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活着就好。”小碗心情复杂,任云心是个苦命的姑娘,可另外一边的刘香桂却真的不见了。
“哼。”寒月冷哼一声,“一个不受宠的庶女,想攀上门好亲全靠那张脸了,如今,坏了脸面又坏了名声,说不定还不如死去的好。”
小碗一愣,是呀,况且还被劫匪带走了一段时间,恐怕名声上也有妨碍……
“不知道能不能隐藏的住。”小碗蹙起眉,“这事要是透出去,大家都不好过。”
“家里的那两个女人正在大殿里跟大和尚讲经,撇得是干干净净,跟她们一点关系都没有了。”崔子卿耸耸肩,“说到底,也没有影响到什么。”
是啊,一个妾,还有一个不受欢迎的庶女,说起来,崔家还未必会为她们出什么力。
“那刘姨娘怎么办,老爷没说什么?”
“还能怎么办。”崔子卿对此漠不关心,“算她倒霉吧。”
小碗颇有百味陈杂之感,在她刚成为崔子卿的通房的时候,刘香桂几次明里暗里想要跟她搭上话,都被她严词拒绝了,可能是看出小碗的坚定,她也消停下来,没有闹出什么动静。在小碗以为她会就这样过下去的时候,竟然出了这种事情。
“瞎想什么?”崔子卿伸个懒腰,“回去睡吧,我看反正没咱们什么事儿,明天还有的热闹看。”
“原来小碗姑娘是菩萨心肠啊,我还道刘姨娘出了事,你最开心的呢。”寒月讥讽道,小碗跟刘香桂的关系,在紫藤阁也不是秘密了。
“就算不是菩萨心肠,也犯不着为这个开心。”小碗沉下脸不再看她,转头对崔子卿道,“还不能完全放松下来,我总觉得里头有蹊跷,不过先睡吧,休息好了才有精神应对。”
***
鹄鸣苑里。
“你还好吗?”崔子闵端坐在正房内,神色疲惫不堪。
任书瑶刚走进来,正要从秋茗手中接过打湿的帕子,听了这话动作顿了一下,接过来擦了擦手,才慢慢开口道:“我还好,今天多亏了二弟。”他们夫妻俩已经有好些日子没有这么心平气和的说过话了,任书瑶垂下眼,掩住其中难言的倦意。
“那就好。”崔子闵微微颔首,停了片刻,又问道,“你妹妹怎样了。”
任书瑶坐在对面的软榻上,秋茗蹲着给她捶腿,她半阖着眼揉了揉额际,“喝了安神的药,如今已经睡下了。”
“那脸上的伤呢?”
“多半会留下疤痕吧。”任书瑶蹙起眉,轻叹一声,“这事都怪我,若不是我将绢花拿给她,也不会连累她受如此重的伤。”
“别想太多了,这都是命,那贼人将她误认作你,才让你逃过这一劫,又是为我,才会受了伤,你妹妹是我们俩的恩人,崔家和任家都不会薄待她。”崔子闵放缓了声音,安抚她。
任书瑶苦笑着摇摇头,“你不懂,她心事重的很,最是个胆小多疑的,真不知道等她醒来看到自己的伤疤会做出什么糊涂事来。我宁愿那贼人绑走的是——”
“休得胡说!”崔子闵迅速打断任书瑶还未出口的话,“就因为她不是你,才能保住性命,要不那贼人早就带她远走了,就跟刘姨娘一样,不知所踪。”
任书瑶咬着下唇,只是微微摇头,虽两人没有再说话,可在这彷徨无依之时,有崔子闵陪坐在身边,心里隐隐泛起暖意。
就在此时,门旁一阵喧闹,崔子闵眉头紧锁,沉声怒斥:“谁在喧哗?”
