注射了药物后,对方垂下眼帘,睫毛像是蝴蝶的羽翼停栖。
“感觉好点了吗?”医生问。
对方点了点头,纤长睫毛微垂着,遮住眼瞳,似乎有些困倦。
“那么我们开始吧。”医生尽量用和善温柔的语气,“你妈妈没有告诉我你想咨询什么。现在你可以问了。我们的谈话内容,我也会全部保密。”
对方好像没听见一样,垂眸安静了很久,才道:“我喜欢男的。”
心理医生一怔。
少年说这句话时,没什么表情,非常平和的态度。只是那张脸实在苍白,脆弱得像个漂亮的瓷娃娃。
自己的业务并不涉及同性恋,但对方把这句话作为开始,应该还有什么其他东西要说。于是医生点点头,温柔地微笑:“你为这个烦恼吗?”
“不烦恼,”少年却摇摇头,“我觉得这样……很好。”
医生略微诧异地抿唇。
她小心倒了杯水,放在少年手边,才继续道:“为什么觉得很好呢?社会环境这么严苛,困难有非常多。”
对面的少年略微紧了紧手指,指节泛着冰冷的白,看起来像是一只困倦又可怜的奶猫,手指反复收紧,最终才轻轻启唇,声线轻得近乎是呢喃。
“我……小时候。七岁,八岁,我忘了……经过一个小巷子,有喝醉的女人拦住我,她很、她很恶心……”
少年指尖泛起了更白的颜色。
心理医生蓦然一惊,连忙把声音放得更轻柔,“放松下,没事的,现在你在我的办公室,你很安全。”
奶猫垂着睫毛,没什么表情,手指也依旧紧握,淡淡回答:“我知道。”
他看起来好像很冷静。
心理医生略微放心,但是还是有些担忧,问:“还需要注射药物吗?”
对方微微摇头。
“那么,你继续说,”心理医生小心道,“她……伤害你了吗?”
她打量着对面的少年。
他长得太漂亮,白净而可爱,衣领处好看的锁骨,有种奶萌的稚嫩感。可以想象,这个孩子小时候,一定容貌像天使一样美好,纯净不染尘埃。
“没有。”对方轻微地扯起唇角,脸色苍白到透明,恹恹垂下睫毛。
“我很害怕,摸到瓦片,砸到她的头部……她流血了,可我还是很怕,我用那个东西,砸了她很多下……很多很多血,我觉得很恐怖,也很恶心……”
寂静的小巷中,酒气冲天的女人。
第1924章 掰直混血儿学生(61)()
以及完全掩盖住酒气的,浓郁的血腥气息,令人作呕地萦绕着周身。
心理医生微微吐了口气。这件事情的严重程度超出预料,她反复斟酌,才低声小心问:“你……杀了她吗?”
七八岁的孩子,杀了人吗。
让小孩恐惧的东西,有差点被猥亵的恶心,还有杀人,鲜血的恐怖。
对方闭了闭眼睛,摇摇头,一瞬间似乎有些茫然,“我不知道。”
他伸出奶白的爪子揉了揉眼,有些颓然,“我不知道,她不动了,我就跑了……我不知道她有没有死……可我觉得她死了,我好怕,我不敢说。”
心理医生睁大眼睛,“所以这件事没有告诉任何人?差点被猥亵的事,你没有告诉过父母和朋友吗?”
小奶猫缩了缩,指尖轻微抖了下,小幅度摇头,“我不敢说。”
天哪。
心理医生眼神复杂。
他当时七八岁,猥亵的事尽管没有实质伤害,但心理上的影响不可磨灭,加上那么小的年纪,就亲手用瓦片差点杀人……这么多年是怎么过来的?
不委屈,不害怕吗?
“那后来呢,你也不知道,那个人有没有死亡?”她小心翼翼地问。
少年迷茫地摇头,“她就在那个巷子里,可是我没有听到任何消息,没有报纸也没有新闻报道,也没有医院和警察找我……那件事好像就过去了。”
听到这里,医生已经明白了很多。
“所以,”她低声道,“你从那时候开始厌恶女性,喜欢男性么?”
