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深思渐渐飘荡离体,轻飘飘有如云雾,他无法控制这抹神意,他见到了木桩下被捆绑着的自己,看见了七间,看见了韩清欣。雨林深处的寂静中沉浮着许许多多的未知,云层深处又有着什么呢?
他一点也不感到害怕,这不是死亡,不意味着与人间的告别,不代表着与尘世的隔绝,他依然能感到自己胸口起伏吞吐的气息。只是,群山深处,那来自心底的呼唤,山那头有人在等着自己。
飘渺乎入云层,云雾起兮逐四方!
他立于群山之巅,立于云雾之上,俯览着昏暗的尘世,目光所及,他瞅见了隐于群山之后的那条河流,想;顶;点; 必那就是这几日来,自己一直所神往的黑水河了罢。
百年前,黑苗中的那位高人,你,还活着么?
除了虚空若幻的皇极天书,除了那不金文写就的上卷,他只有寄希望于那位老者,如若她还活着,她便是自己唯一的希望了。
虚幻的神识在浩渺的天际逐云追月而去,没有了肉身的束缚,朱北辰行进地很快,他终于来到了黑水河的上空,这是一片连绵不绝,群落浩大的黑苗聚居区,就在那条漆黑的河道旁。
神秘而令自己向往的黑苗圣地,夜空下蠢蠢欲动蛇类蛊物似有所感,气息紧张地锁定夜空中的人影,村落中的狗吠声此起彼伏,激荡着夜幕下安静的苗地。
不时有惊醒的苗民走出竹楼疑惑地打量四周的状况,他们已然习惯于入夜而不闭户,没人胆敢越过黑水河畔,夜入苗区进行偷窃,竹楼脚下,群蛇在地面上蠕动,那些都是剧毒的蛇类,竹楼边上密封的瓦罐中,那都是剧毒的蛊物。
除了那些有灵性的物种,没有苗民能够发现夜色间的异常。
半空中的朱北辰,神识扫过一片又一片的竹楼草房,他不知道自己在找着什么,又似乎知道,那些都不是他所要找的人。
直到目光所及的一处地方,这处建筑群落的深处,那幢竹楼紧邻着黑水河,离四处的竹楼都挨着极长的一段距离,隔绝着苗区内其他的屋子,显得与众不同。
这处竹楼的建筑宏大,足有三层之高,占地颇大,竹楼两侧,分别建着两排小屋。小屋前方地面划着红线,与众苗民所居之处做着分隔。
竹楼前空旷的地面上盘身绕作一团的大型蟒蛇伏卧在侧,蛇身粗达三米,层层盘叠的身子目测下足有三十余米。蛇头直指半空,鲜红的蛇信喷吐,尤有敌意地怒视着夜空中的人影,空气中空荡荡的一片,遍寻不着一丝的人身。
那条蟒蛇依然执着地冲着一处夜空嘶嘶地发出响动。
朱北辰临空而立,故意鼓动眼球,面露凶色,恐吓着这条蛇,他现在对蛇类的反感到了一定的程度。他仿着蛇类的音节,朝着那条巨蟒嘶嘶地鼓动喉咙。巨蟒不安地在地面挪动身子,蛇身打在周围的两排小屋上,惊醒了屋内的苗民。
慌乱中的苗民披着简单的衣物从屋中跑出,四周的夜还是那般宁静,唯一不安的因素便是这条看护竹楼的巨蟒。它的情绪躁动,凶光直指夜空,但苗民们显然是无法看到隐匿在半空中的朱北辰的。
竹楼内,一道人影拖着疲乏的身子刚解衣睡下。不多时,平静的心律似有所感,轻声起床着地,一抹轻纱薄披覆身,往竹楼外的夜色中走去。
竹楼门依旧紧闭。一道人身穿越竹楼四壁而出。
朱北辰眼眸中映出一团朦胧的雾气,雾气中隐有人影,白茫茫的影踪裹在白雾后,辨不清样貌。
惊骇不定的苗民正握着弯刀绕着竹楼四周搜索着,他们好像未注意到这团白雾的临近。
朦胧雾气中的身影形似窈窕,步履不染埃尘,周边草木虫鸣俱静。馥郁清淡的气息漂浮蔓延在夜幕中。
迷离的人身缓缓近前,白雾笼罩的身影中伸出一只手臂,手心轻抚巨蛇的脑袋。那条躁动不安的巨蟒瞬时安静下来,硕大的蛇头耷拉地伏在地面上,发出低沉的呜呜声。
朱北辰感到那团白雾内的人影在微笑。
恬静淡雅的容颜,舒缓身心的微笑。那抹笑意是那么的让人平静,向往。
若女,倾城!绝色,倾国!
白雾内究竟是谁,那是怎样的一个人,雾影幽静如古韵钟鸣,他捕捉不到雾中人影丝毫的情绪起伏,但给自己感觉极度的放松,迷雾下的人并不危险,他隐隐忍不住欲接近雾影。
朦胧中的人身似若举目而望,眼神穿透层层的夜色,眸中恍若含着期待,似有所思。你,终于来了么?