“大爷,滕白姑娘她——”
“奶奶,滕白竟然——”
两个丫鬟推搡着挤了进来,一个是芭蕉,另一个竟是竹叶。
“嚷嚷什么,没有规矩!”崔子闵站起身,就要退回到里间,他从不过问后宅之事。
“大爷,留步啊,奴婢有大事相告!”竹叶跪下来,面带喜色的看着崔子闵。
“说罢,到底是什么喜事啊,闹到大爷跟前,还累得大爷教训我没教好你们规矩。”任书瑶冷笑,又是滕白。
“大奶奶,滕白那贱——”芭蕉大着嗓门刚要出口的话,被崔子闵冰冷的视线扫过,打了个抖,又生生咽下,伏在地上诺诺地低声道,“大夫说她有喜了。”
“大爷,滕白姑娘有喜了!”竹叶提高音量,盖过芭蕉的声音,眉眼中都是喜色,殷切地望着崔子闵,“恭喜大爷,您有后了。”
“什么?”任书瑶猛地站起来,眼中直冒金星,差点又摔回去。
“奶奶,您小心着些。”秋茗赶紧扶住她,怒视竹叶这个吃里扒外的丫头。
“再说一遍!”竹叶刚开开口,就被任书瑶怒斥回去,“你闭嘴!芭蕉,你来说。”
“是。”芭蕉伏在地上头也不敢抬,她终于意识到情况好像不妙,她小声道,“滕白姑娘说肚子疼,大夫诊完四小姐之后就去了她那里,然后,就说她有喜了,不过受了惊吓,有些不稳。”
“大夫开了几剂安胎药,只要按时服了,一定可以安然产下孩子的。”竹叶分辨道。
孩子,孩子,孩子……这几个字在任书瑶心中不断回荡,她的愤怒、羞恼、疲惫、悔恨交缠在一起,化作不可遏制的怒火喷涌而出,她伸出手直指崔子闵,“你——”指尖不停的抖动。
“奴婢退下了。”秋茗很是机警,在主子们失态之前,赶快出声示意。
“你们几个都退下,门旁的都给我退的远远的。”崔子闵面沉如水。
等屋里只剩下夫妻两人的时候,任书瑶毫不客气的讥讽道:“恭喜大爷有后了,也不枉费白天里往山上跑的这一趟,不如赶紧的放一挂鞭炮喜庆喜庆,您还拉什么脸子啊。”
“遥娘!”崔子闵站起身,上前一步,“你听我解释。”
“有什么好解释的,难道不是你的种?”
“你!”
“你什么你,你娘三天两头那话刺我,这下子可好了,你们可都称心如意了吧!”
“任书瑶!”崔子闵逼近,一把揪住任书瑶的胳膊,“你讲不讲道理。”
“道理?”任书瑶尖叫,眼底却隐隐泛红,“她是你的女人,有了你的孩子,我是谁,我又算得了什么?”
“遥娘,你听我说。”不顾任书瑶的挣扎,崔子闵死死拉住她,沉声道,“这个孩子是个意外,我是不会认的,崔家从来没有庶长子,你是正正经经的崔家大奶奶,犯不着跟个小妾计较什么。”
“崔家。”任书瑶停止了挣扎,她露出一抹笑,眼泪却瞬间涌了出来,崔子闵的一席话击垮了她厚厚的心房,浇熄了她心中一直留存的一丝火苗,说到底,什么都是崔家,他崔子闵呢,在他眼中,她任书瑶除了是崔家明媒正娶的大奶奶,还是什么?她是人啊,活生生的,有血有肉,会呼吸会思考的人啊……
任书瑶绝望了,她点点头,含泪带笑,“是,大爷,是我误会了,不过此事还是回禀母亲,由她来定夺吧。”
崔子闵盯着任书瑶的脸,那笑容一直未变,这才松了口气,放开了她的手,“遥娘,不要多想。”
“好。”任书瑶微笑着,眼中却没有丝毫光亮,就像一尊漂亮的人偶。
作者有话要说:昨天没更,今天的这章肥不肥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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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休妻&纳妾
第六十三章
翌日。
崔府朱熙院。
正厅里气氛凝重,府上几位主子都聚集在此。
“事情就是这样,管事带着家丁们将凤凰岭上上下下,能找的都找遍了,可惜依旧是一无所获。”崔学知端坐在主位,面色很是憔悴。
“父亲。”崔子闵抬起头来,神色沉重,“那些贼人使的都是江湖手段,哪里是咱们府上几个下人能识破的,不若请衙门的差役搜山,兴许能查出个蛛丝马迹来。”
“这——”崔学知一时语塞。
“哥哥,别再为难父亲了,你看父亲这几日都没有合眼,连衙门上的事情都来不及处理,眼见着人都消瘦下来了。”崔静殷切地看向崔学知,“父亲还是保重身体呀,万事都没有您重要。”
“是,妹妹说得对,是我唐突了。”崔子闵惭愧地说道,又委顿地垂下头去不再做声。
“咱们崔家难道就容得那些贼人从容来去吗?”崔子卿歪靠在椅背上,冷不丁插了一句。
“那还能如何?”崔学知揉揉眉心,长叹了一口气,“你哥哥说的有道理,家丁们哪里懂得那些江湖手段,可家丑万万不可外扬,又不能请旁人来帮忙,还能如何?”