奶里奶气的少年却又沉默了。
他低下头,盯着自己的手腕沉默。
心理医生看了一眼,却没看到他手腕上有什么东西。
“我脾气变得不怎么好,父母经常不在家,也没人管。”他轻轻转了转手腕,“好像是班里有女生告白,她说喜欢我,我……我突然很恶心,我好像看到她满身酒气,然后满身都是血……”
他耷拉下小脑袋,微卷的黑发遮住精致眉梢,“我说我不喜欢女生。”
总喜欢八卦的青春期同学们,把这句话,直接传成了同性恋。
“我不知道怎么了,到哪里都有人指指点点,女生们看我总是议论,男生们……也变得很奇怪。”少年轻轻揉了揉眉心,声线透着略微的疲倦。
“我觉得有道理,我觉得他们说我同性恋……也许是对的呢。因为我那么久以来,都对女生感觉非常恐惧……知道不是必须喜欢女性,我第一反应是很轻松,我也认为我会喜欢男生。”
他的手指又紧了紧。
“我把这个告诉了我妈妈。”
心理医生也跟着,感觉到一丝微微的紧张。“那……她怎么说?”
寻洲歪了歪小脑袋,唇色很淡,勾起轻微的弧度,似乎在笑。
“她送我去治疗。听说那个机构治疗很有效,但是治疗过程要保密。我签了保密协议以后,他们给我看男性的裸照,看一眼,用电击棒过电一次。”他眯起眼睛,碧蓝的眼瞳平淡。
第1925章 掰直混血儿学生(62)()
同性恋不是心理疾病,所以要“治疗”,显然只有这种身体记忆的方法。
记住疼痛,就会害怕了。
少年白皙的指尖,轻轻敲了敲椅子的扶手,淡声道:“除了电击,还有催吐剂。看一眼,就喝一口,吐到胃里没有东西了,就可以暂时回去休息。”
心理医生沉默地望着他。
这个孩子,年纪,还很小呢。
他现在才刚刚十八岁,经历那些东西的时候,更小。这些只是听着就心情沉重,他这些年不知道该怎么办。
居然能拖到现在,才来看医生。
但即便现在来看心理医生,孩子的问题,也已经很严重了。
她吐出一口气,“这种治疗方法,你也没有告诉你的父母吗?”
“是他们送我去的。”寻洲垂下浓密的眼睫,轻声道,“我只觉得愤怒。后来有段时间,我看到男的会恶心,可是我还是不喜欢女的啊。看到男生和女生我都难受,这算什么治疗呢?”
他的嗓音有些迷茫。
心理医生能够理解这种情绪。父母什么都不了解,只因为生气和愤怒,强迫这个孩子接受所谓“治疗”。
而他们却是把他推进了地狱。
“你没有告诉他们治疗的过程,他们以为成功了吗?”医生试探地问。
寻洲摇头,“我回去以后,特意带了一张同学的照片给他们,我说治疗没有效果,我喜欢上了一个人。”
少年唇角忽然翘起恶劣的弧度,这抹弧度可爱得让人想跟着微笑,但医生却并没有笑,只是沉默地望着他。
“这张照片是我的挡箭牌,我一直带着。”寻洲抿唇,嗓音忽然又轻了。
比起刚刚谈到那些事情的从容,此时的少年忽然有些无措。他白着脸哑声道:“后来有一个女孩子,她有一次快要看到那张照片……我突然很紧张。我不知道,我只是不想让她看到。”
医生心里一喜。
她问:“后来有再接触吗?”
对方的态度,忽然温顺乖巧起来,眯起猫咪般漂亮的眼眸,“嗯,她给我买糖,带我去游乐场,她还说理解我。我怎么对她,她都不生我的气。”
心理医生松了口气。
简直有种柳暗花明的感觉。
如果要解决孩子的心理问题,这个女生绝对很有影响力。
少年的态度明显是喜欢,解决心理问题后,连同性恋的问题也没有了。
她问:“后来呢?”
提到这个,温顺的奶猫沉默了,垂下眼睫,无措而安静地盯着手腕。
“她有男朋友。”他很低声地说。
即便作为旁观者,也能够清晰地听到声音中的委屈,尖锐的疼痛。
“她让我……去找我喜欢的人,她也不给我补课了。糖她不要,我把出事后自己编的红绳送给她,她也不要。”
他揉了揉眼睛,“那条红绳,我编给自己的,听说可以保平安。真的很有用的,我后来都没有遇过什么事了。”
声线无辜而难过。
他低着头,视线又落在自己手腕。
上面空空如也。
第1926章 掰直混血儿学生(63)()
医生的视线也落在他手腕上。
但是什么也没看到。
“就这些了。”少年轻声开口,有些困倦地垂下睫毛,“我想走了。”
今天能聊这么多已经出乎意料,医生连忙点头,“我先给你一些药,你回去后记得按时吃。过几天我会再联系你的,安心等着我的电话就好。”
对方捧着水杯,轻微点了点头。
心理医生想了想,又宽慰道:“你不要太担心,这些都是可以解决的。”
少年闻言,抬头看了她一眼。
一瞬间,他想勾唇露出一个嘲讽的笑容。但是最终没什么力气去笑。
都能解决?