她看不见虚空之中的朱北辰,但,她能感受到,那个男子,他确确实实在那。
她躲于云雾中,眸中泛起涟漪,微微摇头,稚嫩绝美的容颜依旧朦胧。她转身而去,穿入竹楼内。
临空的朱北辰能觉察到,那道目光,蕴含着微不可察的深情,恍如相熟相知。我们,曾经认识么?他在心底自问着。
天际忽生一股巨力撕扯,黑水河畔朱北辰飘忽的身子顷刻被卷入无边夜幕。
微弱的光亮也会显得这般刺眼,朱北辰眼皮迷糊地半睁着,耳畔传来呜呜的呼叫,有人在推动着自己的身子。
梦醒了么,自己这又是在哪里?他意识恍惚地问着。
一脚重重地踏在他的腰骨间,踏实的痛感将他彻底唤醒。石台上的景物再度映入眼中。嘴角耷拉的口水,这一觉他睡得很香。
“终于知道醒了么?”一道女声携着怒意,铺天盖地犹如催命的音符,循声而去,他这才知道那是韩清欣的声音。
第48章 深入雨林(九)()
“睡了大半夜了,睡得很舒服?”
“还不走,等第二天他们把你烤了当早饭?”朱北辰嗔怪得瞅了韩清欣一眼。
石台上的两名守卫趴倒在地面上,已被打昏过去。捆绑着七间和韩清欣的绳子散落在一旁。
“你们怎么解开的?”
“哼!”韩清欣怒气冲冲地带头走下石台。朱北辰这时才发现跟在七间身后的三千,顿时想明白了是怎么一回事。
七间说,或许会有人来救他们,他暗指的原来是三千。
朱北辰背后的疼感再度袭来,方才反应过来,刚肯定被那疯丫头踹了一脚,连捂着后背揉搓着,身上的绳子早被三人解开。
三千上前无奈地拍了拍朱北辰的臂膀,他不会说话,仅仅无奈地摇了摇头。追上前方的韩清欣。
七间走过身际,略带深意的表情说道,“你刚才做梦的时候,口水可是流了一地。”他又犹豫了下,再补充道“还喊着,好香,美女之类的。(顶)(点)()”
饶是平时木纳寡言的七间也泛起笑意掠过。
“我”那道梦境真的很真实,只是他的确不知道,梦里自己也未开口说话,难道这竟是自己真实的想法?
他沉闷憋屈地跟上七间。
一排建筑后方,那位老族长从夜色中走出,步履沉重。身后方跟着的是一队十余人的苗民。
身侧的一名随从不解地问道,为什么这样轻易的放了他们,他们可是毁了那位大人炼制了近十年的幼蛊啊。
老族长却不作解释,他不需要去跟这些孩子们解释什么,仅仅是惆怅地目送着四人的离去,一直到他们走出村寨的大门,目光油然紧随,落在夜幕下。
七律之音仅存于黑苗自古以来的传说中,从未响彻,但那飘渺自云端不绝天籁的音符,听过的人一辈子都不会忘记,也不会释怀。
悠远的曲意似缓和了朱北辰的心绪,也在向雨林深处的苗民传递着吹曲人的心意。
七律之曲不轻出,老族长活了几十年,自然也懂得了那位大人物的心思,这才平息了怒火,饶恕了他们。并特意留出了破绽,让三千轻易地救走他们。
有生之年,能亲身感悟七律之音,老族长激动得一夜不得成眠。
天蒙蒙透着朝日的温度,远处群山间的亮光初现。
村寨所处的位置位于雨林边际,走出村寨不多时,便可见广阔的群山连绵不直向云端。
“我一直有种感觉,但又不是很确定,不敢说出来。”行走在山路上,身后的雨林渐行渐远,朱北辰低沉的声音只有一边的七间才能听到。
“我们一路到滇南,我总觉得有个人影在跟着我们,直到前天还有这种感觉,但是自从我们出了山谷后,‘它’好像消失了,我感觉不到‘它’的存在。”
“哪个‘它’”。七间淡淡地反问。
朱北辰心底怀疑,那一路潜伏追踪自己的会不会就是她,特别是入夜之后,对她的感应愈是强烈,那真是欧阳颖么?但是,为什么出了山谷后,就再也感觉不到她的气息了呢?
七间掏出那面罗盘,古怪的纹饰彰显着这是一件古物。“在山谷里,活物都会在罗盘上定出命星,当时我看过,确实只有三个人。”
“但,你不算,你的命星晦暗不明,罗盘根本照不出来的。”七间两句话间断,作了个转折,不留情面的解释着。
当时的谷中除了七间外,确实有三个人,而朱北辰不被算作在内,那当时那人到底会是谁呢?
