧合了?”
何先生轻轻摇动扇子,沉吟片刻,颔首道:“确实,我和陈兄都忽略了崔家大奶奶的事情,此事确实巧合到蹊跷了。任家还未获罪,那高夫人就先将大儿媳休掉。若说高氏提前知道任知坤将要获罪,那也是说得通的,这本就是高永弃卒保帅的行径。”
“高夫人本就不满意大奶奶,若是任家再一夜变成白身,那这个儿媳妇定然是要不得了。”小碗顺着何先生的思路,以她对高氏的了解,沿着这么脉络继续揣测,“若是待到任大人出了事,她再处理掉这个儿媳,不管是休妻还是病逝,都难免留下恶名。若是只能是趁着任大人获罪前,提前下手。”
“所以凤凰岭的事情可能是高氏做的,目的是除掉大儿媳。那刘香桂呢?”
小碗低着头回想当日的情形,“当时,高夫人也让我一道上山来着,管事的媳妇子反复催促了好些次,我也没去。是不是,高夫人一不做二不休,干脆将她看不顺眼的人一网打尽?”
陈秋实倒抽一口凉气,不赞同地说道:“若是你无真凭实据,就不要如此揣测,这般血腥的手段,怎么可能是个内宅妇人所为,她毕竟可是清贵人家出身的大家嫡女啊。”
小碗舔了舔干涩的嘴唇,犹豫地看了何先生一眼。
“小碗姑娘可还有什么要说的?但说无妨,今日这屋里的话就只有我们三个人知道,绝不会外传。”何先生言辞恳切,循循善诱。
“还有什么话不能跟亲表哥说吗?”陈秋实对小碗去求助于何先生的视线大为不满,忍不住讥讽道,“不想说就不说了吧,反正证据确凿,那崔家不是抄斩就是流放,那才是大快人心,甚合我意呢。”
“表哥,我说还不行。”小碗真真要急哭了,再顾不上旁的,就把崔子卿秘不外传的身世说了出来,末了殷切地看着堂上两位,“高夫人性情暴戾,手段狠毒,绝非寻常后宅妇人,而高宰相对她的行为一直是纵容的,这样情况就愈演愈烈。”
顿了顿,心想既然这个秘闻说了出来,索性一不做二不休,心一横,“您可知为何崔家二少爷晚到了几日?那是因为高氏给他下了药酒,让他慢慢成瘾,好在我发现及时,这才带着二爷出去戒除毒瘾。虽不知下的是何种药物,可太祖可是明令禁止过的,高氏就仗着身份高贵,无视大夏朝的律法,竟敢做出这等泯灭良知、触犯国法的事情来。”
这话一出,果然眼前二人均露出震惊的神情,何先生立刻回过神来,他沉声问道:“你可确定是会成瘾的东西吗?”
小碗使劲儿点头,将李金宝的现状描述了出来,末了还补上一句,“我能力有限,无法分辨出到底是何物,不过我手里还留有剩下的几坛酒,倒是可以全部交给何先生,看看有没有什么能人可以鉴定出来。”
何先生半阖双眼若有所思,他沉吟片刻,才缓缓颔首道:“此事恐怕不简单,你把那个叫做李灵宝的人,还有剩下的酒水都交给我。”说话间神态威严凌然,和刚才温和的姿态判若两人。
小碗不由肃然起敬,隐隐觉得这样的气度才是何先生的本性。
何先生又转头对陈秋实道:“你这小表妹的一番揣测,也并不全无道理,若是真的,那还不能就让高氏这么走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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