“是呀,如今家里人都是疲惫不堪的,再劳师动众,就怕该起怨言了。”崔静轻声细语道。
“我去看看吧。”崔子卿眼皮也不抬一下,根本没有接崔静的话茬,“毕竟那天情况我最熟悉。”
崔子闵立刻朝弟弟点了点头,“是啊,不行让子卿去看看吧,他身手好,这次多亏有他在。”
看着这幕兄友弟恭的场景,崔学知露出一丝老怀安慰的笑意来,他捋了捋胡须,朝着小儿子道:“你打小就喜欢那些拳脚功夫,这么看来也不是完全无用,长大了,果然就懂事多了。你若是有这心,那就——”
“不行。”话还没说完,就被一直默不作声的高氏冷冷打断,她一抬手,“走失的刘氏就按暴病处理,一个贱妾罢了,任谁也不会来多嘴的。此事到此为止,谁也不准再提一句!”
崔学知愣了愣,露出尴尬的神色,但还是附和道:“你有这个心意就可以了,不过此事不宜宣扬,那就这样吧,曾先生也是这个意思。”
“曾先生?”崔子卿阴阳怪气地哼了一声,“家里头的事儿,他也要插一手啊,管的真是够宽的。”
“子卿!”崔学知呵斥道。
“曾先生可是不出世的大儒,若不是因为他在,你以为你父亲这几年考绩是如何评优的。”高氏半阖着眼睛,不紧不慢道。
“你乱说什么呢!”崔学知神情狼狈,朝着两个儿子摆摆手,“这事就这样处理吧。”
“可瑶娘的妹妹受了这么重的伤,任家那里怎么交代?”崔子闵问道。
“傻孩子。”高氏脸色缓和了一些,她轻轻摇了摇头,“就知道一门心思读书,这些事情哪里需要你来操心。”
“瑶娘现在满心愧疚的,我想着,总该给她,给任家一个交代,更何况,若不是因为儿子,她也不会破相。”
“若不是她不中用被掠走,你就不会涉险救她,得亏你没有受伤,否则,哼!”高氏抬起头,毫不客气道。
眼看着哥哥要跟母亲争执起来,崔静赶紧劝和,“这都是命,命中注定之事也是没有法子的,哥哥莫要愧疚,任家那边自有母亲书信说明,尤夫人也是个深明大义的,想必不会怪罪我们家。”说着看向高氏,“您说是不是呀,母亲?”