“你不用怀疑有什么脏东西跟着你,起码那东西还是个活的,而你不是。”
“你!”七间这人丝毫不食人间烟火火,几句话挑起朱北辰的脾性。
“你还是去看看那丫头。”七间也感到自己话说重了,他一贯以来都是这样直白的性格,赶紧移开话题。
朱北辰敲了敲走在队伍前列的韩清欣,那股作势欲出的冰冷态势,不敢近前。他的腰部还被她踹得红肿着。
山路崎岖不平,山体坡度呈近四十度角,攀爬起来尤为困难。
“喂,前面的疯丫头,能不能先别爬了,都一天一夜没吃东西了,你哪里来的力气?”
三千紧跟着韩清欣走在前头,他回过头来打着手势,翻过这座山就是一处村落,到那边就有吃的了。
正午时分,烈日当空,温度也达到一天中的一个峰值,口渴难耐的众人这才攀至山巅。
山体的另一侧,小处小型的村落依着山势而建,灰白石块搭建的房屋建筑简约悦目。
“这就到群山腹地的苗区了么?”朱北辰问道。
“应该还没到,越过群山,才是黑水河,那里称为黑苗圣地,是黑苗中最有声望的部族居住的地方,这里只是个小村庄。”七间判断地极为准确,这里的建筑完全不同于传统的苗式风格,规模也相去甚远。
七间注意到三千脸上一闪而逝的愁容,“怎么了?”
这里是布依族的村庄,三千不想解释太多,伸手解下头上的黑布。
苗族与布依族同是滇南这片土地的原住民,自一千多年前,三千这一脉的黑苗民因为某种历史原因内迁,进入滇南群山腹地,凭借着世代传承的神秘的蛊术征服群山之间所以的民族,震慑四方,其中便有这一支布依族。
依山而建的布依族村落在这里的居住历史达上千年之久,因而也被隐于群山后的黑苗欺压长达千年时间,他们生起过反抗,尝试过去袭扰黑水河畔的黑苗,每一次的抗争都以失败告终。
千载的交锋融合,布依族中也出现个别精通蛊术的能人,但自然不可能与正宗的黑苗巫蛊相比。
上百代的传承以来,山脚的这一支布依族住民对黑苗既有着敬畏,又饱含着敌意,他们每年都会依惯例向黑水河畔的苗民供奉水稻谷物。这也是为什么三千情绪复杂的原因。
这些都是朱北辰他们所不清楚的,黑布头巾是黑水河畔苗民的象征,三千解下头巾示意尊重这些地区的民众,减缓他们的敌视。
四人朝着另一侧山脚的布依族村庄赶去。身后的雨林已被群山掩盖。
第49章 布依族村落(一)()
“三千,一会进了人家村庄,做事可要低调点。”七间久居滇南,多少了解这一地的风土人情,黑水河畔的苗民在群山之中的地位是崇高的,他们的性子也是桀骜不驯的。
三千默然地点了点头。
村落内三三两两的妇女抱着孩子蹲坐在石墩上,男人们大老远的看到有人来,纷纷齐聚村口,远远目视着走进村庄的陌生来客,他们的服饰多为单色调,衣间缝制着花鸟鱼虫。
深处大山腹地,前面又有雨林阻隔,村落里的外来访客是极少的,而村民们盯着三千的目光亦是不友好的。
三千提着坎坷不安的心情,肢体僵硬地握着系在腰间的弯刀,他明白这群布依族人的情绪,千百年来的纠葛不是这么容易化解的,特别是在自己落单的情况下。
四人刚一走进村庄,村口的青壮汉字便围拢过来,气氛变得凝重。朱北辰刚一想开口,就被韩清欣恶狠狠地瞪了一眼,生生把话咽回去。
三千明白作为黑苗的顶点 勇士该做些什么,他不能猥琐,黑水河畔的苗民们都是生而高贵的。
布依族村民中走出一位中年男子,着传统的布依族服饰,眉宇间气宇轩昂,态势凌人。三千毅然决然地迎上去,纵然他看上去体型矮小。
三千是认得这位布依族的首领的,每年谷物的收获季节,这人总会运载着粮食翻越群山来到他们黑水河畔。这人叫嘎布。
但这一次的见面,嘎布明显表情不善,带有敌意的目光瞪着三千,他记得这个身材短小的矮子。此刻的他正一肚子的怒火。
三千离开的这一段时间内,布依族人同黑水河畔的苗民们起了争斗,嘎布带着村里的青壮年乘夜偷袭了苗民。
不畏死的布依族勇士渡过黑水河,尚未及冲击河畔的苗寨,寨中守护的几条巨蟒便朝他们发起了攻击。紧随巨蟒身后的是黑苗中的几位蛊师,他们甚至都未曾见到黑苗中那位至高存在的大人出手,就纷纷败退回黑水河对岸。
嘎布还中了黑苗的蛊毒,为了对布依族人以示惩戒,苗地的蛊师对他施了蛊术,他至今还未想明白自己是如何中蛊的。
三千跟领头的嘎布交谈着,四人本是打算进村寨休整一番的,现在想来怕是休整不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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