能……让她回来么。
他起身,沉默地等着配药,随口说了句谢谢,推开门出去。
经过走廊上的垃圾桶,少年随手把药物扔进去,垂着眼眸离开。
寻母在外面等了很久,见孩子走出大楼,连忙迎上去,“怎么样?”
寻洲缩了缩,像是怕冷的猫咪,白净的脸缩在黑色衣领中,眼睫下的碧蓝色如同深海,没有一丝波澜。
“可能刚刚回国,不适应吧。”他淡声道,“没什么大问题。”
寻母松了口气,“那就好……”
孩子忽然说要找医生,着实把她吓了一跳,还以为有什么严重的事情。
没有就好。
寻洲望着大街上车水马龙,漂亮可爱的面容上,表情很淡。
他说:“我不想换补课老师,能不能还让她来教我?我会听话的。”
寻母诧异地看着他,静了静,才无奈道:“可是小楚老师已经说过了,她没有时间过来。要不晚点再提?”
少年望着前方。
他摇摇头,“不用了。”
…
这几天,喻楚总是收到鲜花。
并不是人送来的……而是一只雪白的猫,每次都叼着花跟着她,直到她把它嘴里的花接过,才摇着尾巴离开。
而且,更邪门的是,她身边就像出现了一个田螺姑娘,非常神奇。
偶尔出门前,她会发现门边靠着一把伞,而当天一般就也会下起雨。
每个周末会收到一餐莫名其妙的外卖,营养搭配很均衡,像是特意补身体用的,不是她点的,但是退也退不掉。
晚上回家经过的那条小巷,有一个灯坏了很久,但是后来又莫名亮了。
有几天她熬了夜,房间的灯一直亮着,过了几天就收到特制的枕头,还有温和的咖啡,以及一只可爱的咖啡杯。
这些事情……她知道是谁。
喻楚走过一条小巷,停住脚步。
不远处,修长的少年半跪着,黑发微卷,脸颊白净可爱,正在垂眸慢慢地倒出猫粮,而那只给她送花的猫咪,就温顺乖巧地吃着猫粮,非常惬意。
寻洲倒好猫粮,在一旁托着下巴,眨巴着漂亮的眼睛望着猫。
“你今天把花咬掉了一瓣。”他似乎有些不满,“所以你今天少吃点。”
小巷外忽然传来扑哧的一笑。
少年蓦然僵硬。
回过脸,视线接触到女孩的身影,他无措起身后退一步。
白皙的耳垂一瞬间通红。
第1927章 掰直混血儿学生(64)()
“我……我不是,”他结结巴巴,好像拼命想辩解自己不是变态,没有每天盯着她……于是少年红着漂亮的脸,最后说了一句:“我不认识它……”
说完,他脸更红了。
喻楚瞥了眼旁边的猫咪。
那只猫头也没抬,继续吃猫粮。
“嗯,你不认识它,”女孩微微弯起眼眸,点头道,“你只是正好经过,正好遇见它,手里正好有猫粮。”
寻洲想把自己埋起来。
少年的皮肤透着奶气的白,碧蓝的眼睛移开,不知道在看什么,却就是不看她。他沉默了会儿,耳垂的热度才略微褪去,心跳慢慢平缓了一些。
理智回笼,无声的委屈漫了上来。
他揉了揉眼睛,表情和旁边那只无辜的猫一样,两个雪白的小家伙一齐盯着女孩,小的那只默默吃猫粮,大的那只有点无措,抿了抿薄唇。
他小声辩解,“我只是帮你。没有给你添麻烦,也没有让你看到我啊。”
喻楚略微挑起眉。
奶猫低着头,睫毛胡乱垂下,指尖缩了缩,没有看她,声线却带着哀求。
“你就让我这样子……我只要这样就好了。我不会让你看到我的,也不会打扰你的生活。我保证。”
他抬起爪子,奶白的手做了个发誓的手势,表情非常严肃认真。
女孩半晌没有说话。
寻洲等了一会儿,终于慢慢抬头,抿起唇,小心地瞄了对方一眼。
她唇边带着一抹笑。
他忽然有点迷茫。因为看不出那是什么意思。不像是友好的笑。
女孩看了眼手表,“我还有十分钟去学校,就来和你好好谈一谈。”
少年微怔。
随即,一瞬间,害怕起来。
他背靠着墙,有点无措地四周看了看,小声道:“十分钟……很紧啊,你先去上课,我在这里等着你……”
“你确定你不会跑?”对方好笑地挑眉,“没关系,很快就说完了。”
寻洲沉默下来。
他垂头丧气,又有点绝望地安静。
女孩便开口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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