高氏微微颔首,眼中露出和蔼的笑意,“静儿说的没错,闵儿在人情世故还是要多跟你妹妹学学。”
崔子闵松了口气,笑道:“还是妹妹聪颖,是为兄的想茬了。”
“那是,尤夫人对个庶女,想必会深明大义的。”崔子卿撇撇嘴,慢吞吞地站起来,转身挥了挥手,“既然说了半天废话,还是跟没说一样,那我就先走一步了。”
说着就这么走了出去。
“子卿,你!”崔学知瞪圆了眼睛,指着崔子卿的背影怒吼道。
“爹爹,别气了,反正这事跟弟弟也没有什么关系,他不听也罢,你当心别气坏了身子。”崔静几步上前,拉下了崔学知的手,声音软软糯糯的。
“唉。”崔学知摇了摇头,坐回椅子上,“好在静儿和闵儿都是听话的。”
“老爷也明白那就好。”高氏朝着崔子卿远去的背影轻蔑地说道,又把目光转向崔子闵,“听说你院里的通房有了身子?”
“是的,母亲。”崔子闵恭敬地说道,“是滕白私下里换了避子汤,孩儿完全不知情。不过如今嫡长子还未出生,这孩子不能留下。”
“哦?”高氏抬起眼,淡淡地说道,“这是瑶娘的想法?”
崔子闵赶紧摇头,“这是孩儿的想法,瑶娘没有说什么,母亲不要误会。”
高氏不冷不热地哼了一声,“误不误会也不重要了,不过若是为了再给你择一门好亲事,确实有个庶长子也不大成体统。”
“再择?”崔子闵吃惊地抬起头,看着正位上装扮雍容的母亲。
“傻孩子,光天化日之下,众目睽睽之中,瑶娘与你那个好弟弟共乘一骑,可是不守妇道,这种女人怎堪做崔家的媳妇。”高氏耐心的解释,看崔子闵神情惊惶,还难得放缓了语气安抚道,“放心,母亲一定会为你另择一房门当户对、温良恭顺的贤妻。”
“瑶娘可是我明媒正娶的妻子啊。”崔子闵难以置信地看向高氏,“就算和弟弟共乘一骑,那也不过是权宜之计,怎至于合离?”
“合离”高氏冷笑,“我儿果然良善,你要问任书瑶有何过错,那我一件一件数给你听。第一,她进门至今无所出,不会侍奉你也就罢了,还惯会捻酸吃醋,不知道为崔家开支枝散叶。第二,没有掌家之能,到现在还是劳烦你妹妹持家理事不说,就只说你后院里头就是乱七八糟的,连自己带过来的丫鬟们都管不好,真真是个无用之辈。我儿,你日后可是要出仕为官的啊,她怎么做个合格的主母,怎么为你应酬后宅前院之事。”
听了母亲这话,崔子闵一时间竟无言以对。
高氏比谁都了解自己的儿子,知道这番话多少已经起了作用。继续压上最后一根稻草,“第三,无能也就罢了,还是个短视贪婪的性子,为了点蝇头小利,不顾她家世代耕读的名声,把上好的良田换成了铺子,跟那些利益熏心的商人混在一处,与民争利。”
崔子闵眉宇间拢上一层阴云,半晌没说话,最后还是把视线移向了崔学知,“父亲,一日夫妻百日恩,我做不出这等无情无义之事。”
崔学知低下头,不敢直视儿子求助的眼神,“闵儿,你母亲的话有道理,更何况你与任氏并无感情,与其相看两厌,不如趁早分开,你也可再觅一个知情知意、知冷知热的贤内助啊。”
“父亲,为何连您也这么说,瑶娘一个弱女子,让她怎么活,又要让世人怎么说!”
“哥哥,瑶娘虽然可怜,可你不怕她不光拖累了你,还连累到崔家的声誉吗?壮士断腕,虽痛,但必须为之啊。”崔静的声音中充斥着伤感,但话语说得坚定。
“静儿!”没想到就连惯常和妻子友爱的妹妹也这么说。
“够了,读好你的书就行了,这后宅的事情男人就不该管。”高氏的声音沉了下去,见崔子闵还要发声,一顶大帽子扣了上去,“怎么,连你也要忤逆了?”
崔子闵立刻跪下,连称不敢。
高氏满意地点点头,“我早已派人通知任氏了,想必这会儿她已经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